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呢？”
“鲁元天呢？”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问道，不由得好笑。
红雀轻笑着摇摇头，道：“你不陪着司棋，怎么也来这里发呆了？”
红雀印象中的疾风，是个极其内敛的人，沉默寡言，手段果决，雷厉风行。
说穿了，疾风其实是个相当寡情之人，不相干的人和事，他很少会分心。在他的心中，青龙星君是主子，分量最重，司棋是喜欢的人，位居其二，但若是为了司棋，他也会违背意愿跟主子动手。至于其他人，不过是……泛泛之交。
正因为这样，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一同浪费光阴的疾风，红雀相当困惑。
“你发现了什么？”疾风目视前方，淡淡地问道。
红雀怔了怔，微笑道：“我就知道，这件事一定瞒不过你。”
“……嗯。”疾风面色不改。
红雀却瞬间敛去了笑意，严肃道：“凌雪的事，疯灵可能横插了一脚。”
若非萧垨突然昏倒，红雀被妙歌急急忙忙地请去替少年检查，他也不至于能发现异端。
早在之前，鲁元天便问过他，是否确定妙歌就是凌雪。
当时的红雀，虽有心怀疑，却找不到证据，直觉得这一切莫名地顺利，妙歌的身份完美得找不到一丝破绽，包括阴瞳的宿主绯鱼，以及跟凌雪最亲密的萧煌夜，都没有提出质疑……
但方才，他分明发现萧垨会突然昏迷，其实是因为异能的作用。
当时在场三人加上晨晨，唯一可能对萧垨对手的，便只有妙歌。
如果妙歌身份有假，为何连他和疾风都没有察觉到呢？
原因只有一个：对方的修为在他们之上，亦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妙歌身后的主使者太强大了。
永恒国度之内，唯一有这等修为，又有这可能做出这种荒谬事情来的，只有一人！
那便是……疯灵。
疯灵和疾风同为魔族后裔，但前者的修为却远远高于后者。当年，青龙星君和玄武星君联手，都没能将疯灵怎样，由此可见，这疯子的力量已经强到了相当变态的地步！
而今，唯一能克制疯灵的朱雀星君偏偏又不在，情况相当不妙。
这也是红雀在发现异样后，没有立刻告诉萧煌夜的原因。
疯子的想法，是无法以常人的思维来衡量的。
若是将人逼急了，对方来个鱼死网破，且不说这青龙城可能要毁于一旦，其他无辜的人都将受到牵连。
更何况——
疯灵明言：三天后，将协同小黑一起抵达城堡。
简而言之，若这一切真是疯灵所为，他定然是知晓凌雪下落的，也必定跟凌雪接触过，可能已经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
这一点，红雀想到了，疾风自然也想到了。
“你打算如何？”半晌，疾风问道。
红雀无奈地摇摇头，道：“先静观其变吧。”
“不需要提醒一下萧煌夜？”
“唔，疾风，你好像……很关心他？”他，指的自然是萧煌夜。
红雀戏谑地睨着疾风，青年平静地说道：“他天赋挺不错的。”
“可惜终究是个凡人。”
“若妙歌愿意与萧煌夜缔结生死契约，或许还有一丝奇迹。”
“疾风，那未必是奇迹，没准是灾难呢？”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却再也没有提及妙歌的事情。
两千余年，看尽花开花落，人生百态，最初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历经岁月洗涤之后，他们的心，早已沉寂。
并非他们无情，只是早已习惯罢了。
人各有命，萧煌夜、凌雪、妙歌三人之间的事，也终究会画上句号。
“小雪？”
色晨晨一路跑回房间，心中万般不安。
望着如老僧入定一般，纹丝不动的凌雪，色晨晨深吸一口气，举步上前，伸出爪子探到对方鼻下，猛然一震！
这，没呼吸了？！
难道……小雪走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
色晨晨惊恐地咬着爪子，急得差点掉眼泪。
“小雪，呜呜，你不会真的死了吧？”
明明只是打坐冥想，怎么就没呼吸了呢！
难道是刺激太大了……
晨晨越想越不对劲，立刻跳出去，就算小雪真要出什么意外了，好歹也要把萧煌夜拉来见最后一面吧……
就算他不能把萧煌夜带来，至少也不能让妙歌如愿！
思及此，晨晨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门，然而——
砰地一声后，晨晨懵了，门外什么时候多了一层结界的？他居然被挡了回来，那又该怎么出去呢？！
想起之前他和凌雪被困在红雀的结界内，对方拼命用脑袋撞结界的愚蠢行为，这一回，他也跟着蠢上一回得了！
可惜脑袋刚碰上结界，身体又被反弹了回去。
这结界相当的霸道，显然不是红雀的作风。
就当晨晨第四次撞向结界的时候，妙歌出现了。
白衣如雪，一身圣洁，笑容明媚又无辜的少年，就这么安然地站在结界外，一本正经地说道：
“别白费功夫了，就凭你那呆头呆脑的样，还想冲破我的结界？”
晨晨抓狂，嗷嗷直吼，愤怒至极，恨不得立刻剥了对方的皮！
