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隼戮江湖——密花
密花  发于:2013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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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不敢抬头,哆哆嗦嗦地道:“小女子不知……该如何……”

英姿有些起急,打断她道:“要说便说,我堂堂男儿,纵横江湖之中,过的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难不成还怕死吗?”

一时间,张毅,英姿,宗师都看向了那女子,似是在等她下文。

女子沉吟半晌,摇了摇头道:“那我便讲了,若此言犯了忌讳,还请宗师恕罪。这句接在尾句之前:“千名英雄揭竿起,血洗梅山十八峰”。”

此言一出,英姿张毅只觉浑身血都凉了一下,怔怔看向那女子,却忽闻得宗师豪爽的大笑起来。

“真是荒唐!想我梅山十八峰男儿各个骁勇,梅峰,岂是那帮武林匹夫可擅自来犯得?”宗师言道。

英姿张毅登时呆住,那女子更是大为所动,立即直起身来,向宗师弓腰一拜,道:“梅山乃卧虎藏龙之地,以江湖匹夫之蛮力万不能来犯。”

英姿心中感慨师傅豪情,当即道:“师傅,徒儿今日愿指天盟誓,纵死不负梅山!”

谁知梅宗师闻言即面露不悦,大袖一挥径自站了起来,瞬间,室内半数阳光都被他如山般身躯遮住,宗师责骂英姿道:“我儿如何说得这般没出息的言论,为师当年纵横沙场,即便是横刀立马档于万千军红缨之前,亦未生过惧怕念头,你又何惧那江湖鼠辈!”

英姿苦笑,他自幼跟随师傅,知自家宗师出身将门,行事为人皆是一派豪节之风,可师傅方才还劝他二人不要狂妄,现下自己却说起了这般言论,当真觉得无奈。转眼又瞧了瞧那女子,问道:“姑娘,你要灭水帮哪座寨子?”

那女子答道:“我也不尽清楚,船中不知岁月,我只探到自己是身在吴淞江上,我那夫君名叫潘大海,此次逃亡路途中听江湖客传他名号曰“断水刀客”,其余均是不知了。”

英姿恍悟道:“原来断水刀的主人叫做潘大海,我当年被他追杀数月,此名还是头一次听说。”拿眼看了看师傅,英姿续道:“看来,这回的买卖不仅是取百人姓名了。”

梅宗师问道:“徒儿有话便说,你是知晓那人来历么?”

英姿回话:“水帮号称长江第一大帮,实则不然,水帮乃由无数分寨组合而成;这“吴淞江”当地人称其为苏州河,而断水刀客所辖管的地方远不止这一条水路,还包括其支流黄浦江,以及吴淞江下游,从北新泾至大跄浦口,江水汇入长江,这千里水路中一切人事皆是由他一人掌管。”

“十五年前水帮大寨主傅烨为统一江南水路,多次潜人游说断水刀客,甚至将自己妹妹傅澜都下嫁给了他,才换得统一之虚名,傅烨为人暴戾,如此忍让,无非是不愿与断水刀客为敌。”

宗师冷哼一声:“江湖草莽,能有几分利害?”

英姿道:“师傅您久不涉江湖,世人传闻这断水刀客乃江南第一高手,他手上那柄断水短刀,更是削铁如泥的利刃。当年徒儿下江南试炼,被水帮围剿追击,也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以徒儿当时之力,轻功略胜于他,倘若正面对垒,定要吃得大亏。”

宗师脸色一变,道:“你等十年前虽未得我真传,也是四海之内少有敌手了。”

张毅啧了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我于边关试炼之时,逢得“金枝”,他当时不过十六岁,如今也跻身于四大高手之位列,他曾与我提起过这断水,只道“红缨金枝”“断水破浪”是这世上不二神兵,而我与金枝也只是交手一回,当时是打得平手,现今就不知了。”

宗师思量片刻,笑道:“那为师下得山去,取这两样兵器于吾儿们做防身之物如何?”

