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里约不敢置信。“不可能。”

“我骗你干嘛，我醒来就没有什么记忆。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是失忆了，不过现在看来，当时的状况应该是处于出厂状态。”李唯调笑自己道：“刚刚从生产线下来的最新产品，怎么可能有记忆？”

“这绝对不可能！”里约还是否认。

李唯渐渐地有些不耐烦。“不可能，不可能！你说够了没有？我说没有记忆就是没有记忆！骗你有饭吃啊？”

“没有其他人的记忆的话，那你的常识是从哪里来，你的语言从哪来，你的智慧不应该是成年人的水准。”金色的眸子泛着异样的光芒，里约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现在的智商应该是一个三岁的小孩。”

“智商，常识什么的，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吗？”李唯愣了。

“在制造人造人的时候，由于是批量生产，并没有做这种设定。我们只赋予人造人一定的智慧，但是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例如一般常识和语言，却需要人造人自己去慢慢学习。”里约沉声道：“如果你没有接受其他人的记忆，不可能一开始就学会这一切，而是应该像个婴儿一样无知。”

你才像婴儿一样无知！还有，这该死的量产也太坑爹了吧！虽然不指望像你们克隆自己一样那么精细，可这设定也太粗糙了。

李唯心里默默吐槽，许久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他一开始被维洛特捡回去的时候，除了没有记忆外，其他的表现都和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无二样。

他一直以为这样很正常，但今天听里约这么一解释，好像他一个刚出厂的人造人就这样，才是最不正常的事情？

“他一直说你是不一样的，我现在才明白是为什么。”里约看向李唯的眼神带着些炙热的温度。

“你的确和其他人造人很不一样。”

他那带着诡异热度的眼神，让李唯很不舒坦。“你可以不要张口闭口人造人的，我告诉你我现在过得和一般人没两样，我是人类，你懂？”

他这么一说，里约看他的眼神更古怪了。古怪的让李唯直起鸡皮疙瘩，他不想再在这个房间里多待，赶紧找了个借口出去。“我告、告诉你！安分点别想东想西的，想要安然无恙就乖乖听话！”

放完狠话，李唯逃一般地离开了这间房间。

一出门，他就向外面的黑莫直奔过去。

“你们文丁家族的基因也太奇怪了！一个个都是怪人。”

“他对你怎么了？”黑莫有些紧张地问。

“没什么，就是问了些奇怪的问题。”李唯挥挥手不想多谈。“比起这些，我们还是商量商量该怎么回去吧。”

黑莫还是不放心地上下打量着李唯一圈，又向那间屋子看了一眼。

“这个问题，等维洛特回来就有答案了。”兰格尔看了看时间。

离维洛特出发前往第四区区教会已经有一段时间，怎么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29.

正在几人担心维洛特的情况时，一声又一声的敲门声响起。

几人对视了一眼。

来人不是维洛特，他们有定下特定的敲门暗号，不是这种无规律的敲击声。

黑莫站起身来，护在李唯身侧，而兰格尔也收起一贯的笑容，警惕地看向门口。

“看来有意料外状况。”他道：“你们先去里面看着那小子。”

李唯和黑莫点了点头，向里面的房间摸去。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是文丁家族的人找上门来，可以直接拿里约做人质。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内，看见里约还和之前一样静静地站在床边，好像自从李唯出去后，他的姿势一直就没变过。

这时看见两人又进来，里约金色的眼睛亮了亮，紧盯着李唯。

李唯一直关注在外面的情况，所以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可黑莫不一样，他看见里约那炽热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往右走了一步，正好挡住里约看李唯的视线。

文丁家年轻的家主轻轻皱了皱眉头，看向自己名义上的父亲。而黑莫就像没注意到他那不满的视线似的，好整以暇地双拳抱胸站着。

“喂，你能听清外面的声音吗？”

隔着一道门，李唯无法听见外面的情况，转过身来询问黑莫。

黑莫凝神聚息，半晌道。

“兰格尔去开门，有人进来了。”

李唯紧张地问。“打起来了？”

“没有。”黑莫侧耳倾听。“他们……在对话，好像在商量什么。”

“靠！这帮人不会拿维洛特来威胁我们，逼我们交出人质吧。”李唯转过头来狠狠地盯着里约，似乎在打量他这个人质是否有那个价值。

里约迎着他的视线，道。“不是我的属下。”

“你怎么知道，哪只眼睛看见了？”

听见李唯这故意挑衅的语气，里约实在很想告诉他，作为同一个基因延续下来的克隆人，他和黑莫的身体机能是完全一样的，黑莫能听见的，他同样能听见。而现在屋子外面的对话，对于他和黑莫来说，可以听得很清楚。

不过他刚刚想解释，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了。

兰格尔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屋内几人。

“出来吧，有客人。”

“不是敌人？”李唯问。

“不是，是自己人。”

