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那个小意外，历史又将完全不同。在那个命定的早晨，D博士在他的早餐面包中发现了一张小纸条。这张改变世界命运的小纸条上列了许多符号，像天书一样的符号。

也许别人无法知悉纸片的含义，可脑袋里只有二进制语言的D博士立刻就明白了，纸片上只写了一句话：“马朵儿原姓李，其全家皆被马太阳所杀。”怀疑的种子在D博士的心中生根发芽，对爱徒的关切让D博士第一次有了一探究竟的渴望。

真相就像土里的萝卜，连着泥土带着根。D博士费尽心力查证到的不止是朵儿的身世之迷，还有真实地C国的现状，那个被层层叠叠迷雾所笼罩的、那个被谎言与信仰所包围的、那个寄托了他无尽遐想的、真实的C国！

D博士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相信这就是现在的C国，国民生活水平比2022年还倒退30年，官员贪污腐败已成常态，世界各国对C国不满是不胜枚举。C国已沦为马家王朝禁脔，百姓沦为蝼蚁，传送仪就是助纣为虐的工具，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当民族大义与个人生死相碰撞时，D博士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既然一切是由自己开的头，那就让自己来终结这一切吧！

“朵儿，你到我房间来一下，”D博士放下电话，心思晦涩难明，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朵儿是最忠诚的马太阳信奉者，如何才能让她相信自己的话呢？自己又是否应该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让她了解世界的黑暗与残酷呢？

“老师，”马朵儿静静地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房门。对自己的导师，马朵儿从心底里崇拜和尊敬，D博士对世界的贡献不仅仅是发明了传送仪，而在于他不拘现状的想法，为科研打开了另一扇窗。

“进来吧，”D博士坐在椅子上，强按下内心的激动，动手将电脑屏幕推到朵儿的面前。

朵儿的心“咯噔”一下飞快地跳动起来，女性特有的第六感告诉她，后面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她强作镇定的看完了那些资料。

“我不信，”朵儿脸色苍白，牙齿“咯咯”发抖，“我不会相信这些恶意中伤马主席的话，”朵儿踩着虚浮的脚步、强自镇静地离开了。

大楼里到处都是“眼睛”，朵儿紧绷着脸，压抑着内心若翻滚的岩浆般可怕的念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是真实还是谎言？朵儿蜷缩在床的一角，用厚重的被子裹住了自己冰凉的身体。

朵儿病了，病如山倒般将这个原本就瘦弱的女孩折磨得愈发憔悴。

D博士望着病床上的朵儿，心中有些后悔，又有些心疼。朵儿原本乌黑灵动的眼睛，紧紧闭着。她紧紧抿着嘴，牙根咬得死紧，苍白的脸因高烧而显现出不正常的潮红。

朵儿在病中做了个梦，一个很长、又充斥着无尽血腥的梦。梦中有个看不清长相的小女孩，才四、五岁光景，穿着绘有小猫图案的花裙子，无忧无虑地在玩耍。她有母亲的疼爱，有父亲的宠爱，还有都是的夸奖。梦里有蓝天白云，有鲜花糖果，还有爷爷奶奶和小朋友。突然，一队军人闯进了女孩的家，杀死了所有的人，父母亲友的哀嚎在女孩的耳边回荡，温热的鲜血到处飞溅，将房子染成了红色。女孩被军人抓在手里，只能木然地看着一切的发现。只在片刻间，女孩失去了一切，她成了孤儿，她在剧烈的刺激下——失忆了！

朵儿望着女孩的背影，那个穿着小花裙的背影，无尽的哀伤涌上心头，让她难以自已！当女孩转过头时，终于看清女孩长相的朵儿——醒了，梦也醒了！原本那个女孩就是我！朵儿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

病后的朵儿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面对马太阳以及马胜的关心，朵儿感激涕零，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如果说，马太阳将大楼的保密工作武装到了牙齿，那么马太阳一定不知道，D博士与朵儿是唯二能穿越层层封锁，探究到事实真相的人。

一个月后，当朵儿再次敲响D博士卧室的门时，她已是物是人非，心境大不相同。

“老师，为了C国，为了我的家人，请帮助我。”朵儿深沉地看着D博士，眼睛像古井般露出死一般地沉寂，“我要刺杀马太阳。”

“我不同意，”D博士一口回绝了朵儿的请求，在这个到处都是“眼睛”、戒备极其森严的地方，行刺是绝不可能成功的。首先马太阳绝不允许别人带着武器近身，其次马太阳身边的明卫、暗卫无数，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老师！”朵儿咬牙望着D博士，任谁都无法理解她内心的痛楚，任谁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不行！”D博士加得语气地站起身，他怜悯地望着自己的得意弟子，“我决不同意，不许你轻举妄动，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俩人相持不下，朵儿愤恨地离开了。

D博士真的有计划吗？是的，自从知道事实的真相起，他就悄悄将自己多年的研究付诸行动。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是真理！

（六）伟大

D博士正在房间秘密调试程序，一阵悦耳的音乐响起，随后广播开始“乌拉、乌拉”地响起：“请D博士和马朵儿立即到贵宾室集合，再广播一遍：请D博士和马朵儿立即到贵宾室集合。”

