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监牢通道很快响起一阵突兀的脚步声。
牧云池蹙眉,竖耳谨慎地静听那种规律又不祥的声音:深夜一帮人进天牢,不是关谁进来就是——抹杀谁的性命!
谁呢?
怀揣忐忑,牧云池只闻声音越来越接近,最后停息在他的牢门前!
男孩盯着一伙来意不明的宫人以及他们中间被簇拥包着头巾看似主子的女人,心里猜想莫非今晚是自己人生最后一夜?
“你们把门打开就退下,不必等本宫。”包覆头巾的女人拉动形状秀巧的嘴唇,清脆甜美的嗓音命令侍从办完她的吩咐
立刻离开。
“是!皇后娘娘。”宫人领命,很快为之打开了牧云池的牢门,随即尽数退行离去。
牧云池觉得大概受到了耳朵的欺骗,因为包覆着头巾的女人说话的声音是他做梦也不会忘记的。他傻傻的念叨着“皇后
娘娘”并瞪大双瞳仰望一步步朝他走近的女人……
“你不喜欢看到我吗?小池。”
小池!熟悉爱慕的女音轻唤着小名,有天牢里微弱火光的辅助,牧云池感觉一边说话一边掀下纱巾显露全部脸貌的牧昭
罗虚幻如梦,尤其是永恒未变的美丽大眼,流泻着纯善的光华——
好假!牧云池使劲摇脑袋,眼眶突然间有些酸涩。为什么做再多的坏事昭罗依旧可以笑得那么好看,笑得那么无辜,笑
得那么……
“你怎么来了?”牧云池沉声冷道,偏开视线尽量不去接触她的身影。
“我想来看看你啊!”牧昭罗走到牧云池跟前站定,细细地啄视他瘀伤遍布的脸。须臾之后启唇:“姐姐跟我说皇上已
经放了你,还说你没有受到严刑拷打,看来他真的很爱骗人啊!”白皙纤长的指尖挨上男孩的额头,牧昭罗平静的话语
中不经意间透着哭腔。
牧云池愤愤然地躲开她的指温,逐渐恼怒骤大的心跳蒙蔽听觉,使他忽略了那声音携带的颤抖。
“小池。”对方不接受她只好无奈收回手,目光有些涣散,“……你是不是希望来的人是姐姐而非我?”
“哼。”牧云池冷笑,“我之前听人传皇上要立阿苏姐姐做皇后,虽然吃惊但是我见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对阿苏姐姐的
紧张,完全想据为己有的怂样。然后……刚刚那些宫人叫你皇后娘娘,怎么?昭罗,你连自己姐姐的后位也抢到手了吗
?”
性格腼腆害羞的男孩从不会说讽刺伤人的话,但今天,他竟然对她说了!牧昭罗不禁苦笑,她没激动,也不刻意解释:
“抢?昭罗敢说只要是我的心愿,姐姐都会为我做到,后位最初是决定冠予他,谁知他怎么和皇上说的,结果由我当任
皇后。”
“你的话哪句真哪句假恕牧云池我学识浅薄无力探索。”牧云池咬得牙骨作响,他纠结于内心的疑惑,数秒后举头瞪视
牧昭罗:“那天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男人?”
“你想装傻?就是想杀我的那个男人!”被她懵懂的样子弄得火起,牧云池高嚎。
“我并没有让他杀你啊!小池,为什么你要一直记住那件事?”第二次让男孩粗声吼骂,牧昭罗早已作好周全准备的心
仍旧忍不住颤动难受。
“难道我应该把它忘了?当没都发生过?默许你跟那个男人继续作恶?告诉我,那男的是谁?他究竟是谁?”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没机会给姐姐通风报信!”牧昭罗习惯了他的斥责,反而不若方才难受与心揪:小池还可
以中气十足地大声吼她证明他自己各方面都还好,没有因为天牢黑暗的重刑影响身体,这样她便安心了。吸进口气,牧
昭罗微微昂头清晰仔细的说:“小池,我给你答案:那个男人原是二皇子的近卫,他叫荆棘。”
什么?!牧云池怔愕了。不是由于牧昭罗所讲之言,而是站在牢门外的人!
