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孩子用惊人的意志力忍到这个时刻,只苦苦盼望着一线希望,那就是十五岁,离开这里,永远永远不回来,但爱德
华教官粉碎了他们的梦。
他们再也无法忍受。
约瑟切开了爱德华教官的胸膛,把里头的内脏搞得一团乱。
他捧起那些血,往脸上拍打,彷佛晨起洗脸。
很快地,整张脸都染上血色,剩两窝森森的眼白。
约瑟与杰格是十四岁桌的级长与副级长,一些幸免于难的高年级生拿起武器跟随约瑟,先到伙房抢了菜刀、切肉刀、水
果刀,再冲入舍监办公室,将舍监乱刀砍死,割下生殖器,塞入舍监尸体张大的嘴里,并挖出眼睛。
头脸涂满血迹,他们变成了保育院流窜的恐怖份子,眼神凶残,专门猎杀大人。
从前保育院员工将他们当作猎物,现在猎物生了利齿,即将反扑!
很快地,克里斯多夫医师也被找上了,他疲惫地望着眼前目露凶光的孩子们。
「一直以来,真的很对不起。」他说着就流下眼泪。
不是为自己即将面对的恐怖,而是为这些孩子们伤心。
克里斯多夫取下了眼镜,起身,朝他们展开双臂。
校医的影子形成一个十字架的阴影,像是要拥抱孩子们一样——无数刀刃插入他的身体,克里斯多夫几乎是当场断气。
贝克教官离开《Haut de la Garenne》似乎是早能预料的事情。
从他领养雅各后,家里就事故频传。短短两年间,先是贝克住在安养院的母亲从楼梯跌下,摔断了颈子,接着是父亲乘
凉时受到毒蛇攻击,因为无人发现而毒发毙命。
贝克不孕症的妻子蜜拉总是疑神疑鬼,她信誓旦旦地说家里遭诅咒了,闹着要离婚,她说她要带着雅各回伦敦住,贝克
教官不肯,在激烈争执后贝克拿出橱柜的猎枪,抵着蜜拉额头,他说:「你这天杀的婊子可以滚,雅各必须留下。」
「雅各是我的小天使!」蜜拉歇斯底里呐喊:「去附近的Gorey教堂告解吧!
你这个酗酒的暴力狂!难道我还会让雅各留下来受苦吗?这个家已经够糟了!」
「你跟他搞上了吧!」贝克太阳穴附近的青筋爆起:「说实话,你吸了他老二吧!」
蜜拉发出一声高分贝的愤怒尖叫,一下子扑上去用皮包猛打贝克的头:「我爱他!
我比你爱他一百倍,一千倍!世上哪有给未成年孩子抽大麻烟、喝烈酒的父亲?
雅各对我多贴心!他说他感谢妈咪对他的爱!他是全世界最体贴、最温柔的好孩子!」
「你以为雅各稀罕你的爱?只要他勾勾手指,他能让全《Haut de la Garenne》的员工,无论老小,都跪下来舔他的鞋
底,对他如痴如狂!你的小天使有个被操烂的屁股!」
贝克一拳揍向蜜拉,打掉了她的侧门牙与犬齿,鲜血簌簌地洒在地毯上。
「贝克!你这遭天谴的混帐!你竟敢那样说你的孩子!你竟敢!」蜜拉像疯子一样,浑然不觉痛楚,她冲上去要跟贝克
拼命,她的指甲在贝克脸上画出无数血痕:「去你的!贝克!你会下地狱!地狱的火会烧断你每一个骨头!我诅咒你!
诅咒你!」
「哦没错,我干过他!我操过你漂亮的宝贝儿子!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领养他?
是帮你买菜提东西,涂脚指头的指甲油,还是陪你逛百货公司,上美发沙龙?哈!」
贝克越说越大声,一下子把蜜拉推倒在地上:「我才是爱他的那一个!他要的东西,我从来没有少给——轮得到你养他
?我父母意外过世的保险金,全存在他名下!