D博士思考了下，还是将程序拷进U盘带在身上，毕竟这可是他毕生心血，是比传送仪还要伟大的发明，还是放在身边安全些。

D博士匆匆直至贵宾室，在接受一系列极为严苛的安检后，才被允许进入。朵儿已坐在里面，独自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D博士有些担忧，可时间与地点都不许他多说什么，只好暗自戒备。

如此大费阵仗，自然是为了接待马太阳的到来。

“大先生，”马太阳挥退左右、摆出一付促膝长谈的架式来，“岁月不挠人，你和我都老啰，以后是年轻人的天下了。”马太阳唏嘘不矣地长叹。

D博士点点头，算是认同了马太阳的话。

“总要放手让年轻人试试，要不他们永远无法长大，你说对吧！”马太阳眯缝着眼，一丝精光从他的眼中射出，状似随意地闲聊。

D博士知道马太阳是在让自己表态，让自己放权，好让朵儿能接替自己的位置。能教的，自己早就都会了朵儿，自己也老了，之所以占着位子，不过是为了研究那个新程序罢了，如今程序已成，自己就给他个安心吧。

D博士看了眼身后的朵儿，点点头道：“我明天就交接给朵儿。”D博士异常爽快的答应，让马太阳很高兴

“我一辈子勤勤恳恳，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国富民强，我也算对得起当初的誓言了。”马太阳情真意切地向D博士倾诉。

能让谎言说得如此真切，D博士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科研人员的严谨与木讷让他无法圆滑的应和，只能尴尬地僵坐在那里。

“你不要——”朵儿突然出声，并有些冲动地跨前一步，似是要说些什么。

见此情景，早就一直关注朵儿的D博士赶紧打岔，他一把死死拽住朵儿的手臂，一边陪笑道：“主席劳苦功高，国这幸事！”

马太阳是谁，他混迹官场数十年，早就养成极其敏锐的政治敏感性。见朵儿横眉冷对，D博士紧张急切，他立即就意识到出事了！

马太阳眯起眼，仔细打量着朵儿和D博士的神色，心里盘算可能发生的情况，嘴里却应道：“哪里，哪里！老夫不过是孺子牛，为民虽累却不敢请尔。”

D博士打起十二分精神与马太阳虚与委蛇，俩人你来我往相互试探，简直比背五十公斤大米还累。好不容易送走了来视察、慰问的马太阳，D博士知道马太阳已经起疑，计划不可再拖。

D博士向朵儿使个眼色，路上“眼睛”众多，D博士无法解释，朵儿也只能按下内心的焦虑与困惑，俩人向机房走去。

一进机房，D博士就故作镇定地将机房工作人员都支走，又关闭了机房监视器和大门。他飞奔到传送仪前，将U盘插了上去，让传送仪读取新的程序。

“听着，时间紧迫，我只能长话短说，你要刺杀马太阳是不可能成功的，现在他已经起疑，”像是在印证D博士的话，机房大门被人敲得“砰、砰”作响。

门外人声鼎沸，情势万分危急，一触即发。

朵儿惊愕地看向大门，又看向D博士，慌乱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先生，请开开门，我是马太阳。”门外传来马太阳的声音以及撞门的声音。

D博士苦笑一声，他非常了解马太阳，一旦马太阳起疑，事情绝不可能善了。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是马太阳的信条。如今计划必须执行，要不自己和朵儿都只能死。

“听着，我在传送仪的基础上发明了时空传送仪，能传送到任意时空，例如过去和未来。”D博士态度异常强硬地将朵儿塞进了传送舱，急切地说道：“拿着这个，去找五十年前的我，杀了我，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门已被撞得变了形，时不我待。D博士当机立断，按下了传送钮，供电的机器和供能的机器高速运转，在一阵轰鸣声中，传送舱运转起来。

D博士一把拔下U盘，扔在地上狠狠地踩碎了。他跌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望着渐渐消失的传送舱，苦笑地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鲜血染红了地板，将黑色的机器洗成了红色。

“砰，”门终于被撞开，马太阳带着他的卫队、凶神恶煞般冲了进来。

众人一进屋，见此情景都惊呆了。马太阳愤怒地一把夺过卫兵手中的枪，对着D博士就是一梭子，“老东西，竟敢背叛我！”他愤恨地大吼。

D博士望着马太阳，扯出最后一抹笑意，倒在血泊中，永远闭上了眼睛。后面未完成的事就交给朵儿吧，自己累了大半辈子，终于可以休息了。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给我查，一定要查清楚！”马太阳怒吼道，他坐在这间充斥着血腥味的房间里，盯着D博士的尸体一动也不动。在血雨腥风中走向顶峰的他从不畏惧鲜血或尸体，可一种不知名的恐惧笼罩了他，让他有种被毒蛇盯住般地毛骨悚然。

一小时后，研究员陆仁佳惊叫起来，“这、这不可能！天哪，他真得做到了吗？”

