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煦听到焓冽的呼唤，悲痛由心生，他的灵魂告诉他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曾深情地呼唤过“清水”名字，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为了他，他甘愿受一切的惩罚。

眼泪不听话地掉了下来，红煦望着焓冽任由着眼泪流出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焓冽会唤他“清水”时，他身体里的血魔奇迹地平静了，血咒也平息了。一股强烈的情感冲击着他的内心，那是怨、是念、是眷、是爱、是恋……

两个人对视着，忘了时间、空间的存在，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俩。

“清水”这两个字像是记忆在红煦流淌着的疯狂的血液里、篆刻在他灵魂的深处，一个烙印了千万年的名字。如今，在焓冽和红煦身上重生了。

“清水”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道不知通往何处，又让人觉得无比光明的大门。

对红煦连说，即使成魔幻鬼，也不及焓冽唤他的一句“清水”。

对焓冽来讲，红煦血红的眼眸就是他从小追寻的梦，只有在这双如血的眼眸注视下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如一泓清水的血红眼眸，

是打开一扇神秘门的契约，

而清水这个名是开门的钥匙。

这扇门通往何方？

是生？是灭？

无人知晓，

只知这道门，

他们必须共同跨过。

48、焓冽的梦Ⅰ

坐在沁鋈宫的后花园的亭子，焓冽的手支着下巴，看着桌面上摊开的折扇，上面是红煦写的“清水”。

那日竹林的震惊久久无法退却，清水、红儿，清水、红儿……他眼中的红儿就是清水，那个从小陪伴在他梦中的温柔男子，那个拥有血红色瞳孔的奇异男子，那个会轻声细语安慰他的淡漠男子……

几日前红煦领了圣旨，跟左勤将军去了虎彪营，去了边城，走得那么潇洒，连让他送别的机会都不给。

红煦来宫中的第二天，焓冽以个人的名义给红煦送了一套铠甲，是套鲜艳的红色的铠甲。记得第一看到红煦，焓冽就觉得他很适合穿红色的衣裳，多次游说未果，红煦依旧只穿简单的白、单调的青，没多少样式。

红儿啊，红儿，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想起我们的过去。我想知道这个清水是不是真的就是你，红儿，我可怜的红儿。我的血已经封不住你的血咒了，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保护好自己。焓冽把折扇拿高，在半空中望着“清水”这两个字，心里想着红煦。

最近，焓冽连续好几夜没睡好了，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映着的就是红煦那双血红色的美丽眼眸；只要一入睡，梦就像段子一般一场接着一场上演，连续着。

梦于他有关，是一位天神和一只鬼的故事。

他，真龙神君，天上众神亲切地称呼他，真君。上任的玉帝不知因何事从天庭失踪了，继任的天帝是他的兄长。可惜，天帝一继位，神谕上就出现一则关于一只即将毁天灭地的鬼的传说。

由人间积聚千万年的怨气哺育出的“鬼之子”，血红色的瞳孔，似夜空的血月，月牙色的皮肤似上等的绸缎，妖艳的面孔中藏着的是人间的怨气、邪气、瘴气。

鬼之子，毁天灭地的鬼之子。

年轻的天帝为阻止鬼之子灭世，派遣唯一的手足他，真君，前往凡间杀掉预言中拥有血红瞳孔的稚子。

而他，却在一次意外中救下了还是一团黑色瘴气包围的真正的鬼之子，被那双血红色美丽眼眸迷惑的他偷偷把鬼之子养在他的神域里。

鬼之子那双血红的眼眸在他眼中幻化成一汪清水，所以他把鬼之子取名为清水。

养鬼之子的事迟早会被兄长天帝发现。所以，他把清水送到地府，真正属于鬼的世界，交给他叔叔鬼判月天伶抚养。看着唧唧哑哑学话中的清水在月天伶几次纠正“叔”这个读音无果，只能任清水叫月天伶“苏”，这样温馨的场面让他很欣慰，清水在地府能健康的成长。

