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簿(第三卷)——营长小五
营长小五  发于:2012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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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也不用猴急成这样,”说着也胡乱套了外袍,将颜子睿贴身搂了,噙着笑意道,“走罢。”

陆壹

次日天朗气清,颜子睿一觉黑甜,醒来时望见枕边李世民的侧脸,定定看了半晌,生生把自己的脸看出朝霞虹霓来,一

转身要起,却不意揽在腰侧的那只臂膀一带,连人带被滚落下去,被身后人接个满怀,颜子睿正欲发作,却听那人在耳

边低声呢喃:“还早,再睡会。”

颜子睿蚕蛹破茧也似地挣动两下,究竟没能生出翅膀来,只得气馁地伸长了脖子喘气:“一堆杂事等着摆平,殿下倒有

闲心,大清早闭目养神。”

李世民凑近了颜子睿耳垂道:“我怎能闭目养神,相时睡着的样子叫人百看不厌。”

颜子睿大窘,一发狠后肘拐出顶在李世民小腹,趁李世民吃痛松懈之际,掀被下床,却登时血色上涌红了个通透,钉在

地上动弹不得。

李世民看他两眼,下了死力仍没忍住,爆出一通大笑来:“”相时,哈,哈哈哈哈,相时真乃妙人也,哈哈哈哈……”

颜子睿怒极,随手抽来枕头就往李世民脸上招呼:“看甚么!我衣服呢?!”

李世民被颜子睿死死摁在枕头里,几乎背过气去,却犹自笑得发颤,颜子睿气得七窍生烟,一怒之下翻身跨坐在李世民

身上道:“李世民,我衣服哪去了?!”

李世民被他闷得气短,不住讨饶道:“相时你且放开,我便告诉你衣裳下落,哎哎,我要闷死啦!”

颜子睿左右无法,只得撤了力道,李世民探出脸来张口狠喘几下,道:“你忘了昨晚怎么回来的吗?袍衫都穿不得了,

早让姜由收拾走啦!”

这浑人说完又拿眼在颜子睿身上打量,眼看掌不住又要笑,颜子睿浑身烫得煮熟的虾子也似,抓了枕头便要杀人灭口,

无巧不巧姜由姜大娘听见房内动静送衣裳进来,一掀帘子便见着这么一副龙精虎猛的光景,登时三魂丢了气魄,手中厚

厚一叠衣服簌簌落地,一声惊呼不高不低,正好被床上两人听到。

颜子睿顿时脸上要滴出血来,幸而李世民反应快些,伸手一张被,把颜子睿圈裹住了,对姜由笑道:“你倒是越发会当

差了,还不快出去,非传勿进。”

姜由眼前仍恍惚着少年白杨也似的胴体残影,闻言一震,结结巴巴应了,连告辞也忘了说,抖着手就走。在堪堪转身的

刹那,李世民的声音又传来:“把鼻管的血好好擦擦,别出去再惹出甚么来。”

姜由随即在门槛磕绊一记,几乎是滚着出了门。

李世民目送他出去,低笑着摇摇头,对怀中人道:“是我管教不周,非礼勿视都能忘了。”

颜子睿从被筒里挤出咬牙切齿的七个字:“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世民大笑,低头亲他:“是是是,都算我头上。被他这么一闹,觉也睡不成啦,咱们这就起罢。”

待这二人收拾妥当,姜由也已在外堂摆好了早膳,正执了铜壶倒醴浆。见他二人谈笑自若地出来,姜由手便一抖,果醴

倾出杯缘,撒在台面上。

颜子睿登时笑得谦谦君子:“姜大哥似有些精神不济啊。”

姜由尴尬地拿袖子抹干净桌面,正眼也不敢瞧颜子睿,僵着舌头道:“谢,谢都尉关怀。殿下与都尉请用膳。”

颜子睿哈哈一笑,道:“姜大哥,你自去忙活罢,别在这手脚都不自在啦!”