你能给他什么?你付得起大学学费吗?你没嫁给我之前不过是咖啡厅端盘子的女侍!」
「我会是个好妈妈!」蜜拉哭花了脸上的妆:「雅各需要真正的母爱来关怀他!」
水晶花瓶落下来破成了碎块,厨房瓷盘一片一片摔毁,他们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尖叫以及怒吼此起彼落,引得邻居与
路人伫足,害怕地从对面草坪观望。
从头到尾雅各都坐在客厅的火炉前,悠闲地点起一根烟卷,对争执充耳不闻。
茶几上的电话已经拨通了警局,雅各呻吟了一句:爸爸拿着枪指着我妈妈……
就放在沙发的垫子上,十分钟后,贝克已经被几个警察扑倒,压在地毯上。
雅各在到案说明的过程中,除了指控养父母对他性侵,还指控保育院全体员工,都参与了学生的虐待与性侵行为。他提
出详细的验伤单,以及过去几年在保育院,遭受虐待的纪录。每一场性侵的发生时间与地点,有哪些人员参与加害与胁
迫,他都仔细的纪录在平时翻阅的冷门哲学书籍里。
为避免案件被压下来,雅各向各大媒体都寄了一份详细的备份资料与受害声明。
同时也在律师陪同下,提交了当初参与保育院改建工程的建筑工的口供——他们在地下室里发现大量手铐、脚镣、藤鞭
等多种刑具。
调查之后,泽西岛警方震惊地发现,保育院学生的确遭到了惨无人道的虐待。
离开《Haut de la Garenne》两年间,雅各曾到监狱探望父母,说明一切,在父母朋友的帮助下,他开始寻找所有还幸
存的毕业生,并说服他们出来作证。
他找到了约一百六十多名受害者进行游说。没有勇气出庭面对过去阴影的,雅各请他们以书面撰写当初遭受到的虐待,
并录音作证。
愿意主动向警方指控的,就集体到案说明,讲述他们在儿童中心地窖遭遇的虐待。
新闻不但跃上国际版面,BBC及现代快报报导更指出了——「许多人都愤怒地称:那里简直就是一个娈童癖的天堂!
他们告诉警方自己被带到了一个黑暗的地方,然后被锁起来,在极度的惊恐之下,被喝得醉醺醺的工作人员注射药物、
毒打,甚至遭到强暴。
由于受害儿童讲述的经历惊人地一致,警方便带着一条优秀的高级警犬艾迪,前往儿童中心展开突袭行动,试图寻找更
多的酷刑工具。据警方内幕人士称,当他们进入儿童中心一楼一个看似普通休息室的时候,艾迪立即开始不停狂吠。
让警方目瞪口呆的是,当警官们设法翻开该房间地板——发现下面有一个头骨和其他人体残骸!
休息室的地板,下面有两个秘密地窖。但入口已经被石块和泥土填满,无法进入。
警方只好继续将地窖上方的地板砸开一个大洞,进入其中。
这两个地窖全都是十二平方英尺大、七英尺高。刚一进入地窖,艾迪就突然产生了「极端强烈的反应」,凶猛地不停狂
吠,显然对地窖中的一个浴缸十分感兴趣!
警犬的异常反应立即引起调查人员的重视。因为这个浴缸和许多受害者的陈述,完全吻合。一些受害儿童在讲述被虐经
过时,也曾多次提到了这个浴缸——种种迹象显示,这两个地窖就是曾用来折磨儿童的死亡地牢!
