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苏家连个主持的人都没有,毕竟武林大家。”
“苏季华个孬种,生不出儿子,就一个女儿!个娘们儿,能当什么大事!现在苏家尚有几个朋友在主持,他们一走,就凭那个娘们,能有什么盼头!”
“倒不如把自己嫁了,免得受苦!哈哈!”使流星锤的汉子先笑了起来,胡子拉碴的脸挤成一团,另一个汉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两人的笑声让唐承昱感到恶心,但这段对话的确对他很有用处。
第一,苏季华中了赤目之毒,说明魔教又已抬头,危机又降临中原武林。
第二,苏家现在需要帮助,念在过去的交情,唐家万不可能坐视不管。
唐承昱慢慢地咀嚼着粗劣的饭菜,心中盘算着对付方法。“啪”,他突然放下筷子,扔下一锭银子,骑上马儿飞奔而去。
不是朝西的四川方向,却是向东。
第 9 章
唐承昱一路向东,他知道,比起去四川禀报父亲,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去杭州看看苏家的情况。唐承昱在看完上次彭无咎的尸体之后,还没有见到第二句因赤目之毒而死的尸体,这次快马加鞭赶去杭州,在帮助苏家的同时,也是希望能够见到因赤目之毒而死的第二人。
唐承昱这次赶路很不顺利,碰上了一场大雨,本来在大雨中赶路并非难事,但是大雨中能见度降低,谨慎的唐承昱不得不放慢速度。而且下雨之后,天气迅速回暖,唐承昱更是心急如焚。在这样的天气,尸体放不了几日便会腐烂,到时候,鉴别可就难上加难了。
就这样,唐承昱不吃不喝不眠,终于在第三天赶到了杭州。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不是盖的。初夏的杭州美的惊人,澄澈的天空下,绕城的西湖碧波粼粼。泛舟湖上,美景尽收,不负这天堂之说。
唐承昱无心欣赏,连夜的赶路让他的身体很疲倦,再加上湿衣没有及时烘干,湿气入体,虽有深厚内功护体,却也让他身心俱疲。匆匆逮到一个路人问了方向,唐承昱拽着也已经疲累的“无痕”朝杭州东北方而去。
这一人一骑即向杭州城边一座山行去,只见不高的山上,一幢庄园及其醒目,气势宏大不可一世,似乎在宣称那辉煌的往事。唐承昱倒吸一口气,弃马飞升而上,离庄园越来越近,唐承昱就越来越叹服于建筑的巧夺天工。
远远看来的庄园不及那近处看的万一。偌大的庄园四周,缓缓地流淌着一条小溪,却是人工开凿而成,建筑群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庄园的内部,有种无言的威严。园内树木成群,花团锦簇,倒洗脱了不少武林人士的俗气,一看就是由园丁精心裁剪布造而成。虽不如唐门气势恢宏,却也是不容小觑。
唐承昱来到大门,恭敬地通报了姓名与来意。诚惶诚恐的下人赶紧进去通报主人,约莫半盏茶时间,一女子急匆匆赶来。这女子约莫双十年华,云鬓散落,未施脂粉,一身素服。尽管身板娇小,柔美可人,却不似那娇弱的女子,眼神中透着一种坚毅,隐隐有武林名侠之后的风采。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似的小姑娘。
见到唐承昱,那女子施了一个女子礼,言到:“唐公子远道而来,苏家蓬荜生辉。苏紫霏在此见过唐公子,唐公子大恩,唯有来日再报。”
“原来是苏姑娘,令尊多年之前与家父交好,这次唐承昱来此,也是为了能够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唐承昱不敢受此大礼,忙扶起这苏家独女。
苏紫霏站起身来,抬起头来直视着唐承昱的面庞:“唐公子见笑了,紫霏无能,父亲死后,承蒙父亲故友父亲才得以下葬,现在苏家大小事务小女子也只能尽力而为。”
此时,唐承昱看到了一张略带泪痕的苍白脸庞,双眼红肿,似乎刚哭过。唐承昱安慰了她几句,又想到正事,便开门见山地说道:“苏姑娘见笑,唐承昱此番前来,还有一个重要目的。由于赤目之毒泛滥,唐家忝为毒药世家,忘姑娘准许能让在下瞻仰令尊遗体,也决计能找出一些毒理。尽管惊扰死者乃不尊,但望姑娘为了江湖大义,能够答应在下的请求。”
苏紫霏沉默了一小会,慢慢地说:“唐公子的请求不无道理,但令尊在三日前就已火化,葬在苏家陵园。”
唐承昱吃了一惊:“请问姑娘为何要为令尊火化!”