姜由抬头飞快乜一眼李世民,秦王微微颔首,姜由便得了大赦一般飞也似逃下去。

颜子睿自顾自拿了吃食大嚼,一抬脸正对上李世民含笑的眼,便没好气地道:“非礼勿视,看甚么!”

李世民笑道:“没成想,你倒淡定如斯。”

颜子睿哧溜喝进一大口粥,咕咚一声响亮地咽下去后,才不屑道:“不淡定还能如何,难不成还要去给公婆上茶?”

李世民忍俊不禁,点头赞许道:“是我轻慢了,相时是风流儿郎,自有旁人不及的胸襟气度。”

颜子睿嗤笑一声,只管吃饭。却听得李世民又道:“这才是我心许之人。”

颜子睿这时脸上才跃上一抹轻红,低下头呼噜呼噜喝粥。等添到第二碗,颜子睿才开口道:“殿下,刘黑闼军虽灭,却

还不知余部如何,此外,殿下莫忘了,还有个支持刘黑闼的衮州徐圆朗。”

李世民似也早有准备,侃然答道:“不错,山东衮州的这支叛军虽然势利不大,却也是一根刺,若不拔除,指不定刘黑

闼又借势起兵。我原就打算班师回朝之前顺道把徐圆朗也拿了,以免留下祸患。”

颜子睿道:“这徐圆朗——”

他话未说完,只听外面长长一声“报——”,接着姜由匆匆赶来道:“殿下,朝廷使者来访。”

李世民讶异道:“朝廷?怎么这个时候?”

姜由道:“小的不知,带信来的是淮阳王。”

李世民惊喜道:“五弟来了?”

姜由点头道:“是。同淮阳王同来的还有史万宝史将军。”说着他上前一步低声道,“齐王也来了。”

李世民皱眉道:“李元吉?他来了?”

姜由退到李世民下首,躬身不语。

李世民在房内来回踱步思索,自语道:“这边刚胜,捷报无论如何到不了,但南北大营建成之事我半个多月前差人上报

父皇得知。”

颜子睿把玩着手里的酒樽道:“史万宝将军是淮安王李神通的部将,淮安王与淮阳王都近殿下而远东宫,而传信的是淮

阳王,大势于我们尚有利。”

李世民点头道:“但李元吉必定是建成派来的。”

颜子睿看着酒樽里自己倒映在果醴的半张脸发怔。

李世民一挥手道:“不管这么多了!先去接了圣旨再做计较。”说着对颜子睿道,“相时,李元吉这人气量狭窄,上次

刺杀尉迟不成一事他恨你入骨,你别跟我去了。”

颜子睿冷笑道:“他还上来一刀结果了我不成?”

李世民道:“他敢!”说着放缓声音道,“相时,明刀易挡,暗箭难防,李元吉这人乖张如厉鬼,我们眼下不得不防。

李世民说罢将手搭在颜子睿肩上,俯下身在他耳边道,“这不是甚么大是非,就别去了,可好?”

从清透的果醴浆液中,颜子睿恰能见着李世民的眼,他本欲反驳,却在看着跌宕波光中,那双眼折射而出的眸光时,鬼

使神差地应承下来。

李世民便拍拍他肩膀走了,颜子睿气闷地将果醴一口倒空,随即甜得发呛:“呸,呸呸,姜由你怎么又拿来这死甜的玩

意?”

一回头,人竟都走得空了,颜子睿自嘲一哂,在桌上寻了干净酒卮去盛水漱口。

用完早膳之后,颜子睿便去了书房查看军报地图,李世民早先便吩咐下去,只要颜子睿印信则军报机要都可任意查看。

将山东衮州军情大略浏览过后,颜子睿便在地图上仔细查索,又比照地方志,然而毕竟是行军途中,所备书籍大多只写

个大概,许多细节都无从获知。

正执了羊毫将疑义与设想一一录诸笔端,门帘被掀开,一阵凉风席卷进来,李世民的声音随之响起:“相时原来在这,

害我好找。”

颜子睿便搁了笔起身迎他,道:“殿下,长安那边到底所为何事?”