负责案件调查的警方主管格拉姆。哈帕表示:「我无法形容那里有多么阴森可怕,那些填塞地窖的砖块显得很可疑,地
牢中很可能藏有更多受害者尸体。」
从发现尸体起,案件性质就转向了谋杀。」
警方发言人说,他们已经和可能的受害者,或者证人取得了联系,此外也确认了七十多名身心极度受创需要特殊照顾的
院生,和至少二十名重要的嫌疑犯,约有十几名嫌疑犯已在学生攻击下身亡。
这个案件震惊了全国,媒体指称:这可能是迄今最严重、受害者最多的虐童丑闻。
「《Haut de la Garenne》玩完了。」判决大获全胜后,雅各对镜头露出一抹浅笑。
和他当初被放出保育院的胜利微笑一样,他用致命的美丽征服了媒体。
整齐洁白的牙齿一颗颗露出,他灼灼地直视镜头:「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当初参与迫害的工作人员,几乎都进了监狱。少数逃走的职员成了全国通缉犯,陆陆续续传出在街头发生意外,或遭到
不明人士攻击的死讯。
「很遗憾他们失去坐牢赎罪的机会。」雅各接受电视节目专访时,表达了遗憾:「上帝往往自有安排。」雅各这句话获
得全场观众热烈掌声,与飙破纪录的收视率。
大家似乎都遗忘了雅各有个出售散装可卡因,获利百万英镑被抓的毒贩父亲,以及身兼会计师与模特儿两职,熟知金融
手段,帮忙父亲作帐洗钱的母亲。
贝克教官与雅各的毒贩父亲关在同一所监狱,不到一个星期,就传出贝克在浴室,被折断磨尖的牙刷刺成重伤的消息,
他的舌头被切断,每一颗牙齿都打落了。
狱方询问在场所有的犯人,却一无所获。
讽刺的是,雅各打官司的资金来源,是贝克父母意外身亡的钜额保险金。
这恐怕是贝克教官当初领养他时,始料未及的。
距离《Haut de la Garenne》最近的Gorey教堂,被这件惊动全国的虐童案震惊了。
里头的神职人员送上哀悼的花束,在怪手开挖保育院,寻找更多受害者尸体的时候,尽力帮助保育院倒闭后,茫然无措
的学生。
个人资料显示安东是从小受洗的虔诚教徒,教会里的奥斯汀神父找他聊了一会,觉得相当喜欢他,便问他要不要到教会
来学习?他愿意送安东到修道院修习神学,从修生开始一路念到大学,成为修士——如果通过考核,还可晋升为神父。
接受派任至堂区,主持各种礼仪,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当神父,终身维持修士身分,在各种仪式中担任辅佐,并在教会帮
忙处理行政职务。
安东原本就因为信仰动摇而感到痛苦;他仔细考虑后,接受了奥斯汀神父的提议。
他到收容所与伊登告别,两个男孩在苦夏的阳光下相拥——「再见了,我的弟兄。」
安东哽咽地开口,他忍着眼泪,感觉伊登轻轻拍着他的背。
「再见,我的朋友。」伊登低喃。他将灰阶魔术方块一把塞入安东手里:「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东西,陪我度过很多困
难的日子。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伊登温柔亲吻安东额头,像是兄长给弟弟最诚挚的祝福。
「一切会好起来的。」
伊登透过阳光望着安东,低声呢喃:「我们会好起来的。」
伊登被收养过程没有安东顺利,首先,他已经是接近叛逆期的大孩子了。
收养家庭的父母表示伊登脾气古怪,老是关在房间里,虽然有全A的漂亮成绩单,对户外活动却兴趣缺缺,尤其讨厌球场
与草坪,他们不懂哪里出了错——加上每周要送他回去做心理治疗,也是一项庞大的支出。
「我们期待他是更活泼的学生。」
「我们考虑领养更小一点的孩子。」
「我实在不懂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他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人害怕。」
「我们没有信心能够让他恢复过来,你知道的,他遭遇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
伊登就这样一再地被嫌麻烦或不满意的家庭「退货」。
其实他只是因为与安东的分离,而感到有些落寞。专心念书是伊登排遣孤独的方式之一。
球场与草坪,则充斥着在保育院所遭遇的讨厌回忆。他一踏上就头晕。
社会局仍不放弃努力,继续帮伊登寻找新的收养家庭——他终于在十六岁的生日前抵达新家。那是一间邻近市区的独栋
