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臣畅 下+番外——四月晴天
四月晴天  发于:2012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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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凯看着查三鑫,查三鑫叹了一口气,道,“大家让开吧。”

拓跋乌在士兵让开的道路中狂奔,很快便消失得无影踪了。

周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过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到手的鸭子飞了。”

查三鑫却皱着眉头,“郭翻怎么搞的?难道是那毒药失灵了?”随即转过头看着李奇,“小奇,这次只怕又要麻烦你

了,希望这次能顺利救回王大人。”

李奇早有此念头,立刻点点头,“这次我一定不会想上次那样失败!”说完就要踢马。

查三鑫却在此时抓住他的手,深深看着他,“不管你离开多久,我还是会如以前一样等着你。”

李奇一愣,低下头,过了半晌才道,“我知道的。”随即仿佛是害羞又仿佛是觉得浪费了些时间,一蹬马肚子,急急

冲了出去。

查三鑫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了,才转过头对周凯道,“应该可以回京了,这次的胜利前所未有,周将军和诸位将士,必

然都是大大的有赏,在下先恭喜周将军了。”

周凯呵呵一笑,一勒马头,大声对众人道,“休整一日,明日清晨班师回朝!”

第四十七章

这次逃走后的拓跋乌几乎已有些仓皇了。

他率着大军前去取那百万黄金,本是得意洋洋,颇为自满,却没料到被郭翻两路伏击,别说是黄金,就连自己的部落

也被彻底消灭掉,如今自己如失去雁群的孤鸿,漫无目的而心怀恐慌,全靠这马背上半死不活的人质才能得以逃生。

拓跋乌猛踢着马,只希望能跑快一点。

拓跋乌与周凯这人做过战,起胆量极大又贪恋军功,极有可能尾随在背后,等待自己精疲力竭的时候追上来杀了自己

,以拔得斩杀敌军首领的头筹。

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逃到自己离自己最近的三哥的部落,向他求救,并请他划分一些部落的成员和牲畜给自己,让

自己东山再起。

但三哥离自己尚有数百公里的距离,而且是正宗的游牧部落,从不固定住在某个地方,找到也需要很多时间。而自己

马背上的干粮已经用的差不多,水袋也在战斗中被砍漏,滴水未留,自己手里除了一把匕首和一把大刀,连弓箭也没

有,更别说射杀大雁或者兔子了。

拓跋乌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中奔跑着,却有些茫然。

王畅已经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却只是因为马匹的抖动而又吐了口酸水,眼睛都睁不开似的。

拓跋乌往后看了看,又转过头狠狠踢了踢马,看了看要死不活的王畅,从心里升起对这如蚂蚁一般脆弱之人的厌恶,

却又知道此人在自己找到哥哥之前是自己唯一的护生符,于是忍了忍,将那厌恶压了下来。

又奔跑了一阵,载着两人的黑马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拓跋乌用力踢它,它也只是动一动,再也不走半步,挣扎着将脖子压低,一边从鼻孔里喘着粗气,一边开始吃草。

这马匹载着两个人连续奔跑了两天两夜,再是千中选一的神骏之物,也挨不住如此的疲劳。

拓跋乌又狠狠踢了踢马,马匹嘶鸣着,却依旧一动不动。

拓跋乌无法,终于从马上下来,随即将王畅也一把扯了下来。

王畅仿佛是一张破布一般摔到了地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拓跋乌又累又饿,四处看了看,没有什么活物从身边经过,于是只能在草地中寻找一些可以吃的草根嚼了嚼,为了不

让王畅饿死,拓跋乌还丢了几根到他嘴里,可王畅连咀嚼的力气也没有了,含着那草根一动不动。

这时拓跋乌从离开自己的部落后已经又奔跑了整整一个白天,天色在此时已昏暗,拓跋乌只休息了一下,待那马吃得

差不多了,又拉着王畅爬上马背,缓缓往前移动着。

草原的夜里若是带着血又孤身一人,只怕会引来或遇上遇上野狼。

但在这担惊受怕的夜里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临近早晨的时候,拓跋乌碰到了一条小河。这小河不过半丈宽,却水流

清澈,还有一些鱼在河中游动着。

拓跋乌跳下马,欣喜异常地奔到小河边,也不顾寒冷的天气,先将脸浸进河里,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捧起一大口水

,咕嘟咕嘟喝了进去,连喝数口,才从河里站起来,仰天哈哈大笑,“天不绝我拓跋乌!我必东山再起!”

