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世外桃源(生子)上——风吹翦羽
风吹翦羽  发于:2013年10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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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主不在园中的时候,老许会代替园主看着我们,老许是园主的家奴,自打我有记忆以来,就有老许这号人物了,平常老许负责教导学徒拳脚功夫,他打的一手好拳。

一大早我便去找了老许,告诉他我想上街走走,老许一开始皱眉,似乎园主交代过他,别让我出门,不过经不住我的哀求,老许最后还是松了口,只嘱咐我不许在外逗留太晚。

我连忙应了,带着小冬子赶紧出门,小冬子怕我伤势未愈,本想雇顶轿子,被我阻止了,虽然我腿脚有伤,倒也不是真严重到不能走动,况且躺在床上这么久,伤也养得差不多了。

我慢慢走着,看着眼前熟悉的街景,走在熙攘的人群中,还是有一种置身梦中的错觉,会不会哪一天,一觉醒来我还是在遥远的南京城,眼前还是日本军丑陋的面孔。

“青衣,你想上哪?”小冬子看我脸色不对劲,连忙搀扶着我。

“我想到护国寺走走。”我微微推开小冬子,刚刚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我还没有孱弱到需要搀扶。

小冬子怎么可能理解我的心情呢?自从我醒来之后,就一直待在园中,虽然知道自己重回到三十年前,但是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直到今日,走在北京城的街道上,才真切的感觉到——我回来了。

小冬子看我坚持,便也放弃不再试图扶着我,不过他倒是细心,转而护着我周遭,让我不至于被人推挤,我们就这样慢慢的朝着护国寺走去。

护国寺位于西四牌楼之北,从韩家潭胡同走去,大约半个时辰的路途,不算太近,不过也不是太远,倒是一路上因为我的伤刚痊愈,便时不时的休息一会,待我们走到护国寺时,用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小冬子在一旁嚷嚷着,回去时肯定要雇轿子,否则我的腿脚刚好,伤势又要加重了,他担心我腿脚就此废了,我却笑他杞人忧天,我自有分寸,好不容易再度双腿健全,又怎么会让它轻易废了呢?

我抛下小冬子进入金刚殿,殿内一片肃穆庄严,案上燃烧的香烛,轻烟弥漫,我走到佛祖前跪下,双手合十,心中默念着感谢,我不知道自己为何重生,如何会有这样的幸运。

但是我感谢各路神仙,无论是谁让我得了这个机会,我都由衷感谢,自打我醒过来之后,心中就挂念着,要到护国寺走一趟,今日终于得偿所愿,最后我又叩了三叩首。

起身时接过小冬子递来的一束香,我虔敬的奉上香,再让小冬子添点香油钱,总算了却一桩心愿,以前所求,不过是荣华富贵,或是出人头地。

这一次,我只求身体平安健康,重视的人可以长命百岁,也求戏班能够逢凶化吉,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七年,跟这些相比,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也不再让我动容了。

我转身离开大殿,经过求签处时,小冬子问问我是否想要求签?我摇头,自己未来的路都已知晓,重活一遍,哪里还需要请人指点迷津呢?这一世,命运是在我自己手上的。

小冬子却兴致冲冲的跑去求签,我在原地等了等,看着求签处大排长龙的人潮,我打算四处走走,因此便和小冬子约好,一个时辰后在大殿门口见。

出了金刚殿,我转向护国寺后殿,记得后殿旁边的空地栽种了不少花草,不晓得有没有桂花,我慢慢踱步过去,这时旁边有人叫住我:“小公子,小公子请留步。”

小公子?我一愣,一开始还不太确定对方唤的是谁,随即才想起,是阿,以我现在的年岁,可不就是个小公子吗?我转向声音处,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家,衣衫褴褛,捧着个破碗望着我。

我心下有些恻然,当初离开北京城,辗转流浪生活困苦,也曾经一度是这般模样,因此我拿出些银子,想给老人家买些吃的或穿的,没想我还没放进碗里,老人家便怒气冲冲的将碗摔了。

“你这小子忒没礼,我叫住你,可不是要跟你乞讨的!”老人家气得跳脚,破口大骂。

我心中虽有些纳闷,却也好声好气的开口:“老爷爷对不住,是我失礼了,不知道您叫住我有什么事?”

