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着眉,洛荷忍着痛楚。“枫旋哥,你变了。”
“变了?”停下动作,白枫旋ㄧ脸疑惑。“有吗?”
坚毅的点头,洛荷嘟着嘴。“以前的你是绝不会忍气吞声的。”
她甚至还记得,萨尔哥当初会注意到白枫旋,也是因为他不怕执鞭子的人也要去医治受伤的其他同伴的那种勇气,那样的精神……很美,使人忘了呼吸的美。
沉默。
凝视洛荷无惧的眼神,白枫旋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不怕被打、被骂,那时的他,心中只有不断的行医再行医,但遇见杜宁之后,ㄧ切都变了样。
他开始害怕受伤,开始学会要忍气吞声,这样胆怯懦弱的他……不是他。这样的他不是白枫旋,不是身为白家人的骄傲。
“或许……我顿悟了吧!”继续帮洛荷擦药,白枫旋眼中有着不属于白枫旋的胆怯。“如果不懂的臣服,到最后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倔将或许是一种出乎意料的美,但在人世间,那只是一种累赘。
不高兴的瞪着白枫旋,洛荷不表示赞同。“那又如何呢?那也是一种坚持吧?枫旋哥,如果你不是你,那不就等同于你不存在这世间吗?”
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自己,那是什么光景?而舍弃自己的原先个性,又是好还是坏?
洛荷不懂为何好端端的人要去改变,更不懂白枫旋笑中的沧凉,她只知道……人不就是要按照自己的意志而活吗?
洛荷的话简直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他站起身来,一脸惊讶。
对!他为什么要因为杜宁而消极?他的人生是自己的,为什么要因为杜宁以及徐慈的出现而改变?
他必须行医……不断的行医……而在这之前,自由,是必然的!
有些惊讶的望着白枫旋,洛荷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枫旋哥?”她唤着他,一脸疑惑。
“……呃……我没事。”有些尴尬的又蹲下,白枫旋摸摸洛荷的头。
“你确定没事?”洛荷歪着头,一脸担心。
轻轻摇头,白枫旋露出别担心的表情。“没事……我只是在想些事情罢了。”
“真的?”洛荷一脸不相信,她靠近白枫旋,眼睛睁的大大的。“有事一定要跟萨尔哥说喔!”
微微呆愣,白枫旋有些语塞。“为什么不是跟你说而是跟萨尔说?”
一般人不都会说“有事跟我说”这样的话吗?怎么洛荷会要他去跟萨尔说呢?
别过脸去,洛荷极力想隐藏眼中的某种爱恋。“跟我说有用吗?我只是个小小的奴隶,根本无法帮你排解困难。”而且……萨尔喜欢的是你,不是我……
叹了口气,白枫旋认为现在腐败的世界真的害惨了眼前这位女孩。“为什么不跟你说?如果我认为跟你说比较能吐露心事,那我一定会找你倾诉的啊!”
轻轻摇头,洛荷一脸哀怨。“但是对我说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我无法为你做任何事,而你若是告诉我你的心事,那最后也只会变成我的压力。”因为无法帮忙,所以只会自责,而这样的自责,也只会让自己体认到自己的本身是多么的渺小。
明白洛荷的意思,白枫旋微微垂下头。“原来……我们都在自欺欺人。”自认自己能倾听所以倾听,结果加重自己的负担。
自己也是这样的吧?白枫旋如此猜测道。
身为白家人,他认定自己就是个大夫……可这样无形的压力,也或多或少造成某种负荷。
而杜宁给予他的承诺,也在无形中使他感到害怕。
“你爱他胜过自己,而你却对他没有信心……”白琦的话不断在白枫旋脑中播放。
虽然想反驳,但白枫旋也深深明白现在的自己是真的在害怕……不管是未来或是承诺。
“白枫旋!”
本来在思索着许多许多事情时,不远处有个声音传来。
抬起头,印入眼帘的是身着华服,浑身散发高贵气质的女子。
“公主殿下!”与洛荷赶紧站起身来,白枫旋微微曲身。
有些傲然,杜黎缓缓扫视了四周,她手轻轻一挥,示意不相干人士离开。
洛荷虽然年纪尚小,却也是个懂事的女孩,她对白枫旋微微颔首,然后随其他奴隶们离开。
见其他人都离去,白枫旋不畏惧的直视杜黎。“公主殿下此行,应该不是单纯的来见见枫旋吧?”他的眼中……恢复原先的杰傲不逊。
既然都决定要忘了杜宁,那离开冬萦一定是必然的。而要想自由……就得先从杜黎这公主下手。
满意的嘴角上扬,杜黎走近白枫旋。“你也是个聪明人,除了猜出我此行的动机并不单纯外,应该还能猜出什么吧?”