随后拓跋乌用湿衣服捞了七八条鱼丢到岸边,扯了一大堆干枯的草,随后用随身的火折子点燃,在匕首上串上一条鱼

,烤了起来。

鱼还没怎么烤熟时,拓跋乌便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接连吃了四五条,才终于忍住慢慢烤熟了一只鱼吃了起来。

这香味飘进挂在马背上的王畅鼻子里,饿了两天的王畅却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拓跋乌正在津津有味地嚼着那鱼肉,看见他一动不动伏在马上,走过去推了推他。

王畅又轻飘飘滑下了马。

拓跋乌低头看了看他,用力拍他的脸,“醒醒!醒醒!要死也等我找到三哥再死。”

王畅一动不动,拓跋乌用力推他肩膀,“醒醒,别死了!我还要靠你这挡箭牌呢!”

王畅依然一动不动。

拓跋乌摸了摸他的鼻子,竟是一点气都没有了。

拓跋乌咒骂了几句,又用力踢了踢他,才往后一跌,坐在草地上。

王畅死了!

这个认知并未在拓跋乌心中激起什么波澜,若说真有什么,那便是他应该在自己找到三哥后再死,若是可以,最好能

在他东山再起下次找郭翻报仇的时候再死。

可是他此时却死了。

拓跋乌虽有些遗憾,却并无其他的感觉。

拓跋乌已经两个昼夜没有合过眼,加上又经历过两次生死搏斗,体力早已透支,是活下来的愿望支撑着他逃到这里。

如今这里已是草原的腹地,离三哥部落的势力范围也没有多远,此处又有水有食物,天气也好,更不会遇到什么狼群

之类的。拓跋乌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将马绳挽在手上,将烤得半干的衣服盖在身上,沉沉睡去了。

他睡得十分香甜,过了一阵打起了均匀的呼噜,最后还说起了不知道是什么的梦话。

在拓跋乌又说了一阵梦话后,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人突然缓缓站了起来。

这人眼神明亮,站立的动作缓慢却连贯,并不像一个要死之人,更不像那已经疯了的王畅。

可这正是刚才那已经“死了”的王畅。

此时捆在他身上的绳子早已松散了,他轻轻抖动了一下身体,便将自己身上的绳子都纷纷抖到了地上,随后轻轻垫着

脚,往拓跋乌身边走去。

那马却并未睡着,看见他来了,打了一个响鼻。

王畅立刻定住身体,看着拓跋乌。

拓跋乌只无意识拉了拉手上的缰绳,却并未醒来。

王畅咬了咬嘴唇,更加快步地走上前去,然后从他身边拾起那把大刀,狠狠一刀砍向他的脖子。

王畅受伤又没有什么力气,却胜在偷袭的部位十分准确,拓跋乌在一声惨叫后立刻醒来,发觉自己的脖子一阵剧痛,

而自己的鲜血喷了一身。

王畅见他醒来,并未躲开,而是双手握着刀,站在拓跋乌身上没头脑朝下一阵猛刺。

拓跋乌反应过来时,脸上和脖子处又被刺了数刀。

拓跋乌在情急之中蜷起身体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躲开了王畅的攻击,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脑袋竟然无法正正地放在自

己的脖子上。

拓跋乌大惊失色,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已经被砍得只剩下一半还连在一起了,鲜血仿佛那潺潺的河水一样往下流