“哼,要不是我看你身有奇遇,合了我的眼缘,我还懒得叫住你呢。”老人家一甩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彷佛我得了天大的恩赐一般。

我按耐住好笑,顺着他的话说:“谢谢老爷爷看得起我。”

“算你识相,啧啧啧,一个小娃娃,身体里面住着个老人家,奇怪!真奇怪!”没想到那老人家围着我转了一圈,随即口出惊言。

我心下惊骇,面上却不显,不晓得老人家为何这样说,因此我保持沉默,老人家看我不说话,也只是笑嘻嘻的望着我,一时之间,我们两人都默默不语。

“小子不要紧张,我叫住你也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有个宝贝想给你罢了。”老人家过了一会,看我还是没有说话的打算,便又再度开口。

宝贝?无功不受禄,无事献殷勤,我脑中顿时划过这两句话,因此起了警戒心,非亲非故的说要给我宝贝,这让人不怀疑都行,再说了,他衣衫褴褛,有什么宝贝?

老人家看我一脸戒备也不在意,仍旧笑嘻嘻的,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让我惊讶万分,至少我没看出来,他是怎么把那样大的木盒,藏在破烂不堪的前襟里。

老人家将木盒递到我面前,木盒大约两个手掌大,约一指宽高,表面朴素没有任何花纹,我皱眉盯着木盒子,老人家看我迟迟不动手,“啪搭”一声帮我打开木盒。

木盒打开的瞬间,我的瞳孔一缩,躺在木盒里的,竟是前一世陪了我半生的玉佩,我惊疑不定的伸出颤抖的手指,慢慢拿起玉佩,入手还是那样清凉,触感还是那样细滑未变。

“老爷爷,您怎么会有这块玉佩?”我清了清喉咙,涩涩的开口。

“这可是我的传家之宝,怎么,小子你见过?”老人家笑嘻嘻开口。

传家之宝?怎么会呢,前一世那块玉佩是我初登台时,园主赏给我的第一份‘包银’,从此那块玉佩便陪着我,直到我离开北京城,生活穷困潦倒,不得已才当了换些银两。

“小子,快拿去吧,这玉佩是老人家我赏给你的,记住,可别再弄丢了。”老人家突然一脸正经,对着我细细嘱咐,我恍惚的收起玉佩,连连点头。

“去吧,希望你这一回不要白活了。”老人家挥挥手,赶我离开,口中低喃着一句我听不清的话语。

我揣着怀中的玉佩,心下又是惊疑又是开心,这块玉佩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当初园主赏给我时,只淡淡说了一句:“收好,切勿弄丢。”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竟是我亲身爹娘的托付,园主怕我多问,只当包银赏给我,待到后来我要离开北京城,他才语重心长的告诉我,那是我爹娘的遗物。

要不是后来我实在没办法了,也不会把那块玉佩当了,本想着日后总有机会赎回,却遭遇了日本军攻入南京城,眼一闭再睁开,重回到旧时光,却丢失了那块玉佩。

前些日子醒来时,不见那玉佩踪影,我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怕是因为我的重生,改变了过去,但是又不好跟园主开口讨要,没想今日竟可以拿回玉佩。

但是前一世,园主明明说那是我爹娘的遗物,为什么这一次,那老人家却说是他的传家之宝?我疑惑不已,走出几步想回头问清楚,一转身,身后哪里还有老人家踪影。

金刚殿外仍旧人声熙攘,我站在殿旁小道上,望着空无一人的另一端,心中忐忑不已,那个老人家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看穿了我的灵魂,还如此神出鬼没?

