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自然毛团落败,噙着泪水目送着他离开。
呜呜呜,离别分开什么的,最讨厌了!
翌日一早,鲁延平带着镜海派众人,赶赴上玄宗。
他特意留下几名亲近师弟,授予权限,命他们暂时照看门派,为的就是防止自己不在时,两名长老引狼入室,趁机兴风作浪。
诸事安排妥当,诸人驭起飞行法宝,纵然相距千里,也不过转眼可至。
第30章
上玄宗在苍和境内东北部,与镜海派徒占镜海山脉却无力管辖不同,上玄宗几乎拥有一条完整的北斗山脉,因其在大陆第一宗门的赫赫威名,而无人敢犯。
北斗山脉错落分布七峰,恰似北斗七星的排布,故以七星命名,分别为天枢峰,天璇峰,天玑峰,天权峰,玉衡峰,开阳峰,瑶光峰,天枢为主峰,其余各峰都有峰主坐镇,峰主其下可自行收徒,掌教并不干涉他们的日常杂务,但每逢有大事,则需听从掌教之命,齐心协力,共同御敌。
如此一来,上玄宗的地盘,除了北斗山脉之外,甚至还囊括了附近数百里,苍和国君不敢得罪上玄宗,特地将范围以内的村落县府单独划分出来,其赋税所得不交国库,而专门赠予上玄宗。
虽然凡间钱财在修真人看来作用不大,修士之间是以灵石代替货币来流通,但是修士也非与世隔绝,往往入世修炼,品尝美食,所穿衣物,都与世俗钱财息息相关,也因此,上玄宗掌教默许了苍和国君的行为,而这些地方的百姓背靠上玄宗,时常受其庇护,更将上玄宗奉若神明一般。
这一代的上玄宗掌教是清和真人,元婴后期修士,然而他并不是上玄宗修为最高之人,其余各峰,亦不乏元后修士,甚至传说还有一名修士已经成功突破元婴,晋阶化神期,只不过很少露面,所以知之者更少。
既然单单元婴修士就有十三位之多,其他结丹修士,则更比比皆是,不像镜海派,即便出了一个结丹修士,也要奉若神明似的供奉着。
这样一个弟子上千,高人无数,实力强横的宗门,自然当之无愧大陆第一,所以从他们答应插手双方斗法的那一刻起,青古门就开始坐立不安。
鲁延平等人一到上玄宗地界,早已有人等候在那里,见他们落地,立时上前寒暄。
“诸位道兄好,这位想必就是鲁掌门了?在下余舟,上玄宗天枢峰清和真人门下,代掌教前来恭迎各位。”对方面带笑容,颌下微须,三十开外模样,透着大门派的自矜,他没有因为鲁延平等人出身小门派而面露轻视,可也热情不到哪里去。
原本以鲁延平的身份,自该是掌门亲迎,才显礼节,可眼前这人,不过是上玄宗掌教弟子,却已经有结丹初期的修为,比他们这一行任何一个人都要高,再说镜海派有求于人,怎敢拿乔?
情势如此,不得不面对现实。
鲁延平捺下心底一丝涩然,笑着回礼:“有劳余道兄,我便是镜海派掌门鲁延平,身后这些师兄弟,都是我镜海派门人。”
余舟点点头:“鲁掌门请随我来,掌教正在灵寿宫等候各位,青古门的道友也已到了。”
鲁延平略略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竟那么快。
他下意识往周印那里看了一眼,后者一如深井冰潭,波澜不兴。
鲁延平的心忽然就情慢慢平和下来。
“那就劳烦余道兄带路了。”
天枢峰高耸入云,从山脚到到山顶,怪石嶙峋,寸步难行,绝壑生瀑,飞湍而下,奔腾如浪,看似奇险无比,虽然对于修士来说,这实际上也构不成什么难度,但一路行来,余舟却不用飞行法宝,而是带着他们一步步往上走。
仿佛察觉他们的疑惑,走在前面的余舟回过头,略带歉意:“上玄宗有祖训,非濒临门派灭亡,十万火急的大事,不得在上下山时使用飞行法宝,所以不单是各位道友,就连我等本门弟子,又或是方才青古门的人来,同样是像寻常人那样走上去的。”
黄文君奇道:“这又是为何?”
