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黎甄不耐烦地问。
墨奇一开始还挺感动的，毕竟有人关心自己总不是件坏事。可还没等他溢于言表呢，一桶水就泼了上来。
“……关你屁事哦！”白了他一眼，墨奇转身就走。
黎甄怒道，“真他妈不识好人心！别到时候哭着来求我！哼！”
墨奇收住脚步，顿了顿，一个转身走到他面前，先明媚一笑，然后抬起脚，趁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对准脚面用力踩下去！
“啊——！”黎甄捂着脚痛得五官都扭曲了。“死人妖你……”话还没说完，领子又被人拽起，黎甄深感自己今天真是蠢毙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被人当傻子踢！
“喂，死变态。”墨奇冷声道，“你们家到底是你大，还是黎耀东大？”
“啊？”
“如果他大，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是你大，那么我告诉你，你他妈真是个废渣渣！竟然放着他跑来威胁我？！早知道老子就在合同上写清楚要你提供24小时贴身保护！死变态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要是哪天死了一定拉你做垫背！”
墨奇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不消片刻便成了开了闸的水坝，泪流成河。
黎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傻了，好半天才找回了舌头，结结巴巴地哄着他。但可惜人家那是憋了三年的泪啊，哪儿是轻易能止住的？
无奈之下，黎甄就只好维持着被拽的姿势站了十多分钟，脚疼也顾不上了，一手轻 拍着墨奇的背，一下一下，跟哄孩子似地，直到对方大雨转小雨，慢慢又变多云。
墨奇嚎啕大哭发泄了一阵，人也舒畅了许多。他觉着自己不能总被人牵着脖子当猴耍，于是一边抽噎着一边换了个手继续拽着黎甄的领子说道，“姓黎的，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乖乖脱光衣服让我拍照片好回过头叫人告你找我，二是赶紧找人灭了你堂哥！你选吧。”
黎甄心想这什么跟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不过把墨奇那断断续续的话自动拼凑之后，他还是明白了大致的情况，当即就沉下脸说，“灭他不难，已经在我的日程上了，但你总得给我个提前实施的理由吧？”
墨奇用袖子擦了擦脸颊，抽噎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黎甄顿时怒上心头，“不说就不说！老子稀得听啊？！”
“那你就让我拍裸照。”
黎甄觉得这死人妖八成是受刺激太大，完全处于蛮不讲理的状态了，根本无法正常沟通，于是他耐着性子道，“我要知道理由。”
“我凭什么告诉你？”
“……不说拉倒！”
“那你就脱光了让我拍！”
“你！”黎甄吐血。刚想甩手走人，忽见墨奇那哭红了的双眼，他深深叹了口气，垂下了扬起的手臂，认命地掏出手帕递给他。
“喏，先擦擦吧。”
墨奇低着头接过，道了声谢。
黎甄的本意是想让他擦干眼泪，省得看着心烦，谁知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叫他顿时目瞪口呆。
“哼——！”墨奇抖开手帕，用力擤了擤鼻涕。
“谢谢，我今天没带纸巾。”
黎甄表情崩溃。
“你——”
“你要理由是吗？好，上车后我告诉你。”墨奇忽然抬起头指了指不远处黎甄停着的车。
坐在黎甄新买的奔驰上，墨奇倚着靠背，不愠不火地将前因后果悉数告诉了他。包括何先生的事，以及曾经被打的事实。叙述过程中由于墨奇一直望向窗外，因此他没有看到黎甄在听到他被人关小黑屋毒打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怒意。
“说完了？”
“嗯，就这些。你的选择呢？哦，当然，你还可以选第三种，跟他们合起伙来整死我。”墨奇半讥讽半自嘲似地说道。
“狗屁！”黎甄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你他妈觉得我是这种人？！你良心被狗吃了？！我要是想整你干嘛还费心巴力地带你去治疤？！我他妈真想……”
墨奇回过头瞪着他。
黎甄不得不把话咽回肚子里。也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对死人妖哭红的眼睛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每次遇上都是完败。啧，真奇怪。
“……你放心，黎耀东那里我会替你解决。至于你那些照片，我也会想办法彻底处理干净。你就安心管好你的咖啡店，别去想些有的没的。老爷子还等着你陪他下棋呢。”
听到最后一句，墨奇总算破涕为笑。
“等这些事过了，我也没理由上门了吧？”
“谁说的？合同上写的是一个月，你想违约吗？”
“嗤，我可不想成为豪门斗争的牺牲品。”墨奇不屑道。
“你好像对豪门偏见很深？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进门都没机会啊？”黎甄皱眉。
“知道，但是我不想。”