6、世外桃源

那一日下午,我呆站在原地,直到小冬子久候我不到,急忙寻了过来,看见我一副失神的模样,吓得赶紧雇了顶轿子,把我送回园中。

怀中的玉佩仿佛会灼人,我紧捂着前襟,怎么都想不透那老人家的身分,本想着鼓起勇气问问园主我爹娘的事,当日却直到深夜,还不见园主的身影。

我揣着疑惑,这几日寝食难安,常常握着玉佩沉思,说来这块玉佩也没什么特别的,大小不过半个手掌大,只是光泽如脂,乍一看盈着幽幽绿光,煞是好看。

我心不在焉的把玩着玉佩,脑中思绪翻腾,这几日伤势渐愈,园主已经让小冬子带话,下个月初园中大戏《牡丹亭》,是我伤后复出的第一台戏。

但是园主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连两日的台戏,最有名的一出《惊梦》,竟打算让我和许芳各唱一日,我不禁皱眉,我从不和许芳唱同一台戏,园主应该知道我的原则才是。

不是我对许芳有偏见,只是同为青衣正旦,自然各有各的拿手角色,擅长的唱腔也不相同,这一次竟然让我们同唱杜丽娘,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园主的用意。

昨日那许芳已经为了这事,又特地找上门来,不过我实在懒得应付他,推托身体不适,让小冬子打发他走了,想来他应是来探探口风,看我是否知道园主这样安排的用意。

我蹙眉沉思,手上动作不停,仍旧把玩着玉佩,突然手指感到一阵刺痛,我下意识的松手,“喀啷”一声,玉佩掉落在桌面,我赶紧拾起玉佩,确认玉佩完好如初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我注意到玉佩表面有一点红痕,仔细看去竟像是血迹,我一愣,连忙查看自己双手,果然在右手指尖有一道细小伤口,正微微渗出血丝,我疑惑,这是怎么弄的?

还没等我想明白,手上的玉佩猛然散发出白光,我抬起左手遮住刺眼光芒,待得白光消褪之后,我放下手臂,却被映入眼帘的景像惊住了。

脚旁一条小河蜿蜒,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流向何处,我抬头,不远处是一栋楼房,楼房有两楼高,都是用砖瓦砌成的,这种建筑我见过,是洋人住的房子。

我走到楼前,发现大门敞开着,我心下惊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白光过后,我就被带到这里?我犹豫着不知是否该踏进楼房。

四周很安静,只有潺潺流水的声音,夹带着些微风声,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起来附近没有人迹,我想了想,鼓起勇气迈出一步,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永远杵在门口吧。

走进楼中才发现,虽然外面看起来很洋气,里面倒是没有什么洋玩意,桌椅摆设都古色古香,倒是很有大富大贵人家的气派。

我小心走在楼中,不敢随意碰触任何东西,待我将整栋楼都走了遍,也没找到一个人,更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我不懂,这楼房中的摆设用品,就连我都看得出价值连城,怎可能随意放置在空无一人的楼中?

就在这时,我的脑袋突然一阵晕眩,我连忙扶住身旁一把椅背,顺势坐在椅上休息,我忍着晕眩,额冒冷汗,脑中突然闪过许多画面,一幕幕快速掠过,待得画面消退,我才睁开眼睛。

我惊愕的消化着得来的讯息,这些对我来说,实是匪夷所思到了极点,这里竟是一个世外桃源?不存在这世上,入口处竟然在我的玉佩上?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样的事情太离奇,怎么可能有什么不存在的世界,而我的玉佩,竟是这个不存在的世界,与原本世界之间的连结,这一切都超出我所知太多。

我瘫坐在椅上,反复思索着刚得来的信息,玉佩是入口,这里是一个只有我知道的世外桃源,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进来,除非我允许,否则就算得了我的玉佩,也无法进来。

这些是适才晕眩时,塞进我脑中的信息,这时我想到那个老人家,难道那老人家是得道高僧?那块玉佩不是凡品?我想到玉佩,连忙想仔细查看一下,却是寻遍全身上下,也不见玉佩。

我动作一顿,莫不是留在厢房中了?我人进到了这个世界,做为通道的玉佩,却遗留在另一个世界?那这样我该如何离开这里?我顿时有些着急,满脑子想着该怎么出去。

下一瞬,我却又出现在自己厢房中,仍然是坐在椅上,手上拿着玉佩,我眨眨眼,这就出来了?我疑惑不已,却又不禁怀疑,难道刚才都只是我的臆想?我其实根本没离开过厢房?