“清铭，现在是几更天了？”加了件外衣，焓冽走出书房问守在门外的他的贴身太监清铭。

清铭恭敬地回道：“回殿下，已经四更天了。”

看着焓冽径直地离开，没有回屋的意思，清铭赶紧问：“殿下，这么晚了，还不就寝吗？”

焓冽回过头，看着清铭，笑着说：“你先回去睡吧，我出去走走，等下就回来。”

清铭疑惑地看着焓冽渐行渐远的背影，这个太子殿下最近真的太奇怪了，老是熬夜到很晚，然后又不睡觉四处逛。

清铭低着头，摇头再摇头，无解。

苏赢转过身，看着白芷，语气不是很好，“白姐姐，白大姐，救救你放过我吧。”

白芷面无表情地说：“司徒公子让我必须说服你去虎彪营。”

苏赢无力地看着白芷，说：“可是，我真的不想去那里啊。”

“司徒公子说了，少爷你如果答应去虎彪营，就让你学习腾蛟剑上层的武学。”

这话让苏赢眼前一亮，腾蛟剑的上层武学，天大的囧囧。自从红煦教他怎么使腾蛟剑，并运用自如，就已经让他很高兴了，现在还能学上层的武学，真是太好了。

苏赢低着头，思忖着，然后说：“红煦大哥真的说他会教我腾蛟剑上层剑法？”

白芷冷着脸，说：“少爷，你说我会骗你吗？”

苏赢立即摇头，坚决地说：“不会。”

白芷拿出一图卷给苏赢，说：“这是司徒公子要我交给你的，说让你好好保存。去不去虎彪营，他强迫不了你，但他希望少爷你好好考虑清楚。”

苏赢接过那图卷，疑惑地看着白芷，白芷继续说：“司徒公子不会强求任何人做任何事的，如果他希望少爷去虎彪营，自然有他的道理。这图卷，少爷你好好看看吧。”

看着白芷离开，苏赢打开那图卷，研究起来，只见那图纸上写着：非史家人，不可拆开，违者杀。

这史家人让苏赢一下子有了精神，他把图卷收好，赶紧往他的小屋走去。

回到小屋，苏赢小心谨慎地关好门窗，点了灯，把图卷摊平在桌上，仔细研究起图卷。只见图卷下方一处小小的角落写着：苏赢。

那图卷是画一位穿着火红铠甲的男子立于尸体中间，绝望地望着天，遍地是流血断手断脚的伤兵和死尸。

飘扬的旗帜上写着的就是“虎彪营”。

图卷下方，墨笔写着：红鬼传说，天地既灭，鬼之子投于史家，史家血脉断于鬼之手。

苏赢被这图卷震到了，红鬼传说是什么东西？

49、焓冽的梦Ⅱ

后来，他带着清水来过几次他的神域，看着活泼开朗的清水，他很是欣慰。这就是他守护的人，他珍爱的人。

杀与不杀“鬼之子”，让他很苦恼。

杀了鬼之子，就是杀了清水，杀了他珍惜的人；不杀鬼之子，就是违背他的兄长——天帝，违背神旨。

这种两难的境地，令他十分为难。明明知道庇护清水会引来兄长的斥责，招致天界灭族，可他就是舍不得这小小的清水。因为只有在那双血红眼眸的注视下，他觉得他才是真正的他，才是一个完整的神。

就这样过了十几年，在地府的清水被月天伶亲切称为红鬼，跟众魑魅魍魉处得很融洽，十分活泼，十分调皮。直到清水成年之际，月天伶发现原本只有一团黑色瘴气的清水，居然慢慢长成实体，有了人的身体，月天伶觉得事情不对，马上把清水藏于月阴阁，连月天伶的侍从赤影都不知晓。然后，月天伶紧急通知他。