听到声音，马太阳望向陆仁佳，眼睛里射出摄人的杀气，仿佛只一个眼神就能将人杀死，“怎么回事？”

陆仁佳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些U盘碎片，仿佛捧着的是举世无双的国宝。他用混合了激动、兴奋、害怕和忐忑地语气说道：“D博士将传送仪升级成时空传送仪，将机器从单方面空间传送，发展成时间、空间多方面传送。这是打破尘世间法则的、无与伦比的逆世创造啊！”

有些人注定不平凡，因为他平凡的外表下有一颗非凡的心，就在马太阳大喊着“掘墓鞭尸、挫骨扬灰”的同时，在时空传送舱里的朵儿也在思念着自己的恩师——D博士。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得让她来不及阻止。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D博士将匕首刺入胸膛的画面，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虽然没有看见后面发生的事，可后悔就像毒药般侵蚀到她的骨髓里，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D博士——世界上最伟大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科学家，就此陨落了！

如果、如果自己再沉着冷静些，如果、如果自己再更多相信D博士些，而不是冲动行事，一切是否会变得不同？世上最痛苦的事，就是咽下自己种的苦果！

朵儿将D博士最后交给自己的东西放入怀里，压抑地痛哭着，就像是失去了母亲的小孩，无助而可怜。

被命运无情玩弄的人们，不能明白众生皆苦的真谛。历史又将以何种方式修正它认为错误的地方？神是否真的会怜悯世人，给人以爱和希望？

（七）未来

2012年9月13日，阴雨连绵。

今天是周四，热闹的老师节已经过去，国庆长假还没到来。东方宝撑着伞在雨中慢悠悠地走着，不是他不用上学，而是他有正当理由可以请假回家。

东方宝病了，连日的熬夜、饮食不规律和其他杂七杂八不良习惯，让一向不注重身体健康的东方宝发起了烧。所以老师特批，让他回家休息。

“世界上有机器能“嗖”一下送人回家就好了，”东方宝自言自语道，他家住在市郊，离学校很远，每天上下学都要一个多小时，很累人。

“砰”的一声巨响，将毫无防备、专心走路的东方宝吓了一跳，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巨大的圆球猛然裂开，并扬起些尘土来。

如果说好奇能害死猫，那东方宝就是那只九命怪猫。极其旺盛的好奇心让他无数次身处险境，又极为幸运的否极泰来。现在那个奇怪的大圆球吸引了他的注意，并让他抓肝挠肺地想上去挠一爪子。

“唔——”一声呻吟传了出来，一个女孩从圆球里艰难地爬了出来。女孩茫然地望着四周，不时低着看看手上的东西，像在确认什么。当女孩的目光与东方宝的目光相撞时，女孩苍白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吐出“东方宝”三个字来。

东方宝惊讶地望着她，不明白从未见过面的女孩，为什么会流露出那种天地间只剩下痛楚的脆弱眼神来。

时间仿佛在一刻静止了！

圆球突然发出“嘎吱、嘎吱”的古怪声音，凭着N多次逃生经验，东方宝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圆环要爆炸了。他三步并作两步，拉着女孩就跑。果然“轰”的一声，圆球炸得支离破碎，不待多想，东方宝紧紧抱住女孩向草丛滚去，背后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

“东方宝！”女孩沙哑地大喊道：“我要杀了你！”说完晕了过去。

东方宝想挠挠头发，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正牢牢地抱着女孩的腰。抱？他的脸轰地一下全红了，对着怀里已经晕过去的女孩，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只是为了救你！”

可惜女孩什么都听不见，东方宝看着怀里的女孩，以及女孩手里死死捏着的——自己的照片，无语问苍天！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女孩会有自己的照片？为什么照片后还有自己的亲笔签名以及住址？最关键的是——自己根本就没拍过这张照片啊！

＊＊＊＊＊＊

科学家脑袋的构造与常人是不同的，东方宝还不是科学家，可他的行为却充分诠释了这句话。在“呜啦、呜啦”的警笛声中，东方宝鬼使神差般将女孩偷偷带回了家。他要亲自弄明白那个圆球是什么东西，那个女孩又是谁！

女孩在东方宝殷切期盼地眼神下，悠悠地醒了过来。东方宝完全无视女孩苍白到几乎透明、并泛着青色的脸庞，飞快地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

“那个圆球是什么东西？你是谁？为什么有我的照片？是PS的吗？照片后的字是怎么回事？你说话的口音是S市的，你是S市人吗？”东方宝一口气提了好几个问题。

女孩目光茫然，眼神涣散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地，喊了声“水”，声音却轻得像蚊蝇。

东方宝提问的兴致被迫中断，只好气鼓鼓地出了门，不一会儿拿了个实验用的烧瓶进来，“给”东方宝将烧瓶递给女孩。

女孩面不改色地接过烧瓶，小口抿着。

东方宝见女孩“咕咚、咕咚”喝了半天，水才下去十分之一，很是无语，像小猫舔水似的。“不喝了吗？”

女孩摇了摇头。

东方宝接过烧瓶，“咕咚、咕咚”只两口，水就干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吧，”他兴致勃勃地望着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