为了证实我到过另一个世界,我决定再进入一次,因此我举着手中玉佩,久久,却不知道该如何打开入口,进入刚刚那个世外桃源。

我挠头苦思,却束手无策,难道是可遇不可求的?适才那堆信息解释了许多,却偏偏没有说到,该如何进入那个世界。

只说了玉佩是出入口,我试着举起手指,轻轻叩了叩玉佩表面,毫无反应,看来不是叩门而入,我叹了口气,难道有什么密语?也不对,我刚才进去之前,没有开过口。

我捧着玉佩,不自觉的反复想着‘进去’,眼一眨,眼前景色又变换了,我回到世外桃源了,我惊喜不已,原来竟是如此简单,我心中默念‘出去’,马上回到厢房,再默念‘进去’,又回到另一边。

这果然是个宝贝,但是我有些迟疑,那老人家为何将这样贵重的宝贝给我?真是合了他眼缘这么简单?就在我沉思时,耳畔突然响起:“这一回,莫要再白活了。”

我一惊,这分明是那老人家的声音阿,我连忙四处张望,却没有见着老人家的踪影,我冷静下来,细细咀嚼着那句话,是阿,这一回,我可不能再白活了。

想来那老人家果然是得道高僧,看穿了我的境遇,还送给了我这样好的宝物,我心下感激不已,无论他是何方神圣,假使再有机会见面,必报答送礼之恩。

我回到厢房中,将玉佩用红绳穿起来,小心谨慎的挂在胸前,放入衣襟中,贴身收藏,适才有些忘形,以后得注意,在人前切莫不可随意进出,否则必惹来许多麻烦。

好在小冬子正在前院帮忙着,平常我的厢房除了他,就显少有人会上门,饶是这样,我也需小心谨慎,毕竟一个大活人,突然在原地消失,这都是非比寻常的。

今日园中仍然有台戏,听着前院的忙碌,我悠闲的坐在窗边,慢悠悠的吊着嗓子,《惊梦》一出我已唱过无数次,戏中台词更是滚瓜烂熟,因此我信手拈来,随意唱着。

我却不知,隔着一道墙,一白衣少年倚在墙边,静静的听了我唱一下午,竟是动也没动一下,身旁仅有一奴仆跟随,两人衣着不凡,与着韩家潭胡同却是格格不入。

“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声声婉转,似是随意开嗓,却是情深意切。

二少一身白衣面无表情,倚靠在墙边听着隔墙飘来的嗓音,这几句他熟记于心,梦中百转千回,已听过无数次,他轻轻开口,附和着下一句——

“朝飞暮倦,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一道墙,两个人,一首曲,两样情,墙内墙外两心思,年少风情,这一日,是谁入了耳,又是谁入了心。

7、 擦身而过

我坐在凳子上,任由小冬子在我脸上涂涂抹抹,藏在袖中的手,却紧紧握在一起,手心中汗湿一片,我已多年没有登台,如今又要粉墨登场,心下实在紧张。

待得上好妆,我站起身,褶裙摇曳生姿,云肩霞帔缀流苏,雪白水袖轻挽,小冬子又替我簪上点翠,浅粉衣衫勾勒精致苏绣,我望着铜镜,这是淹没在我记忆中的杜丽娘。

“青衣呢?到点了,就等着他呢!”这时外间传来检场小伙子的催促声,我最后检查一次行头,暗暗深吸几口气,举步迈出里间,兰花手,小碎步,举手投足美娇娘。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在文场的伴奏下,我缓缓步上舞台,拉腔娇音婉转,揭开了今晚《惊梦》的序幕。

一整出戏唱下来,我都有些恍惚,眼里根本没容进任何人,我只是麻木的走着、唱着,水袖翻飞,我不用思考,身体自然动作,那是我练习了千万遍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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