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跳的冲到了马路中间。那个女生当时也被警方带走的,她亲口承认说是“死者网络上的粉丝”。
段小楼说:他死了?
Vodka说:是的。再也活不过来了。
段小楼说:我知道了。
段小楼挂了电话,避雷针那头也同时挂下了电话。两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避雷针从身后的报架上去来一份当天的
都市慢报,头版头条标题闪亮的可恶:
【花季少年惨死车轮下,竟是网络惹得祸?】
肇事司机是某高干的儿子,整片行文长篇累牍却只把这一点一笔带过。更多的笔墨放在了AA的粉丝和AA的网络世界上
。
报纸深刻分析了网络世界对青少年的各种毒害,同时把事情的起因归结于网络对青少年隐私的侵犯,更把矛头引向了
AA所参与的网配圈,写到了网络粉丝的不理智追星。最后盖棺定论,呼吁大家要注意网络安全,以免悲剧再次发生。
只在版面中间很小的地方提及了一句:肇事车辆存在超速现象,超速值有待测量。
五米高二十米远当场死亡,不用测量也知道是百分之一百以上了。
内页有一张照片,下面的小标题写的是死者家属,应该是AA的妈妈。网聚那天段小楼见过AA的,他长得很秀气,像妈
妈。可是现在他看不到老娘对面着全市人民涕泗横流的样子了。
避雷针说:那照片是那次网聚时候的,你也去了的那次。
段小楼不说话。
避雷针说:照片是莫言发的,他用了代理IP但是依然能查到。
段小楼愣愣的问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能把莫言抓起来,给他定个罪名什么的?
避雷针摇头。
段小楼说:人肉他的粉丝是谁的?你的?我的?还是他自己的?
避雷针说:小楼,人肉别人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里面涉及太多。
段小楼说:大部分还是你的粉丝对不对?
避雷针无奈的摇头:你知道AA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做过一些不好的事。后来这些事传出去了,我的很多粉丝都不喜欢
他。
段小楼说:你都不觉得内疚吗?你喜欢过他的呀!
避雷针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再深的感情也渐渐没有了。我是一个向前看的人。
段小楼说:可他……可他喜欢你啊。
避雷针说:感情这种事谁说得清?可能他早就不喜欢我了,我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你别太难过了,AA的事错不在你
我。
段小楼说:可是、可是如果当初……我们不那样打压他不把他做的事情爆出去,他或许就不会被人讨厌不会被人人肉
!!也不至于被车撞到!!!
避雷针说:我无意伤害他的。
此刻,避雷针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冷漠,好像例行公事事不关己。段小楼忽然记起这句话自己曾在那里听到过。对,
是在AA刷了自己的微薄和YYFC之后,避雷针对自己说的。
他说:“对不起,我无意伤害你的。”他记得自己那时候有种如浴春风的温暖感,现在想来竟是如此的傻X。
他的心中就好像名侦探柯南的经典场景那样,“蹭”的一道白光穿透了他的脑袋。
他问:蒋宇哲,当时刷我微薄和YYFC的到底是不是AA?
避雷针说:IP地址是李啸给你的,你也应该看到了。
段小楼摇了摇头道:IP地址是浙江杭州的,你、我、李啸还有AA都是杭州的。IP地址只是一个号段,后面可能是一个
公司的人甚至是一个小区的,究竟是那一台你我都说不准。
顿了顿有道:不过现在也很明白了,刷留言骂我的是你不是AA,对不对?
避雷针只是一味的摇头,咬定青山不放松这点他做的非常好。就像他的父母,明知自己失礼的话语被人听到了,却依
然能维持一副高贵的假象。避雷针说:或者是李啸呢?拿到IP地址的是他呀。
段小楼愤怒了:李啸和AA根本不认识好不好!!他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陷害AA!!你给我个理由啊?
他的声音拔高了,在死大巴克斯这个小资小清新的地方显得有些突兀。避雷针对他压压手,示意他小点声,道:李啸
也替AA配过剧的,怎么能叫不认识呢?
这一下,他是真的觉得哑口无言了。他明明知道是避雷针,但又没有证据去指责他,这就是避雷针的高明之处。此时
此刻他的心里竟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辛酸?苦涩?悲伤?愤怒?内疚?还是为AA的不幸再一次感到兔死狐悲?
五味陈杂,说不清道不明。
避雷针抿了口咖啡说:小楼,你不信任我。
段小楼冷笑一声:信任?你让我怎么信任?到底那些事情是你做过的,那些事情是你没做过的,我全部都不知道,你
让我怎么信任你?
