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出书版)上 BY 末回
  发于:2012年0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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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顶上喷洒。平安闭上眼睛躺了一阵仍没有睡意,当他小心翼翼抬头去看时,皇帝已经熟睡,长长的睫毛下面是一圈

青瘀,是熬夜的证明。

害怕惊扰熟睡的人,宋平安一动不敢动,就连呼吸都尽量放轻。侧耳聆听近在咫尺的心跳声,却在不知不觉间合眼沉睡

皇帝醒来的时候,宋平安还在睡,他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长相不怎样的男子,却发现其实他的每一个部位都长得恰到好

处,越看越顺眼。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气息,似有若无,需要贴近去嗅才能发觉,这股气息总令他感到心安,从第一次相遇起至今,都是

如此。

年轻的皇帝在床上看着熟睡的人,做了一个决定。

宋平安醒来的时候,秦公公告诉他,皇上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是如今的太皇太后的住所。烨华来到后挥退左右,一个人进入新建不久的祠堂,已经满头华发的老妇人跪坐在

佛前,烨华轻步走到她身边,坐到她旁边放置的蒲团上,小声喊了句:「皇祖母。」

老妇人一直默念经文没有搭理他,直到告一段落,才闭着眼道:「皇上有空来看哀家了?」

烨华不搭话,老妇人睁开眼睛,看一会儿高处的佛像,才对烨华道:「皇上找哀家有何事?」

「皇祖母虽然退居后宫不问政事,但朕想,朝中上下所有事,定是瞒不住您,朕找皇祖母所为何事,皇祖母想必一定知

道。」

老妇人朝烨华瞟去一眼,哼笑道:「皇上这是在怪哀家呢?」

「孙儿不敢。」烨华垂下眼睛。

老妇人执起念珠站起来,口中喃念:「等翅膀硬了,还有何不敢的。」烨华也跟着站起来,留在原处看着老妇人从一本

佛经中取出一纸信封。

「皇上来找哀家,证明皇上已经撑不下去了,国之大事,并不能事事如意,远比你想像的还要困难,经历这件事,皇上

想必懂得不少。当初为早日助你夺回皇权,处死四位辅政大臣的事情是处理得草率了些,才会导致今天这场局面。哀家

料想会有这一日,便也留了一手。皇上派人拿好这封信赶到北方慕容家交给慕容家主,他自会为你排忧解难。届时,不

管他提出任何要求,皇上都要一一满足,不得有任何延误,事情处理完后,皇上也请从此不要再打扰慕容家。」

烨华接过信封,不由轻蹙眉头。

慕容家族长居北方高地,向来与世无争,他们家看似也没出过什么名人,更没有在世间留下什么比较轰动的事情,说是

低调处世也不为过,是很容易就会被人遗忘的一个家族。烨华有些不解为什么太皇太后会提起慕容家,并把它看得很重

要。

但既然是这个深谋远虑的人推荐的人,想必,一定有她的理由。

「慕容家向来不参与国事,若不是哀家曾经救过慕容家主,也得不来这样的机会。」看他蹙眉,老妇人意味深长地又道

烨华拿着信封,退后一步,「皇祖母,事情紧急,那孙儿就先去办事了。」

「去吧。」

烨华头也不回地走出去,意外地发现皇太后正站在门外。

「皇上。」皇太后示礼。

「母后。」烨华回礼。

「母后,朕还有要事,先行一步,改日再来向您问安。」说完,也不等皇太后回话,拂袖匆匆离去。

期间他一直没回过头,也不知道皇太后一直目送他离去,而后才提裙进屋,见到立于屋中的太皇太后,轻道:「母后。

太皇太后轻叹一口气:「那孩子在心里恨着我们。」

想起之前烨华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的转身离去,太后眼帘一垂,低声道:「母后,我们都是为了他好,假以时日,他定