余舟一笑:“修士所倚仗的,无非是灵力法宝,可人生在世,总不可能一帆风顺,万一碰上遇敌受伤,暂时失去法力的情况,就得依靠双手双脚,与寻常人无异了,试想一下,如果到时候情况危急,连逃命的力气都没有,还有什么可说的?祖师爷立下的规矩,无非是让我等不要忘记躯体自身的锻炼罢了。”
黄文君几人面面相觑,只觉得这规矩好生古怪,且不近人情。你们自己平时爱爬山也就罢了,哪有客人上门,还让客人也跟着走路的道理?再说修士修炼不就是为了拥有无上神通,好端端的,竟还立下在门派里不准使用飞行法宝的规矩,岂不是多此一举?
鲁延平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同样微微流露出这样的意思。
周印的兴趣倒是又多了一层,能不被法术和法宝蒙蔽双眼,知道居安思危,立下这样规矩,也难怪上玄宗能有今日的规模与成就。
数人如履平地,不过半柱香时间,便到了峰顶。
斗法的地点位于天枢峰的灵寿宫前面,四周山形迂阔延绵,广袤霁洁,隐于雾霭之中,奇秀入云,终年覆雪,或明或现,而灵寿宫作为上玄宗主峰的议事场所,经过前后数代人几千载的经营,早已是处处玉树琼枝,风帘翠幕,繁花参差掩映,四季不败,宛若仙境一般。
纵然是别的修士来到这里,也免不了惊叹一番,更勿论是镜海派弟子们。
趁着余舟进去通报的空隙,黄文君瞅着眼前一切,慨叹道:“看看人家这布置,才不愧是大陆第一宗门的气派!”
虽然为了门派的前途而忧心忡忡,听了他的话,鲁延平也难得露出笑意:“你们别顾着看美景,须知这里头,是处处下了禁制的,像那些青树翠蔓,若有外敌来犯,转眼就能成为木属性的防御结界,其实我镜海派也有这样的布置,只是这里作出的结界,自然也更高级些。”
正说话间,余舟从里头出来。
“真人请诸位入内奉茶。”
鲁延平微微颔首,跟着他进去。
敬元殿是灵寿宫的中殿,也是灵寿宫最核心的建筑,上玄宗接见外客,门派之内重大议事,皆在于此,丹楹刻桷,雕梁画栋,庄严而肃穆。
此刻里头已经熙熙攘攘坐了不少人,见鲁延平他们进来,都略静了静。
主位上一名鹤发童颜,白色道袍外罩着灰色纱衣的道人站了起来。
“鲁掌门远道而来,老道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余舟快步走至道人身后站定,神色恭谨。
鲁延平哪还能不明白这个道人的身份。
“镜海派鲁延平见过清和真人。”
对方是元婴修士,又是上玄宗掌教,论修为,论身份,确实都没有亲自出迎的必要,能够起身说句寒暄的话,已经是极客气了,鲁延平心中并无不满,也不敢不满。
清和真人呵呵一笑,看上去没有丝毫架子,态度很是和蔼:“鲁掌门不必多礼,你们来得正巧,青古门道友亦刚到不久,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天衍宗长老霞明真人。”
他所指的,是下首首座一名四十上下的元婴修士,对方瞟了他一眼,略略点头,却没有起身招呼的打算。
又听得清和真人道:“这位是万山门的李竹书道友。”
“这位是青古门台慈方长老。”
顺着清和真人的引荐望去,便见一名中年人坐在那里,双手交握,面无表情,看见鲁延平的目光,也只是微微抿了一下嘴唇,他身后站了几个年轻男女,容貌气度俱都不凡。
此番不是只有镜海派与青古门斗法,如今却将天衍宗等宗派也牵扯进来,瞧这架势,倒像要举行宗门大会似的。
清和真人请鲁延平等人入座。
“先前镜海派道友传书于我,让我主持斗法一事,我思来想去,单凭上玄宗在场,只怕老道我年迈力衰,难免老眼昏花,有失偏颇,便一并请了天衍宗与万山门的道友来做个见证。”
天衍宗霞明真人微哂:“清和掌教公正严明,天下谁不知道,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将我们都喊来?”
