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老板你这是在撒娇吗？感觉好好笑……”

“笑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错了，您先放我下来好吗……”

“不放，话说吃饭的事情，你自己小心。”

“小心？”钱小惟纳闷的扭头看向对方。

小心什么？难不成吃个饭还能遇着个啥恐怖事件？

见对方毫无防备的样子，徐锋在心里直叹气。

虽说他根本没打算把萧凌回来的真实目的告诉钱小惟——他吃饱了撑着才会主动给自己增加情敌，但是对方这种完全不把那个男人的身体接触当回事的态度，也着实令他火大。

“虽然是表哥，但是你要是被随便吃豆腐，吃亏的人是我。”

“男人之间哪来的什么吃豆腐啊……而且他从小就那样，我也没办法。”钱小惟对徐锋无辜的眨眼，以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改变一个人的秉性和习惯何其之难，他才懒得花心思把时间精力放在改正萧凌坏习惯身上。

“总之我会注意的，他要靠过来，我就推过去——！！”钱小惟耍宝一样，对徐锋做了一个“龟太气功”的动作。

徐锋被他逗得闷声笑起来，但他笑的时候也没有闲着。

他顺势捉住钱小惟伸过来的手腕，把他压在地板上挑眉道：“我刚才起就很在意，你老说你表哥‘从小’‘从小’……他从小就对你动手动脚？”

“额……这个问题老板你要听我解释……”

“我不要解释，我只要补回在遇到你之前没对你‘动手动脚’的份。”

“这都哪跟哪啊，老板你冷静……冷……”

钱小惟和徐锋平稳的日常生活仍在继续。

秦凡最近总在想，如今的自己还能够做什么？

失去工作和地位的自己，不过废人一个，然而那个男人却对自己说“我需要你”。

——你需要我？需要我来当你人生中的笑料吗？需要我来当你舞台上的小丑吗？

如果无法从此处逃走，那么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秦凡拼命思考。

那个男人对自己提出了可笑的请求，他当自己是傻子吗？

不，也许自己真是傻子也说不定，不然人生怎会如此失败？

想去破坏，想去毁灭，想去撕碎……那些人的笑脸。

自己的不幸是谁造成的，那么就找上谁报复。

——对，这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才是正确人生的游戏规则。

——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时机才会降临？

“今天让你出门一趟，辛苦了。”还是这间小房间，男人用手温柔抚摸秦凡的脸。

“不过你看上去怎么闷闷不乐的样子？谁惹你不高兴了么？”

“所有人都让我不高兴。”秦凡拍开男人的手，抱膝坐在床头。

“所有人中包括我吗？”

“当然包括你。”秦凡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你恨我吗？”男人始终保持微笑。

“恨。”

“恨也是爱的一种，你恨我就代表你爱我。”

“歪理。”秦凡扭过头去。

这个男人简直莫名其妙，净会说些不知所云的瞎话。

爱吗？自己已经不记得“喜欢”或者“爱”是一种怎样的滋味了。就算现在这个男人一口咬定自己还爱着他，然后呢？那又怎样？爱情能够支撑一个废人活下去吗？

很明显，不能。

但爱不能，恨能，所以爱恨终究是两码事。

“歪理就歪理吧。反正你高兴的时候就说爱我，不高兴的时候就说恨我，我都习惯了。”男人无所谓的笑了笑。

“不过关于那件事，我还想再计划一下……”

“需要我帮忙吗？”

“当然，我现在最需要的人就是你。”

——现在。

“小惟惟，张经理最近的心情格外不错呢~”张狂趁杨主任不在的时候，凑到钱小惟这边的办公桌前找他八卦。

“是啊，最近张经理感情顺利，心情自然好咯。”钱小惟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眼也不眨的对张狂答道。

“那张经理和那个男孩……？”张狂两眼放光的问他。

钱小惟回头对她笑道：“上个星期两人就住在一起了，目前一切安好。”

“这可算是修成正果吧！”虽然对方还只是个不大成熟的孩子，但只要能让张黎发自真心的笑出来，这种事又有什么要紧？张狂为张黎现在的状态感到由衷高兴，不过……

“张经理这边还好说，那孩子的爸妈怎么办啊，他们不会找张经理麻烦吧？”

“这个……”钱小惟摸摸鼻子，小声对她道，“他爸妈已经离婚，不再管他了。”