会明了。」

太皇太后不语,转身走向内屋,太后慢一步跟上。

开元十五年三月,西狄将领诺塔率军二十万攻占邵氏皇朝边境潼关,邵氏大军被逼退至百里地外的落霞关。六月,落霞

关失守,国土相继被占领,邵氏皇朝军队损失惨重,一时之间朝野震惊,举国慌乱。六月下旬,皇宫里一名信使快马加

鞭疾驰万里换马无数送信赶至北方慕容家。七月初,慕容家主率其子与亲属共三名,接过领兵虎符,赶赴战场。

八月,经过一个月与西狄军队虚与委蛇,于八月十七日诱得意忘形的西狄外敌进入埋伏地,一举歼没,此战大捷,落霞

关夺回,西狄副将战死,将军诺塔侥幸逃离,俘虏敌兵三万,敌方战死近一万,邵氏皇朝军队伤亡共计三千名。

二十三日,军队在落霞关处经过六日休整,于当日深夜,兵分三路突袭被敌寇攻占的潼关,敌军被杀个措手不及,尽管

迅速调整,但仍不敌在慕容家主带领下取得大捷后军心大振的二十万大军。最终,占据潼关的西狄军队,被从三面赶至

的军队夹攻,腹背受敌,于第二日午时被攻进潼关,整个西狄军队军心溃散,不堪一击。此战大捷,敌将诺塔领剩下不

到两万的残兵退回被一条大河分隔边界的西狄国境。

邵氏皇朝军乘胜追击,直攻入敌国边境,一连夺下敌国三处要塞。面对国土曾经被占领,国家百姓被凌辱而心存愤恨的

军队,慕容家主严厉制止对敌国百姓进行报复,凡是不听军令骚扰百姓者,杀无赦!

