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而生——八角花椒
八角花椒  发于:2013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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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出发吧。”

何应琪被蓦地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是阿左的声音。他们没见过几面,但何应琪至少记住了阿左的声线,跟那颗风流的痣。

“所以呢……所以不用我帮忙啦。”这时,叶梵合上笔电,拍拍屁股,留何应琪一人不知道是在发愣还是在回味,朝通往卧室的楼梯走了几步,又摆摆手。“我补眠去了,你吃完就回家吧。”

然後就不管何应琪了。

何应琪厚着脸皮在叶梵家吃完饭,小声地告辞了。他一边发愣一边朝山脚下走去,拦不到车,他就当是散步,虽然公路好像很长,隔壁常有神秘的名车飞速而过,但何应琪自认还算硬朗,走一走算不了什麽。

况且他还要借回家的这段时间厘清自己的头脑。

阿左到底想他怎样,真的要重新出发吗?契机是什麽,又要怎样才能抓到机会?

这时一段何应琪再熟悉不过的音乐响起,何应琪觉得大腿痒痒的,按住了裤袋才知道那是自己的手机响了,震得他全身酥麻。他太入神,思维只专注在那首DEMO跟阿左身上,连脑部转速都直接降到冬眠水平。

於是他慌忙掏出手机,在傍晚宁静的半山公路上,接起了电话。

“何应琪你真是够大牌的。”来者第一句就是讽刺,听得何应琪迭声道歉後,才不情不愿地没好气地用平板的声调地命令他:“下周来公司一趟,开会讨论。”

“……啊?”何应琪摸不着头脑,愣在了路上。他正在走铺满鹅卵石的下坡路,却没有想到从这一秒锺开始,他即将迎来事业上的上坡路,还是由阿左牵着他的手冲上去的。

“给你最後一次机会发片啦!单曲,反响不错就继续,还是不行的话,後果怎样你也知道。”电话对面大概是助理的人不断抱怨,似是完全不想打这通电话。他甚至恶心恶气地还问何应琪还记不记得回公司的路,要是不记得的话是要等车来接还是自己找计程车。

何应琪不敢再有怠慢,连忙回答记得记得。虽然太久没回去是真的有点忘记了,但对方似乎正在气头上,他又怎麽敢撞枪口。大不了……就上辜狗看地图啊。

“……可、可是为什麽突然……”虽然很高兴能够再次发片,但何应琪觉得还是问一下比较好,总不能不明不白地欠人人情,等到几年几十年後对方找上门,拍拍他肩头跟他说“嘿何应琪是吧,几几十年前我帮过你发片的,你过得挺滋润的嘛哈哈,这麽久了不来道谢真的没关系吗?”的时候,就太迟啦。

谁知道电话对面的人冷哼一声,接着讽刺地说:“有李嘉佑抢着当你制作人,你真是了不起啊。”

何应琪虽然觉得跟对方聊天不太舒服,但最後也还是道过谢,再结束通话。

他把手机塞回裤袋,低着头,忍不住爽朗地笑起来。他眼前的路是橘黄色的,夕阳照在他背上,然後又在他脚下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入秋的这个黄昏,他终於知道机会从哪里来了。简直是从阿左那边扑过来的嘛。

何应琪止不住吃吃发笑,他一边往山下走一边掏出手机,编辑起给阿左的信息。

给阿左:你明天有空吗?我家的梅菜肉饼再不吃就要变质啦。

发完以後,何应琪好哼着自己上一张专辑的歌,心情地把手机放回裤袋。阿左没有让他久等,几分锺就回了信息。

“晚餐好吗?因为我大概没那麽早起床。”

何应琪又笑出了声,不过现在似乎没有什麽事能让他笑不出来。

“一言为定,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

“好。”

阿左答应得很爽快,何应琪不疑有他,满心欢喜地期待明天。

今晚大概能睡个好觉。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山脚,何应琪踏上回家的班车,愉悦的想。