妙歌啧啧摇头，转身，愈行愈远，同时千里传音给晨晨。
“我早知道，你不老实，不过现在可好，就算你想耍什么花招，也于事无补了。好好呆着吧，等我和萧煌夜结合之后，自然会放你们出来了……”
叫晨晨神情扭曲地呲牙，不禁觉得纳闷：这冒牌货似乎很看重萧煌夜的“贞操”？
难道是大魔头疯灵另有阴谋？
呜呜，小雪啊，怎么办？你快醒醒啊，你男人就快被人“吃”了！
夜未央。
一室清辉。
少年推门而入，见房内无人，扬起嘴角，妩媚一笑。
迅速梳洗完毕，换了身宽松的单衣，躺进了被窝里面，静静地等候着男人……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萧煌夜终于归来。
妙歌立刻闭上眼睛装睡，一边聆听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边偷偷地傻笑着。他知道自己不是凌雪，他只是妙歌，但又如何？
只要所有人都认定他是，那他便是凌雪。
他拥有凌雪的所有记忆，记得少年的一切喜好，习惯，甚至于比对方更加熟悉萧煌夜这个人。
凌雪配不上萧煌夜！
一个骄纵任性，一无是处的人，就因为年幼时的一句戏言，便让萧煌夜牢牢记了十年，倾心于斯，心底再无他人，可是十年之后，两个人终于重逢，凌雪却早已忘了当年的誓言。
这样的凌雪，如何配得上优秀的萧煌夜呢？
所以——
他要取而代之，只有他，才能给萧煌夜真正的幸福！
“睡着了？”
“没有！我在等你啊，怎么可能睡着呢？”
萧煌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刹那，少年立刻睁开眼睛，一把抱住对方的脖子，轻笑道。
“哥，你答应过我的，今晚……”
话未说完，房门突然砰地一声，被人强行踹开！
少年眉头一皱，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杀气，而后不悦地瞪向来人……
“今晚？呵，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第一百四十二章：异变
门前，全身赤裸的少年仅有一块黑白相间的兽皮遮挡着关键部位，黑发长及腰间，皮肤白皙如雪，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紫色光晕，五官精致柔和，这张脸，分明就是复制了萧垨的外貌，却拥有一双魔魅的紫色瞳孔，波光流转间，邪气四溢。
少年浅浅一笑，杀气暴涨，原本空无一物的双手凭空一拽，竟拖出一把死神镰刀，刀刃锋芒毕露，散发着同样诡谲的紫色光芒。
只见他脚下轻点，身轻如燕，一跃而起，杀意凛然的一刀挥向床边的两人。
“凌雪？”萧煌夜惊愕地唤道。
少年身影一顿，却是冷哼一声，笑道：“呆子，你在叫谁呢？”
“哥，小心！”
妙歌心中一凌，很快使劲推开了萧煌夜，独自面对刀刃。
萧煌夜见状，立刻抓起一旁的夜歌剑，暂时挡下了少年的攻击。
妙歌见机，连忙跑到萧煌夜身后，朝着少年大声吼道：“灵灵，不管你在想什么，我都不会把他让给你的！”
“啧啧，你入戏太深了。”
凌雪轻蔑地摇摇头，这是怎么了，嗯？
明明是他抓奸，结果奸夫淫妇强强联手，一直对敌？
唔，他该反省，至少刚才踹门的时候，动作应该轻柔一点，进门之后，再做一个自我介绍，然后哭诉一番，委屈一番，再大开杀戒？
呵呵……
可惜，他没那闲情逸致！
“萧煌夜，你若是不闪开，就别怪我连你一起砍。”
说着，凌雪再起举起镰刀，闪身而上。
萧煌夜剑眉微蹙，既没拔剑，也没闪开，竟是拿着剑鞘，挡在了妙歌身前。
直觉告诉他：眼前浑身煞气的少年，才是凌雪！
跟容貌无关，跟气势无关，只是……直觉！
见到少年的刹那，他终于明白，这两天，自己为何在面对妙歌时，一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明明所有的人都确定了妙歌的身份，明明对方丝毫不差地记得他们之间的事情，就连十年前的秘密都一清二楚……
铁证如山面前，他的心在动摇。
妙歌第一次投怀送抱，他选择了回避。
矛盾的挣扎中，他一直在等待着，直觉得凌雪那么“小心眼”的人，若是自己做出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来，对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跳出来……
他焦急又耐心的等着。
只是他至始至终，都不曾料到“原来凌雪早已来到了他的身边，昔日狡猾任性的少年，变成了憨厚可爱的大熊猫。
他更没有料到的是，理论上至少要经过千年，才有可能修炼成人形的大熊猫，居然仅仅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进化了。
跟妖族的进化完全不同，凌雪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奇迹。
望着满身邪气的少年，萧煌夜只想将人搂进怀中，可惜——
对方显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凌雪变了。