宫人收到昭罗的旨意应该遵命退下,但那从牧昭罗说出男人名叫荆棘后便突如其来的诧异人声还有轻微碰墙的撞击……
牧云池眼睛睁得更大,他咽下口唾沫紧张地盯着牢门边闪过的衣物一角,观察敏锐的他即使光线差也知道那非普通人的
衣着,就像……某个位高的皇族!
该制止吗?牧云池紧闭眼帘思量后终是下定了决心:且不管门外的是谁,只要他能把听见的说出去也好!把希望寄托在
外面那个身份不明的人身上牧云池亦分不清对错了……
他杜绝去想被人知道真相后牧昭罗会怎么样,他宁愿牧昭罗受到应得的惩罚也不愿她在歧路上渐行渐远,更加要阻止阿
苏姐姐跟干爹被他们所疼惜爱护的女孩暗地加之伤害!
“他既然身为二皇子的近卫为什么要站在你这边?”牧云池故意问。
“因为我们各取所需。”牧昭罗不会武功没有内力自然探知不到异样,牧云池一问她便慷慨的说出来,“我害死很多人
,而荆棘则几度刺杀皇上。当初我胸口的一刀就是为他所致,我逼迫颜文姬跳城楼时认出了他,后面他来找我确定连盟
关系,荆棘特意接近姐姐好让姐姐推荐他,现在荆棘差不多在军营混熟了。”
“就这样?”
“对。”
“你说得这般简单,为何还告诉他阿苏姐姐的秘密?他一个行刺君王的逆贼你竟告诉他这些东西,你们到底密谋什么?
”
“他是个很神秘的人,他的目的我暂时不清,可我预感他要做的事绝对能翻覆整个国家;而我的目的……你想知道吗?
”牧昭罗俯视他,低垂的虔诚脸庞上大眼睛蓄满盈盈水光。
牧云池心中‘咯噔’一下,有点难以面对她的认真。
牧昭罗陆陆续续的讲了许多关于以往的点滴,幸福微笑间仿佛时刻珍藏那些消逝的旅途,听得牧云池的心扳成两半,一
半伤怀,一半无助……
牢门外的人似乎走了,牧云池却在考虑自己这般做法的对错。如果明天消息传出,这个女人会怎么样呢?不管有没有人
信,造成恶果是必须的吧!
那就——
“小池。”牧昭罗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打断了他的思绪,神情是朝思暮想的沉甸:“昭罗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你知道是什
么吗?我首先会看看我睡在哪里,当我发觉不是将军府而是皇宫时我就好想哭。我很后悔,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原以为
姐姐喜欢皇上,只要我做为陪嫁一起进宫他就能拥有幸福,而我亦可慢慢适应除你之外的其他归宿。”说着,她仰仰头
努力把涌出的泪水逼回去,“事实上,想象永远比现状美好。面对宫内的那些恶人,就算你不惹祸他们势必谋害你。孩
子没了,我难辞其咎,因为是我主动放弃了他,而下药害我的人更不可原谅!一个无辜女人被毁容后羞愤自尽,我也想
算了,给那些真正的幕后黑手敲点警钟,相安无事处下去。孰料,姐姐怀孕也难逃魔手,我不能再忍,我要反击!我必
须整死她们!”
“啊?你说……阿苏姐姐怀孕?”牧云池为这短短几个字震惊了。
“对啊!皇上的子嗣,可惜对方甚不为意,还推姐姐撞到肚子。不管他有心无心、知道不知道姐姐有他的骨肉都同样不
可原谅:因为我居然看见姐姐绝望的模样。小池,你能否想象姐姐绝望是什么样?姐姐很伤心,我也很伤心……我醒悟
我牺牲了全部得到的回报根本不值得!”
