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条尾巴 下——巫哲
巫哲  发于:2013年10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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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觉得这是个技术活,想得比较多,”季骁叼着烟,他为这个愿望的确是好几个晚上都没好好睡觉,“我一直觉得这就是个陷井,想两全很难。”

大叔嘿嘿笑了一会,没出声。

“一个愿望,对吧,就只有一个愿望。”

“是的。”

“我不知道实现了这个愿望之后丁未会怎么样,我一面不想离开他,一方面又不想让他失去他最终应该拥有的,”季骁沉默了一会,“所以,如果这个愿望不是马上就能实现的话……”

“他就一直会在你身边。”陆宽端着水杯走了过来。

“没错,我要他用我这一辈子的时间来实现这个愿望,”季骁弹了弹烟灰,“怎么样?”

陆宽看着大叔,嘴角带着笑:“还怀疑人类的智商么?”

“我怀疑过么,”大叔还是笑,又转向季骁,“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愿望实现之后呢,你死了,丁未呢?”

“大叔,你说过,你没有见过别的九尾猫,我觉得,这世界上也许根本就没有飞升的九尾猫。”

“我是。”丁未用脚尖点了点他的腿,提醒他。

“嗯,你是,”季骁捏捏他的腿,低头看着手里的烟,整理了一下思绪,“九尾猫到底为什么要在人间经历这么多事,这个不是秘密了,体会他们该体会的一切,所以……”

季骁伸了个懒腰:“我觉得,最终我的愿望实现了,丁未也就圆满了,至于这个圆满是什么……”

“是什么都无所谓了,死而无憾,”丁未闭上眼睛,“像一个人那样,拥有这些情感,才是最终的目的吧,大叔?归宿。”

大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无需回答了。

每只能走到终点的九尾猫心中都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答案,随心而已。

无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都不再重要,季骁躺在河边石滩上,闭着眼睛,身上盖着暖暖的阳光,像一床轻暖的被子。

他休息的日子里都会跟丁未一块到河边来躺着晒太阳,从春天一直晒到夏天,再从夏天晒到初秋。

石滩上长出的草都还是绿色的,很茂盛,软软地垫在身下,散发着清香,这种宁静而惬意的生活让他觉得安心踏实,就这样吧,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丁未枕着他的胳膊躺在他身边,一直眯缝着眼看着太阳。

他晒太阳没有季骁这么老实,他喜欢先仰躺着,撩起衣服先晒晒肚皮,然后翻个身晒晒后背,他觉得这样才能把身上都晒松软了。

“季骁。”丁未趴在地上,侧着脸看着季骁。

“嗯?”

“你黑了。”

“晒的。”

“我黑了吗?”

季骁偏过头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在他脸上轻轻摸了一下:“你本来就是黑猫,一根白毛都没有。”

“我是说我现在!”丁未胳膊撑在地上,“你这个白痴。”

“没黑,挺白的,可以去做晒防霜广告,”季骁乐了,“猫白白,夏天算什么,我用猫白白,敢于直面真的烈日!”

“你真烦人,”丁未推了他一把,坐了起来,盯着河水,过了一会又回过头很郁闷地说了一句,“大叔又要我去上学,说九月开学就要去,真麻烦。”

“哎……”季骁愣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你烦什么,我又要帮你写作业了我才烦呢。”

丁未笑了一下,捡了块石头站起来往河里扔了过去,石头在水面上蹦了好几下,他打水漂已经很熟练:“看。”

“牛逼,漂霸。”季骁冲他竖了竖姆指。

“我想吃小鱼干。”丁未又扔了一块石头出去。

“那天我妈做的又吃完了?”

“嗯,晚上饿了就吃掉了。”

“……丁未,我跟你说,你没有变黑,”季骁坐起来,抬手在丁未的腰上掐了一把,“我觉得你变胖了,总半夜吃东西。”

丁未没理他,自顾自打水漂玩。

季骁躺回石滩上打算打个盹,晚上要值班。

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他懒洋洋地摸出来看了一眼。

发信人,糖泡泡。

夫君,你居然把我号的密码改了!

正文完

 

番外一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灰鼠,它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很多兄弟姐妹生活在一起。

它们一家住在一户人家的杂物间里,爸爸妈妈每天出去找吃的,小灰鼠每天跟兄弟姐妹晒晒太阳打打闹闹,有时候会出去和隔壁的猫猫狗狗一块散散步聊聊天,过得很开心。

杂物间的主人见到小灰鼠和它的家人也很和善,会给他们分一些东西吃,小灰鼠就这样慢慢长大,觉得生活很美好……

停。

小灰鼠趴在洞口,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轻轻叹了一口气,白天太亮了,它不能出去玩,只能悄悄趴在这里,脑子里想像一下它想要的生活。

妈妈总是吱吱地提醒它,不要做白日梦,那种生活不属于灰老鼠,灰老鼠属于黑夜和偷偷摸摸,生活里的小插曲是又有一只认识的灰老鼠被猫吃掉了,又有一只认识的灰老鼠被打死了。