从原先弱不禁风的少年，变成了眼前分外强势的嗜血修罗，每一次挥刀，干脆利落，直取对方要害，不见一丝心软。
该是有多恨，才会那么决绝？
萧煌夜第四次挡下少年的攻击，已是气息微乱，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凌雪，强大得可怕。
“妙歌，布结界。”
“啊？好！”
“呵呵，……想用结界困住我？你在痴人说梦话吗？”
凌雪不屑地撇嘴，攻击越发凌厉，他没有多余的花招，每一次出击，直接了当，又凶横无比，跳跃的紫色光晕随空舞动，格外妖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连萧煌夜都能一起砍下去，直觉得妙歌面上暗暗得意又故作害怕的表情很刺眼，直觉得挡在妙歌身前的萧煌夜更加碍眼……
妙歌很快召唤出了结界，淡如水色的结界从天而降，将疯狂挥舞着镰刀的凌雪笼罩在其中。
凌雪嘲弄地笑了笑，突然停止了攻击。
“萧煌夜。”他平静地唤道。
魔魅的紫瞳静静注视着男人。
萧煌夜随手扔了夜歌剑，一脸凝重地走到结界前，目光复杂地望着少年。
“哥……”妙歌连忙上前，一脸担忧地拉着男人，低声道：“别过去，他随时可能会冲破结界。我们还是等红雀和疾风来了再说吧？”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四位负责人理应很快就会出现。
看到凌雪出现的刹那，妙歌惶恐不安，只怕萧煌夜会立刻“倒戈”，但紧接着对方的表现却让他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虽然不明白凌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然，就这样二话不说就挥刀而上的愚蠢行为，足以令对方落败。
加上妙歌暗中感应到，凌雪身上的气息透着古怪，当下更是松了口气……
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才是真正的凌雪，再趁机出去对方，万事皆安。
妙歌不动声色地盘算着，却不知——萧煌夜已从心底认定了凌雪的身份，表面却依旧装得若无其事。
“你去请红雀过来，我在这里守着。”男人淡淡地说道。
妙歌不疑有他，立刻点头，转身，却拾起夜歌剑，交到对方手中，羞涩道：“这个，拿着防身。”
“嗯。”
待妙歌离开房间后，萧煌夜这才转身，继续看向结界内的少年。
凌雪满不在乎地站在结界中，竟也不挣扎，一派闲情逸致，慵懒至极的模样。
他之前便说过，这结界，困不住他。
他能轻而易举地突破之前的结界，这一次，自然也难不倒他。
但他什么也不做，大大方方地任由萧煌夜打量着，即便是浑身几乎赤裸，却神情自然，不见一丝羞涩，反倒是心不在焉地把玩着刚到手的武器、
“凌雪。”
半响，萧煌夜唤道，漆黑如夜的眼眸中隐约透着一丝心疼。
凌雪抬头，淡淡地睨了眼男人，微微一笑，吐出两字：“虚伪。”
萧煌夜呼吸一窒，心如刀绞。
深邃的眼眸依然紧紧地凝视着少年，其间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再次重逢，竟是这般景象。
“你觉得你委屈么？”
少年眼帘轻垂，低声问道。
萧煌夜默然不语。
“你既已认定我的凌雪，为何还护着那冒牌货？”
因为你杀不了他，反倒会松了性命。萧煌夜默默地心说道，事已至此，他再不明白就实在是太糊涂了！妙歌能瞒过所有人，起码说明一点，对方身后的主使人非比寻常，连红雀和疾风这等拥有两千余年修为的五行异能者和魔族后裔都不是那人的对手……
如此强大的敌人，精心布局下的棋子，岂会那么容易对付？
加上少年现身后种种异常表现，跟昔日的凌雪完全迥异，萧煌夜虽然相信自己的直觉，但其他人呢？
他们定然会有所怀疑。
而他，只能赌，赌妙歌一定会抓住这个漏洞，趁机为自己开脱。
到时候所有人都到齐，瓮中捉鳖手到擒来。最起码的一点，他不必担心凌雪再一次受伤……
差一点，他就要永远失去凌雪了，这种痛，他绝不像再经历第二次。
而今，凌雪终于归来，却浑身透着不对劲，他更是不得不防，这是否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随着妙歌的意思，去将红雀和疾风请来，也是至今为止，最稳妥的做法。
可惜，萧煌夜将他的心思隐藏的太深了，他不但瞒过了妙歌的读心术试探，而且欺骗了凌雪原本就不耐的那颗心、
“莫非……你觉得那冒牌货也不错？起码比一无是处的凌雪要好得多，是吗？”
凌雪倏然抬头，冷冷地笑道。
萧煌夜眉宇紧锁，定定地望着少年许久，终究没有替自己辩解一句。
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少年讥讽地哼了声，最后道：“你若信我，就杀了妙歌，因为这世间，除了你，其他人杀不了他。”
萧煌夜闻言，微微一怔，凝视着少年的眼睛，沉声道：“好。”
“哈哈哈……萧煌夜，你果然是无心的，我还以为，你爱上他了呢，你就不怕，我才是假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