一切都只是出于好意。欧阳南与左司玥当了十几年的朋友,两个人的感情圈子同样无比的狭小,以至于爱情已经被他们无意地忽略。
大男孩一样的欧阳南,在感情方面简直是白纸一张。而左司玥会在短短的三个月内爱上唐泽,也是实属意外吧?
爱情本就难以解释清楚,人类所需应对的就是正视自己的本能。本能的相爱,总比刻意的追求要好得多。
沸腾的水在茶壶里鸣叫,打断了沉默。茶叶罐内的普洱已经所剩无几,左司玥弯起嘴角,懒洋洋地笑了起来。“前一周我们单位刚送了我一包新茶,我还没来得及泡。阿南,你再等等?”说完,他放下空茶杯,起身走向厨房。
茶叶被放在厨房内的橱柜里,左司玥很容易就找到了。待他拿着铁红色包装的茶叶袋,正往茶几处走近的时候,欧阳南突然冲着他大叫:“小玥!你的脚快要踩到东西了!”
他顿住脚步,往自己的脚下看去——那是张身份证?
欧阳南好奇地凑过身子,一把夺过刚被左司玥捡起来的身份证。“这是什么……咦?这张身份证是谁的呀?!”
面色苍白的少年静止在小小的平面上微笑,干净而平和,甚至还有些可爱。可是,这个少年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
欧阳南不禁多瞧了几眼,使劲地想从脑袋里挖掘出什么线索。
呀,这不就是上次那个坐在小玥大腿上的家伙!欧阳南明显受刺激地张大嘴,气息有些不稳地问:“难道小玥……你的男朋友就是他?”
左司玥略微扬起眉毛,竟打心底里地不想做任何的解释。
他轻轻地从欧阳南的手中抽出那张身份证,语气里透着一点久违的淘气,“阿南,这只是我意外得到的礼物。”
清晨的阳光倾泻在墨绿色的窗帘上。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懒人们闷头大睡,对外面的喧嚣毫不介意。所以说,唯一能让一个懒人猛然惊醒的事情,无非就是受到外界的干扰,抑或是他们实在忍耐不了生理上的窘迫。
现在叶席瑞的情况,应该属于后者。
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脑袋猛地从被单里钻出来,他朦胧着睡眼下了床,捂着发痛的胃部脱口大骂:“靠,饿死我了!”
就这样,原本一幅极其动人的美男初醒图,被叶席瑞自己给硬生生地毁坏掉了。摇摇晃晃地飘出房间,他对着阳光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该死,谁又在讲他的坏话?
叶席瑞极其郁闷的游荡在小公寓里,最终才意外的发现——小屁孩不见了。
其实他是没看到唐泽留在大厅里的那张纸条。
这个脱线的、爱爆粗口的,并且实际年龄为37岁的大叔,从来不愿意考虑那些无关金钱的事。这一场穿越,来得突然,亦带着无法被忽视的血腥。叶席瑞得到的是年轻了18岁的身体,失去的却是比金钱还要贵重的东西。
儿子叶亦的意外死亡,依然是个谜。
11.意外的棋子
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人生是由一个又一个谜所拼接而成的。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谜,也有太多的悲伤。很多谜面虽预示着悲伤的谜底,但大部分结尾都会是花好月圆。存在着惊喜之谜的人生,总是令人艳羡。
叶席瑞的悲伤总是来得慢,去得快。他的粗线条并不是一日造就而成的,认识他的人应该都很清楚这一点。
客厅的窗帘被随意地拉起,阳光倾泻到地面,光明黑暗的一角。沐浴在不算太早的早晨阳光下,万物皆富有生机,可恨的也快变成可爱的。
叶席瑞昏沉沉地眯起眼,也顾不上回房间拿衣服,就边脱上衣边走进浴室,使劲地打开花洒。眼看透明的水流从花洒上倾泻而出,他抬起右手,拿过洗发水,突然猛地发现——手掌上的一串数字!
这是什么?该死……那天借钱的事!差点让他给忘记了。
暴躁地关掉花洒,扯下白色的浴巾随意地裹在身上,叶席瑞正想在客厅里摸索出纸和笔,却被门外的一阵敲门声所打断了动作。
“那小屁孩,回来也真不会挑时候!”他没有仔细想想,就尚着单薄的浴巾快速地移动到大门前。大了一号的人字拖触碰到木制的门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叶席瑞没好气地拉开门,迎接他的却是一连串大叫声。
“啊!”门外站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正瞪大眼睛张大嘴,一脸见到外星人的惊奇模样。
这小孩又是谁?叶席瑞不耐烦地竖起眉毛,语气里充斥着尖锐的不满,“有事吗?”
“那个……”少年满脸通红,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害羞的样子格外的眼熟,“我是Macky叫来的……”
“你进来,不要站在门口。”叶席瑞烦躁地转身进屋,对这孩子的傻气感到无力,Macky手下的人怎么会这么嫩!“你上头叫你来做什么?”
“上、上头?”他的表情就像是刚吞进了一整粒剥了壳的白煮蛋,“我只是被叫来煮饭和打扫卫生的啊?”