明明是上玄宗想插手分好处,现在倒是义正言辞,原本镜海派也曾传书于天衍宗求助,只是天衍宗进来有些内务要料理,就不想搭理这茬,却没想到让上玄宗捡了个便宜,这老狐狸真能钻空子下手,霞明真人想想就觉得不爽,忍不住讽刺一句。
清和真人涵养功夫早就到了一定境界,闻言非但不以为意,反而笑道:“既是修真,便是同道,同道中人斗法,还是以和为贵的好,青古门为了公平起见,此番派出的,也大都是筑基修士,与镜海派弟子实力相当,实乃高风亮节之举,我有幸能在此作为见证,同样与有荣焉。”
他既发话,台慈方也不能再沉默下去,天衍宗敢跟清和真人抬杠两句,是因为天衍宗的实力屈居第二,但青古门与上玄宗相比,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台慈方却不敢如此放肆了。
“此事因本派至宝紫霞落影灯而起,镜海派交不出人,又交不出东西,理亏在前,归附青古门,亦合情合理,只不过如今既然是斗法,那便有劳真人与诸位做个见证,免得说我青古门恃强凌弱,仗势欺人!”
清和真人呵呵一笑:“好说,好说,不知诸位是想歇息片刻呢,还是立即比试?”
台慈方看了鲁延平一眼,不屑道:“有些人就算歇息再久,也还是那样,倒不如趁早开始罢。”
这股轻蔑之意太过明显,以至于不少镜海派弟子都变了脸色,鲁延平淡淡道:“我赞同台长老的建议。”
清和真人似乎没有看见双方的暗潮汹涌,依旧笑道:“好吧,那便开始,第一场,两位想派谁上?”
台慈方:“刘誉。”
他旁边一名修士站了起来。
鲁延平略略变了脸色:“台长老,这似乎与我们之前协定的不符。”
第31章
那个名叫刘敏的修士,容貌俊秀,年岁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便已是结丹初期。
但凡修士,只要成功结丹,就可驻颜不老,甚至还可以让容貌越发年轻,所以修士的外表向来是作不得准的。
但能让鲁延平变色的,并不是这些。
“台长老,我记得镜海派与青古门有约在先,斗法双方,修为不得差距过大,我镜海派区区三流小派,何至于让贵派出动金丹高手?”
台慈方掀了掀眼皮,淡淡道:“你们不是还有两位结丹长老吗?”
鲁延平:“两位长老并未随同出行。”
台慈方:“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青古门能挑出两名筑基弟子,已是殊为不易,再多的,那起码都是结丹期的了,哪像你们镜海派……”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未有再说下去。
便是这样欲语还休的嘲弄,才更让人愤怒。
镜海派弟子个个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意识到实力的重要性,只因对方是大陆第三大宗门,所以即便言语轻慢,也被视为理所当然,单看在座所有人的表情就知道了,他们显然没觉得台慈方的话有什么不妥的。
鲁延平作为掌门,显然不能像别人那样喜怒形于色,他隐忍半晌,总算将怒气强压下。
“这与当初约定有所出入,恕难从命。”
台慈方冷笑一声:“不斗法那便更好了,那也不过是我们掌门仁慈,想给贵派一个台阶下罢了,若是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紫霞落影灯那笔帐,可还没算呢!”
黄文君按捺不住:“紫霞落影灯的事情,分明你们自己的弟子见宝起意,狗咬狗自相残杀,别什么脏水都泼到镜海派头上来,你们那盏破灯,我们还不稀罕呢!”