公寓,色调典雅。
车库停着发亮的敞篷跑车,还有身穿三点式比基尼的辣妹推着机器在割草坪的草。
收容所与社会局人员陪着伊登一起敲门——伊登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
眼前开门的是手里拿着星际大战光剑,一位斯斯文文,带着银框眼镜的大男生。
「埃文。以赛亚?」收容所人员看着单子:「嗯……这里面没有提到他还有儿子。」
「在这!」男人连忙把光剑丢到后头,向伊登伸出了手:「嘿。我是埃文。」
伊登小心翼翼跟大哥哥模样的男人握了握手:「你好,我是伊登。」
埃文露出笑容,开心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指了指牙齿:「你有虎牙。真可爱。」
伊登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被埃文的热情吓到了。
「请不要开玩笑,小子,」社会局人员伸手阻挡:「上面写着埃文三十六岁。」
「我没有开玩笑!看看他,你看看这孩子,真的很可爱。」埃文兴奋得红了脸。
「我可以给他一个拥抱吗?拜托?」
「先生!请你退后!」
「噢,没那么严重吧!」埃文说话速度很快:「抱一个就好,不会伤到他的。」
「先生,麻烦请叫埃文。以赛亚出来。」
「我就是埃文。」埃文困扰地回答。
「埃文!」小麦色肌肤的棕发比基尼辣妹浑身散发热气,将机器收到一边:「草坪整理好了,需要洗车吗?」辣妹走过
来一屁股坐在走廊边,拿起毛巾擦汗。
惹得社会局和收容所员工向丰满的乳沟行注目礼。伊登有点手足无措,因为辣妹风骚地盯着他:「嗨,蜜糖。你是以赛
亚家的小少爷吗?」
埃文从钱包里拿出钞票塞进比基尼肩带:「这礼拜的薪水,谢谢,离我儿子远点。」
接着是身份证,交给社会局人员确认。
「这是你什么时候的照片?」收容所员工困惑地问。
「大学刚毕业吧。」埃文回答。
「见鬼了,」社会局人员骂了一声:「跟现在一模一样。」
「是娃娃脸的关系……」埃文叹气。
离开《Haut de la Garenne》后,头一次,伊登被逗得笑了。
埃文不可思议地让人感到容易亲近。
同时伊登也过了收获最丰盛的十六岁生日。
最新、最酷的电子产品,电脑,游戏机,几乎要塞爆柜子的光碟片,顶级音响设备。
身为游戏工程师的埃文简直宠他宠坏了。
不但开着敞篷跑车亲自接送他上下学,还常常拉着他玩游戏、打牌、下棋。
埃文西洋棋非常厉害,伊登必须很专心才能跟他杀得势均力敌。
但埃文的西洋棋有多厉害,他的运动神经就有多糟。
他不但气喘,心脏也有问题。连割草坪的草,都能跌得昏倒。
只好父子俩在家用Wii打打高尔夫球与网球。
渐渐地,伊登感染了埃文的开朗乐观,说话与思考速度不知不觉变快了。
他在学校交到了一些新朋友,心理疗程也一步一步接近完成。
一年后他才见到新妈妈,埃文的妻子娜欧蜜,一个在床上躺了五年的植物人,小腿肌肉都萎缩了,变得乾枯,褥疮痊愈
后又在不同部位发生。
埃文难得安静。他坐着,很久,才告诉娜欧蜜:「这是我们的儿子,伊登。」
伊登静静站在一旁。
他想,再快乐的人,在生命里都有不为人知的阴暗与忧伤。
埃文是瘦弱的男人,个头不高。
离开医院时他走在伊登前面,背影显得格外单薄。
伊登心底忽然一激动,牵住了埃文戴婚戒的手,他用还在变声的嗓音说:「爹地。」
那是伊登在风灾失去双亲之后,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开口叫别人父亲。
「我们晚餐叫披萨吧。」伊登说。
埃文眼角有些湿润,他取下银框眼镜,往衬衫上擦了擦。
他过去活得真的太寂寞了。
「好的。」埃文回握伊登的手:「就叫披萨。还要附超大罐的可乐。」
夕阳暖暖地照在他们的肩膀上,两人像散步一样,往停车场移动。
一切显得如此平静。
伊登似乎可以遗忘,遗忘自己有过惨伤的经历——直到数个月后,雅各的一通电话,在暗夜里响起。
之六:暗夜里的访客
Voudrais-tu que je te chante la tristesse?
Ah mais laissez-moi devenir ton SOS Il n’est pas si difficile de faire taire Les mé;chants, 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