此后,军队一路大捷,直逼近敌国国都,迫使西狄国主派出使者求和。经过数月协商,西狄国主愿意割让部分土地和每

年进贡大量宝物给邵氏皇朝以换长年和平相交。

将近半年的战乱,从一开始的节节败退到后来的一路大捷,致使西狄国主主动求和告终。

因为夺权案而斩杀无数有志之士引起的国难,这次事件在史上又被称为四仕之难。

经历这次事件,为佑皇朝长治久安,同年十二月隆庆帝改年号平安。

开元十五年十月,隆庆帝下令放宽科举条件,每三年一次的会试改为一年一次,武举同例。

隆庆帝此令让天下人叫好不已,邵氏皇朝之前一直由四位大臣专政,皇帝无实权,科举形同虚设,稍有才华又想加官之

人只要有人送钱举荐就能直接跟在四位大臣左右,导致天下无数不愿同流合污的莘莘学子投报无门仰天长叹。

慕容家主于战局稳定后不接任何功名,不收任何嘉奖,不顾隆庆帝再三挽留,还回兵符便继续退隐北方慕容家了,其子

与其亲属三人则留下培养带兵能人,时日一到,也将离开赶回慕容家。

隆庆帝对此扼腕不已却也无奈,下令此后不管朝中何人,都不能扰乱慕容家与世无争的清静。

十七岁的隆庆帝经过这次的事件,日后处理政务更为高明圆滑,最终成为名传千古的英明帝王。

宋平安一出宫就会去找疯子郑容贞,知道这个疯子喜欢喝酒,宋平安偶尔会带一壶酒给他,不过是一壶粗劣的杂粮酒,

却也能让这个整天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郑容贞乐得跟什么似的。

疯子郑容贞住的地方比宋平安家还要小还要破败,外面一下雨,他家肯定也跟着一起下个不停。宋平安曾经提议帮他修

一修屋顶,郑容贞神秘兮兮一笑,道:「修什么,这叫与天共乐懂得不?」

宋平安老实地摇摇头,道:「我只知道要是晚上雨水一直滴到床上,我肯定睡不着。」

郑容贞听罢,放声大笑。

宋平安不知道他是真的疯还是假疯,有时候觉得他没疯,有时候又觉得他疯得厉害。

他整天神神叨叨,也不像个正常人去工作挣钱养家糊口什么的,可有时候,他满口道理还真能唬人,比如现在——

「放宽科举条件的确是个不错的点子,可是这治标不治本呀。」

宋平安正在给他倒酒,听完他这话,便放下酒壶问道:「为什么?」今天他们讨论的内容就围绕这个让天下读书人兴奋

不已的事情。宋平安不识字,本不该凑什么热闹,但放皇榜公告这件事时,人们脸上难掩的兴奋也不由感染了他,回来

跟郑容贞一说,向来对朝廷嫌弃得很的他也不由点点头,可很快便话锋一转,又挑起朝廷的错处来。

「皇帝放宽科举条件为的是什么?不过是想为朝廷多添些人才,可人才是经过磨砺,经过培养才逐渐形成的。当年皇帝

一声令下,斩杀多少读书人?这时候真正能用的读书人少啊,这一扩招,怕招上的多数是些庸才,要想多找些真正有本

事的人,还得慢慢栽培。」

郑容贞拿起酒杯,一口饮尽,然后放下杯子示意宋平安再倒些,多倒些。

宋平安只得又给他满上。

「那你说,如何才能治本?」

郑容贞放到嘴边的酒杯一顿,随后才一口饮下:「百年树人,十年树木。广开学院,多收学童。战乱止息不过几十年,

这时候人们多数认为读书还没多种些粮食有用,皇帝最好还是先想办法安定兴盛国家,百姓吃饱了才会想其它,届时学

子自然会多起来。」

宋平安继续为他斟酒,却暗暗把这些话记在心里。

后来他把郑容贞的原话同皇帝一说,少年皇帝思索良久,感慨道:「你这朋友还真有几分想法。只是眼下战事方休,国

库空虚,我问朝中一干大臣,尽是出些增税扰民的馊主意。」

后来皇帝又问平安:「你这朋友叫什么,愿不愿意入朝为官,为朝廷效劳?」

宋平安一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皇帝问他为什么,他又支支吾吾答不出来,皇帝看他一脸慌乱,略一思忖,道:「是他不想来?」

宋平安犹豫道:「他总疯疯癫癫地,小人怕他难以胜任。」平安没敢说郑容贞对朝廷不满得很。

「哦。」皇帝一声长吟,陷入沉思。

就战事方休国库空虚一事,宋平安又跟郑容贞说了,尽管他人是经常不清不楚,但真要分析问题来,还真能说得头头是

道,更何况皇帝说他看似有几分头脑,只不过这些话还不知道是不是皇帝随便一说的。

又是一壶酒,把郑容贞乐得跟见着金元宝一样。

等宋平安把话说完,郑容贞笑咪咪地拍拍他的肩,说他不过是一介守门护卫,竟然对国家大事如此在意看重,就这份心

而言,也算是难能可贵。

「休养生息,现在朝局比较稳定,西狄损失严重,至少三到五载不敢来犯,哪个国家建朝初期不是面对满地战后疮痍?