“皇上跟阿苏姐姐……他们……”牧云池拧紧峰眉,一时慌乱不晓得怎么开口。“昭罗,这么说你做的这些都是为了阿
苏姐姐,为什么?你真觉你所做的是他需要的?”
“小池,你还记得吗?小时候爹常年在外打仗,悉心带大我们的就是姐姐。他希不希望我为他付出不重要,重要是我想
!姐姐终于清醒了,他联同爹的帮忙得到想要的男子身份,他要做回最初的自己、寻找最初的美好理想!”牧昭罗提起
姐姐的时候变得表露出小孩的娇腻,笑弯似月牙的眼睛让牧云池有种不安,“姐姐好辛苦,他像姐姐、像哥哥、像爹、
像……小池,你说娘是不是也像姐姐那样啊?”
“昭罗……”牧云池看着她逐渐癫疯的目光,害怕油然而生。
“我一直觉得姐姐很像娘呢!虽然我没见过娘,或许也就是他那样吧!小池,你说对不对?你也想叫姐姐做娘吧!”
兴奋的问话不得男孩赞同,相反激起男孩的惧怕——
“昭罗……你疯了!”
“小池,你胡说什么?昭罗哪有疯?是你没发觉吧!昭罗只想回到从前!如果这次的赌注成功,我们就会回到从前一家
人在一起的日子了。”捧住牧云池脸庞的纤细手掌随着她激动愈发按紧,按压的牧云池开始觉得痛。豆大的热泪滴落在
男孩脸上,灼热得形成即快烧伤皮肤的错误知觉!“小池,原谅我,要不了太久我们又能像以前一起生活了!”
“原谅?昭罗,我已经弄不清你是什么人呢?你做的事能够被原谅吗?”牧云池害怕的心情愈加严重,他仰望这个流泪
还满副可怕怪笑的女人连说话声音都颤栗不已!
“唔……”牧昭罗嘟起红艳的小嘴,双眼无辜凝视恨不得立即远离她的男孩,“小池,你太伤我的心了。”她扒开牧云
池左脸上零散的发丝,开心的说:“小池,我给你一个跟姐姐一样的标志吧!其实看久了很有气质,这是我们该还给他
的,你忍忍啊!”
牧云池彻底迷惘了。看着牧昭罗举起一把匕首伸到他的脸庞,一句话都讲不出,继而,皮肤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然
后,似乎有温热的液体顺脸滑下……
他只能无声呐喊——
……阿苏姐姐……
啊!!牧阿苏突然睁大了眼睛。他感觉有谁在呼唤他,但是现今旖旎淫靡的环境也只证明他神经过敏。
“你怎么呢?”不爽的男音自背后传来,询问着情况。
“……没什么。”他笑笑道。
“哼。”新皇冷哼,继续用力在他体内律动,不知这行为会持续到何时。
不过既为他自发投怀送抱,其他亦无须多谈了。
第六十八章:胎动
炙热激烈的情事交合暂告一段落。
身体中的色欲细胞渐渐冷却,体温回归常态的旭唯感觉有些乏力;左手拉来丝被遮盖他二人的半身,然后双臂紧紧将牧
阿苏抱搂在身旁:常年不喜阳光照晒未接触烈日光线的手臂比较起牧阿苏麦色皮肤显得净白太多。明明是比较费力麻烦
的事,他像没感觉似地固执箍扎着对方的腰;额头靠枕在牧阿苏的颈窝,全身尽可能挨近。
旭唯下意识寻求温暖的亲近拥抱令牧阿苏抿唇浅笑,欣然接受他的怀抱。挑眼盯着正准备入睡的旭唯,牧阿苏柔声在他
耳边道:“皇上,你别抱得这么紧,我现在不会走的。”
睡眠遭打扰本来就不是件愉快事,而牧阿苏的言语更加让旭唯皱眉厌烦:抱得紧?这怪物什么意思?