拓跋乌嘴角抽搐起来,“啊啊啊”的怪叫着,拔出腰间的小匕首朝王畅扑过来。

王畅也只凭着一口气支撑到现在,见他冲过来,连拿刀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刀把,举在胸

前,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朝拓跋乌冲去。

两人冲撞在一起的时候,拓跋乌将匕首插到王畅的胸口上,而王畅终于还是将那刀刺进了拓跋乌只剩一半的脖子里。

拓跋乌想要将刀再用力插进王畅的胸口,却发现眼前的手不停自己使唤,然后他惊异的发现,自己的视线莫名其妙在

慢慢滑下去,最后自己竟然看见了自己的脚和下体。

过了好一阵拓跋乌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终于像个母鸡一样咯咯笑起来,“好你个王畅!好你个王畅!好你个王畅…

…”说到后来渐渐没有了声息。

王畅僵硬地举着刀,直到那滚落在草地上的头颅失去了所有的生息,才一松手,将刀丢到地上,忍住那失去头颅的身

体压在自己身上的恶心和胸口的剧痛,失声痛哭起来。

第四十八章

王畅哭了很久,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哭。

在那些最难熬的日子里,他也咬紧了牙一声不吭,以至于到最后,他承受不住那些,终于疯了。

也许那疯的时间是他最轻松的时候,虽然知道自己在遭受些什么,可仿佛在远远看着一个旁人,自己所受的一切侮辱

和伤害,都仿佛是施加在别人身上一般,与自己毫无关系。

在这样的感觉中,他熬过了那些日子,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如幽魂一般一直看着自己的身体,直到某一天死去时,他

却远远听见了郭翻的声音。

那种感觉实在难以形容,郭翻的声音仿佛是晴空一道霹雳,又像是一道魔咒,将他正漂浮在半空的灵魂硬生生拉回到

身体之中。

魂魄回到身体里的一刹那,这身体遭受的痛苦与他的头脑连接到了一起。那些身体遭受的痛苦和心灵中造成的裂痕是

如此的难以忍受,让他忍不住呕吐起来。

而恰好那时拓跋乌也带着他往回逃走了,他脸又朝下的,是以拓跋乌并未发现他的异常。

清醒之后他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希望拓跋乌不要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恢复了,而后来的马匹颠簸,也确实让他

除了呕吐,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被查三鑫和周凯伏击,拓跋乌落单而逃,他才想起可以乘机杀了拓跋乌,于是一直继续装疯卖傻。

那时他身体已经快碎掉了,身上到处是之前被凌虐的痕迹,拓跋乌又用硬物伤了他身体的内脏,好几日没有吃的,又

在马上如此颠簸,而他拼着那杀掉拓跋乌的信念,竟能一直忍到最后,然后假戏真做地装死骗过了拓跋乌。

至于他终于杀掉了拓跋乌,那更是他没有想到过会有的成功。

他本打算与拓跋乌同归于尽的。

如今他也算是为自己报了仇,终于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王畅哭了一阵,终于停止了呜咽。

这时他已彻底体力透支了。没有力气抬起手来擦干眼泪,更没有力气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无头尸体拔出胸口的那把匕

首。

其实拔不出来也无所谓。

活下来比自己死去更为艰难。因为他已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拓跋乌在众人面前大肆宣扬自己已被哪些鲜卑将军奸污,他回去不过是给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丢丑。而郭翻……

王畅想到这个名字就觉得比那插在胸口的刀还要让自己疼痛难忍。

郭翻喜爱的是那个骄傲倔强出身高贵容貌出众的王畅,绝对不会眼前这个半死不活被人奸污过的疯子。

而自己,也已经肮脏地不配再活下去了。

王畅愣愣看着头顶北地蔚蓝的天空。

从被拓跋乌强暴的那天起,自己便已做好了死去的准备,如今老天还让自己报了仇,此地又风景甚好,天空蔚蓝,流

水潺潺,微风吹拂着大地和自己的头发,便这样离开,也是美事一桩。

与郭翻在一起的日子虽短,却不枉此生。若是有来生,便来生再与他相恋吧。

若是……真有来生的话……

王畅闭上眼睛,等待死神来到自己的身边。

血不停地从那匕首造成的深深伤口中流出来,周围越来越冷,最后冷得连意识模糊起来。在一片迷糊中,王畅觉得有

人在拍他的脸。

莫非拓跋乌并未被自己杀死?