叶席瑞青筋爆出,忍不住在心里大骂起Macky:靠,我要找的是保姆,他却扔了一个幼稚的保公过来!
“你会煮饭?”叶席瑞靠在沙发上,轻揉着太阳穴,“随便煮一顿上来好了。”
少年惶恐地点点头,立即跑到厨房里头。没过多久,又极为羞涩地挪到叶席瑞跟前,“冰箱里面只有两颗鸡蛋……”
“去买。”他还是本性难移地沿用命令的口吻,“钱找你上头要去。”
“啊?噢……知道了。”看起来不过16、7岁的少年,一溜烟地夺门而逃,仿佛身后有鬼追似的。叶席瑞无语地叹口气,现在的孩子都那么的不淡定?
裹在身上的浴巾有些湿润,叶席瑞摊开右手心,仔细看了几眼,懒散地在沙发上找手机。
算了,直接存在手机里得了……他歪着头,放松疲累的脖颈,手指轻盈地输入这串看似陌生的数字。
系统显示“输入联系人的姓名”,叶席瑞死命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出那个人的名字。
难道我脑残,竟然忘了问?!我儿子的身份证还在他手上。
叶席瑞懊恼地揉乱头发,随便输了三个字“欠他钱”。几秒后,系统显示“成功储存联系人”。他死盯着手机屏幕看,想了良久,终于沉不住气。手指刚要按下通话键,Macky就打了电话过来。
“喂,叶董。那小孩你还满意吗?”电话那头的男人竟然用一种无比妖孽的语调,说出了这句让叶席瑞足以喷几毫升血液以示恼怒的话。
“去你的满意!”他头疼地吼道,“还嫌我不够烦吗?真他妈的给我添堵……”
“叶董的要求真高,椿西是个好孩子,我挑了好久呢。”
吐血,该死的Macky以为我要招MB吗?
“你有空想这些,还不如给我好好地调查一下彭璐那女人究竟有什么阴谋!”叶席瑞吐一口热气,烦躁到无以复加,“我怀疑她开始私自转移KINGING的内部资金。”
一谈到正事,Macky的语气开始正经了起来,“我布下的线人在昨晚发现,彭璐接了一通来历不明的电话,她的神色还有些慌张。经过调查,他发现这通电话是从上海打过来的。”
“来历不明的电话?你能不能确定,打电话的那个人究竟在上海的哪个具体方位?”
电话那头,Macky沉吟许久,似乎叹了一口气,“不能。但我能确定……打这通电话的人来头不小。至少他也是在道上混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股凉意袭向疲惫的后脑,叶席瑞重重地靠在沙发上,心脏开始一阵阵地抽痛。
“你帮我找个私人医生,顺便再调出我儿子的健康报告。最迟今晚,一定要给我答复。”
恢复良好心情的方式究竟有几种?叶席瑞知道的只有两种:花钱和吃饭。现在他没钱花了,选择吃顿合口味的饭,也是不错的。
“喂,你叫什么名字?”叶席瑞喝了一口番茄蛋汤,只觉得新鲜无比。
“啊……我叫林椿西。‘椿’是木字旁的,‘西’是‘东西’的‘西’……”少年慌张地垂下头,不敢直视叶席瑞的脸。
“你好像很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坐那么远干嘛!”
林椿西“噢”了一声,只得乖乖地坐近。他看着这位正在狼吞虎咽的美少年,不禁有些发愣。那个人,明明看起来年纪尚轻,最多也就比他多个2、3岁吧。但为什么……他身上有种异于年轻人的成熟气息,带着黑玉一样的迷人光泽,发散出独特的男性魅力。
成熟与非成熟的矛盾结合,真的很特别。
“其实我是第一次……”林椿西微微松开握紧的拳头,只觉得有些怅然,“但我不怕痛的。”
“噗——”一口饭呈扩散状,义无反顾地向前喷去。这小孩真的是MB?“你别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实话告诉你,是你上头的人想歪了,你不用做那种事!”
“呃?真的?!”
“不是蒸的,难不成还是煮的!我长得像色狼么,还是……我一脸饥渴?”叶席瑞抽出纸巾,把嘴擦干净。
听了这句话,林椿西顿时烧红了脸,摇头急忙解释道:“不是的……你长得不像坏人。”
他可真是天真得有趣。
“一个人的好坏,光从外表就能看得出?你挺火眼金睛的。”故意戏谑地拍了拍林椿西的头,叶席瑞在少年那过分干净而纯真的眼瞳上,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他的儿子,叶亦。
仔细想想这一闪而过的十几年,他对儿子的关心实在是微乎其微。父亲的角色,简单得几乎只剩下一个名号。叶席瑞可以提供给叶亦的,貌似只有金钱和名声。他忙于工作,忙于计算时间与金钱收支的比对,同样忙于在世俗世界里摸爬滚打。他欠叶亦的东西实在太多,现在他明白了这一切,却再也无法偿还。
林椿西看着眼前正失神地望向自己的美少年,有些困惑地问:“你怎么了?”
“我觉得你像我儿子。”叶席瑞恍然回神,没经过多思量,就脱口而出。
“什么?!”
