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大阿哥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又补充了句，“八弟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哥，你就不介意？”八爷略显犹豫，终究还是问了。说起前世的关系，大阿哥和八爷还算是不错的，要说坑人，也是大阿哥死到临头还拉着八爷跳了回坑，可就是这样，八爷也是把惠妃接到府上供养的，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介意有用吗？”胤禔边说还边掐着女儿的粉嫩脸蛋，掐得小丫头“咯咯”直笑。

胤禔说的，绝对都是实话，他发现胤礽的身份时，他肚子里都已经揣着包子了，除了老老实实把孩子生下来，他还能怎么办，拿掉孩子，然后离宫出走，这些事情想想也就罢了，真要实施，没有任何的可能性。

而且胤禔也相信，胤礽在娶他的时候，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的，否则他不会把自己弄到身边膈应人。

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他们除了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

“我不甘心……”八爷轻轻摇了摇头，上辈子输了是他技不如人，这事八爷没话说，他恨雍正的，不过是他把自己和九弟逐出宗室、强改贱名之事，有着这样纠结的前世，他还得给老四生娃娃，凭什么啊。

“你不甘心也没用啊，难不成你还想弑夫，那样的话……就是小弘历再偏心，也救不了你的。”公主抚亲蒙古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拉近两族的关系，而不是为了增加仇恨值，所以八爷甘不甘心，于事情的发展，没有任何的影响。

“家长里短、相夫教子，难道大哥就甘心这样过一辈子？”八爷现在都有点怀疑，眼前这位“二嫂”，不是大阿哥的芯子了，要不他的反应，怎么都那么奇怪呢。

“有什么不甘心的，这样很好啊。”至少和上辈子长达二十六年的圈禁比起来，这样的生活已经要好上太多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大阿哥和八爷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以八爷面无表情地告辞宣告会谈结束。

“东珠啊，要是你是个儿子，为了你的前程，阿……额娘倒是可以拼一拼，不过现在，没这个必要了。”八爷走后，大阿哥抱起女儿，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亲吻，因为隔得太近，他没有看到小丫头抽搐的嘴角。

没办法，阿玛变额娘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能遇上的，人家弘昱，也要需要时间来适应啊。

不等弘昱适应完，他就很郁闷地发现，自己又落到那个很讨厌的二叔怀里了。

太子爷最近和自家闺女较上劲了，他就不信，只要他多努力，小东珠还能永远不理他。如果东珠是个原装的，太子爷的努力未必不能收到效果，可换了上辈子被他坑过的侄儿，他做的，大概就只能是无用功了。

弘昱出生在康熙三十五年，那个大阿哥和太子爷斗得最厉害的时候，在弘昱之前，他阿玛和额娘已经生了四个女儿，他对他们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毕竟，大阿哥辛辛苦苦和太子爷争皇位，可不是为了将来便宜别人的。

十二岁之前，弘昱的日子很幸福，除了太子爷这个储君，康熙朝的阿哥们，就属他阿玛的爵位最高——倒霉催的三爷虽然也是初封的郡王，不过因为在敏妃孝期剃头，被老爷子降了爵位——他在宫里念书的时候，基本也是横着走的。

所谓基本，就是有例外的意思，这个意外不是别人，就是太子爷家的二阿哥，弘皙。

弘皙非嫡非长，小时候也不是很受重视，但是后来，他的同母兄长死了，太子妃又生不出儿子来，太子爷才开始重视这个儿子，正好大阿哥那个时候在拼命地生女儿，弘皙不仅是太子爷事实上的长子，同时还占了皇长孙的名分。

众所周知，康熙爷是个嫡子控，不仅偏心太子爷，也偏心太子爷的儿子，所以宫里一众念书的皇孙们，弘皙堪称第一不能被得罪的对象，而在家里横惯了的弘昱，却在进宫的第一天，就把弘皙给得罪地结结实实。

好在弘皙不是太子爷那样的小心眼，对于弘昱的挑衅，基本就是一笑而过，他是兄长，不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倒是弘昱，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继续有事没事就找弘皙的麻烦，两人之间的小摩擦，从来就没断过。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康熙四十七年。

那一年，太子爷被废，大阿哥被圈禁，弘昱也跟着被圈了起来。

后来，太子被复立，又再被废，最后被老爷子圈禁在了咸安宫。

至此，最早掀起“九龙夺嫡”帷幕的两人，都永远退出了这个舞台，而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有些时候，弘昱会羡慕他的小弟弟小妹妹们，他们出生在被圈禁的宅子，从小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