台慈方目光微闪,立时接道:“喔,这么说,你们真见过那件法宝了?”
黄文君一噎。
鲁延平知道他这是落入了对方的言语陷阱,暗叹一声,望向清和真人:“还请真人与诸位前辈主持公道。”
修真者强者为王,哪里来的公道,他如此说,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其他人的态度罢了。
青古门忘了,自己觊觎镜海派数千年积攒下来的法宝丹药,别人又怎么见得他们独吞?
果不其然。
天衍宗霞明真人轻咳一声:“台长老,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太过?既然说好斗法,那便以斗法决胜负,其它旧事,就勿要牵扯了罢。”
清和真人也宽慰道:“鲁掌门,这位刘修士虽已结丹,不过结丹未久,道心不稳,实力相去不远,贵派的筑基期修士亦可与之一战,未必没有机会。”
鲁延平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台慈方与刘敏的脸色却难看起来。
尤其是刘敏,先前为了能够在短时间内结丹,他用了大量灵药来提升修为,当时没觉得怎样,近一段时间内,后遗症开始渐渐显露出来,几次修炼期间,也差点走火入魔。可他本以为此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上玄宗掌教竟如此厉害,只看了他几眼,便一语道破。
李竹书微微一笑:“两位前辈所言甚是。”
论实力,万山门还排在青古门之后,所以李竹书奉师命而来,并不贸然出头,只是跟着看戏。
“既然如此,那我便没有异议了。”鲁延平颔首道,又侧头低声道,“张显,这场你上。”
这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此番斗法,镜海派这边三人,鲁延平本人为筑基后期,已臻圆满,张显也是筑基后期,只有周印实力最低,是筑基中期。
周印赢的希望最小,所以原本这一场,对上结丹初期修士,很可能稳输不赢的,让周印上,则再好不过。
但是鲁延平想得更多。
一来这第一场,在众目睽睽,诸多大宗门面前,就算是输,也不能输得太难看,否则两者差距太大,周印输了事小,镜海派颜面扫地事大,小门派也有小门派的尊严,即便迄今为止都出于弱势,鲁延平也不愿意再丢人。
二来是因为方才清和真人的话,对上刘敏,如果发挥得好,未必没有胜算,而张显,可以称得上是这一代镜海派中的佼佼者了。
张显应了一声,缓步走至场地中央,朝刘敏遥遥拱手。
台慈方微微一哼,算是默许了。
清和真人道:“好,两位道友,请罢。”
刘敏身形一闪,人已到了张显面前。
“多有得罪!”
张显袍袖一卷,紫阳剑陡现手中,剑身红光若隐若现,随着他将剑刺向对方,红光乍然大涨,化为星火,剑尖所指之处,火焰朵朵而起,很快汇聚成稠密的火雨,铺天盖地落向刘敏,若非后者有护身结界,只怕此刻已经被燃成灰烬。
雕虫小技也敢来卖弄。刘敏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拇指食指相捏为诀,右手一翻,周身旋风顿起,手中羽扇将火雨悉数扇了回去。
“焚天扇。”鲁延平轻轻道,坐直了身体。
张显不慌不忙,剑划了个半圆,身形随之往后飘。
那个半圆渐渐扩大,衍生成一道水帘,泼天火雨浇灌上去,自然统统熄灭。
在场诸人咦了一声,神色从漫不经心,到渐渐认真观看起来。
“张师兄竟是水火双灵根?”贺芸也低呼一声。
双灵根不如单灵根,但如果双灵根中的属性是五行相生,则事半功倍,但张显恰恰相反,他的双灵根,却是相克的两种属性,水与火。
俗话说,水火不容。拥有水火双属性的人,一般只会选择其中一种进行深入修炼,但张显不仅将两种属性的法术都结合起来,而且已经达到了娴熟运用的地步。
照如此看来,对方虽是结丹修士,确实也并非全无胜算。
刘敏脸色微变,朝他丢出几张黑色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