“咦？”张狂有些震惊，“那这样岂不是……”

“嗯，也许这样对他来说更好吧。”钱小惟轻轻叹息道，“那孩子……杜任之也好好考虑过了，与其留在那个空有躯壳的家里，不如一心一意陪在张经理身边。将来的路还很长，他希望能做出令自己不会后悔的选择。”

“看来这个人还挺成熟的，一点都不像小孩子。”张狂欣慰的点点头。

“嗯，他可是声称要为张经理成为男子汉的男人！”钱小惟笑道，“而且张经理对于他的改变，心里想必也是高兴的。他搬到张经理家后，我和老板还有杜任之他叔叔那边的人都被邀请到家中吃饭，虽然他们俩在人前还有些害臊，不过已经十足的lovelove了。”

钱小惟想起当时的情形，不由会心一笑。

虽然两人的相逢是偶然，误会也是偶然，但这份真挚的感情和温暖却是必然。

张黎会对杜任之伸出援手是必然，杜任之会远远守望张黎是必然，两人能够彼此坦诚相见是必然，所以最后他们能走到一起——自然，也是必然。

“可见一见钟情加上朝夕相对的作用是多么的大啊……”他赞叹一般的打趣道。

张狂不太明白的望着他：“朝夕相对？你别告诉我张经理请了一个月的长假，是和那男孩朝夕相对去了吧！？”

“诶……我没告诉你么~~”钱小惟坏笑着把铅笔架在嘴巴上，“张姐你八卦能力不行啊，这种事都没打听到。”

“臭小子！当事人都不在公司，我上哪去打听八卦！”张狂做怒发冲冠状，“而且这么重要的事你竟敢瞒着我！？”

“唉，也不是什么好事……再说别人现在已经稳定下来，八卦就算了吧。”

“说的也是。”听钱小惟这么说，张狂也稍稍释怀。

“只要张经理觉得幸福，那就是幸福吧？”

“那当然。”钱小惟语气平淡的点点头，“每个人对幸福都有自己的期许，没有统一标准。”

钱小惟一直都讨厌那种规规矩矩、墨守成规的生活方式。

并不是说社会规则有什么不好，毕竟没有规则，社会就无法正常运行。但他讨厌被强加上某种固定的观念，比如好孩子就一定要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比如好生活就一定要有房有车、腰缠万贯。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何必要用同一个模子去苛求？

人生是过给自己看的，所以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又何必去在意别人的想法？

钱小惟一直都这么坚信着，但是——

“男人喜欢男人什么的多恶心……”萧凌的话稍稍刺痛了他的神经。

钱小惟对现在的生活没有一点怨言，也从不觉得和徐锋一起生活有什么不妥，但是这个男人的出现却让他的内心产生了些许阴暗情绪。

——为什么可以轻易说出那种话？你以为自己明白些什么？

钱小惟一边念及自己和萧凌的兄弟感情，一边又想把心里的愤怒不满朝他大吼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位表哥，但是——

“小惟惟你没事吧？”张狂担忧的面孔映入他的视线。

“张经理最近是过的很好，但你这边反而很不对劲啊……总感觉你这几天没精打采的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虽然惊讶于对方的心思细腻，但钱小惟只是微笑着摇摇头，不想多说。

他是很烦，因为今天晚上他要和萧凌一起吃饭。

没能像往常那样和徐锋一起下班回家，钱小惟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但绝对不好受。

——太习惯了，习惯有对方陪在身边，已经没办法一个人独自前行。

钱小惟嘲笑自己的肉麻，给徐锋打了个电话报备行踪后，朝约定好的目的地走去。

第44章

小资情调的西餐厅，明亮晃眼的银质刀具。

明明是自己最讨厌的地方，却因为萧凌想来而不得不来。

“抱歉，让表哥久等了。”

没想到对方已经先到一步的钱小惟，有些难为情的在桌前落座。

“没关系，我也刚来。而且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多等一会儿也是值得的。”

落地窗上印出萧凌潇洒清爽的身影，他眉眼弯弯的直盯着钱小惟瞧，仿佛他是什么稀世珍传的艺术品。

钱小惟被他盯得莫名其妙，他硬着头皮开口道：“抱歉这么晚才给表哥接风，话说表哥你房子找的怎么样？”

