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家先生并没有重新入仕,令家族重获辉煌,可是,他确确实实让这个家族得以焕发新生,不管用的是什么方式!
他仍旧是那个在他心中厉害非常的先生!
即便如他所说,两人不相干,然,并非代表将来也如此!
不觉,少年放在膝上的手握成拳。
突然,顾青霄站了起来,转身便往隔壁的书房走。
侍女吓了一跳,就想喊,却见他神情怪严肃的,也就止住了,只低头盯着吃了一口的桂花糕,烦恼到底该不该拿下去。
回到房里,少年并没有与往常一般因没了先生陪伴便懒散随意翻看杂书,而是取出杜老先生吩咐要背的基本书,认认真真,逐字逐句地开始念,一遍记不住就两遍,两遍背不下便三遍,三遍……如此下去,直到深夜。
此间过程,便是侍女悄然进来给他掌灯,他也没注意,让侍女想开玩笑说“听姑姑说二少爷小时候可认真的,我看小少爷也不遑多让”的话落了个空,讨了没趣。
若不是他感觉喉咙再不润润,怕就要冒烟了,原因却是念书念多了,他也不会从书中抬起头来。
早有准备的侍女自然马上递上茶,笑:
“小少爷,念得认真,可有收获?”
侍女本身不识字,可她总觉得听听读书人说话也是可以得到学问的,所以她总喜欢这么问。
喝茶后终于舒了口气笑笑的顾青霄,闻言笑容不禁转苦,接着懊恼道:
“收获倒是有,可比想的差远了,任凭我再认真,可还是不怎么样……”
说到最后,不免丧气,又道:“我怎么就看先生他无论读什么书,看上两遍便记住,像刻在脑子里似呢?”
而少年怕是不知,他口中的人物此时却正站在他房间门口。
顾易扬早就猜测,他今天的态度怕真吓着少年了,否则不会少年走时连话也不说一句。
一天下来,他就琢磨着该怎么哄回他,没干别的。
恰好晚上有人送了一些特制的茶点来,他便遣人看看顾青霄这边睡下了没,被告知还没,就马上提着食盒来了。
而刚举手要敲门时,却听见了少年的读书声和以上的对话,不禁莞尔一笑,呢喃一句:
“看来今晚还得独食了。嗯,这小家伙如此努力,我也得加把劲才行呢。”
说罢,提着食盒施施然往回走,抬头见月便笑。
书房里,侍女忙连声宽慰,笑着道:
“二少爷当年可是考上一甲的人物呢。虽然我不知道小少爷和二少爷小时谁更厉害,可我相信,天……嗯,什么肯定酬勤的!”
第二十三章:冬日
那天的事似发生过又似没发生过,似乎有什么改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少年仍旧是少年,先生仍旧是先生。
捻起一块酥饼轻咬一口,顾易扬半躺在长椅上,斜眼百无聊赖拖腮看着满脸严肃凝眉看书的少年。
或许是他嘴里的窸窸窣窣声音过大,而更可能是他家先生目光过于集中在他身上,令他好生不自在,反正少年终于抬起头,脸上一副终于忍无可忍的神情,道:
“先生不是约了黄老板么,怎么还在?”
闻言,顾易扬先是一怔,接着才挑了眉,慢条斯理整了整滑下来的披肩,低声嘀咕:
“啧,差点吓到,果然真的长身体了,声音变得怪怪的。”
原来,少年自前两天开始,声音便开始若有似无地产生了变化,变得低沉,沙哑,刚开始两人以为是得了风寒,还请大夫来看,却被告知原来变声期到了。
“还早呢,他来了自然有人告诉我。怎么,嫌先生我碍着你了?”顾易扬摆摆手,不以为然道,末了,反问一句。
少年马上摇头,哪敢说实话。
“倒是你,我看你从清早就开始看到现在,也该歇歇了吧。”顾易扬眯着眼看外头的阳光,“快要年底了,难得的好天气,不活动活动倒浪费了。”
“不用。”少年看了看外面,怔了怔,眼里不禁露出渴望,可一目及他家先生,立刻压下冲动,认真拒绝。
可顾易扬岂是他说不就退让的人?
只见顾易扬自顾自穿鞋下了躺椅,拖着步子往外走,轻飘飘说了一句:
“我在外面等你。”
顾青霄何时能够真正拒绝过他家先生,苦笑一下,也收拾一下,跟了出去。
到了外面,沐浴在冬日之下,人暖融融的,心情为之一畅。
也不用顾易扬多说,少年便自动自发把放在庭院里的躺椅上的雪扫干净,并从肩上解下披风铺上。
顾易扬也自觉得很,过去就躺上去,上下紧紧裹住自己,闭目享受冬日。
二人动作一如当初在小镇一般。
少年坐在一旁的石块上,怔怔看着他家先生,目光从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到形状姣好的脸,最后落在红艳的唇上。
不知为何,少年想起那些已经很少作的梦,脸微微泛红。
说起来,自从来了京城后,与往常迥异的生活让他一时陷入了忙碌之中,连带胡思乱想的时候也少了,或许如此,那些曾经令人脸红心颤的梦也少了。
“往常你读书读闷了,不是会自己在庭院里耍耍拳脚么?怎么到了京城,反倒不耍了?”就在少年看迷了眼,脸越靠越近时,闭目的人突然开了口。
喝——
一时吓着的少年迅速后退,心里倒抽一口冷气,接着一瞬间脸红得犹如火烧。
也幸亏顾易扬此时才慢悠悠张开眼,侧脸注意到少年不寻常的红晕,疑惑问:
“怎么了?”