没有经历，就不会痛苦，只有得到了再失去，才会让人痛不欲生。

就算到了成亲的年纪，被康熙爷放出来娶了？？的女儿，康熙四十七年以后的岁月，之于弘昱，依然是黑色的。

真要论起来，弘昱不否认他家阿玛的下场有自作自受的嫌疑。毕竟，要是他不挑头，后来的很多事，不是这个样子。

可这丝毫不能减轻弘昱对太子爷的不满程度，这是本能，是从上辈子就带过来的。

“乖女儿，你笑一笑，阿玛就把这个给你。”太子爷左手抱着闺女，右手拿着拨浪鼓，笑得花枝招展。

弘昱小脸一板，小脑袋一偏，朝着胤禔手舞足蹈，完全不给太子爷面子。

“不行，不行，你不能留在这里，你在的话，闺女就只看你了。”太子爷把弘昱不配合的原因归结到胤禔身上。

“那我出去逛逛。”胤禔搞不懂女儿怎么就不喜欢胤礽，不过他很乐意见到他们改善关系。

“干脆你去看看三妹吧，他都好些日子没进宫了。”老四嘴巴死紧，太子爷套不出最新消息，正无聊呢。

“那行，你得把东珠看好了，你要出去的话，就把他送到皇额娘那里吧。”胤禔没有疑心，很爽快答应了。

“我不出去，今天就陪着闺女玩。”太子爷的眼神闪闪发亮，眼中写着“誓不罢休”四个大字。

“你别他玩哭就好。”这话也就是说说，伺候小东珠的人都在外面候着呢，不怕太子爷搞不定。

“呜呜……”东珠扁着小嘴，冲着胤禔的背影使劲挥手，阿玛不要走，二叔好可怕。

等到胤禔带着人出了宫，太子爷马上就换了副严肃的表情，认真道：“你是谁？”

小样儿，你以为你能骗过我吗？太子爷笑得很是得意，对自己良好的观察能力更是满意。

要是东珠只是亲近胤禔，太子爷并不会起疑心，小孩子嘛，总是比较亲额娘的，他前世的孩子都是如此。

可他对自己的排斥，实在不像是普通婴儿该有的反应，这是太子爷观察了女儿半个月后得出的结论。

听到太子爷的问话，弘昱的第一个反应不是露馅了，而是左看右看，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在。

可惜他脖子都看酸了，也没看到第三个人，于是他确信，太子爷问的就是自己了。

“小鬼，你别看了，我问的就是你。”太子爷努力绷住脸，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哇哇……”不是弘昱不想回答，而是他现在的身体，实在力不从心。

“哈哈！！！”看着不到两个月的婴儿脸上现出懊恼的神情，太子爷绷不住了，笑出声来。

其实就是东珠不说，他也能猜到几分，东珠多半是胤禔前世的儿女，跟他们一样带着记忆转生的。

只有这样，他这些日子的表现，才能得到很好的解释，至于他到底是哪个，太子爷并不在乎。

丢脸了，在坏人面前丢脸了，弘昱的小脸蛋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第21章 大阿哥初提离别意

太子爷在宫里玩女儿，玩得不亦乐乎，大阿哥在公主府逗弟弟，逗得却是愁云惨淡。

本来呢，大阿哥出宫探望八爷，那就是太子爷临时起意的，可是临出宫前，大阿哥想到倒霉催的康熙格格了，觉得他整天被富察皇后掬在身边当淑女挺可怜的，就决定带他出宫透透气，也算是尽尽孝心。

大阿哥的想法是很美好的，就是他们上门的时机不太好，还没进门呢，就听到八爷略显古怪的笑声。

小八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笑得这么开心？大阿哥很是不解，却不敢过分表现出来。

毕竟，老爷子现在还不知道除他以外其他儿子也在这里的事，他也不想让他知道。

大阿哥会这么做，原因很简单，生孩子实在是太疼了，他不想被老爷子逼着去给太子爷生儿子。

“三妹，你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要知道，八爷对于自己要给四爷生娃娃这件事，一直都是很抗拒的，打从他知道色布腾巴勒珠尔就是四爷，他脸上的招牌式笑容就消失了，以至于胤禔现在看到他笑，还有点不习惯。

“二嫂，你看这个……”尽管八爷尽量控制，他的肩膀还是因为强烈的笑意微微颤抖着。

“这是什么？”大阿哥自言自语地接过八爷递过来的帖子，刚看了两眼就目瞪口呆了。

他没看错吧，这居然是和亲王府送来的丧事帖子，首先不说给孕妇送这玩意儿吉不吉利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和亲王他老人家还活着啊，这白纸黑字的丧事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胤禔死活想不通了。

大阿哥想不通，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脸色的康熙爷更想不通，他犹豫半晌，终于捏紧手中的帕子问道：“二嫂，三姐姐给你的是什么？”该死，要不是有个重孙女儿在场，他就不用管儿子叫嫂子了。

“没什么，就是张帖子而已，不适合你们小姑娘看的。”大阿哥说完就要把帖子还给八爷。这种糟心的玩意儿，还是不要让老爷子看到的比较好，万一把他老人家给气爆了，当场把身份给抖出来，他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给我看看。”不过大阿哥的目的没能达到，他的手伸到一半，帖子被康格格给劫走了。

胤禔很无语，甩给八爷一记大大的白眼，心道都怪你，没事得瑟什么啊，被老爷子抓包可不好玩。

果然，康熙爷还没看完帖子，整张脸就黑了下来，连带着室内的气压也跟着下来了。

他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看儿子们你争我夺了几十年，好容易选个继承人出来，虽然性格冷了点，脾气急了点，总体说来倒也称职，就是不会生儿子，看看抽风的弘历，再看看荒唐的弘昼，他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婉儿妹妹，你没事吧？”康熙爷半天没开口，八爷只好试探地问了句。