英姿未言,那张毅却先急了:“不劳师傅,我用惯了这反手刀,再不想要那劳什子物件。”

宗师疑心的瞄了眼张毅,不再理会,问他二人道:“那你二人谁不惧这断水刀客,愿下山行了此番的买卖?”

二人异口同声请愿,宗师沉默之际,又听英姿道:“徒儿理应下山再会会那厮,那日他曾围剿于我,现下也到了报一刀之仇的时候了,张先生卜辞中不是有所云“十年离别一朝聚”么?”

宗师点了点头。

次日,英姿便收拾了行装下了梅山,赶往江南,而待他策马扬鞭驰骋了数日,抵达苏州城的时候,再度被那“多少楼台烟雨中”的人间美景所吸引住。

城里依旧是喧闹异常,一派繁华景象,闹市街道中处处树起酒旗,各行买卖家的铺子琳琅布置,而在道路两旁,楼台殿阁之间,满地倚丽繁花,池塘中水波潋滟,烟花柳巷中传来的笙歌,三分入耳,断断续续却连绵不绝。

人很多,有文生公子,也有赤着双臂的工人,商客老爷们的轿子慢行在道上,着着华服的女子吆喝于市井……只是在看到这十年不见得若干熟悉情景时,英姿心中突然生出些许遗憾。

因为这丝遗憾,他又不自主的走至那间溢漫着龙井茶香的书馆门前。立在红漆招牌下,眼瞧着还是当年那名小二在头里引客,旧时记忆一一浮现眼前。

千亿……你还……好么?已经……长大成人了罢。

英姿径自去了孙家老宅,他倒是不担心自己遇到千亿会被他认出来,他也不会再现身相见。

那日一别,他就知道自己和千亿今生再无缘分了,他仅仅是忍不住想再看看当年曾和他在城隍庙中谈笑的小人儿,如今是何摸样了而已,并且在他的想象中,那人应该早已忘了自己。

毕竟,十年了。

街巷丝毫没有变化,只是孙宅易了主——门口迎客的灯笼上写的不再是“孙”字。兴许是只想瞧瞧旧景儿,英姿一步跃上那十尺高的墙垣,放眼向里面望去……

院子里,长工家丁们忙碌着劈柴洗衣,二进侧面那本属于千亿的房间,门窗关着,门前垂柳摇曳……莫名的,英姿有些失落,想他不在这里了,会在何处。跳下院墙,在外面敲开“李”宅的门。

一老者出来开门,一见英姿便问何事。

英姿客气的向他询问这宅子过去的主人在哪,那老者低头想了想方道,那户人家早已搬离了苏州,至于现今在哪,恐怕没人知晓了。

又是一阵失落,人算不如天算,英姿感慨,当年自己与他日日相聚,如今,竟是想看上一眼都难了。

罢了,不见便少想些吧,离了“李”宅,出得苏州,往吴淞江水寨的方向去了。

一路阴雨,抵达吴淞江,已是次日黎明,英姿行至空无一人的码头,望着百米宽的河道边泊着的一艘小船,想了片刻,就纵身一跃,到了船上。

英姿隐匿了脚步声,走进船舱,就见一赤膊大汉躺在铺垫之上,正睡死了,鼻腔中鼾声阵阵。

转瞬间,手就扼上了那人喉咙,一用力将人半身提了起来,待那人从梦中惊醒,已被制得纹丝不能动,汉子瞧着英姿,开口便要骂,就给他手指一扣,掐死了喉咙处,这时听英姿低声喝问:“说,你家寨主现在何处?”

大汉眼神由凶恶变得惊恐,张了张口也未能讲出一句话来。英姿手上减力到刚可容他出声的程度:“不说就等着见阎王!”

大汉一边咳嗽道:“我家水寨从不隐匿,你若要去,径自去便罢了,只怕你……咳咳……未近得寨门,就给人……拿了命去!”

