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为奴 上——诸葛喧之
诸葛喧之  发于:2012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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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涩,“苏越,自从和你在沙场交锋过后,我就牢牢记住了你的名字,忘也忘不掉,我想像你这样毫无良心,却有满腹

手段的人,我这辈子大概不会遇到第二个了吧。”

“过誉。”苏越淡淡道,“打仗的,哪个不是踩了千骸百骨,鞋底吸饱鲜血的。恶人都已经做了,又何必再假慈悲。”

易洛迦挑了挑眉,说:“这倒实在。苏越,你一直都是这样有话直说,毫无避讳的吗?”

“以前不说。因为那些人违背我意志的人,我会直接把他们送上绞架。”

顿了顿,他道:“可如今我不再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了,也不再有随便取人性命的权力,然而我还有一张嘴,我

愿意说什么,便说什么,说出来痛快。”

讲这句话的时候,苏越的心里其实有些发虚,他想起了林瑞哲的脸,十二年前的温暖和十二年后的冷漠交织在一起,他

在这物是人非的荒谬闹剧中第一次选择了逃避,选择了后退。

他可以表白,却怎么也出不了口。在林瑞哲面前,他没有说实话的勇气。

“那么苏越,你不问一问我为何要救你?”

“不需过问。”

易洛迦眉尖微蹙,带着几分礼貌的疑虑望着他:“理由?”

“我连死都不怕了,还会怕平西爵?”苏越说,“而且我也没有什么良心,更没有任何羞耻之心,我这样跟你说吧,易

洛迦,其实你带回府上的,不过是一具会说话,会走路的尸体。”

易洛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他没有说话。

“你可以让我去端茶送水,甚至是给花草浇粪肥。你也可以让我做你欲望发泄的伴侣,把我摆置在任何位置,我都无所

谓。”

“任何位置?”易洛迦轻笑,斜乜过眼眸望着苏越,“你为什么就知道,你可以做我的床伴?一个男人?嗯?”

“平西爵相貌气质地位金钱样样齐全,然而三十五岁了却还不曾有过妻妾,这恐怕是别有原因的,我说的对吗?”

易洛迦沉默了,他深蓝的眼眸里有些难以捉摸的色彩淌过,他和苏越四目相对,两个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易洛迦才

轻声道:“苏越……你总是能一刀子戳到别人的最痛处。”

苏越说:“这样看来,你把我带回府上,是想和我做?”

“有这打算,但不是立刻。”易洛迦依旧温沉,只不过温沉里多了几分让人猜测不出的神秘感,“苏越,你想过吗,在

易北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没有传出平西爵是断袖的风言风语来?”

“为什么?”

“因为我从不强迫别人,和我在枕席之上有所交集的男人们,都是些明白事理的角色,他们心甘情愿地和我在一起,榻

上再怎么抵死缠绵,天一亮便各自路人,即使照面相遇,也不会面露异色。”

苏越摇了摇头:“那你不用等了,你等不到我心甘情愿和你做的那一天。”

“因为你没有心对吗?”

“……对。”苏越笑了,“易洛迦,你比我想的更能明白别人的意思,我的确没有心。”

他比了一下胸口,脸庞上的笑容有些寂冷:“这个地方,空了很多年,但我早已习惯,再也不需要填满了。”

平西爵府的规模浩大,建在御雅街上,御雅街地价异常昂贵,有人说过,御雅一寸地,黎民十年餐。然而就在这寸土如

金的地方,平西爵府浩浩汤汤延绵恢宏,如同一只巨大的苍鹰栖息在这条街上,府内流泉曲廊,歌台舞榭,危阁长庑一

应俱全,高耸的黑色的檐角檐崖直刺苍穹。

易洛迦刚从车舆内下来,管家便匆匆趋步上前,说:“大人,有急事,方才仲少爷来过了。”

“二弟?”易洛迦微怔,“什么风能把他吹来?”