自己人。言下之意，难道是教会的人？

李唯想到问到。“第四区区教会的来人？”

兰格尔摇摇头，有些神秘地道：“出去你就知道了。”

李唯半信半疑地走出屋子，一出门，就看到厅内站着的两人。其中一个正是维洛特，只是他现在一脸严肃的模样，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而在眼镜牧师旁边的，则是一个优雅的中年男性。褐色的短发，清亮的眼眸，这个男人身上穿着的衣服，让李唯莫名觉得眼熟。

对了，他想起来了，这套衣服不就是巴洛特利主教穿的那套主教服吗？只不过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所穿的衣服，比巴洛特利主教的那身还要多了几缕金边，显得更加高贵些。

“我来替你介绍。”兰格尔道：“这位是枢机主教，第一区的负责人——崔莱·纽特大人。”

中年男人看向李唯，微微一笑。眼神在黑莫和里约身上一晃而过，并未过多打量。

“第一区的主教？还是什么熟鸡主教。”李唯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这么个大人物，跑来找我们干什么？”

接着，他注意到这位崔莱主教的眼神总是在黑莫和里约之间游移，不由警惕道。

“对了，教会和文丁家族本来就有勾结，你不会是来替文丁家的人说情的吧！”

“李唯！”

一旁的维洛特有气无力，有些话心里想想就好了，这傻小子怎么就直接说出来了呢？

“呵呵呵呵。”

似乎当上主教的人都有一副好脾气，崔莱·纽特一点都不介意，而是笑道：“真是惭愧，或许正是如你所说，我这次一行，不得不为这位文丁家家主求一份情，还请你们放他一马。”

“放什么放？这家伙一天到晚想着要杀我，背地里还和其他人合谋袭击教会，都这样了你们还要帮他！”李唯瞪大眼睛。

“年轻人，很多事情只看表面，未必就能看清真相。而所谓的真相，也未必就一定是正确的。”嘴角露出一丝显得有些高深的笑意，崔莱主教轻声道：“在文丁家族的这件事上，我们也有难言之隐。”

李唯忿忿不平地刚想多说几句，就被黑莫拽住了。他转过头看去，看见自家搭档那双金色眸中的劝诫。

“总之，按现在的情形来说，我们还不得不依靠文丁家族的力量。”崔莱主教继续说着，轻叹一声。“不仅是文丁家族，即使是站在文丁家背后的那些人，这次或许也要依靠他们帮忙。”他这句话，是看着里约所说。

“和那边人的联系，还要有劳里约大人了。”

那边的人？是什么人需要靠文丁家族来联系？

就在李唯还困惑不解的时候，里约似乎早就想明白了。

他看着眼前的枢机主教，淡淡出声问。“你们教会想要和第六区的那些组织合作？是教皇大人的意思？”

这句话一出，包括兰格尔在内的其他几人，全都是一脸的震惊。教会和叛乱组织一直都是仇敌，怎么还会有寻求合作的那天，更别说是教皇亲自开口求和了！

哪想枢机主教却是没有否认，而是微微点头道：“以目前的情形看，光靠教会的力量无法抵挡即将到来的灾难。为了整个阿瓦隆的和平和安宁，教皇大人愿意做出任何妥协。”

听见他这番回答，里约只是冷冷一笑，并未做回应。

“主教大人！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严重？”维洛特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件事……”枢机主教有些为难道：“必须由教皇亲自告诉你们才行。在场的几位都有受到邀请，教皇陛下正在第一区等候你们。”

“也有我的份？”李唯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枢机主教看着他，微微一笑。“关于李唯大人的一些消息，陛下早有耳闻，一直就想见您一面。”

或许是太过惊讶，李唯并没有注意到枢机主教对他的称呼竟然使用的是敬称。

黑莫却是轻轻皱眉，警惕地看向枢机主教。教会总枢那边究竟知道了多少关于李唯的情报？

同样的，站在他们旁边的里约也是注意到了这份怪异。一向只对教皇才使用尊称的枢机主教，竟然会如此敬称一个普通战斗分队队员。绝对有猫腻。

“第一区啊。”李唯摸着下巴想了想。“去见识见识也好，看看上面的天空是什么模样的。”

最关键的是，那里有纯天然的肉制品，不是有机牛肉，也不是人工繁殖，而是绿色自然健康食品！想一想都要流口水啊！

黑莫见他这暗暗吞口水的模样，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趟第一区之行，看来李唯已经是很动心了，不过即使不愿意去，教会也由不得他们吧。

此时，沉默了多事的里约开口道：“我可以尝试替教会去说服那些组织，但是有一个要求。”

“请说。”枢机主教道。

“教皇接见他的时候，我也要在场。”里约手指着李唯，坚定道。

他这句话说完，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除了李唯外，其他几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尤其是黑莫，似乎都要将他看穿个洞来。