段小楼说: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避雷针说:小楼,你别生气。你想想,我怎么可能想让AA死呢?他就算再对不起我,我也不会让他……这样。车祸这
种东西是我们都意料不到的,我只能说,我很遗憾。
段小楼说:我不是生气,我是愤怒。
AA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虽然他并不喜欢AA,气急的时候还诅咒过他祖宗十八代。但是现在这么一个大
活人就这样没有了。他听说过,AA是Z大的高材生,学医的,本硕博八年连读。年纪很小,跳过级,今年还不到二十。
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他现在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哪怕是一个旁观者看了都会觉得痛心,可避雷针,他怎么能够
这么轻描淡写的就把这件事忽悠过去了?好歹你们也在一起过,也曾经相爱过的。
避雷针说:小楼我无意伤害你的。
段小楼说:可你已经伤害了,不止我,还有很多人。我以为你会很难过,我挂了电话的一刹那甚至还想过要怎么安慰
你。
顿了一顿,补到一句:AA的死,你有责任……呵呵,当然我也有。
避雷针说:小楼,这话你说重了。能逼死AA的从来都不是你我,是他的粉丝们,或者说是悠悠众口。
段小楼再一次被震惊了,震惊的双下都巴掉在了地上。
他无法反驳避雷针的这句话,因为他说的确实是实情。避雷针确实做过一些事情,但要说这些事能把一个人逼到死,
确实是火候未到。刷微薄刷YYFC也是刷在段小楼身上;哪怕是曾经嫁祸于他,但料想AA也不会为了这一句话而心灰意
冷厌倦凡尘。
后来粉丝的各种喷骂才是让AA退出的原因,粉丝的人肉和相认才是促使他车祸的原因。
避雷针说:这件事情里的每一个人责任都大过你我。莫言、人肉他的人,喊他名字的那个粉丝、肇事司机,当然也包
括AA自己。与其在这里责怪我,不如去找找那个肇事司机?超速行驶撞死路人,应该可以判刑了。
段小楼不知道说什么。
避雷针又说:小楼,我觉得我们现在问题很复杂,不如先分开一段时间,等这件事过去了,你我冷静了……
段小楼说:你觉得我们还可能在一起?
避雷针说:为什么不可能?
段小楼说:当初我们是试试,现在试过了,发现不合适。
避雷针说:对不起。
段小楼说:依我看,你今天回去应该会上中抓网爆我的真颜?你的报复心那么强……
避雷针说:小楼,你想太多了。你从来没有骗过我也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为什么要揭你的短?这样做对我也没有
好处……
段小楼想了想,问道:蒋宇哲,你这辈子有没有做过什么事,是不从利益出发,或者对你没有确切的好处的?
避雷针又抿了口咖啡,揉了揉眉间似在思索。他说:你为难我了。这样的事还真不多……
顿了一顿,又道:或许和你在一起,算是一件。
段小楼无奈的叹气,脸上的笑容很难看。他说:那我是改表示感谢还是表示遗憾?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是一个没有丝毫
利用价值的人。
走的时候,他听到避雷针在身后喊他。他说:小楼……
58、李啸!
段小楼走了,走在阴雨霏霏的大街上。
AA去世了,他和避雷针也算是彻底玩完了。
他打算去事发地点看看,他想跟AA说声对不起什么的,虽然他知道这样做是于事无补的。
报刊亭里风风火火的买着今天的都市慢报,那个【花季少年惨死车轮下,竟是网络惹得祸?】的标题醒目的挂在那儿
,刺着人的狗眼。
事发地点车来车往,丝毫看不出昨天夜里在这个地方,有一个男孩子的生命无情的终止了。
熙熙攘攘的路人倒是窃窃私语着:
“哎,你知不知道,这儿昨天撞死人了!”
“是啊,一个男孩子,Z大的,可惜了……”
“听说撞人的是个权二代……”
“又是一桩无头案了。”
话题偏了,偏到了权二代身上,讨论着他爹有没有贪污腐败有没有包养二奶小三。没有人记得被撞死的那个男孩子姓
什么叫什么,也没有人记得他生前做过什么想过什么。
五米高二十米远,昨晚地上应该是血流成河了。
但是现在看来,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也许很快,AA就会被人遗忘。只在茶余饭后闲得无聊了才提起一句:呀,这地方以前撞死过人,真不吉利。
段小楼蹲在路边,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可能是他太过怪异有人忍不住好奇上来跟他说话:
“你是昨天那个男孩子的朋友?”