8、灵魂歌者

神清气爽地睡饱,何应琪约莫在中午时分起了床,洗刷完毕後换上了新衬衣。素雅的浅色条纹一下就捉住了何应琪的视线,於是他不顾钱包的哀愁,毅然抽出几张最大面值的纸币,把这件衣服带回家。

还好效果不差,何应琪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麽斯文过。

何应琪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抬起手来拨弄了一下乱翘的发尾。他习惯性地伸手摸向发泥,打开盖子抓出一团,正想往头上抹去时,突然想起阿左似乎不太喜欢看到他经过精心造型的头发。

於是他用面纸擦掉手上的黏腻,又打开水龙头洗干净双手。

镜中的青年对自己的造型着紧得有些离谱,他又忍不住用手去拨弄贴服的额发,免得它们遮住眼睛。

其实看久了,他也会觉得清清爽爽的,也没什麽不好。

大概在阿左眼中,他就是个有点傻、又一根筋的小朋友吧,所以才会对他的造型颇有微词。就像阿左的形象跟他的想象不符,会让他有不真实感一般。

何应琪哼着歌走出浴室,把手机放在方便拿的位置,接着抽出一片游戏光盘,盘腿坐在坐垫上,开始通关。

他是个游戏儿童,就算即将跟阿左见面,心情紧张到不行,都阻止不了他对游戏的憧憬跟向往。

何应琪越玩越入神,很快就把跟阿左的约抛到脑後。要不是手机从小机上掉下来,刚好摔进玻璃制的烟灰缸,发出一声清脆得让人心慌的声响,何应琪估计还会废寝忘餐地继续玩下去,直到彻底通关为止。

他眼疾手快地按下暂停,快速地伸手把手机捡回来。还好他最近戒烟了,不然手机上一定会沾满烟灰。

手上的电话还在震动,何应琪连忙接通,喂了一声。缺乏水分滋润的嗓子有点暗哑,他又轻咳了一声。

何应琪自知理亏,於是不敢说话。

按照正常流程,他应该在下午四点左右给阿左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双方碰头的时间地点,要是直接到阿左家的话,起码应该问一下地址,寒暄两句,然後准备一些小礼物,在六点饭点前到达,然後安安分分地等着阿左的晚餐。

可是他一不小心大步一跨,直接跳过前面所有的步骤,像坐上直升机一样飞到六点半。

犯错的青年听到话筒里传出一声压抑的叹息,於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你是感冒了吗?在休息?”电话对面的人,毫无疑问是李家的阿左。何应琪猜测他可能有点生气,不然的话他应该还是会用那种阴阳怪气的腔调跟自己说话。

不对,在阿左看来,他这种态度应该有种更文艺的说法。何应琪想,大概是叫……讳莫如深?还好阿左连质问都特别温柔。

“没、没有,我刚刚在打游戏……”何应琪浑身不自在,他站起来,拍了拍坐皱的裤管,跌跌撞撞地跑到冰柜前,拿出一个保鲜盒,塞进平常用来买雪糕的保温袋里。

阿左曾经坦言自己是个没耐性的人,或许还有点任性。何应琪从来不敢挑战他的底线,无论是在网上还是放到现实。於是他以最快的速度套上鞋子,拿了钥匙,连声道歉。“抱歉,我现在过去……啊不过你家在哪里?能不能……”

何应琪刚想问阿左家的地址,想不到阿左却早有准备。

“……算了,你最好快点带着你的梅菜肉饼下楼,不然我就要被警察叔叔抄牌了。”阿左回应。

“马上到!”何应琪关掉电灯,锁上门,一路小跑地冲往电梯。

何应琪不用问阿左为什麽会得知他家的位置,因为他是阿左,似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就更别说他跟叶梵是合作好夥伴了。

还好一路上阿左没什麽话,嘴角还是微微上扬的。

何应琪坐在副驾驶座上,偷看阿左的侧脸,揣测他刚刚到底生气到什麽什麽程度。

有点人是鞭炮,一点就爆,但什麽都不会剩下;有些人是面团,只要戳他一下,他就会记住你。可能是手指的形状,又可能是你身上的味道,总之不把他搓回原状他就记着你一辈子;又有些人,他们是水,无论是轻轻触碰,还是用力拍打,水虽然会泛起波纹,却能无声无息地将你施与的力量四两拨千斤。