英姿另一只遏着大汉胸口的手猛力一压,目露凶光等着对方。

大汉一口血涌出口中,连忙道:“我说得……下游河畔,向南三十里外……荒村中,见到青烟喊……“水中来客”方可……进寨。”

英姿并未松手,而是拇指一压,按进了大汉人迎穴中,只一下,那人便晕死过去,他袖中匕首出鞘,刀光由脖颈上擦过,血溅一舱。

按照那人的指点,英姿于当日下午便到了水寨外,只是天色尚早,他隐匿着在门外打量半日,发现那寨子竹门甚高,于一侧哨楼上有一火堆,此时正熄着,想是通风报信对暗号的工具。

收人钱财,要的是人命,对英姿来说,行凶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梅山的营生和他自己的任务罢了,而他行走江湖之上,手上沾血,所杀之人中无有一是自己图谋的,皆是受人指派,所以,他没有自责和手软。

却不想,这一遭让贼走空。

13.血洗水寨

二更十分,月黑风高杀人夜。

英姿眼力与常人不同,夜中视物极清晰,这一点,和他自幼所练的梅山内息有关,寻常武人只是周身经脉通络,英姿则遍体经脉皆通,缘故于师傅曾亲手为他打通过头顶几处大穴,那打穴之方,如今世上仅梅踪一人会,旁的人效仿,定是掌握不好方位力道的,甚至会害的那人失明丧聪。

暗自运起内功,英姿凌空一跃,瞬间跨上大寨一丈多高的竹围,以脚尖轻点竹竿被削尖了的顶端,下一步又窜了出去,再落脚之处,已是三丈高的寨旗之上!

眼下有数座茅草房屋,正对着大门有一处两层高度的木楼,黑匾上壑亮的刻着四个大字——吴淞水寨。

再四处打探,确定这水寨中无有另外出路的时候,英姿径自跃下寨旗,以手握住碗口粗细的旗杆,腕子猛地一措,只听咔嚓一声,那旗杆便折于他腕下。三丈长的竿子一下子便打到了旁处草屋房顶,同时就听得周遭一阵叫骂人声。

声音越来越嘈杂,挨屋亮起了灯,就连那守门瞌睡的几个汉子,也被惊醒了,都持着兵器四下张望着。

只一转眼,水寨中哄闹起来,后院木屋中的贼匪全打着火把冲进了前院,一时间,整座院子被二三十人占满,将英姿围于正当中。

身后未见英姿面目的几个守门汉子,举着兵器就冲了上来,英姿一跃而起,弹指间身子凌空离地两丈,跪落在当中一汉子肩头,那人被他一压,还未醒悟过来,英姿就一手扳住他额头,另一手倒置在他脑后,双手一拧……

头未离身,只是,人已倒地,英姿再次跃起,落脚于刚才自己站的地方。

整个动作的完成,只是眨眼功夫,而待他完成之后,霎时,院中贼匪都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似是被他的移动速度吓到了。

“梅山的!”院中不知什么地方传出一个声音,贼匪们闻声而怔,那正要冲上来的几人,也都站住了脚步。出声的人自是不知英姿是谁,却根据脸上的标记辨出了他的身份——梅花烙。

一般时候,英姿都会以暗粉隐了那标记,他想露出来的时候,便是要以纹刺警人,一如今夜。

“既已知我身份,还不一起上!”英姿喝道。

贼匪们你看我,我看你,愣了片刻,就有当中一壮硕的汉子站了出来,大声道:“贼隼,你少冒充了,是何许人,速速报上名来!”

英姿冷笑一声:“那你们可要记清楚了,免得下了地府,到阎罗王面前告不出我的状!爷爷梅山鹰隼。”

那汉子喝问道:“我呸!你因何故冒充梅山之人?想那般梅山贼人都是不敢露脸的货色,你既面目示人,定是来寻仇的!说得原委,我等留你全尸!”

英姿道:“爷爷懒得和你们这般人浪费时间,就一齐引你们出来,黄泉路上,也好叫你们有结伴的!”