“是老太太催仲少爷来的,说是送仲少爷和孙小姐婚宴的喜帖,老太太还托仲少爷捎了封手书来,我给您摆在书桌上了

。”

管家说着,突然看到站在易洛迦后面心不在焉的苏越,他的目光审视过苏越干净细腻的面庞,又审视过他身上寒酸的囚

衣,有些诧异地扬起眉,斟酌着问:“大人,恕老奴唐突,请问这位是……?”

“苏越。商国曾经的太子。”顿了顿,易洛迦道,“不过如今是我平西爵府的下人了。”

管家并没有太多惊讶的空闲,因为接下来易洛迦就笑吟吟地把他拉到一边,全无主仆隔阂地谈了起来:“老刘,你和我

说说,二弟怎么想明白了?他之前不是死活闹着不愿娶孙家小姐为妻吗?”

刘管家这才潘然回神,把目光从苏越身上挪开,在怀里摸索了一番,摸出了张红底烫金纸,上面有些精细的暗纹,花体

易北文字写着婚宴的时辰,场所,新娘新郎和邀请的嘉宾姓名。

老刘把请帖呈上,说:“这个老奴也不知,不过仲少爷来的时候神色不悦,好像……好像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易洛迦修长的指尖抚过纸面,末了淡淡微笑道:“不论怎样,二弟终于也有了着落,孙家小姐虽然多病,但好歹是个温

柔娴淑的大家闺秀,到底不会让二弟吃了亏……”

他说着,双手一合,将请帖合起:“我回书房看看老太太捎来的信,老刘,这请帖你暂帮我收着。”

老刘接过请帖,易洛迦看了一眼苏越,又轻声道:“苏越虽然是下人,但舒服日子过惯了,你吩咐下去,让其他人别真

把他当奴隶使唤。另外,让翠娘把晚枫苑那间厢房收拾了,给他住下,别委屈了他。”

一听这骤然温柔了几分的语调,刘管家有些诧异地扬起眉,接着他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又看了看相貌细腻的苏越,心里

大约是明白了什么,恍然点了点头,也不多问,就领着其他几个家丁下去落实了。

易洛迦独自回到书房,顺带把门带上,母亲捎二弟带来的书信就工工整整摆在案上,以白玉镇子镇住。他把它从玉镇下

轻轻抽出来,拨亮了烛火开始读信,信写的不长,嘘寒问暖,但主要意思就是催促易洛迦赶快找一个夫人,好了却老人

家的心结。

“找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么?”易洛迦垂下睫毛,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信纸,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将母亲的书信凑到焰

苗上,火舌舔动,纸张迅速打卷然后蜷缩成灰烬,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他修长的手指拎着信角,看着火焰渐渐蹿上整张纸面,深蓝的眸海被火光点亮。

“不喜欢她们,又何必耽误别人一生……”

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刘管家已经把事情都吩咐下去了,正迈着蹒跚的步子匆匆忙忙往北苑赶,易洛迦叫住了他:“老

刘,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

“晚枫苑地上积了好多枯枝败叶没打扫,翠娘一个人忙不过来,老奴正准备去北苑找人帮忙。”他说。

“这种小事就让别人去跑腿吧,老刘,你岁数毕竟大了,别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的,该注意身体才是。”易洛迦笑得很温

和,全然没有主子的架子,他接着问刘管家,“对了,二弟的府邸离这里该有好几里地呢,怎么没留他住下来?”

“哦,是这样的,仲少爷说他晚上有一个想见的人,就不在府里留宿了。”

“想见的人?是谁?”