虽然能在老爷子面前揭老四的短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也不能过头了，不然他们就没有婉儿妹妹可以逗着玩了。

“二嫂，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和亲王府看看吧。”康熙爷没理会八爷，转而征询胤禔的意见。

“啊！”胤禔瞠目结舌，讶然道：“婉儿，这样不好吧？”老爷子这是想做什么，难道是想教训不听话的孙子……

“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想回去看看，我都好多年……”就在大阿哥拼命脑补的时候，康格格改温情路线了。

“二嫂，你们就去吧，回来给我说道说道。”八爷满脸遗憾的表情，要不是揣着包子，他也想去凑热闹呢。

要知道，据他放在额驸府上的眼线回报说，四爷今儿个一大早就出门了，目的地正是和亲王府。

八爷就是只靠想象，也能想出四爷怒火中烧的样子，现在还有大阿哥和康熙爷去看现场，他更满意了。

话说到这会，大阿哥终于想起来了，和婉格格，那是小弘历从亲弟弟手里抢来的，现在老爷子只提这段，不说其他，说明他没有想暴露身份的想法——那是因为康格格不知道和敬公主就是八爷——既然这样，他的要求肯定要被满足。

再说，大阿哥进宫一年多，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出来放风，难得就能碰到这样的稀奇事，不去看看热闹都对不起自己，于是他拉起康熙爷的手，在八爷羡慕的目光中出了门，直奔和亲王府而去。

此时，和亲王府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四爷站在人群的阴影中，看着哭丧的儿媳和孙子们，面无表情。

倒是坐在棺材里啃烧鸡的弘昼，莫名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抬眼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

“你们倒是哭得认真点啊！不许没精打采的！”找不到阴风的来源，弘昼转而找儿子们的岔。

永璧兄弟几个无奈，只能把袖子上的姜汁往眼眶上多抹点，好让自己哭得更逼真。

“阿玛，你老人家怎么这么早就去了啊！”

“阿玛，你还没看到儿子娶媳妇呢……”

“阿玛，呜呜……”灵堂上一片鬼哭狼嚎，四爷面上的寒意愈发深重，就在他忍不住要冲出去教训儿子的时候，两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他的视线。

二福晋，和婉公主……

这是什么奇怪的搭配，四爷微觉诧异，就算和婉是弘昼的亲生女儿，他也是认在皇后名下的公主，总该有点忌讳啊，要是给弘历误会了，那可不是小事，四爷完全没有想过，他对和婉的关心，似乎有点过度了。

“妹夫也在这里啊，三公主正找你呢。”大阿哥这话不是虚言，八爷真的在找四爷，不为别的，就想看他变脸。

四爷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眼大阿哥，二阿哥是被太子二哥附了身的，这个二福晋，看样子也有古怪。

就在四爷准备开口的时候，弘昼把手上的鸡腿一扔，从棺材里跳了出来，朝着他们直扑过来。

“婉儿……”弘昼先是扑过来抱住了康熙爷，意识到自己有所失态，又赶紧松开了手。

纵是这样，康熙爷一身刚上身的男装，仍是被他蹭了满身的油，大阿哥和四爷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两步。

倒是康熙爷本人并不在意，仍是笑意盈盈的，那表情温柔的，只叫大阿哥羡慕，老爷子从来没这样看过他呢。

“公主大驾光临，后面请，后面请。”弘昼胡乱地在身上蹭了蹭，拉着康熙爷进了后院。好在这灵堂没有外人，就是弘昼福晋吴扎库氏和他们的几个儿子在，其他客人都在外面，要不这一幕传出去，可不得了。

弘昼和康熙爷在里屋说了什么，大阿哥和四爷不知道，不过他们发现，康熙爷从里屋出来的时候，心情好了不少。

得，四爷以后想教训弘昼，怕是难呢，人家有人护着呢，这是大阿哥的想法。

弘历真是不像话，弘昼就一个女儿他都能抢进宫去，真是太过分了——其实这是四爷冤枉小乾子了，和婉进宫的时候弘昼还很年轻，他哪里就能想到他弟弟以后就生不了女儿了呢——可惜四爷是个孙女控，小乾子的罪状，又多一条。

至于这天四爷回府之后遭到八爷怎样的嘲笑，那就是天知地知他们知了。

反而是大阿哥，高兴之余回到宫里，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

“大哥，孤还以为你会一直瞒下去呢？”听完大阿哥讲的发生在和亲王府的趣事，太子笑容深邃。

前面说过，太子爷知道自家福晋是大阿哥，大阿哥也知道，东珠阿玛就是太子爷。

可问题是，他们从来没在对方面前承认过自己的身份，现在戳穿了，真是有点别扭。

就是躺在悠车里的弘昱，也是目不忍视地伸手捂住了小脸蛋。阿玛啊，你怎么这么快就把自己给供出来了，真丢人，他完全忘了，一个时辰之前，是谁在懊恼自己不小心，那么轻易就被太子爷给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