少年马上摇头,结结巴巴道:
“没,没什么……”顿了顿,才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说,“耍拳脚我都是闹着玩的,现在不是准备院试么,就少了。”
“我说过了,院试对你来说易如反掌,何必如此在意。”顾易扬拧眉,带点不以为意。
顾青霄闻言忍不住心里嘀咕:若真易如反掌,不摆明了之前请杜老先生来就为了圈着自己么?
可现下顾青霄算是明白了,他家先生当初也只是为了保护他,因此也就这么一嘀咕,并没有真怪他先生。
“可我还是想保万无一失。”少年摇摇头,仍旧倔强。
“小孩子就是麻烦。”顾易扬摇摇头,似拿他没办法般,“但这天冷了,你不多活动活动,等真考试了才病倒就麻烦了,我看你还是多耍耍。”
少年闻言,却低了头,抿着唇,不说话。
这动作,这神态,顾易扬可一点都不陌生,他家小孩正闹别扭呢。
只见顾易扬扬眉,伸手过去,托起少年的下巴,与之对视,要笑不笑的。
少年从来不是他家先生的对手,一下子就败下阵来了,垂眼别扭道:
“我耍的都是庄稼汉把式,被先生的客人瞧见了,必定惹下笑话,让先生丢脸……”
“噗——”
顾易扬先是一愣,接着才噗嗤一下笑出声,接着拉过少年,少年一个不防,扑倒在他身上,他也不在意,就搂着揉着,哈哈大笑。
少年以往还会羞怯躲着,可他知道随着他长大,说不定机会就少了,反倒顺势反手搂着他家先生。
顾易扬也没在意,笑够了,才低头看着他家小孩,笑意盈盈,捏着他的脸,道:
“你是我家的小青霄,谁敢笑话你?”
话落,又狠狠亲了下少年的额头。
少年怔了怔,埋首于他家脖子间,磨蹭着。
第二十四章:契机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天晚上,少年又作梦了。
梦里,他家先生仍旧穿着他最喜欢的白底红纹绣金袍子,仍旧懒懒躺在床边,领子开得很大,露出白皙的锁骨,脸上仍旧似笑非笑的,似乎对他说了什么,他也就过去了……
可,接下去的发展不同了。
他走过去后,却不是先生主动亲他的,而是他伸出了手,顺着先生的锁骨,滑向他的脖子,摸上他的脸,最后俯身过去,贴上他家先生的唇,细细地啃咬着,他家先生也不躲开,仍旧笑着,笑着……
当少年醒来时,裤子毫不意外湿了。
少年怔怔看着胯下,鬼使神差地,自顾自抚过去,试探性地揉了揉,初识情欲少年抵抗力完全没有,特别一想到刚才的梦,便更加激动了,胯下物事一下子就硬了起来。
毫无技巧可言,只纯粹跟随欲望,如何舒服便如何来,努力探索着,脸通红,呼吸急促,随着腹下陌生又刺激颤栗传来,嘴里不断呢喃着:
“先……先生……嗯……”
而待情欲过后,顾青霄才如梦初醒,惊觉自己方才干了什么,捂住双颊,脸红似火。
接着,便是从来未有的慌张与无措,心跳加快。
少年只凭着直觉,偷偷摸摸到小院子的井边把裤子给洗了,大冷天的冷得手通红也不顾,又开了窗,把房里若有似无的气味给吹散,末了还不放心,又把盖着的被子晾了出去。
可这些都无法让少年平静下来,他就怕等会先生来了发现了什么。
最后,他去了书房,拿起昨天读到一半的书,逐字逐句念着,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好不容易,待他念同一篇文章第十五遍时,心情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开始认真看书。
这一看,便又是小半天。
待少年察觉肩上酸痛时,才惊觉自己竟看了如此之久。
“先生没来过么?”看了看外头的冬日,顾青霄抿唇皱眉问。
往常要是李老先生没来,他又如此久不去找他,他家先生都会过来看看的,就如昨天。
旁边不知何时在守着的侍女忙上前想给他揉揉,然少年并不习惯别人伺候,忙摇头,侍女便只回: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今早大少爷和二少爷似乎很早就出门了,还让府里收拾收拾,说有客人。”
客人……么?