原本被黑色瘴气掩盖的怨气、邪气，因为清水的实体化，变得异常的强大。当他到达地府时，清水已经变成一个容貌艳丽、姿色无双的少年，而清水身体的邪气充满了杀戮的血腥味。

此时的他知道，清水的事已经无法隐瞒了，立即带着清水离开地府，来到他的神域。

那一夜，他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囧囧，和初为人的清水，他的清水发生了关系。

第二天，他把还在沉睡中的清水身上的邪气封住，自己上天庭，受罚。

醒来的清水发现他不见了，接着发现他的神域来了那么多的天兵天将，愤怒的清水冲破了他的封印。

为了找回他，清水成了一只只知杀戮的鬼，成为真正的鬼，成了传说中的“鬼之子”。

清水杀光了在他神域中的全部天兵天将，随后就来到天庭，寻找他，找不到他，清水就打开杀戒。最后，他可怜的兄长不得不让他出来跟清水见面。

后来，发现了什么，他已经没多少印象了。

只知道，后来他在天庭消失了，无人知晓他去了哪；而他的清水，绝艳无双的、充满杀戮的清水也消失了。

清水的灵魂被净化后放入一长相清秀的少年体内，成了他兄长，天帝，身边的小侍，清水小侍。

连续几夜、连续的梦让焓冽精神疲惫。如果前世的他是天庭的真龙神君，那红煦就是清水。

可，小时候梦中的温柔男子也自称“清水”？

那男子总在他感觉孤独的时候，到他的梦中看他，看着他，陪他说话……

那样温柔的人和他的红儿是同一个人吗？

焓冽摇着疼痛不已的脑袋，理都理不出一个理儿，“也许，只有红儿可以给我答案？”

焓冽仰望着四方形的天，忽然觉得自己如井底之蛙一般，永远都无法逃离皇族，逃离皇宫，逃离皇位。

“红儿，我好想你。”

红煦悠闲地坐在练兵场的一旁，看着左勤练兵。

虎彪营，是个先锋营，是左勤在边城这边建立的能攻能守的军营。他们面对着是燕国十万大军，守着的是小小的边城，背对着的是天龙王朝的疆域。

顾言提着个小篮子，跟在一位大婶身边，来到红煦这边，“公子，累了吧，顾言带了些干粮，你先吃点。”

对于顾言，红煦始终是温柔以待，世间这么轻柔的女子已经不多了，更何况顾言那一手绝妙的琴是他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顾言，练兵场这边风沙大，以后有什么事就让陈大婶过来就可以了。”

陈大婶看着顾言为难的样子，开口为她解围，“司徒前锋，顾姑娘也是关心你，你看这些都是顾姑娘在一旁帮我弄的。”

顾言的手心紧握着，低垂着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看到这样的顾言，红煦只能说：“顾言，你还是要自己保重。过些日子，药王阴墨离会来，我让他帮你看看眼睛。”

顾言点了点头，说：“谢谢，公子。”

陈大婶一看就知道顾言对新来的小前锋有意思，想也不想，就说：“你们小俩口就别在这里羞羞赧赧的，快让兄弟们都过来吃饭吧，都训练一天了，大家都累了，吃饭补体力。”

陈大婶无心的话让顾言十分困窘，羞怯地把头压更低了，红煦对陈大婶的话笑笑不理，转身喊道：“吃饭时间到了。”

众兄弟一听有饭吃，眼前一亮，奔了过来，看到顾言，热情地打招呼道：“顾言姑娘好，陈大婶好。”

陈大婶大笑着接受众兄弟的问候，顾言只是羞赧地点头应着。

左勤走到红煦身边，说：“昨天接到白芷的信，说苏赢快到边城了。”

红煦笑着说：“不激他，他是不会动的。”

左勤的手重重的拍着红煦的肩，说：“谢谢。”

“左伯父过奖了，苏赢只要自己想通了，就会理解你的以前所做的事。以后他在这边待久了，他也会爱上这里的。”

“但愿如此。”左勤顿了一下，沉重地说：“红煦，晚点到我房里一趟。这次，真的军情紧急。”