想反驳,可低头瞄瞄自己的手确实如那家伙所说。小辫子被逮,辩解又显矫情,搞得新皇脸皮臭得厉害!收手是承认做
过的示弱,不收难道继续给牧阿苏嘲讪自己?
一个大男人如孩童般气恼懊悔十分使人发笑,但为不让思想繁复的他纠结埋怨自我牧阿苏很识时务的敛去悦容,安静地
挨靠他。
旭唯满脑子还在考虑怎么回击,想好对策后又磨蹭如何发威,侧头的一刻居然看到牧阿苏祥和知足的模样,刚刚整理排
队完善的恶语没来得及说竟统统湮灭在喉腔!
心忖:人家都搞忘了说的话自己却给记得清清楚楚真像个傻瓜!旭唯怪难为情,眨眨琥珀色的细长眼睛,仰望圆床上空
的帷幔,双掌包抚住牧阿苏光裸柔滑的背脊。
“痛不痛?”天晓得他哪根神经出大问题,与人温存后还耐烦心很好去关心对方是否舒适,在新皇人生轨迹上实属怪哉
。
“啊?”牧阿苏最先诧异于旭唯的问话,当明了意指何物时,牧阿苏扯开嘴角,看似小力捶擂旭唯的胸口,实则习武者
的他并无留情,两下击打直叫旭唯痛得弯曲。
“你做什么!”旭唯难忍痛楚立马皱脸大声斥责。
“皇上,你不是问我痛不痛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了,很痛!”牧阿苏认真地对视恼怒的男人,一字一顿,丝毫不介意回
答羞耻隐私。
“你!”旭唯想想算了。本来关心他就是自己发憨,再深入追究真挺无聊。
旭唯难得有次以理智压下怒火却报复性的加重力道把牧阿苏箍环得越发紧贴。挺凸的肚子被按压在男人身上,牧阿苏十
分忧心胎儿。“你别……”
“咦?”没等牧阿苏开口制止,旭唯已经自动放松了环抱。对方疑惑地打量撑涨那处的肚皮,“你的肚子怎么回事?长
胖只长这地方也太奇怪呢!如果先前你没告诉我是长的肥肉,我还以为你像女人样怀孕了。”言毕,他伸指按了按牧阿
苏的腹部,明显硬实的手感和肥油脬肿完全相异。
牧阿苏僵硬了身体,瞬间闪神。“皇上真能开玩笑。”积聚着眼瞳中涣散的光采,他故作轻松,调笑道——“倘若我真
怀孕,皇上会不会吃惊啊?”
“……那不是很奇怪吗?”旭唯冥思,片刻后满脸惑然不解望向牧阿苏,“就算你雌雄同体,也不会怀孕吧!”他又按
按牧阿苏的肚子,迟疑地几度张口闭口,最后终于无法忍耐内心的疑问:“你……该不会真怀孕呢?”
“噗嗤!”牧阿苏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他扳过旭唯认真求解的脸与之近距离对视,“牧阿苏是个怪物,怪物会怀孕生孩
子吗?难道给别人暗地里叫‘小怪物’?皇上你才说我怀孕很奇怪,既然你都早已否定这个可能就应该好好坚持信念。
”
“呃……”新皇被牧阿苏既没否认也未承认的戏言弄得很无语,蠕动着嘴唇,一时不晓得说点啥好。
——“旭唯。”
啊?!旭唯惊愕地瞪大眼盯着牧阿苏,莫不是看见他嘴在动怎么也不敢相信那直接且亲密的名讳出自此人之口!“……
你叫我……?”记忆里这家伙除了讽刺的称呼自己‘太子殿下’,还常常谩骂自己‘阿斗’,连叫最顺耳‘皇上’旭唯
都感觉他心不甘情不愿!
现在居然叫他的名字?旭唯当即所想并非牧阿苏大不敬,而只是单纯的惊讶!
“旭唯。”瞳孔尽数收纳他突然展露的呆蠢,牧阿苏提醒似地提高音线再喊一声;神态满怀着期待,不知盼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