“老奴不知,只知道仲少爷去了……呃……”刘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易洛迦一眼,才犹豫地说,“……伊人楼……”

8.伊人楼

伊人楼,这是易北都城最大的青楼。

相传,十年前从鞑吾国逃亡来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年轻舞姬,携着她的弟弟在易北都城落脚。这位操着浓重鞑吾腔的碧眼

美人为了让自己和弟弟活下来,不惜卖身给当时最有钱,但又老又丑的钱庄老板。

那钱庄老板年事已高,却没有家室,当他病逝的时候,他把他的财产都留给了这位舞姬。舞姬便用这笔钱在御雅街买下

了一块地,又买了三十余位姑娘,于是,御雅街头就多了这栋“伊人楼”,并在十年后一跃成为易北规模最大的青楼。

有男人不屑地说:“那个鞑吾来的臭婊子,拿着易北男人给她的钱,在易北作威作福,真是下贱得够可以。”

可是不管别人怎么说,银亮亮的纳贝尔还是如同流水般淌进了鞑吾舞姬的荷包里。

易北男人爬上了伊人楼姑娘的身子,伊人楼姑娘戴上了全易北最华贵的首饰。

如今这位鞑吾国舞姬已有三十余岁,她的模样已经大不如从前,而且也不再有年轻时那股子清纯劲儿了,她喜欢往自己

脸上打厚厚的粉,涂上艳丽的口红,抹上浓重的腮红,红裙绿袖,两鬓簪花,一个劲儿地招蜂引蝶,比如现在——

“哎哟喂,这不是刘官人吗?可还安好啊?我家兰兰等了你好久呢,什么?你说刚才看见她和章公子在楼上喝酒?哎呀

呀你肯定是看错了,我家兰兰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人呐,不过我突然想起来她今天好像身体不适,不能接客……来来,

刘官人,不如你看看这位?这是我们家秀秀,瞧这水蛇腰,这丹凤眼,这红酥手,秀秀,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刘官人

倒酒。”

绉纱红裙在一片淫声情语,你侬我侬中穿行而过,撩开桃红色的纱帐,拨开金色串珠碎帘子,鞑吾舞姬——不,如今该

称“伊人嬷嬷”,摇着桃花扇子笑吟吟地招徕着客人。

然而,当这位小鸟依人的伊人嬷嬷转过头,看到门口立着的某一个人时,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顿时就像一团臭泥巴似

的散落成稀稀拉拉一滩。

“他娘的……怎么又是这个王八孙子。”伊人嬷嬷狠狠一跺脚,扭过脸对旁边的几个丫鬟说,“去去去,把那个招人嫌

的臭男人轰出去,堵在门口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让他四肢着地弯腰低头双手抱膝缩成球状——滚,赶紧滚。”

让伊人嬷嬷愤愤不平的男人叫易欣,也就是易洛迦的亲弟弟,在司库署担任总令使一职。

易欣不顾几个姑娘的推推搡搡,一路铁青着脸闯进伊人楼,伊人嬷嬷往二楼客房去了,他便也跟上,有姑娘跑到他前面

,拦住他:“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我们嬷嬷不要见你,为何还跟了来?”

“烦死了。”易欣刷的一下拔出了佩剑,目光如狼似虎,剑尖直点对方咽喉,“滚开!”

“你……”

越过吓软在楼梯上的姑娘,易欣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阴着脸上了二楼。他转过了重重帘幕,在偏僻的西北角尽头找到

了同样没好脸色的伊人嬷嬷。

两人在昏暗的烛光下对视了很久,易欣的剑指着她,伊人嬷嬷没有动,表情很漠然。

易欣的剑逐渐垂了下来,最终“铛”的一声跌落在了地上。

“……你为什么躲着我……”

他的语调有些颤抖,深蓝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她,直到那个女子的面容渐渐被水汽模糊。

雪青的罗帐重重叠叠落下,东厢房里的光线十分昏暗,这房间压根儿不像青楼里的房间,它没有豪华的贵妃榻,眩目的

珠帘,厚厚的红檀,没有桌上醅酒融融,帐下烛光暖暖的情调。

有的只是一滩刺骨的清寒。

易欣正准备踏进这间厢房的门坎,突然便被伊人嬷嬷拦住了。

“……”