“找到了哦，上次是我唐突了，今天再和你说声对不起，没有考虑你的难处。”萧凌语气诚恳的对钱小惟道歉道。

“表哥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房子找到就好。”钱小惟赶紧对他摆摆手。

“不过你真要留在这里工作吗？”他忍不住问道，“表哥这次回到这边……”

“是为了你。”萧凌干脆爽快的承认道，“我回来就是为了你。”

“额……”对方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反而令钱小惟不知如何是好。

他皱起鼻子，无比困惑的指着自己道：“为什么是……我？”

就算小时候关系再好，那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吧？

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道理只是为了个表亲就跑来异地谋生吧？

“当然是因为你是我弟弟啊。”萧凌伸手摸了摸钱小惟的头笑道，“我这些年一直很挂念你，如今总算有机会回到这里，我当然要来照顾你。”

“照顾什么的……”钱小惟情不自禁的鼓起脸朝对方抗议道，“表哥，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能照顾好自己。”

“你不是小孩子？”这次萧凌转移阵地，揪上钱小惟的脸，四周立刻传来女客人们的窃窃私语。

“看看你这张脸，你说你大学毕业有人信吗？”

“……表哥你太狠了……”

“哈哈哈，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啊。”萧凌开心不已的笑着。

“话说这么些年，都是我打电话问姑父姑妈你的情况，你怎么都不跟我联系联系？小惟你一点都不想我吗？我这个做哥哥的真伤心。”

“这个……当然有想……”钱小惟出于愧疚之情，说了违心的话。

这种违心就类似于以前他在街上碰到小学同学的时候，别人也是超热情的和他说上一大堆什么“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好久不见”“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之类的话，但钱小惟往往对这些人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他每次都只能尴尬的装作认识——为的是不伤别人的心。

“是吗？我还以为自己是单相思呢……真高兴。”

单相思是这么用的吗！？钱小惟心想，表哥一定是个语文考试从没及格的理科生。

“说起来，你和那个老板住在一起一定很辛苦吧？”萧凌拿起餐盘上的餐刀，轻描淡写的问道。

“诶，什么？”话题突然被引向徐锋，钱小惟一下子有些懵。

“因为谁都不想和自己的上司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吧，那样压力不会很大吗？”

“额，也没那么严重吧。”钱小惟坑坑巴巴的回答对方，“老板人挺好的，没给我什么压力。”

“人挺好？”萧凌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抖抖眉毛，“话说小惟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和你的老板住在一起的？他不可能没房子住吧？”

“……”

这是一个多么高难度的问题……钱小惟在心里默默的泪流满面、捶地掀桌。

难道他要从电梯开始，把两人宵夜、同居、约会等等等等的事情统统说出来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不，钱小惟对自己坚决的摇头，这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灵机一动，对萧凌回答：“我和老板私交不错，他家房子最近装修，所以他一直寄住在我这儿。”

“那你是因为他才改变的吗？”萧凌的眼中突然失去了神采。

“诶？”钱小惟心头一跳。不是吧？还是被对方发现了！？

萧凌十指交握在一起，继续说道：“我知道人都会变，我也知道你不再是小时候那个跟在我身后喊着‘哥哥’‘哥哥’的小屁孩。但是我这次回到W市，我发现其实你跟过去没多少改变，你还是那样没心没肺的快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眯到看不见，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对人鼓着张包子脸……小惟，你觉得我变了吗？”

“好像……没有。”钱小惟迟疑了一会儿，朝他轻轻摇头。

“对，我也没变，我还像以前那样喜欢陪着你。”萧凌认真道，“比起改变，我更喜欢不变。改变只会带来不安和破坏，你说对不对？”

“可是……”不对，钱小惟不同意萧凌的想法。

也许一成不变的生活的确能带给人来安心感，但是一丁点改变都没有的话，人和人之间要怎么相互依存？

如果每个人都固守己见、顽固不化，不愿改变自己，不愿相互理解和信赖……

“可是表哥，改变也不全然是坏事吧？”钱小惟尝试向对方表达自己的看法。

“很多时候改变也能带来新的契机，让人变得更好啊……”

“所以你选择改变了吗？”萧凌有些落寞的问。

“改变这种东西就像蜕皮一样，你舍弃原本的自己，选择改变了吗？”

“舍弃什么的，没有严重到这种程度吧？”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消沉的钱小惟，有些不知所措的反问。

表哥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问题？自己的改变对于他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