姜由在他身后低眉敛目地站着,李世民眉宇间现出忧色,摇头道:“诏书上并未说明,父皇只急召我回京都述职。”

颜子睿奇道:“述职?战事未完述哪门子职?况且即便要述职也需得大军班师回朝,是胜是败再作计较,哪里有仗打到

一半,把总揽兵权的大将军一纸诏书就叫回去的道理?”

李世民叹道:“只怕就是因了‘总揽兵权’这四字,才有了这诏书。”

颜子睿道:“莫非是太子党?”

李世民摇头道:“我和五弟李道玄、史万宝将军方才已有过短暂会晤,这诏书确确实实出自父皇亲笔。”

颜子睿低头略一思忖,道:“殿下眼下统领长安十二卫,大唐三军将士,将军威名如日中天,怕是圣上究竟对殿下起了

疑心。”顿了一刻又道,“但大军出发前不久圣上才亲自为殿下加封的天策上将,对殿下圣眷隆盛,若说现下才起疑,

却也有些说不通。所以——”

李世民声音笃定:“既然李元吉来了,这是定和东宫脱不了干系,只怕是建成党挑唆。父皇位居天子,有时候怕也是宁

可信其有。”

颜子睿冷笑一声:“本来就有。”

李世民却不以为忤,只神色严肃道:“但眼下我虽有军威,但皇亲国戚——那帮老朽只知太子正统,却不知任人唯贤。

王图霸业若靠他们口中的正统早灰飞烟灭了。”

颜子睿方展演笑道:“哈哈,殿下说得在理。那殿下何时动身去长安?”

李世民笑道:“你盼着我走?”

颜子睿指着地图道:“殿下若晚几日出发,只怕李元吉带了唐军荡平徐圆朗这只弱旅,骑着高头大马班师回朝,说不定

李建成也在赶来的路上。到时候,殿下就等着给东宫贺喜罢!”

李世民大笑:“明明有理的话,被你一说也成了暗讽。哈哈,我今日便动身,去长安一探究竟,相时你也准备准备,立

时就走!”

颜子睿指着自己:“我?”

李世民道:“当然,难不成我还拉扯姜由一起?”

颜子睿回身在席上坐了,闷了一刻,道:“殿下恕罪,我不去。”

李世民讶异道:“为何?我来往匆忙,趁我进宫时你正好去弘文馆,和房、杜、肇仁、及诸多谋士商讨太极宫内外机宜

,回来我们好再作打算,这许多舍你其谁?”

颜子睿声音干涩:“秦琼或者李绩都有过人之智,秦琼通达,李绩老到,殿下或可……择而——”

“相时,说实话。”李世民打断他。

颜子睿扭头看着窗外:“他们……去打探消息的斥候估摸着还需两三日才能回转。”

“他们?”李世民疑惑了一瞬即恍然大悟,“你要等你师父的消息?”

颜子睿深吸一口气,转过脸看着李世民,神色肃然地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若颜子睿对此避而不谈,顾左右而言他,李世民不知自己能否控得住心底的业火不烧将出去,而此刻颜子睿

神色清亮无遮,坦荡中一抹倔强也就看得越发真切。

关心则乱,李世民略低了头忍住嘈杂心绪,旋即抬起脸来无奈笑道:“你心意已绝,还有供我掌握的余地?既如此,这

里诸多周旋,你便替我看顾了罢。”

颜子睿眸光闪动半晌,低声道:“殿下放心。”

李世民上前一步,将他狠劲搂了一遭,转身便走了。

陆贰

李世民走不过两日,颜子睿到底与李元吉打了照面。

坊间风传李元吉相貌骇人,虽与李建成、李世民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却因为出生时面如魑魅,把生母窦夫人吓得不