苏紫霏低下头来,双手拽着两边的裙子,哽咽着说:“在场有懂医的先生,说此毒会传染,便将父亲火化了。虽然于传统不符,但为了大家着想,我还是同意了。”
事情已定,唐承昱自是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怨恨自己得到消息的时间太不及时。
“若唐公子有兴趣,苏紫霏倒愿意将父亲发病时的实情相告。”苏紫霏低着头说。
唐承昱心里知道失去父亲对这个女子的伤害很大,而在此时让她回忆这件事情近乎于无情,可是他同样也知道这件事至关重要,牵涉到武林的未来。唐承昱不欲揭她的伤疤,而他也无办法,只能答道:“如此甚好,有劳姑娘了。”
苏紫霏领着唐承昱走到园中。园中的仆人都带有孝,昭示着这个基业主人的离去。唐承昱跟在弱小的女子后面,看着她瘦弱的背影,不禁叹息。
穿过几条幽静的小径,唐承昱来到了一间房间。房间大门窗户紧闭,四周堆满石灰。
“这里是我父亲的居室,里面或许有毒,不知唐公子愿不愿意进去查看。”苏紫霏的声音响起。
“谢谢姑娘允许,在下毒药世家,并不怕毒,何况据在下所知,赤目之毒并不会传染。”唐承昱伸手推开门,里面是一间普通的居室。屋子的主人并不崇尚奢华,一桌一椅都极其普通。唯一与屋子主人身份相称的是挂在墙上的一把剑。
“那是父亲成名时用的兵器。”苏紫霏也进入了房间,并察觉到了唐承昱的目光所在,“它叫‘惊鸿’,父亲当年带着它,南征北战,终于闯下了赫赫声名。而后,它已经不是一把剑了,是父亲的回忆,是父亲的传说。”
“令尊当年名震江湖,此把‘惊鸿’也是武林人人称道的神兵利器。”唐承昱回过目光,却觉察到身旁人儿的微微颤抖。
“唐公子说的是。只是风光不再,剑在人亡。”苏紫霏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
唐承昱不善于安慰别人的情绪,但眼见此景,不得不轻言劝慰。
“父亲的基业,我一定不能失去。我不能让整个江湖的人,都看我苏家的笑话!”苏紫霏猛然抬起头,尽管泪珠还留在脸上,却闪着无畏的光芒。
唐承昱心里佩服,却也暗暗担心。刚才进来,他观察过苏紫霏的脚步,至少从轻功上来说,苏紫霏不算高手。而苏紫霏弱女子,只怕也练不得苏季华刚猛的剑法,虽是有着信念,但江湖并不是一个靠信念就能闯下声名的地方,实力才是活下去的根本。
刚想劝慰几句,却被苏紫霏打断:“唐公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苏紫霏武功的确不好,父亲之前也并没有教我很多。我知道我武功差劲,我知道我弱女子,可是我偏是不服气,我苏家,绝对不能败在我的手上!”
话已至此,唐承昱自是无法多说,只能暗暗叹息。
“父亲当时就是在这里毒发身亡的。”苏紫霏情绪平稳了下来,缓缓地说。
“的确赤目之毒多是在卧室毒发身亡。”唐承昱又找到了一个共同点。
苏紫霏摇摇头:“唐公子,我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是我的确不是养在深闺的大姑娘,对于此毒,我也早有耳闻。父亲的发病,跟他人都不一样。”
“哦?难道并不是赤目之毒?”唐承昱不禁脱口而出!