一语说罢,那汉子被激怒了,扬手一挥,大喝一声“上”,院中几十名贼匪全提着兵器向被围住的英姿冲了过来,

英姿袖中匕首出鞘,一跃既展臂而起,一窜竟离地数丈之距,那般身形,颇似一只振翅高飞的鹰隼。

带着抹冰冷寒光的黑色身影,在院中道道划过,栖落之处,均是那帮人身畔。而每一个被鹰隼袭身的人,亦都是肢体破碎,未等出声即倒了下去,只有匕首过处,迸溅出阵阵血芒。

半柱香的功夫,院中尸横一地,泥泞的地面上布满血污。

鹰隼,人如其名,亦不负江湖中人对梅山刺客的传言——一招渡一人。

最后,院子中只剩下英姿和伊始和他说话的那名汉子,和方才不同的是,那汉子已满身冷汗,浑身颤抖站在原地,再不敢妄动。

英姿漂移至他身前,阴狠地道:“潘大海在哪?”

汉子颤颤巍巍:“水……寨……”

英姿一想,若是一个一个问题问这人,恐怕要挨到明天去,索性一手遏住那人脖子,竟将这身高足有八尺的汉子拎了起来:“说,如有不详,叫你不留全尸!”

那汉子双腿蹬着,丢了兵器,双手抓住英姿铁铸般的手臂使劲儿往下拽,从喉咙里拼命挤出声音:“爷爷放我下来……”

英姿手一松,那人双脚落地,一个没站稳向后颠簸着倒了下去,没顾得起身,汉子赶忙道:“这吴淞黄埔两江畔,有六座水寨……总寨既在大跄浦口,二当家的平日都不在总寨,游历于江上,他现下身在何处,我也不知,但你剿了此处,他定会派人找你……”

英姿道:“我今日留的你命,你告知于他,每月十五我即剿他一座水寨,叫那厮严加防范。”

一语言罢,英姿手上匕首一挥,那人惨叫一声,脸上顿时迸出一道血痕……

英姿望着地上那被刺瞎了双眼的人,冷笑一声:“不想爷爷端了全窝儿,叫你家当家于本月十五到上游水寨等我!”

那人嗷嗷叫着晕死过去,英姿匕首一收,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在河道中洗干净自己衣襟上的血迹,他于河畔光着身子过了一夜,次日,又回到苏州城中。

这天是十二,之所以要留三天给对方,英姿是想给自己也多些时间,多在苏州停留一日,可能碰见千亿的可能性就大一分,不知为何,此次下山,英姿格外的想看见他,也许是因为“三丈梁上栖鹰隼,万尺高崖空怜君”的卜辞中又提起了他,也许是因为这里处处充满着和千亿在一起的感觉,又也许,是他压根儿从未将这个人忘记过……

依旧是徒劳,这日夜里,英姿又一次来到那苏州城外破败的城隍庙,门口立着当年那棵柳树,不同的是,那时正值深秋,树上只残留着枯叶干枝,而现下,柳叶正发芽……一步跨过那塌陷了半边的门槛儿,再不能更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

地上青砖碎裂,碎石堆了一地,甚至当年那座见证他们相交一场的观音像,依旧还垂眸静观着他……

英姿再次跃上房梁,俯视庙堂,一切皆如当年,十年不曾有丝毫变化,只是再没了那抹白色身影……又是三丈梁上栖鹰隼,可谁知那鹰隼的苦心?

遥想当年,自己是错了,事后,英姿在心中把那情形回忆了千百回,方悟出那番言论,他不是对着千亿说得,而是在鞭策自己。这种自私,既伤害了那人,又使得他自己后悔了十年。可补救的机会,还会有吗?

14.俏六弦儿

三日之后,吴淞江上游水寨。

依旧是晚上,不同的是,这座水寨如无人一般,英姿拔了旗杆,踢了牌匾之后,依旧未见得一个出来阻拦的贼匪。

知是上回做过了,对方怕了自己,英姿心中只骂那断水刀客好没种,他怎么说也是江湖当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会听到梅山名号便吓得不敢现身相见了?

难道有埋伏?想到这儿,英姿一跃即上了厅堂房檐,向后院望去,只见那一片漆黑中,竟有一间木屋里传出点点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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