“为什么？”
墨奇斜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因为在我眼里，你口中所谓的‘豪门’等同于一堆麻烦。为了金钱和权力，家人之间可以斗得你死我活。虽然找个王老五傍着或许能不愁吃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可以在其他人面前炫耀显摆一些普通人拼搏一辈子也买不起的东西。但那之后呢？人的贪欲是无穷尽的，有了王老五就想买奢侈品，有了奢侈品就想买稀有物。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东西只要够用就好，没必要吃锅望盆。豪门之类的看着是挺风光，但背地里那些勾心斗角不是谁都能玩得起的。”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的苦你未必知道。三年前的墨奇也曾妄想过一步登天从此飞黄腾达，可结果呢？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什么锅配什么盖，每个人设想的未来都是美好的，但事实如何，却必须得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走着才能知道。
这是何先生教给他的，最深刻的一课。
不过黎甄听着就不太舒坦了，“你别把我跟那何什么的混在一块儿，老子可从没给你订过霸王条款！”而且每次几乎都是黎甄吃瘪，哪有真正让墨奇吃过苦头？想到这儿黎甄就一阵胸闷，这死人妖还真是天生来克他的，商场上那些手段到了他这里就根本使不出来。
可恶啊——！黎甄被自己气得脸色铁青。
墨奇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心想还是找大夫替黎甄看看比较好，面部神经瘫痪什么的，得趁早治。
“喂，死人妖。”黎甄突然开口。
“干嘛？”
黎甄侧过头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有没有想过，真的跟我谈一场恋爱？”
嘎啦啦。
墨奇听到了自己神经绷断的声音。
37.狗急跳墙
秋风萧瑟。下午骤降的气温将路人们杀得措手不及，纷纷竖起衣领疾步赶往目的地。偶尔有人想着去饮茶铺买杯饮料暖暖身，却意外地发现，赛尔街上那家小有名气的咖啡馆竟没有开门营业！失望之余，也只能改日再来，品尝那令人回味的特制卡布基诺。
不过，与门外的寒风阵阵相比，奇克肖咖啡屋内却是怒火滔天，拍桌子踹凳子，一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恨不能直接撸袖子干架。
“我他妈早说了跟杨斐然一块儿的都是混蛋！你们偏不信！”
“放屁！明明是你们警察办事不利！纳税人的钱都让你们白糟蹋了！”
“滚你娘个球！别给我装什么良好市民！偷税漏税的事儿你他妈干多了！”
“你他妈再说一遍？！”
“好了好了，不要吵，你们两个冷静一点！解决问题要紧啊！”
“是啊，克汀你听听子修的，别跟人比嗓门，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赶紧找人去呢。”
“霖子说的对，黎先生，克汀，你们先别吵，找到墨墨才是当务之急啊！”
几番劝架后，当事人终于冷静了下来，喘着粗气狠狠瞪着对方。
“OK，那么我把事情再重新复述一下，大家发挥集体智慧想想办法。”王泽霖强按着吕克汀的肩，逼他坐下，然后说，“今天上午在黎氏公司附近，我们的大老板墨奇被人绑架，现场只留下了一块手帕，经确认那是黎混……黎先生昨晚上送给他的。由于手帕上沾着大片血迹，我们不排除墨奇是被人打晕后绑走的。”
“而且六个小时过去了，我们没有接到任何索要赎金的电话和要求。所以我猜测，对方只是受雇‘绑人’，目的并不在勒索。”言子修适当补充道。其实联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神秘包裹，不难判断出这极有可能是黎耀东狗急跳墙的结果，但苦于证据不足，他们暂时还无法动作。
“那怎么办呢？时间拖得越久，老板就越危险啊！”齐鸣玉神色担忧地说道。
“应该不会，如果对方是为了用老板威胁黎先生，那么在他联系黎先生之前，墨奇应该是安全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事情的种种迹象告诉许非，黎耀东这次恐怕是真的豁出去了。墨奇的处境，非常不乐观。
“靠！那要怎么办？！”黎甄一拳重重捶在桌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愤怒。他才刚刚跟死人妖要求交往，隔天人就被抓了，还生死不明！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
一想到墨奇或许是为了还他手帕才遭的难，黎甄拳头捏得死紧。他发誓，等死人妖救回来之后，他一定不会放过黎耀东！包括家里那四个叔伯！
“行了！都听我的！”吕克汀也总算冷静下来了，他冷着脸说道，“当务之急是找人，然后救人，所以我们分头行事！”
胡乱揉了揉头发，他一一布置任务道，“霖子打电话给明绪，让他帮忙找到何先生——我们不能排除这件事跟他没关系，所以这条线不能落下！”
“行，我马上就打。”王泽霖马上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小玉，小布，Alva哥，你们留在店里等消息，我和霖子负责警局的线。”