“不!是的!只是父亲死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惨!”苏紫霏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父亲发病的时候是深夜,当时他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山庄!我匆忙赶来查看,却看到他双目赤红,屋子里的东西都被他砸碎了。几个上前的仆人都被父亲一掌打飞!几个时辰之后,父亲就咽气了。”苏紫霏的下唇几乎被她咬出血来,但她仍坚持这不让泪水再次留下。
“反应的确更为激烈,但基本与其他人相似。”
“不!不是的!”苏紫霏大喊起来,“父亲他倒下的时候!双目已经溃烂!根本就看不到眼睛了!身体!身体也溃烂了!”苏紫霏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瘦小的身子几乎要颤抖着倒下。身旁的丫鬟急忙上前,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苏紫霏推开丫鬟,抓住了唐承昱的袖子:“唐公子!请为我苏家找出凶手!苏紫霏定当以命相报!”泪水,终于决堤般的从这个女子的眼中流下。
唐承昱略微有点尴尬,但又不便甩开拽住袖子的手,只能说:“苏姑娘,在下一定找到杀死令尊的凶手!”
苏紫霏缓过神来,自知失态,放开唐承昱的袖子,扑通跪了下来:“唐公子之恩情,苏家定当相报!”
唐承昱受此大礼,自是不敢,只得扶起这个女子,扶她坐下。
气氛尴尬起来,好在一个小厮的声音及时打破了寂静:“四川唐家又来人了!是否带他进来?”
“哦?”苏紫霏站起身来,疑惑地看了唐承昱一眼,“叫贵客稍等,我马上去迎接。”
唐承昱忙到:“在下也去,不知家里来了谁。”
一行人又匆匆回到苏家门口,远远地,唐承昱就看到了唐家的来人:自己的弟弟唐承天。唐承昱很不愿在这里碰见弟弟,但此时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去见弟弟。
“唐家来人,苏家怠慢了!”苏紫霏匆匆走去,施礼说道。
唐承天此时也见到了唐承昱,惊异于他出现在此的理由,却不得不说道:“家兄原来早已来此,看来唐承天已无必要再来。”
唐承昱明显地听出了这话的火药味,但只能当做没听出来,说道:“我也是恰巧听到传言,所以来看看。弟弟是父亲派来的么?”
“是的,父亲听闻好友离世,差我来给予帮助,不过若是父亲知道兄长已到,就无必要差我再来了!”
“唐家待我苏家,有情有义,苏紫霏自当难忘!所有要事,我都已告知唐承昱公子,苏家欠唐家的,苏紫霏定当偿还!”苏紫霏似乎并没有看出兄弟间的矛盾。
“苏姑娘不必言谢!既然兄长已来吊唁,唐承天在此告辞,望姑娘早日报得大仇!”唐承天也施了个礼,转头就走。
眼看着唐承天的离去,唐承昱自是没有理由再留,婉拒了苏紫霏的邀请,也出了苏家,朝山下走去。一路走来,不禁想着此次的疑点:为什么苏季华中的毒看上去要比他人要重,为什么这次中毒会导致苏季华全身溃烂。唐承昱敲敲想得头痛的脑袋,骑上马飞奔到杭州集市。
只怕这只是一个开始。
杭州一家客栈的上房,徐潇盯着跪在眼前的汉子:“唐承昱去了苏家?”
“是的,教主!苏家娘们跟唐承昱那厮说了不少的话!只怕她要把希望放在唐承昱身上!”跪在地上的汉子毕恭毕敬地说。
“哼!女人!这就是女人!”徐潇抚摸着桌上的一把短刀,“看到个像人的就往上靠,只怕,到时候连刀到心口都不自知吧!”
“教主说的是!只怕那娘们已看上唐承昱那小子了……”话还没说完,那汉子顿感脖子一凉,低头一看,徐潇的短刀已到咽喉处。
“废话少说,否则,你就喂我的刀吧!”徐潇清冷的声音,听得那汉子不住哆嗦。
“小的知错,请教主原谅!”汉子早已吓的面色惨白。对于这位教主的心狠手辣,他早有耳闻。
徐潇脸色稍霁,冷冷地说:“给我滚!”