业余的心理分析师盯着阿左看了好久,默默地将他划分到第四类型。

这种类型就叫做阿左型,无论怎麽猜都是错,不如放着不要猜,反正等他憋不住了,自然会揭晓。

何应琪放弃分析阿左复杂的内心世界後,转而打量阿左身上的装扮。

很骚包的黑色V领长袖针织衫,装年轻的低腰牛仔裤,鞋子看不到,不过估计也是休闲类型的。何应琪止不住去猜,大概是咖啡色,PU的?

“怎麽了?”阿左在红灯前停下,扭头询问何应琪。他的眼睛在笑,似乎何应琪探究一般的打量并不能对他造成影响。

他甚至还很大方地侧身,面对何应琪,让他看个够。

艺高人胆大,何应琪自认还没修炼到阿左那个级别,只能窘迫地收回视线,低头研究阿左车内的CD唱机。

虽然最後一眼让他看到,阿左连锁骨下面,衣领边缘,都各有一颗痣。於是他不禁浮想联翩。

“能播吗?”何应琪指着那款新式的机器,看上去似乎还有USB插口,让何应琪很想把阿左给他写的歌拿出来播。

不过他真的没阿左厚脸皮。

“当然可以啊。”阿左抓住何应琪的手,笑眯眯地用他的手指完成了‘播放’这一动作。

红灯转绿灯,阿左好像不知道自己到底施了什麽魔法,轻轻踩了油门,又投身到傍晚的车龙中,贡献了几点光芒。

车内大概装置有立体音箱,音乐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袭来。何应琪彻底愣在座椅上,只有内心的节拍器还在默默地运作。

现在攻击他耳膜的歌,明明就是他想拿来播的那首,只不过是bate版本,多了几款乐器,加入了特殊音效,还少了人声。

阿左抽空看了何应琪一眼,对上了何应琪像是看到自恋狂一样的眼神。他又忍不住要笑——何应琪发现原来阿左也是个爱笑的人,怪不得他看上去跟自己同龄,却有鱼尾纹。

“知己知彼嘛,我要听得很熟很熟,才能发现自己的毛病。”

说到自己的音乐,阿左就很想手舞足蹈。他一手握着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在空中小幅度挥动。何应琪觉得阿左搅乱了胶着的空气,这算是好事,但又觉得他好像拨乱了其他什麽东西,善恶未知。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唱得很熟很熟?”

“不,你当然不用。”阿左脸带惊讶地回答:“歌手只需要唱出感情就够了,又不是只有一首歌,没必要对它过分熟悉。更何况一首歌唱多了,感觉会流走。爆发不出感情,这首歌就算是失去了生命。”

“就是说,这首歌会……死?”阿左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何应琪觉得非常有趣,不知不觉地就往深处继续挖掘。

“对啊,就算是歌曲,也是有生命的。”拐过一个弯,阿左的车驶上一个小斜坡,阿左掏出电子钥匙解锁,眼前的铁闸缓缓往上升。阿左开进车库,停了车。

他没有马上拔出钥匙,只是一脸神往地望着前方。

何应琪望着他的反应,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随便说话,只能跟他一起沈默。还好车厢里面还有轻柔的音乐能够作为抚慰。

阿左终於愿意开口,只是这次他把语速放得极慢。

“我一直相信,其实每首歌都有自己的灵魂。音乐人孕育出这些可爱的小精灵,而用灵魂来唱歌的歌手能跟它们共鸣。那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我只在詹哥跟叶梵那里得到过这样的震撼。你明白我想说什麽吗?”阿左突然扭过头来看何应琪。