虽然现在皇朝比较特殊些,但也不是毫无办法可想。西狄求和进贡,国库虽说是空虚,但一定还有剩余,若用在刀刃上

必定事半功倍。嗯,现在各地人烟稀少,大片土地荒芜,我认为,朝廷若能用一部分银两购买好的粮种分给全国农户,

并免去一定税收,鼓励农户大量开垦荒地多种粮食。税收名目看似减少,但因为各地农户种粮存粮的积极性提高,实际

税额定然不减反增。百姓能够吃饱穿暖,国库又能增加,一举两得。届时,继续发展城镇建设,兴修水利,国家逐年兴

盛指日可待。」

宋平安听得一愣一愣,回到宫中等见到皇帝时,又把这话跟他一说,皇帝又是一阵沉思。

「这人真的是疯子吗?」皇帝长思后,不由一叹。

「皇上,这个法子可以吗?」宋平安眼巴巴地问。

皇帝朝他露出一笑,「值得商榷。」

宋平安不由松一口气。他什么都不懂,不能为皇帝分忧,若自己找来的办法能帮上他也是好的。毕竟皇帝烦恼的是国事

,国事也是天下百姓的大事,皇帝一顺,天下诸顺。

皇帝被他诚实的样子逗乐,一把抱过没有防备的他,趁机在他脸上亲了一记。

「皇上!」宋平安的脸顿时像颗熟透的柿子。

尽管战事已休,但这段时间皇帝一直忧心国事,很少让秦公公把宋平安带过来,即使他人到来,也只是让他陪自己说说

话,陪着睡会儿觉罢了。宋平安向来没什么心思,其实也就是看过即忘的类型,见皇帝举止安分没有太多不轨行为,渐

渐地也放松了警惕,没了多少防备,这会儿被皇帝抱住猛亲,才突然想起,眼前此人非绵羊乃恶虎。

只不过宋平安真给忘了,眼前这人是当今天子,是天下一人的皇帝,他就算再警惕防备也只有一个下场,乖乖听令。

不过现在皇帝似乎并不想用自己的身分压他,而是起了兴致和他玩捉迷藏,宋平安躲,皇帝追。宋平安是真躲,不过他

很快发现寝宫的大门被人从外面销得严严实实,逃无可逃;皇帝是真追,笑嘻嘻地一把抓住正与紧闭的大门奋斗的人,

拦腰轻松抱起,走进宫中,直接丢往床上。

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然是月下欲羞语,私藏声声娇。

第六章

清晨的时候刮起北风,随之下了一场雨。在南方,十月左右若是下雨,就证明天气要转冷。

下雨的季节总会让烨华想起很多事情,从前的,现在的。记得,当初也是下雨的天气,突然间就烦躁起来,枯坐于桌前

对着长明灯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向秦宜下了那个命令。

带他来吧。

当时秦宜脸上的震惊他如今还清晰记得,他没说这个「他」是谁,但是秦宜知道,因为秦宜也见过他。

秦宜被太后派过来他身边时,已经三十多岁,当时的秦宜没给他留下太多印象,不过是以为又是太后派来监视他的人之

一,那时的他六岁。

他不知道其它六岁的孩子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但对他而言,连多想片刻都觉得阴郁。

一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如今乃至尔后,烨华都只会说一句话,那就是心怀怨恨的女人是可怕的。

怨恨已了,那两个把他当成复仇工具的女人一个开始潜心修佛,一个整天栽花裁树,看似无害,但她们手中握着的操纵

他的绳索从来没有松开过。

四仕之难就是她们在给他的一个警告,尽管他已经手握皇权,但没有她们,他将一事无成。在他什么力量也没有,在所

有人都察觉不到的地方,她们也在经营自己的国度,暗卫、忠诚于她们的人,乃至如今朝廷中的大部分官员,甚至把西

狄军队打退的慕容家也和她们有所关联。而看似权倾天下的他,除了手中的皇权,还剩下什么?

在他的记忆里,没有被她们拥抱过的印象,他最记得的一次拥抱,是那个人带给他的,温暖而且让人眷恋。

那一夜,那个人说过他可以经常去找他,可那之后,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因为秦宜总是随时跟在左右。

那两个女人不允许他身边出现任何让他在意的东西。曾经宫里出现过一条小狗,也不知道是哪个宫女偷偷养着的,莫名

地亲近他,每次睡不着的时候抱着它总能睡个好觉。

可有一天醒来,太监送上来的早膳里多了一道狗肉,从此以后,那条总会偷偷溜进来找他玩的小狗不见了。

她们告诉他,身为帝王,坐拥天下,却绝不能独钟一物,若太在意,便容易失分寸。天下之主,可以博爱,却不能独宠

她们不允许他对任何事物执着,若有出现这种征兆,便会想尽办法毁灭。

那个时候他还小,不懂对那个人产生的思念是什么,只知道想去找他,想去见他,想让他再抱一抱自己。记得那一个温

暖的怀抱,顷刻之间就让身上的疼痛和阴冷散去了。

等他终于找到机会溜出去找他时,已经过了大半年,那时天气炎热得恨不能整个身子泡在冰水里冷却,即使是深夜,吹

来的夜风都带着一股让人皱眉头的闷热。

他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没等到人,忍不住去找,顺着高高的城墙走到一个偏僻的小屋里,路过虚掩的门听见里头传

来声响,不由透过门缝望去,眼见的一幕让他毕生难忘。

银白的月色下,那人裸着上半身斜对自己,先从井里一桶一桶提水,然后举至头顶,然后从头淋下,清澈的井水顿时淋

湿他的身体,整个背在月光的照射下呈现柔和的光芒。清凉的井水冲去身上的躁热,他的脸带着浅浅的满足,很快,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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