它们吃得不多,但除去每天的口粮,还要存下一些过冬,食物不好找,垃圾堆什么的翻来翻去也不能找到太多。那些人类的家里会有,但是他们对别的小动物可能很大方,对灰老鼠却永远也不会,所以要悄悄地去,每次带一点点出来。

不小心就会被发现,逃不掉就会死掉。

这一天的傍晚,爸爸和妈妈分头出去找食物,但回来的只有爸爸,妈妈没有回来,并且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都没有回来,小灰鼠知道,它以后的日子里,都不会再有妈妈了。

它希望自己快一些长大,可以跟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出去找食物,它喜欢吃花生,但只能想想,因为大老鼠们带回来的食物并不固定,能吃就可以了。

它能出去找食物的时候,就去找花生。

小灰鼠长得很快,在爸爸和几个哥哥姐姐都失踪之后,它长大了,长到了可以独立生活那么大。对于失去亲人,它没有太悲伤,它知道这是属于它们的命运,出门前说了再见,也许就是真的再也不见。

它就着夜色悄悄溜出藏身的洞口,顺着墙角走走停停,它已经习惯了黑夜,虽然它很想晒太阳。晒晒月亮其实也不错,它舔舔爪子,现在它要去找花生。

它能闻到,就在不远的某户人家的厨房里,有刚煮好的盐水花生,只要几颗就可以,吃一颗,别的想办法带回洞里去。

趴进那家的窗户时,它一眼就看到了灶台上的小盆,装着满满的花生,它吱吱叫了一声,很开心,找到了!

但它必须小心谨慎,趴在窗台上看了很久,确定屋里没有人走动,也没有猫的气味之后,它才跑到了花生旁边,站起来够着盆边叼下来一颗花生。

真好吃!它觉得能吃到花生真是太开心了,再来一颗吧!

它轻轻跳到了盆沿上,抱起一颗花生闻了闻,很香。

在它吃掉三颗花生,准备再叼上几颗带回去的时候,厨房门被猛地推开了。它吓了一跳,吃得太开心,它没有注意到脚步声,一声尖叫传来:“天哪!老鼠!”

小灰鼠赶紧跳到灶台上,它还叼着一粒花生,它觉得如果能跑掉,就可以带回去了。

进来的人从墙边抄起了扫帚向它打了过来,它跳下灶台,想先找个地方藏一下,但这个人一边喊一边不断地挥动扫帚,它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扫帚。

它太小了,对这样的围堵还没有足够的应变能力,它惊慌地顺着墙边跑来跑去,被扫帚打到好几下,不疼,但却让它慌乱。

最终它被逼到了墙角,还叼着那粒花生,它看着这个满脸怒容中带着鄙夷的人,还有她手上的扫帚,它觉得很绝望,没有人可以帮助它。

当这人把手上的扫帚调转方向,用扫帚柄对着它狠狠地捅过来的时候,它闭上了眼睛。

后腿上一阵钻心地疼痛传来,它的眼里渗出了泪水,但它没有发愣,它很快地睁开眼,捅歪了,它没有死,它还有机会!

后腿上的疼痛让它一个激灵向前窜开了一小段,那人犹豫了一下,她一定觉得很恶心吧,但这是机会,它换了方向,向那人脚下冲了过去,那是唯一可以逃脱的路。

那人尖叫了一声,跳着往后退了一下。

它拖着受了伤的后腿爬上了窗台,跳了出去,在黑夜里顾不上方向地跑了很久,最后钻进了不知道谁家的杂物间。

它喜欢杂物间,它在杂物间里长大,杂物间让他觉得安心和踏实,虽然这不一定是真的。

花生没了,叼着的那粒花生在逃跑的时候丢了,它很难过,坐在墙角有些茫然。

后腿流血了,它看了看,低下头舔舔,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受伤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它会因为伤腿找不到食物,会因为伤腿而轻易被猫捉住,甚至会在跟同类争抢地盘和食物的时候因为伤腿而败下阵来。

受伤了就是快死了,被捉被打被饿死。

它看着自己流血的腿,心里很难受,为什么它会是一只老鼠?为什么它不是一只猫一只狗,或者……一个人?

杂物间的门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它却缩在墙角没有动,它没有力气了,它没有吃饱,而且受了惊吓,还拖着一条被砸断了的后腿。

进来的人拿着一盏油灯,是个年轻男人。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但没找到,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他停下了。

被发现了。小灰鼠心里一紧。

男人看到了它,似乎有些惊讶,但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把油灯往它这边举了举,照亮了它四周。

它不敢动,静静地伏在地上。

男人皱了皱眉,一只手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个纸包,从里面拿了一块什么东西,扔到了它面前。

它吓得往后猛地一缩,然后看清了落在它面前的居然是一小块牛肉!它耸耸鼻子,好香的牛肉!它不敢相信地抬头看着这个男人,牛肉?给一只灰老鼠?