枢机主教却似乎早有所料，很轻易地就答应了。

于是，一行人不得不改变行程，转程前往第一区。不过这一次，里约的身份从俘虏变成了和他们一同去做客的客人。

当晚，便有第一区的专车前来迎接他们。

除了兴致勃勃的李唯，其他几人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教会突然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黑莫，担心的则更多了一层。教会总部对于李唯的身份，似乎已经有所了解的。教皇见到李唯之后究竟会说些什么？为什么枢机主教会对李唯表现的如此尊敬？

黑莫并不想让任何人把李唯当做那个神的替身，对于他来说，神只是一个久远的过去，现在的李唯才是真正鲜活的生命，才是他最重要的人。

这样想着，黑莫不由悄悄握紧了李唯的右手。

那力度把还在幻想着第一区美食的傻小子攥疼了，李唯立马转过身来瞪着他。

看着搭档如此没心没肺的模样，一个人为他担心了半天的黑莫又是好气又是懊恼。他冷着嘴角，伸出手狠狠地蹂躏起李唯的白色短发。

30.

“喂！你想要干吗！老子的头是你随便能摸的吗？”李唯抗议道。

看着暴跳如小兽的白发青年，黑莫一点都不打算收手，继续施以蹂躏。李唯气急回身反抗，不过他的力气不如黑莫，总是处在下风。

两人打闹的模样落入后座的里约眼中，年轻的文丁家主的瞳孔闪了闪，眼神中多了一抹困惑。尤其是看着和李唯打闹的黑莫露出由心而发的喜悦的情绪，他心中的不解更甚。

同为克隆体，里约十分了解黑莫的构造，作为克隆人的他们本来不应该有任何悲欢喜怒。而李唯的出现，却打破这个设定。他让原本像机器一样的黑莫逐渐多了许多正常人才有的感情。

发生这种变化，究竟是因为他是神的人造人，对文丁家族的人原本就有着极大的影响力，还是因为李唯他自身的特殊性。

里约无法弄明白，他不像逐渐拥有感情的黑莫，现在的他依旧是按照原本设定的思维来思考事情。想起黑莫曾经说他永远都无法理解，里约的眼神暗了暗。

或许他现在的确无法理解黑莫和李唯的想法，既然如此，那就花更多的时间来观察。让他看一看，这原本只是一个人造人的小子，究竟是怎样影响着文丁家族的前任家主。

想及此，里约望着李唯的眼神更加专注。

神经大条的李唯或许没有注意到这火热的视线，可却瞒不过黑莫的眼睛。蹂躏着李唯头发的大手微微顿了顿，注意到里约视线的黑莫不是很愉快地抿起唇。随后，更加用力地圈起李唯，把他挡在里约的视线之外。

“你干什么呢？”被他搂住的李唯抗议。

“安静些，再乱动当心翻车。”

“还不都是因为你刚才乱挠我！”李唯口不择言，说出有些令人遐想的话来。“你不来摸我谁乐意去摸你！”

黑莫却是眉头舒展，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并不想纠正李唯这句话中的语病。

后座三人诡异的气氛，前座的几人不是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是互相对望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第一区专车接送，通过区层关卡的时候毫不费力，甚至连检查都没有检查，这让李唯不由地感慨权力的腐败。就以这种快速行进的模式，第二天一大早，几人就来到了第一区。

这是整个阿瓦隆要塞最接近天空的地区，也是传言中，唯一有通向外界的出口的地方。

这里没有高楼建筑，只有大片大片的绿地，间或有些小屋点缀在绿野中。空气清新，甚至还有放养在外的鸟儿。比起下面几区，第一区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人间天堂。

在抵达第一区后，车子在绿野间的车道上缓缓行驶着。李唯趴在玻璃窗上看着外面难得的景色，这里处处是树木，遍地有鲜花。对于生活在肮脏的第六区的人们来说，简直是做梦都想象不到的世界。

不知行进了多久，视野中终于出现了一座高大巍峨的建筑物。通体白色的仿古风格，巨大的建筑面积，高雅不失柔和的线条，种种的别致，无一不在暗示着这幢建筑物的特殊性。

教会总部——教皇厅所在之地。

整个阿瓦隆权力的最中心。

车子在远离建筑物入口的一片空地停下，在众人下车之前早有侍卫出来迎接。

枢机主教从另外一辆车走出来，对着刚刚下车的几人笑道。

“匆匆赶来，各位也有些疲惫了，先休息半日再去面见陛下吧。”

刚下车的李唯看着眼前这幢巨大的白色建筑物，莫名地有种压抑的感觉。明明是给人以轻松感觉的线条与色彩，在他眼中却觉得分外刺眼。更怪异的是，他下意识地觉得这里十分熟悉。

“怎么？”站在旁边的黑莫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小声问。

摇一摇头，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消失不见了。李唯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回道：“没什么，估计是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