“好，你放心！”
王泽霖挂了电话，“小绪说何先生正在公司里，要我们现在赶过去堵他。”
“好……”
“等等，这个交给我来！”黎甄突然打断道。
吕克汀快速思考了一番，最后点头道，“可以，不过你一个人战斗力不够……子修，你跟他一起去行吗？”
言子修站起身朝他淡淡一笑，“当然。”
吕克汀握住他的手轻轻一捏，随后转过头对众人道，“为了我们共同的兄弟，大家行动起来！”
墨奇觉得自己真是衰，难道他今年命犯太岁吗？威胁、绑架轮番上阵，还有那……回想起昨晚那段惊心动魄的“告白”，即使被绑成了粽子他还是忍不住颤抖。
“大哥，这男的抖成这样，不会是打傻了吧？”
“哼，傻了就傻了，不管我们的事！诶，老六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铁皮门就被踢开了。
“大哥！我们回来了！”说着，老六将一个瘦小的男人扛了进来，像扔垃圾似地扔到了墨奇边上。看样子，应该是他们另外绑架的人。
墨奇瞥了眼那昏死过去的倒霉鬼，心想自己还不算最惨，但是当他看清楚对方的长相时，他蓦地瞪大眼睛。
这，这，这不是何先生家的宝贝疙瘩吗？！哪个不要命的疯子连他也给砸了？！瞧那一脑门子血，要是让何先生看见了，这帮流氓一个都活不成！
墨奇满脑袋都是“护城河碎尸案”之类的词，不禁被自己的想象画面吓了一跳，刚一皱眉，他就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想到自己的脑瓜上好像也破了个大口子，墨奇就恨得牙痒痒。
可恶啊啊啊！！难怪一直头晕晕的，根本就是被打出脑震荡了啊！该死的臭变态黎甄！每次跟他扯上关系总没好事儿！今天早晨他只是想去还手帕而已，顺便再解释一下昨天他不是故意揍了他又落跑的，谁知道会在黎氏公司的隔壁被人给堵了！Shit！真狗屎！
墨奇扁扁嘴，却牵动了受伤的部位，顿时疼得泪花滚滚。
好疼啊——！
不过用脚趾头想他都能猜到这是谁干的好事，只是没料到黎耀东胆子那么大，竟然把盟友的心肝宝贝也给弄了过来。啧啧，真是自寻死路啊。本来么，惹毛了黎甄大变态最多被拉去填海，但要是惹怒了何先生这尊大佛，那凌迟也不够他报复啊。
墨奇悄悄动了动四肢，确定最严重的伤是被砸个窟窿的额头后才松了口气。他明白，在黎耀东成功勒索完黎甄之前自己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而黎甄发现他失踪之后一定会想办法来救他，所以也就放下心，慢慢在心里盘算着回头该怎么跟黎大变态结这笔账。此时的他还没仔细想过，为什么他那么笃定黎甄一定会来，而不是寄希望于吕克汀和王泽霖这两个警察。
却说转眼间到了傍晚，房间内的四五个流氓聚在一张方桌前胡吃海喝，不一会儿桌腿边就堆积起了一个个空酒瓶，七横八竖地倒在地上。而那几个流氓，几瓶马尿下肚后也都歪歪斜斜倒在桌上，嘴里咕咕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大概是喝醉了。
墨奇估摸着趁机逃跑的成功率有点低，于是干脆闭目养神。可就在这时，身旁那位宝贝疙瘩醒了，并且第一眼就看到了带血又带疤，面相恐怖的墨奇。
四目相对。
说心里话，墨奇对这个天生有智力缺陷的人曾经十分嫉妒，但真要说恨，他却恨不起来。因为自身的条件限制了宝贝疙瘩的理解能力和行为能力，所以现实生活中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污染不了他，也因此他永远都能直率地表达内心的想法，就比如现在。
“小奇？”宝贝眨了眨眼，目露喜色地望着他，那眼神仿佛见到了多年失散的兄弟。
去你妈的兄弟！墨奇本想国骂一句，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不恨，不代表他就得喜欢这人。撇撇嘴，墨奇决定别过头不理他。
“小奇，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你的头受伤了！”何家诚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手脚都被绑着，他怎么动都没能靠近墨奇一步，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诶，你别咬绳子！”墨奇连忙制止他。“我没事，你躺在那里别动！”
“哦。”何家诚居然像以前一样，十分听话地躺着不动了。
墨奇忽然头更疼了。敢情这人还拿他当弟弟呢？！唉，纯洁到这个地步，那姓何的保护得还真好。墨奇心里有点小小的嫉妒。不过既然何先生的保护措施那么严密，那这群流氓是怎么绑到人的啊？
何家诚回答，“厕所。”
墨奇恍然大悟。也是，再严密也总不可能连上厕所都跟着。啧，该称赞绑匪足智多谋么？
“小奇你也是吗？”
“我……”墨奇刚要说话，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为首的流氓头子原先还有些醉意，但接完电话后就清醒了许多，一人一脚把其他人给踢了起来。
“都给我死起来！金主来电话了，要把那个红毛带走！”
不是吧，难道黎甄败了？！天啊啊啊！
墨奇惊恐地往后躲，但那个叫老六的男人率先抓住了他的头发，猛地一扯，痛得墨奇叫出了声。
“赶紧的！把他拖下去！金主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