“猜?白枫旋区区一个普通人,怎么猜的中公主的心思?”露出完美的笑容,白枫旋只是对杜黎投以“不就是这样吗”的表情。
露出一个女孩该有的腼腆,杜黎拉起白枫旋的手。“说起来……你也算是我朋友的救命恩人呢!”
即使她原先不看好杜宁与白枫旋,但如果是曾救过“他”的白枫旋,或许……她可以试着接受。
试着接受这样卑微的男人被自己高贵的哥哥给深深爱着。至少也比叫徐慈那女人嫂子还要来的好多了。
只是……那应该是不可能的吧?在宫中,有情人怎么可能真终成眷属?
懂得杜黎的话中有话,白枫旋开始有了戒备。“公主殿下言下之意是……?”
杜黎会这么说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分吗?白枫旋后退一步,却忘了掩饰自己的慌张之情。
一个反手制止白枫旋的后退,杜黎轻声细语。“你别怕,只要随我去医治一个人,到时候你要离开还是留下,我都不会有第二句话。”
医治!?
白枫旋听到有关自己的老本行,他睁大双眼,面带疑惑。“宫里不是有太医?”
据他所知,太医的医术也算是难得一见了,这世上还会有什么疾病是太医治不好的?
耸肩,杜黎一副你太看得起他的表情。“你说楚翔?得了吧!他医术也只是尔尔罢了,怎么可能会胜过你堂堂白家血脉?”
“你知道我是白家人?”眯起眼来,白枫旋以为他隐瞒的很好。虽然他有把实情全数说给杜宁听过,但他知道杜宁绝不会随便告诉任何人的,即使是亲生妹妹也一样。
轻轻点头,杜黎笑道:“那有什么难的呢?见过白家长子的人就在这里,还会认错吗?”
感到万分错愕,白枫旋惊讶不已。“你说……见过?”
不!不可能的呀!他与其他三个弟弟平常都很少露面,怎么还会有人知道他的长相?更何况……认识他的人早应该被祖国灭了口,怎么可能还会活着?
像是早已知道白枫旋的心思,杜黎只是微微挑起眉,露出深不可测的表情。“你说……冬萦未来的驸马爷会简简单单的就被区区祖国派来的杀手杀掉吗?”
“驸马!?”白枫旋睁大着眼,他开始在回忆几年前他有没有医治过这样大有来头的人物。
现在想想,约是四年前医治了四个大将军,其中一个是冬萦的不败战神,好像……好像就叫做楚翔!
想起当时楚翔受重伤然后待在白家静养的光景,白枫旋不禁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受伤的楚翔特别依赖他,常找他聊天,说什么他倔将的个性和他未婚妻很像……原来是在说杜黎啊!
咦!不对啊!杜黎说太医叫楚翔,而他认识的楚翔将军今年最大也不过二十有六,怎么……怎么会一夕之间变成老头子!?
“楚将军是太医!?”震惊到无法言语,白枫旋还未搞懂事情发生的经过。
“聪明如你,难道不知道有种伎俩叫做易容吗?”插着腰,皱着柳眉,杜黎实在搞不懂,眼前真得很平凡的白枫旋怎么会是那些不平凡的白家四遗子其中之一呢?
“……我当然知道!”不想让杜黎看贬,白枫旋撇过头,这么答道。
不打算看白枫旋笑话,杜黎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她切回主题。“所以……你要医我所要你医的人吗?”
谈到关于行医的是事白枫旋总是特别严肃。前一刻还在和人嘻笑玩乐的他下一刻就变的正经八百。
“你要我医治冬萦王吧?”他这么说道,语气有着跃跃欲试之意。
“怎么?不愿意?”故意装作失望样,杜黎嘟着嘴。“这可是非常有价值的交易,你只要医好我父王,我可以答应你帮助你离开冬萦!”
一脸惊讶,白枫旋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想离开冬萦?”
杜黎轻轻叹一口气,他的语气充满无奈。“说起来也真令人郁卒,我的未婚夫竟然了解一个男人比对自己未来的妻子深。”
这真的要她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他猜的?”白枫旋问道。
“不是用猜的,而是按照你的行为模式推断的。”似乎很不满楚翔那么关心白枫旋,杜黎这么说道。
“那么……他也知道我会想要离开杜宁?”
“不是知道,而是你必须离开!”杜黎沉下脸来,她压低声音:“你配不上王兄,你很清楚的,不是吗?”
觉得杜黎的话很伤人,但白枫旋自知自己也没有那个立场去反驳,他微微点头,开口道:“是!我知道我配不上他。”
看到没了原本倔将与坚持的白枫旋,杜黎于心不忍……但为了以防徐慈伤害他……她只能逼他离开。
“所以……你的决定是……?”
握紧拳头,白枫旋命令自己不能流下眼泪来。“我会医好冬萦王……到时候,还请公主帮助我离开冬萦。”
知道白枫旋做了个明智的决定,杜黎的嘴角上扬。“可以!只要你真能医好我的父王!”