这来访顾宅的人多了,可让两人特地交代的却不多,但即使不多,少年也不会知道。
“哼,反正不是那些混账东西就好了。”末了,少年皱了皱眉嘀咕。想起书局中的几个人,心里还是忍不住冒火。
突然,少年想起昨天先生的话,便开始翻箱倒柜。
翻出从镇上家里带来的包袱,找到那本已经有点残破的小册子。这正是他唯一一本说得上正经八本武学类的书。
书是从前一路过镇上的武僧所赠,说是拳脚入门的把式,不怕练岔,又能唬住人。
顾青霄从前也没真想练就什么绝学,权当强身,如今也如此。
看了会小册子,便开始在庭院里依样画葫芦地练了起来。
大约这些年来都这么练着的,倒是有模有样。
侍女在一旁看着有趣。
另一边厢,却有一人在不远处饶有兴味看着这边。
此人初时也没在意,只经过看了眼,并下了评语:只得其形,不得其韵。
不客气点说,任挑一个动作,他都可以如数家珍般说出其中数个毛病来,那破绽,也是数都数不过来,更直白点说,就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然当他多看了几眼,却看出点意思来了。
首先,少年动作施力方式就不对,然,在每一次重复动作之中,他却在进行微小的调整,改进。
不觉,那人走了过去,笑着问:
“你这拳脚是从哪学来的?”
顾青霄立时停了下来,诧异看着眼前人,暗忖若没看错,这看着年过而立之年的男人,穿的可是麒麟袍,为此朝武官朝服,补子上绣的是飞鱼,是为二品。
不觉,少年神情变得谨慎和防备,犹豫了半晌到底要不要行礼,他看这人似乎也不是在乎此些繁文缛节的人,可也难说……最后,他作势要行,果然被摆手示意免了,才客气作了揖,就要开口,但话到嘴边便又顿了顿,带着腼腆:
“看书……自己学的。”
来人挑眉。
“……原来你在这。”
却在此时,顾易扬提着壶花茶走近,对男子说了句。
然没等男子回应,他就向少年招了招手:
“过来,休息会。”
“先生。”少年咧嘴笑,跑近,唤。
顾易扬见少年还真把他的话听进去,今天就给他锻炼起来了,作为奖励,另一手便从怀里抽出手帕,自顾自给少年擦汗。
少年何时被如此伺候过,而思及昨晚所梦,今晨所为,脸不禁红如粉桃。
顾易扬觉好玩,便擦得越发起劲了,笑容加大。
男子眼睛来回转了一圈,心里更加惊讶,暗忖他只听闻顾易扬这次回来带了个小孩,亲近得很,此次却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试问从来就没心没肺,肆意懒散,只有别人伺候他,从没他伺候旁人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何时懂得照顾人这一套戏码了?
“好了,出了汗,回去清理一下吧,等会就用饭了。”顾易扬抬手拍拍已不知不觉与自己齐肩的少年的头,笑道。
顾青霄看了眼男子,见顾易扬无意介绍,只能乖乖点头,转身带着侍女离开。
“这就是你收养的小孩?”目送少年离开,男子回首饶有兴味问。
顾易扬斜睨他一眼,耸耸肩,提着花茶往小亭走,一派懒得理会的姿态。
男子见之一怔,却也耸耸肩,跟了上去,显然已然习惯他的做派。
第二十五章:罪魁祸首
二人落座于凉亭。
也亏得今日冬日猛烈,不至于过于寒冷。
“试试看,这是我从小镇上带来的花茶。”顾易扬给对方斟了一杯,自己也满上,双手捧着喝了一口,感觉全身立时暖烘烘的。
“就是你待了六年的那个小镇?”男子——步昊正挑眉,也喝了一口,果然既香又润。
“嗯。”顾易扬点点头,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你怎么这时候回京,往年你不是在边陲待到近年关才回来?”
闻言,步昊正扬眉一笑,道:
“难得你还记得从前……”
顾易扬本走了这些年,还真问心无愧的,可现下被这么一提,似乎还真应该愧一下,但他也仅仅是撇撇嘴。
对方也没多说,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又说:
“边陲最近还算安宁,且恰巧我七弟过了今年的秋闱,有幸参加明年的春闱,家里人就让我提早一些回来,这不刚面圣完了就过来了么。”
顾易扬闻言一怔,接着皱皱眉。
他说最近怎么老觉得忘了什么,却原来是秋闱和春闱这事。
说起来,他那帮学生应该早就结束考试了,放榜的日子也早过了,可谁上了桂榜谁又得再等三年,他却一概不知。
他这先生果然失责……诶,怪也只能怪京城事多,事多嘛,人就健忘。行吧,等会再打听打听。
顾易扬如此暗忖,嘴上却岔开话题,问了许多边陲的情况,步昊正一一回答,顺便也问了些他近些年来的生活。
“亏你还生活得如此舒心,还捡了个小孩,也不知京里的人为你着急担忧了六年。”听完顾易扬描述在小镇上的生活后,步昊正不禁叹笑。
“你说我大哥?”顾易扬不以为然,“他虽然担心我,但不至于抑郁成疾,我放心得很。”
步昊正却摇摇头,手指了指天,笑:
“你忘了上面还有一位惦记着你?”
顾易扬愣了愣,拧眉:
“皇上?……不至于吧。我记得当年在朝时他也没看我多顺眼。”
步昊正正要拍手称是的动作戛然而止,然后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