王畅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只是勉强睁开了些眼睛。

过了好久他才发现,眼前真有人在拍自己的脸。

那人见他睁开眼睛,满脸欢喜,“王大人!王大人!您还活着!您还活着!太好了!拓跋乌是您杀的吗?”

王畅迷迷糊糊认了半天,觉得那人十分眼熟,又过了好一下,才想起这是李奇,于是他蠕动着嘴唇说了那句违背他意

志的话,“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随后他终于坠入了黑暗中。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间简陋房屋的破床上了。王畅睁开眼睛,想了想,把前后发生的事都联系起来,这才无力地开

口道,“李奇?”

李奇端着一碗药应声而入,“王大人,您醒了?”

王畅想起身,刚用了一点力气,便痛得叫了一声,又跌回了床上。

李奇将药放在桌上,快步上前将他扶起来,“王大人,您别起来,您失血过多,应该静卧休息。您胸口的伤还算万幸

,那拓跋乌力气颇大,匕首插进您身体后直接插在了骨头上,您断了一根骨头,匕首却因此没有插进内脏里,是以虽

然流了太多鲜血,却只是些皮肉损伤,并无大碍。这些日子您也受苦了,身体发虚,所以我还熬了些鸡汤给您补补身

体。这药是找这镇子里最好的医生开的方子,止血化瘀,您先喝了这药,等下我在去舀些鸡汤。”

王畅看了看那碗中的药,抬起头,“你告诉郭翻我还活着没有?”

李奇笑了笑,“您受伤挺重的,我马不停蹄将您送到这里,又忙着照顾您,还没来得及跟郭大人联系呢。您醒了,我

也就放心了,我马上跟郭大人联系,也同时通知王大人。”

王畅摇摇头,“谢谢你,李奇。我这命也是你救的,今后咱两便两清了吧。你还是赶快离开,不要再理会我,更不要

跟郭翻和我哥哥说我还活着。”

李奇愣了一下,“为什么?郭大人和王大人一心救您,您还活着,他们知道了只怕要喜极而泣,为何要让他们以为您

已经死了,这不是让他们伤心吗?”

王畅看着他,“伤心?不,若我还活着,他们却只会难堪。王家是不会接受一个被敌人奸污过的儿子的,而郭翻,郭

翻他更不会接受一个被人强暴过的我。”

李奇摇着头,“怎么会?郭大人知道您的事后还是拼命要救回您,他怎么会不接受您?”

王畅看着李奇,微微笑了一下,“就算他们能够接受我,我也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他们被人耻笑的把柄。我已配不上

郭翻,配不上王家了,我活下来,在暗中看着他们健康快乐地活着,便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恩赐。我如今心意已决,还

请你能成全我,将我活着的事情隐瞒下去。”

李奇愣了半天,摇着头,“王大人,这怎么能行?郭大人因为谢大人阻止他出兵来救你,已经将他杀了。郭大人为了

救回您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现在的他又冷酷又恐怖,谁也不敢接近他。他为了救回你,是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的,用

尽一切手段的。您这样对待一心想就回您的郭大人,是不是太残忍了?”

王畅看着他,“残忍?不!我这是为他好。”

李奇还想要说什么,王畅顺手将那药碗拂在地上,那碗立刻碎了一地的碎片。

王畅忍痛掀开被子站到地上,随后拾起一块锋利的碎片,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插。

李奇立刻上前拉住他的手,“我不说,我不说便是了,王大人。可您不回郭府和王府,今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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