“呃……”叶席瑞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我是说,其实你长得挺可爱的。”这句话貌似很暧昧,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噢,谢、谢谢。”林椿西心里一窒,顿时有些失措——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夸过他“长得可爱”,即使是让他崇拜无比的哥哥。
夏日的午后,一阵带着果香的微风轻轻地吹过这块土地。多想留住此刻的悠闲,多想停止揣摩过多的是非。只要留有相对纯净的一秒,再多的苦痛也可以被巨大的幸福感所湮灭。
只要有这么一秒。
“你现在在哪个学校读书?”叶席瑞突然想要帮这孩子一把,“已经上高中了吧?”
读书?
他眼里的一抹悲伤稍纵即逝,“我休学了。”
12.谎言的尾巴
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隐藏的脆弱。我们掩饰这一切,也只是单纯地想要掩饰最为真实的自己。刺猬般的蜷缩在角落,渴求保护却又死要面子。好像有人说过,幸福的人是没有梦的。
这个孩子,他的梦究竟是什么?
叶席瑞停止咀嚼饭粒的动作,心底的柔软仿佛被少年的那一瞬落寞所触碰。可笑的恻隐之心,竟然跳动在叶席瑞的胸膛里。“为什么休学?如果是钱的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他的语气格外的坚定,带有与生俱来的骄傲,连怜悯也透着一股浓浓的成熟气息,微微迷蒙了少年的双眼。
“不仅仅缺钱。”他平静地开口,语气里的悲伤像是一丛被风吹过的野草,“我有先天性的疾病,学校不准我上学。哥哥东奔西跑,办了很多手续,让我去学校读书。本来已经瞒了7、8年了……可都是我,都怪我自己不中用!”林椿西的脸色猛然发白,嘴唇被咬得紧紧的,透出了一抹鲜红。
他颤抖着,双手绞紧,眼睛里的血丝变得格外的明显。
实在有些不对劲!叶席瑞看出了一丝端倪,忙赶到少年跟前,用力掰开他那紧捏在大腿上的双手。
“你在做什么?冷静一点!”他盯着少年失神的脸,顿时有些慌张。好像一根紧绷着的弦,突然间绷断了。所有的情感一下子涌上心头,像燃烧起来的明火。
“都是我不中用,都是我!”林椿西反复重复着那句话,表情变得格外的扭曲,泪水蜿蜒而下,透明而悲凉。他好像已经迷失了自我,眼神空洞,眸子里的光芒幽暗而沉寂。
他的症状真够熟悉。叶席瑞按住少年那反复挣扎的手,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这个孩子,应该是患有精神疾病。该死,Macky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那少年才逐渐清醒,脸上依稀留有病态的红晕,嘴唇可怖地发白。他格外虚弱地大口呼吸着,像只濒临死亡的动物。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个诡异的情况?叶席瑞阴沉着一张脸,看着那蜷缩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的少年,等待Macky临时叫过来的私人医生。
叶席瑞也有照顾人的一天,真是难以置信。环抱双臂,他俯视着那个脆弱的少年,眼里的烦闷开始变得柔软了起来。
照顾人的感觉……就像一颗没有任何防备的心,被无数双手所牵扯着,硬生生地制造出疼痛,狠狠地被悲伤所铭刻出一块难以幻灭的伤疤。
从小到大,叶席瑞都没有照顾过叶亦吧?毕竟叶亦的存在本就是无辜而意外的,他不爱陈琴菲,自然也不可能多么深沉地爱她所生下来的儿子。
叶席瑞烦躁地思索着这一切,不禁有些抑郁不安。门外突然响起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打断了这些格外凝重的记忆。
哼,私人医生终于到了。
他重重吐了一口气,大步走向公寓的大门。在开门的那一瞬间,眼神却由愤怒逐渐地转向了讶异。
这个医生,未免也太过年轻了!
“你找谁?”叶席瑞试探着问了一句,故意挡在门前,遮挡住陌生人那明显窥视屋子里头的视线。
“我叫林栎东。请问能让我进去吗?听说我弟弟在这里工作……”
弟弟?嘿,他是跑来认亲的?
叶席瑞一脸狐疑,扫视面前那看起来约莫20岁,自称自己是那小孩哥哥的年轻人。
他冷然一笑,背靠木门,俨然一副完全不相信的神情。“我凭什么信你的话?”
“因为他……”话没说完,就虚弱地停了下来,留了一个虚浮的尾音,让人听着更加烦躁。
懦弱的人最不讨喜。叶席瑞准备把眼前那欲言又止的人给狠狠赶出门外,却意外的发现,那人的身后,慢慢走近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屁孩!
唐泽看起来无比的落魄,头发乱蓬蓬的,随意地搭在脑袋上。眼眶发红,带着醉意。他一大早就跑去喝酒?真是不知死活!
叶席瑞恶狠狠地开口,朝远处大骂:“小屁孩,你他妈的还知道回来啊?一大早就跑去喝酒,还不醉死你!”
刚骂完这句,就见眼前那个年轻男子也跟着转头,往后一看。“小唐!”短短两个字,却蕴含着浓烈的惊讶、疑惑和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