红煦点点头，他也知道来边城不是来玩耍的，他是来打仗，来杀人的。他唯一不能控制的是血咒何时会解开，何时他真的控制不了身体里的血魔，何时他真的成魔幻鬼。到时，他会做出多可怕的事，连他自己都无法预知。

50、刺探军情

“现在，燕国大军已在离边城数百里处扎营。目前，我们只知这次带兵打仗的是叶皓，一个为战而战的男子。但他们的详细军情，我们都不清楚。红煦，我希望你能偷偷潜入敌营，打探军情。”左勤严肃地说道。

红煦看着地图上标注的敌营所在地，那是一片平原，除了低矮的灌木丛，没有过多的遮蔽点。他点着头，说：“左伯父，我回去研究研究。这次，敌军来犯必是要攻下边城，向圣上示威。”

“嗯，圣上拒绝和燕国联姻，引起燕国境内人民的不满，认为他们的公主配得上我国的太子，我国没有理由拒绝。”左勤感叹道，“当年的十皇子已经长大囧囧，对这个国家的未来有他自己的计划，所以，他坚决反对跟燕国联姻，才引来这场战事。其实，燕国也是找借口趁机攻打边城。边城一直是他们的一块心头恨，这次不攻下边城，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红煦把左勤的话听到心里，这焓冽只会陷他于不义，难怪那日明帝会那般看待他。以前的他是怎么样跟焓冽相处的？

“左伯父，红煦先回去，明日给您答复。”

左勤看着桌上摊开的地图，暗忖着，这次，希望司徒能早点派人来，红煦这孩子恐怕要撑不住了。

夜深人寂，红煦登上边城的右城阕，沉思着，阴墨离说过，曹若海在燕国有人手，近几日会与他会面。明日，他要潜入敌营，刺探军情。

忽然，从身后传来阵阵琴声。红煦闭上眼，聍听着，是顾言的琴声，红煦苦笑着，顾言啊顾言，我该怎么帮你呢？

突然，顾言的琴律一转，红煦低下头，眼睛慢慢变色，连脸上的神情都变了，他抬起高傲的头，对着黑暗微微一笑，纵身跃入黑暗中，寻着琴声而去。

顾言在房中摆琴，闲然地弹奏着，她在等他……

红煦从未关的窗而入，顾言听到声响，抬起头，缓缓睁开眼，看着红煦血红色的眼眸，琴声停，顾言用手招红煦过来，红煦温驯地来到顾言的身边，伏在顾言身上，像极寻母的孩童。顾言轻抚着红煦的头发，柔声地说：“清水，这里没有外人，好好睡一觉吧。醒来，就没事了。”

顾言的外表慢慢变了，由一位柔弱的女子，变成一袭白衣高贵的神，她是来渡红煦过劫的菩萨。对于红煦，曾经的清水，他总带有一种爱怜，这孩子太苦了。

“清水，此劫我只能助你到此，以后的路，还要你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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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红煦在自己的房间睡来，昨夜的事，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扶着头，努力回想着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却未果。

但他明朗了的头脑，又开始混沌了。以前遗漏的记忆回来了……他记起焓冽了，记起那个曾经骄傲的小子了，记起他们过去的一切……记起那些为他卖命的兄弟，杜明，追鼠、阴墨离、朱自在、曹若海、曹若夕、春大、熊大……记起月阴山庄、月阴湖、月天伶，还有那风情万种的神秘的清蕴……以及他为史红袖的全部记忆，他的师傅清水，他的朋友小银……

还有那日，焓冽唤他的那句“清水”，和他自身的反应……如果他就是清水，那清水师傅又是谁……感觉好混乱，完全没有头绪……

红煦支着脑袋，听着屋外吵闹的声音，他记得了，他现在在边城，而今日，他要去刺探敌营。

隔了好几个月，还是回到了原点，不，是越来越严重了，现在的红煦已经不是正常的人了。没有先前记忆的他，已经被血魔慢慢控制了，他……快幻魔化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