“真是造孽啊。”
“小伙子,你在这儿蹲着也没用,节哀顺变吧……”
“雨越下越大了,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段小楼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一整条街。现实不是动画片,警察不会拿粉笔沿着你身子的轮廓画一个白圈,也不会为
你封锁道路追究个中玄机。他甚至不知道AA究竟是从那个地方被撞倒,最后一刻又落在了哪个位置。
生命无常,好像沙雕的城堡,美好光鲜都顶不过一阵风的吹拂。
段小楼的手机响了,是某个合作过的后期。响了好久,段小楼都没有接。这时候打电话来,无非是告诉他AA的事。过
了一会儿,后期发来短信说:流年傻妈,你听说了吗?AA出车祸了。
说的小心翼翼的,不敢直接打上“死了”两个字。
段小楼觉得有点好笑。
现在打开中抓网,网上一定都是大片哀悼的言辞。
粉丝们会一遍一遍的发帖去纪念AA,纪念他的可爱纪念他的善良纪念他美好的声音。每个人都会因为他的死对他表现
出最后的关怀,哪怕生前多讨厌他多厌恶他,等到他死了一切也都随风散去了。
就像段小楼现在做得这样。
没有人再去说他以前做过的JP事,也没有人会去掐他。此时此刻的粉丝们都懂得安静了乖巧了,都懂得什么叫息事宁
人什么叫放人一条生路了。大家都聪明的知道不要去和死亡作对,死者为大。
其实这话想来有些搞笑。
此时的善良,当初在掐他的时候怎么没有表现出来?当时是谁风风火火的说,决不饶恕此类极品,绝对绝对不原谅他
的。他可以想象那些曾经鸡血这人肉段小楼的脑残粉们现在也在纷纷发帖表示沉痛的追忆,但这有什么用?人都已经
死了。
网上说话就跟放屁一样,有些人会为了一点小小的摩擦诅咒你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谁都可以不负责任的泼脏水,等
到真的伤害了别人后,再轻描淡写的收回前言,去假惺惺的表示遗憾。
避雷针有句话说的很残酷也很现实:打压就是打压,一次和一百次又有什么区别。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做那种事情。
段小楼觉得自己的心理充满了内疚和懊悔,几乎快要变态了。
手机铃声又响,是李啸。段小楼接起电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李啸在电话那头问:“小楼?你都知道了?”
段小楼不回答,李啸一个人自言自语着:“避雷针说他跟你分手了,让我来看看你。你现在在哪儿?”
“你怎么不说话?你到底在哪儿?”
“喂喂喂,你在听吗?你别走开,我马上来找你。”
手机掉在了地上,屏幕亮着,上面还保持着和李啸的通话。隔着老远还能听到他大声的呼喊,“小楼小楼,你别不说
话啊!我知道你很内疚,但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雨水打湿了段小楼身上的衣衫,顺着他的脸颊滑入衣领中,透骨的寒凉。
段小楼的举动终于引来了路人的围观,好事者报了警。几个片警接到了保安匆匆的赶来,好言相劝,可惜段小楼都听
不进去。围观的群众对他指指点点,说:
“昨天那个男孩子的朋友吧?”
“好像是傻了一样……”
“受不了这个刺激,估计要疯了……”
“快点带走吧,在这儿疯起来可不好看。”
熙熙攘攘的每一句话都丝毫不差的落进了段小楼的耳中,他在心里冷笑。他的神智很清醒,他甚至恶毒地想:或许明
天或许后天,你们其中的某一个的亲人朋友也会在路上被车撞死。到时候你们会像我一样,或者比我更不堪。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弥补。”
段小楼跟自己说,声音很轻。路人只看到他的嘴巴动了动,却听不到他说什么。为了维持道路的秩序,警察决定把段
小楼带走。
就在拉扯的时候,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他说:“对不起对不起,他是我朋友。我这就把他带回家去,麻烦你们了……”
在人群的切切私语中,段小楼被人罩上雨伞带离了事发现场。
这个人,是李啸。
“段小楼,你正常点。”
李啸把段小楼夹在怀中,撑着雨伞快速穿过杭州的大街小巷。
段小楼咬着嘴唇不说话,人看上去有点傻傻的。
李啸把段小楼带回了家,家里很大很干净。
段小楼坐在他的沙发上,低着头一言不发。李啸拿来毛经给他擦头,段小楼的一张脸在雨水里浸的清白。
李啸说:“小楼,去换件衣服吧,你这样会感冒的。”
段小楼说:“我曾经偷偷摸摸的诅咒过他死。在我以为是他刷我YYFC的时候,每天看到一千条骂我的话,我就躺在床
上诅咒过他不得好死。”他咬了咬嘴唇,“可我没想真的想让他死……我只是……说说而已。”
李啸摸着他的头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不会那么恶毒的去诅咒别人的,我知道的……”
“可是他死了。”段小楼说,“他死了。我有责任,避雷针也有责任,可他不承认!网上那么多人他们都有责任,可
他们以为发个帖表示一下哀悼就能过去了!报纸怪网络,网络又把责任推到现实中,就这么推来推去,那到底谁来为
AA的死负责!!!”
段小楼抱着李啸的身子哭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怨恨什么,可能是避雷针,可能是这个世界,也可能是他自己。他几乎可以想象,不久以后的某一天
,他或许被车撞了或许生了一场重病甚至是天上掉下来一块广告牌,他就这么死了。然后这个消息会传遍他的亲朋好
友之间,大家为他的死表示哀悼,却没有一个人确切而真实的记住他曾经想过什么曾经做过什么,曾经又有怎样的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