“我是白家血脉,别小看我!”拿出白家人该有的高傲及尊严,白枫旋学着漠视自己的感情。“区区冬萦王的病……我还不看在眼里。”
最难医的……是心病……
第五章
站在黑暗之中,白枫旋没有一丝胆怯。
“你就是白枫旋?”杜烙靠在软席上,他的言语带有消遣。“看起来也没有特别的娇媚,真搞不懂宁儿会看上你哪一点?”
忽视那些刺耳难听的话,白枫旋抓起杜烙的手。
“要做什么?”杜黎本想上前抓住白枫旋,但谁知白枫旋一个反手,他的袖摆中竟射出几根银针,拉住杜黎长长的袖摆。“你!?”杜黎气急败坏的叫着,她以为白枫旋想对杜烙不利。
紧抓着杜烙瘦弱却有力的手,白枫旋冷淡的说道:“别担心,我只是想把个脉罢了!”
用手感觉一下杜烙的脉象,白枫旋拿出几根较长的银针,然后朝穴道扎了下去。
“我的病还有救?”见白枫旋一脸严肃,杜烙也就姑且放下对他的成见,像在对待一个高明的大夫一样问着。
“是有救。”白枫旋抽起银针,他略带感叹的说道:“正常的大夫一定会说你的眼睛或是身体某器官出了问题,但实际上,是你的心理有了问题。”
“心理?”杜黎撕下那截被银针射中的袖摆,她走近问道:“所以是心理引起的生理变化?”
“基本上来说……是的!”白枫旋站起身来,他拿出从守奴院拿来的包袱,他翻找了一下,最后拿出一把乌漆抹黑的药草。
“这是……?”杜烙望着那药草,有些疑惑。
“这是心神安定的药草,是我们白家创立以来代代相传的焚香引。”
“这种东西我也吃过上百次了,有什么用?”嗤之以鼻,杜烙几年前也吃过,但还不是没有见效!
露出神秘且自信的笑容,白枫旋说道:“这不一样……这种引……是逼毒用的!”
“逼毒!?”睁大着眼,杜黎不敢相信杜烙会中毒。“可是你不是说父王是心理引起的病?”
“是!那的确是心理引起的,我们称它为心毒!”白枫旋解说道:“所谓心毒,基本 上就是因为心理产生了变化,进而引出身体的病变。”
“那问题出哪里?”杜烙开口,他的眼中突然印上恐惧。“你说我的心理出问题,那到底是哪方面有问题?”
“亏欠!”枫旋一针见血,他看着杜烙。“你的亏欠使你见不得光亮。”
“父王?”疑惑的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杜黎有些不信。
深呼吸几口气,杜烙转而看向自家女儿。“你还记得……父王我发病是什么时候吗?”
“是……”杜黎绞尽脑汁,想着杜烙第一次因为接触光亮而感到灼烧的光景。“是四年前!”
“没错!就是四年前!”杜烙点头,他看向白枫旋的眼中从嫌弃变为歉意。“是啊!我想起来了!是我!是我害死了白家!”他低下头来,眼中有着深深的悔意。
“你也没想过,今天自己的身体会反映出你的恐慌及罪孽。”白枫旋紧紧握着手中的药草,他咬牙切齿道:“我可以不用救你的……我可以的……!”
看出白枫旋眼中的恨意,杜黎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别对我父王下手!”
转头看着杜黎,白枫旋流着泪,一脸哀怨。“我是不会伤了你的父王,反正也救不活我们白家逝去的命!”
如果……杀了杜烙可以让爹和娘甚至是白琦回复原状,那他宁愿被杜宁恨一辈子也要杀了他。
可是……有什么用?杀了他有什么用?
“你不杀我?”杜烙抬起头来,他的脸上尽是不可置信。“你不怨我、恨我?”
“我怨、我恨有什么用?既然我的天命是个大夫,那我就会医好你。”放下心中白家灭门的恨意,白枫旋开始徒手搓起手中的药草。“这药草不能用喝的,必须用抹的。只要抹在身上几天,你就能在光明之下游走。”
“就这样?”杜黎不敢相信这让杜烙活在黑暗之中四年的病竟只要抹这些黑漆漆的药草就会痊愈?
“就这样。”白枫旋拉过杜烙的手来,他缓缓把有些冰凉的药草涂上去。“这种药草能够让身体不再紧绷,算是纾解神经用的。”
有些颓废,杜烙看向白枫旋的眼中没了原先的嫌弃。“我该如何报答你?”他问道。
手抖了下,白枫旋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杜黎。“告诉我,白家被灭门的最主要原因。”
叹了一口气,杜烙思索了会,而后娓娓道来:“你的娘亲,也就是黄柔……其实是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