那汉子慌忙逃离房间。
徐潇放下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却更加心烦意乱,刚才那汉子的话还句句在他脑中回响。
哗啦!
徐潇把一桌酒器都扫到地下,美酒流了一地。外面立即有人来查看。“杀了刚才那报信的!”徐潇的眼中扫过一丝嗜血。
“是!”
徐潇冷眼看着一地的狼藉,走出了房间。
“唐承昱,我不会让你好过!”冷的瘆人的声音从徐潇的背影传来。
第 10 章
一大清早,唐承昱就醒了。早晨的阳光明媚地洒落在窗前,悦耳的鸟鸣宣示着初夏的来到。这初夏时节,乃是江南杭州最美的时候。碧波粼粼的西湖,自是挤满了文人骚客。约两三好友,泛舟湖上,赋诗吟对,美景不胜收。
唐承昱却没此好心情,师父的失踪尚是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赤目之毒的在此出现更是令本就人心惶惶的江湖乱的像一锅粥。唐承昱坐在床上凝神细想,却越想越是头痛,越想越是莫名。究竟苏季华有何特殊,能让他身上发作的赤目之毒呈现不同的毒理。唐承昱虽不是自幼学毒,但在唐家的几年,他无时无刻不在虚心学习毒理,也算是毒家不二的高手。一种毒药,配方及其机密,稍改配方可能会令此毒失去效用,所以有经验的配毒者是不会修改成功的毒药配方。那么,既然配方一样,性状的不同只能是落在苏季华个人上。此时唐承昱不禁有些后悔,若是在苏家再呆一会,怕是能获得有用的讯息,而此时,无疑是坐此空想罢了。
不管怎么说,又是一天,唐承昱就有忙不完的事。当务之急,自是得到师父的下落。
唐承昱离开客栈,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注意着大街上的每一个人。有了上次的经验,唐承昱深知大街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魔教的爪牙,知道师父的下落。
可惜,唐承昱这次运气有些不好。大街上的人,都是极其普通的小市民,甚至连会武功的练家子都没有。唐承昱略微有些灰心,只得随着人流走动。
这么一走,竟来到了西湖。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淡妆浓抹总相宜。
远处的青山若隐若现,近处的湖水温润可人,有舟于湖上,滑行过后是浅浅的水花。西湖旁的杨柳,在风中舞蹈,不时跃出水面的银鱼,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唐承昱见美景如此,也不禁暗暗叹服。
一叶扁舟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一艘及其普通的小船,没有过多的装饰,却是这泛舟湖上饱览美景的无上选择。
“唐兄,好巧啊!请上舟一叙吧!”舟上有人发话。
唐承昱乍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愣之后朝舟上望去,却是那秦墨言齐少天二人。
“原来是秦兄和齐公子,幸会幸会!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们!”唐承昱见到二人,感到一阵亲切。
“先上舟再说吧,唐公子!”齐少天向来很不待见这种文绉绉的说法。
唐承昱无奈地笑笑,双腿一蹬,轻轻地落在船头,连小舟都未尝摇晃半分。
“好功夫!唐公子‘行云流水’的身法,真不是盖的!”齐少天拍着手笑道。
唐承昱心道厉害,却不动声色地说:“齐公子见笑了,唐某一点微末功夫,自是不入二位法眼。”
齐少天倒不介意,接过话茬说:“唐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明知道我们秦公子文弱书生不懂武功,也明明看出来我的大字不识、身手一般,为何还要谦虚呢!”
这就轮到唐承昱尴尬了:“齐公子一表人才,自是人中龙凤,唐承昱没有谦虚。”
齐少天刚要再讲话,被秦墨言轻轻拉住,只能吞下刚要出口的话。
秦墨言好歹阻止了齐少天讲话,自己慢慢地说:“唐兄身手不凡,江湖中早有传言。我秦墨言不通武功,不理江湖,江湖也自有定论。我们还是不要纠结这刀光血影的事了,难得一聚,便在这西湖舟中,小酌几壶美酒,倒也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