轻,甚至要侍女将这不祥男婴扔出家门,幸而那侍女陈善意心软,将李元吉抱回家中偷偷抚养,在当时尚是唐国公的圣

上回府之际将详情告知,才留下李元吉一条性命。

可见其丑,已非常人可想。

颜子睿那日正跟着大部整肃行囊准备往衮州进发——李元吉急于在李世民回转之前建功,故而一气往衮州死赶,他是大

唐嫡系亲王,发号施令谁能违逆,不过这却也正合了李世民的打算,故而众人也就明面上认真应付差事。

颜子睿领秦王府都尉一职,官衔从五品下,与众位将军自然不可比,若非尉迟等人有事寻他相商,他便自觉混迹底层军

士中,以免引人耳目。

唐军从肥乡集结,到洺州稍事休整,军令那日用了午饭便开营进发。故而颜子睿也未多耽搁,到了地界便寻了一处清静

火灶,分得了份子饭食,与几个能说会侃的老兵油子说些汉东军的长刀装备,河南姑娘与长安姑娘的差别,一顿饭吃得

爽快无比。

正三两口把面饼吞了,托了只碗在那吸溜吸溜喝汤,一个传令小兵跑过来,道:“都尉,秦将军传。”

颜子睿一边赶着最后几口把汤喝干净,一边用脏兮兮的袖管抹着脸上热汗道:“哎,这就来。”

那小兵小心地打量一眼颜子睿,支吾道:“颜都尉,那个……那……”

颜子睿道:“小哥还有吩咐?”

那小兵挠挠头发,尴尬道:“小的出来时,姜掾属交代下来,让都尉……那个都尉……”

颜子睿心道姜由姜大娘定又有些鸡毛蒜皮的事,好笑道:“姜掾属吩咐些甚么?”

小兵抿了抿唇,道:“姜掾属吩咐小的,一定要,要让都尉回去洗个澡。”

噗——,颜子睿最后一口汤祭了土地爷。

那小兵的汗也涔涔而下。姜由领秦王府掾属一职,与都尉同为从五品下,官阶同级,还交代这些匪夷所思之事,小兵直

觉背后阴风乍起,只得愣愣地钉在地上等回话。

颜子睿呛了几声,才喘着气道:“这姜大——掾属,咳,我知道了,等从秦将军那回了便去。这就走罢。”

秦琼处,原是斥候回报而来,颜子睿等通报后进得屋去,那斥候几人正立在堂下,秦琼见颜子睿来了,便挥退了那几人

,笑道:“相时道寻得逍遥去处,教我派人好找。”

颜子睿嘿嘿干笑两声:“将军见笑。我虚领俸禄,却整日价在诸位将军面前碍眼,也该有几分自知之明才是。”

秦琼笑道:“怕是见我们几个无趣,寻了合你脾胃的打趣逗乐才是真罢!”

颜子睿蹭蹭鼻尖道:“嘿嘿,将军知道我喜欢混迹行伍,军国大事自有将军们操持,我来这不添乱嘛!”

秦琼道:“哈哈,你道秦王殿下只交代了你一人吗?”

颜子睿楞道:“甚么?”

秦琼笑道:“尉迟之类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自然是说不得,但我的招子倒还有几分亮堂。若非秦王殿下交代下来,你当你

那新兵蛋子能当得如此逍遥?”

颜子睿恍然,不由怒而生赧,道:“哈!我道说怎么小爷交了高运来去自如,原来那精明王爷早撒开大网了,我手脚齐

全,倒要依仗将军母鸡护蛋了,哈哈!”

秦琼也不生气,仍旧笑道:“相时何等样人物,殿下自然多虑。”

颜子睿正张口欲接着发火,被秦琼这么一周转,倒不好说甚么,只得讪讪闭了嘴。

秦琼接着道:“但殿下一片心意,相时纵然不忿,也多少体恤几分才是。”

颜子睿只得点头:“是,将军所言极是。”

秦琼道:“殿下未免相时敏而遭嫉,才让相时韬光养晦,原是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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