伊人嬷嬷抬起头,死死板着脸,阴沉地说:“说好了,三千纳贝尔一次,否则就给老娘滚出去。”

易欣把钱递到了她的手里,“你点清楚了。”

伊人嬷嬷掂量掂量沉沉的荷包,嘴角露出的微笑恍惚显出一丝苦涩,她说:“不用点了,总令使大人真不愧是平西爵的

弟弟,三千纳贝尔,竟是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顿了顿,她抬起脸庞,又道:“总令使大人来一趟青楼,便是一掷千金,那么娶孙家的千金大小姐,又不知抛了多少金

做聘礼呢?”

“你——”

“最后一次了罢,易欣。”她突然敛去了最后的微笑,一道窄窄的斜阳从走道敷在她的脸上,她看着他,碧色的眼底成

了两泓难以看透的幽潭,“娶了孙家小姐后,便不要再踏进我这伊人楼半步了。”

易欣没有说话。

伊人嬷嬷把荷包收好,用力拍了拍易欣的肩膀,又恢复了那市侩的笑容,说道:“好了,总令使,你别糟践了一个不够

,还要再赔上孙家小姐,她可从来不欠你什么,老娘也不欠你什么,今儿我们最后一聚,从此一拍两散。”

易欣闭上眼眸,默不作声地走进了东厢房内,指甲却禁不住深深陷入了掌心。

苏越站在空旷而陌生的晚枫苑,如今还是初秋,苑内大片的枫林并没有溅出触目惊心的万里血红,只在叶梢打卷处,稍

稍施上了些婉约的胭脂,很含蓄的颜色。

庭院不知多久没打扫了,积了厚厚一层枯叶,有的都已碾碎成泥,只剩下经络还可依稀辩夺。刘管家和翠娘正带着一群

家丁忙忙碌碌,扫帚扫得尘灰满天飞舞。

其实苏越很喜欢树叶积满地面的感觉,踩在脚下吱嘎作响。但是既然那些蠢货要忙着打扫,他也懒得去饶舌。

苑内的厢房都已铺陈好了,崭新的被褥,席枕,崭新的桌椅盆钵,还准备了一大木桶冷暖恰好的温水,那是给苏越沐浴

用的。

在晚枫苑转了一圈,最后,平西爵的温柔细心简直都让苏越觉得可笑了——这哪里是一个奴隶该拥有的东西?奴隶不就

该灰头土脸,卑躬屈膝,跟在主子后面像条狗一样唯唯诺诺,马首是瞻的吗?

至少在他的故乡,商国,奴隶的地位就是这样的。

不过……

苏越透过微敞的窗户,看着苑内忙忙碌碌的家丁,刘管家和翠娘自然不用说的,就连普通的下人也是面颊红润,精神饱

满,穿着得体舒适的衣服,衣服上甚至连一块补丁也没有。

简直可以用酒足饭饱,丰衣足食来形容平西爵府的奴才们。

“易北真是个古里古怪的鬼地方……”苏越嗤笑道。

夜深了,刘管家他们打扫完院子,已经走了。

苏越洗完澡之后,木桶里的水都变得浑浊污脏,这次沐浴对他而言简直是一次凌迟,他的身上还有好多好多伤疤,进了

水,皮肉翻起,火辣辣得烧疼。

他忍着钻心的疼痛擦干净身子,披上轻衫,然后他在这间非常不熟悉的房子里翻箱倒柜地找疗伤的药,把抽屉柜子全部

都翻了一遍,还是无果。

最后,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房门被扣响了。

“笃笃笃。”很礼貌的三声。

苏越打开门。

月色清辉下,站着一位淡金色头发的男子,他沉和睿雅地对苏越说:“晚上好,我能进来吗?”

“真有意思,这是你家,你问我做什么。”苏越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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