“吃吧。”男人说了一句,转身走出了杂物间。

这块牛肉对于小灰鼠来说,挺大的,有它脑袋那么大。它小心地碰了碰牛肉,确定现在这块牛肉真的属于它了。

过了好一会,它才用爪子按住了牛肉,开始撕咬着吃起来。

真好吃,它虽然认识牛肉,但从来没吃过,它一直以为花生是最好吃的东西,现在才知道牛肉比花生更好吃。

它在吃牛肉的时候暂时忘掉了后腿的伤痛,吃得很开心。

吃掉一小半牛肉的时候,杂物间的门又打开了,刚才的男人提着油灯走了进来,看了它一眼:“还在啊,以为你跑掉了。”

它抱着牛肉看着他,它应该跑掉的吗,那他现在是来打它的?

男人把油灯放到地上,它这才注意到男人手里还有一个小木盒,他坐到地上,打开了小木盒。

这人看样子并不打算打它,它有些好奇地探了探脑袋,想看看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疼么?”男人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地上。

疼的。它瞪着圆眼睛看着这个瓶子,这是什么?

“我现在很闲,又睡不着,”男人笑了笑,往它这边靠了靠,向它伸出手来,“我给你包一下腿吧。”

这是第一次有人类对它笑,这个笑容让它心里一阵温暖,但看到男人的手时,它又有些退缩,它刚被另一个人砸断了腿,它害怕。

“怕我?”男人又笑,手依然伸着,“没事,来。”

它犹豫了一下,它害怕,但对温暖的渴望让它忍不住想要靠近这个男人。

当它鼓起勇气终于爬到这个男人的掌心里的时候,心里一下踏实了下来,他的掌心很柔软,带着让它舒服的温度,它喜欢这样的感觉,像妈妈的温度。

它伤腿的血弄到了男人的手上,它有些担心,想舔干净,但男人只是很随意地用手指擦了擦:“别动,我没给这么小的动物包过伤口。”

它安静地伏下,忍着疼痛,让男人检查它腿上的伤。

“断了啊?我以为只是破皮了……”男人皱皱眉,小声嘟囔,“试试吧。”

男人用一根小竹签固定了它的伤腿,上了些药,用布条缠好了,它轻轻动了动腿,还是有点疼,但比之前好多了,它小声吱吱着表示感谢。

“饿了就来找我吧,”男人把它放到地上,又掏出块帕子放到墙角,“可以睡在这里,附近没有猫。”

男人关上门出去之后,杂物间里回到了黑暗中,它盯着窗外的月亮,有些回不过神来,它是被这个男人收留了吗?

它有了一个可以安全藏身的地方?还可以吃到东西?

它觉得自己晕乎乎的,想不明白,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小灰鼠在这个杂物间住了下来,男人每天都会拿一点东西给它吃,一般都是自己吃什么就给它拿什么,有时候是牛肉,有时候是鸡腿,有一次还给过它一小杯果酒。

它喝了一点,然后吱吱叫了一个晚上,男人拿着酒壶在一边笑得停不下来。

最后它在男人的鞋上趴着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它躺一个小木箱里,男人给它做了一个窝,里面垫了干草和柔软的布片。

它很开心。

它还是会出去转悠,找食物,闲逛,不会每天都回到那个箱子里睡。这是它的习惯,这些不会改变,但它的生活却因为这个男人而变得温暖踏实。

它还是会受伤,被猫抓,被人赶,但它慢慢有了经验,能够一次次逃脱,带着伤回到那个小木箱里。

男人每次都会叹气,但他从来不会让它不要再出去,只是耐心地给它上药,拿东西给它吃。

“小东西,”男人一直这样叫它,“别害怕,这是你的生活,怎么样都要坚持好好地走完。”

它不知道男人的名字,他没有告诉过它,但它很喜欢小东西这个称呼。

日子过得惊心而温暖,它每天四处转,认识了新的朋友,它们有时候会一起找东西吃,一起逃命,也曾经把朋友带回小木箱藏身,当然有时候它们也会打架。

它被挠破了脸回到小木箱时,男人仔细检查了它的伤口:“小东西,这是别的老鼠抓的吧?”

吱吱。

“是打架了?跟上回一起回来的那只老鼠吗?”

吱吱。

“干嘛要打架,还打不过人家,”男人笑了笑,摸了摸它的鼻尖,“以后不要打架了,朋友要好好珍惜啊,小东西。”

这句语气温和的话,让它在之后的日子里反复回味,深深地刻在了他心里。

朋友要好好珍惜,我会好好珍惜你,可是我们,是不是朋友呢?

它不知道,尽管它很想知道,却无法表达,它既没有办法问,也没有办法说……

如果,如果我是一个人就好了,是的,如果我是一个人,我就不用再到处逃窜,也不用再害怕出现在身边的各种人和动物,最重要的,我可以告诉他,你是我的朋友,我很珍惜你。

如果是一个人该多好。

这个愿望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变得越来越强烈,它的生命并不长,就算能平安地活下去,也不过是寥寥数年而已。

太短暂了,是的,太短了。

它在苦苦地思索了几个晚上之后,做出了决定。

它要变成一个人,一定要变成一个人,亲口告诉那个男人,谢谢你给我的一切。

它开始四处寻找,打听,回到小木箱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回去,男人都会看着它轻轻叹息:“你很忙啊,每天我过来都看不到你,在忙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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