车库内相当昏暗,但阿左的眼睛里却似乎映下了整一条的银河。何应琪免不了要被震撼得窒息,无论是阿左的灵魂学说,还是此刻他像是想跟精灵做爱的表情,都让他动弹不能。

“我想再感受一次,我觉得你可以。”阿左眨了眨眼,於是何应琪才觉得自己能够再次呼吸。他被阿左施了定身咒,只能乖乖地任他摆布。

9、眼中有泪

“我想再感受一次,我觉得你可以。”阿左眨了眨眼,於是何应琪才觉得自己能够再次呼吸。他被阿左施了定身咒,只能乖乖地任他摆布。

“可是我……我没有把握。”何应琪只能照实回答。他戴不了这顶高帽,也从不认为自己有那种‘用灵魂去唱歌’的觉悟。

詹哥是个传说,而叶梵更是个神话。他何德何能超越这两位,更何况已经没有词语能形容後继的人了。终极?那也不会是何应琪这个肉脚。

“我知道的,这几年你一直在进步。”阿左难得说了一句人话,何应琪脸有点发烫,差点就想跟他道谢。

只是阿左的下一句话则让他濒临崩溃。

“让我高潮吧。”阿左毫不在意地说出惹人误会的话,似乎他只是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不过还需要一些调教。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你要跟我走。”

阿左是个怪人,真的太奇怪了。

网上的阿左风趣幽默,博闻强识,直率又毒舌。可是眼前的这位李先生呢?既爱装又爱拿乔,其实是个幻想狂,艺术家性格。说不定其实别扭任性又顽固。

网络真是神奇的地方。它有着别样的魔法,能让人看起来更美好。就像大光圈一样,自带柔光效果,拍出来的人像总是美若天仙。

何应琪甚至怀疑,他憧憬的阿左只存在於自己的想象。二十岁,临近毕业,正值青年的迷惘期。他需要一个能够指导他、同时驱使他进步的偶像。这个形象既是指引、又应是追赶的目标。

恰好这个时候阿左带着他独到的见解,横空出场了。

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面,能够让何应琪发掘。

阿左家是很普通的两层平房,看上去已经颇有些年头了。好在地方阔落,还能另外造出一个车库,刚好能停一辆轿车和一台机车。

何应琪跟着千面人阿左从侧门而入,拘谨地站在玄关。

“呃,是不是要换鞋?”他看着阿左随意地把钥匙放到鞋柜上,拿出室内拖鞋换上。而他刚刚偷窥到,鞋柜里面没有多余的拖鞋。

“……啊,脱鞋就可以了。”阿左不好意思地笑笑,让了一步,好让何应琪能够进入屋子。因为两个男人堵在玄关,其实很挤。“家里铺了木地板,我出门前才擦过,不会很脏。”

何应琪留意到阿左又变回谦恭有礼的模样,似乎只有音乐能够燃烧他的热情,让他失去控制。

你就继续装吧。何应琪在阿左头上贴上‘矫揉虚伪’的标签。

他把梅菜肉饼交到阿左手上,他似乎很在意,接过的时候满心欢喜。

阿左把他按在客厅沙发上,打开投影,然後播放了一场演唱会。

开场的LOGO跟音乐似曾相识,何应琪记得自己曾经身临现场。这是两年前叶梵的演唱会,作为好友,他得到一张前排的VIP门票。听说这类型的赠票在网上炒得很高,何应琪也曾想过不如找叶梵多要几张,却被猜到他想法的叶梵用力敲了一下头。

“我不想这场演唱会被毫无品味、只想标榜自己身价的暴发户糟蹋。”穿着演出服大汗淋漓的叶梵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然後扯着何应琪坐在地上,用娱乐周刊扇风。那份周刊封面就是叶梵的模样,而现在那张精致的脸上却印上了本人的一个指模。

他正在为下周的演唱会排练,而叶梵却告诉他,这是一场暂别演唱会。

何应琪有些出神,他以为阿左会让他看完全场,但阿左却轻巧地抓起遥控器,选择了退场安可前的那一曲。

“认真看认真听,我去煮饭。”阿左说是去煮饭,何应琪发现他其实只是把做好的餐点热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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