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
就这样,在扫黄组众人孜孜不倦的努力下,消息很快传遍了分局。而罪魁祸首吕克汀同志却一派悠闲,坐在办公室里喝着早茶看着八卦杂志,等候老爹杀上门来。
可惜,知子莫若父。人家吕厅长来是来了,但偏偏在吕克汀上厕所的时候到了扫黄组,没过两分钟人就走了。对于儿子的流言蜚语,人家吕厅长一句话也没说,只一个“杀必死”的眼神就把众人心里的好奇猫全干掉了。
啧啧,怎一个“强”字了得!
然而,就在吕克汀放松戒心,下班后带着满腹狐疑回到家打开房门时,意外出现了。
门内,一名目测身高约一米八八的中年男子正穿著白色老头背心,脚踏塑料凉拖,嘴里叼着烟斜眼瞧他。
吕克汀大脑当机了十秒,眼神从对方的脸慢慢移到他的六块腹肌上。
“我靠你个死老头子!!快把衣服给我脱了!!这是子修买给我的!!穿坏了你赔得起吗?!”
吕步“啊”了一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又撩开衣服抓了抓肚皮,漫不经心道,“房子是我的,老子在自个儿家里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就算在床上拉屎也轮不到你管。”
吕克汀吐血。谁能想到堂堂厅长在家时竟然会如此粗鄙庸俗?简直有伤风化!!
“兔崽子。”吕步再次语出惊人,“你现在挺能耐啊?敢跟你老子耍阴的,你不怕我直接废了那小娘儿们?”
“你!!”吕克汀顿时气血冲脑,眼珠子一瞪抬手就往老爹身上揍。
吕步自然不是省油的灯,随手一挡便化解了危机。
吕克汀再接再厉,手脚并用一齐出动。但对方的等级完全在他之上,没过多久,对方一个摔背就让吕克汀的血槽由红变白。
You lose 。
楼下的王大妈听见这熟悉的响动,颇为感慨,“小吕又回来看儿子了啊。”
当提前回家的言子修看到摔晕了的吕克汀被人拖进门里时,他又惊又急,大叫着“你干什么?!”就扑了过去。
吕步一个没留神儿,竟被撞得松开手倒退了几步。
“小汀!”言子修急忙将摔晕了的吕克汀护在怀里,眼神盯着家里的不明来客,锐利得仿佛一把刀。
“小娘儿们,力气不小嘛。”吕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怎么感觉像在调戏良家妇女呢?
言子修上上下下扫视了他一圈,冷着著脸道,“先生贵姓?”
吕厅长一愣,答道,“俩字儿,吕步。”
吕布?还貂蝉呢!言子修皱了皱眉,“那阁下家住何处?”
“背后。”吕步向屋里一指。
“先生。”言子修冷冷道,“从小区大门往右拐走十五分锺,看到包子铺后再往左走五分锺有一家私立医院,那里的精神科是全天候接诊的。如果你没钱看病我可以帮你打电话订床位。”
吕步暗觉好笑,明知故问道,“所以?”
言子修站了起来,毫不畏惧地瞪着他,“所以,请你马上滚出去!”
吕步听了哈哈大笑,道,“小子,你知道我是谁麽?”
“不管你是哪位皇亲国戚,在主人家门口打人,我没报警抓你已经算客气的了。”言子修语气凌厉地说道。他明白,眼前这粗鄙庸俗的壮汉应该是吕克汀的亲戚,或是别的什么人,与入室抢劫什么的应该没关系,所以才放下心跟对方作口舌之争。要不然,现在警车已经到了楼下了。
“哦?没想到你还挺有种的嘛。”吕步虽然对他依旧抱有成见,但对于言子修护着自家犊子的举动,他还是有点满意的。“言子修是吧?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先拖那混小子进来,还有,我是他爸!”
坐在并不宽敞的沙发上,吕步点了根烟,半响后才幽幽开口,“我也不废话了,你们俩今天就给我分了。”
“凭什麽?!”吕克汀当即拒绝。“我现在已经成年了,我喜欢谁想跟谁过日子都是我自己的事!你赶紧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臭小子!一年不抽你,你他妈就皮痒了啊?!敢跟老子叫板,老子废了你!”
“刚才是我大意了!你以为我真打不过你啊?!”
“好啊!今儿不抽死你,我就不是你老子!”
说着说着,父子俩又准备干上了。
言子修一开始的确震惊了好一阵才终于接受了两人是父子的事实,但他实在没见过三句话不合就要武力相向的父子。
“呃,小汀……”
“子修你别怕!这臭老头本来就欠揍!”
“你他妈再说一遍?!”
“说你又怎麽了?!小时候你从没管过我,现在倒突然装起家长来了?我呸!你演戏给谁看呢?!”
“兔崽子你良心被狗吃了?!没有老子养你你他妈能活到现在啊?!”
“哈,是,你养我,养个屁啊!每个月给点臭钱罢了,人家养条狗的都好歹得隔三差五的来看看,你他妈每个月才回家几次啊?!我一个人过了小半辈子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愿意跟我过日子的媳妇,我凭什麽要因为你的一句话就跟人分了?今天我跟你摊牌,我就算不要你这爹,也不会不要我媳妇!”
“啪!”
吕克汀的脸被这一巴掌扇得偏向了一边。连吕步也满是惊讶地看着比他还激动的言子修。没错,打出这一巴掌的不是吕家老爹,而是吕家媳妇。
“子修……”吕克汀被打懵了,他完全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麽。
“收回你的话。”言子修垂着头,双肩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其他,微微有些颤抖。
“子修?”吕克汀觉察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想要上前抱住他却被用力甩开。
“小汀,向你爸爸道歉。”
“什么?”
“我要你道歉啊!!”言子修眼里泛着泪光吼道。
“子修!子修你别哭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吕克汀一见他这摸样,心就慌了。他急忙搂住言子修一边道歉一边哄他,但还是不清楚自己究竟哪儿做错了。因为在吕家,父子间这种程度的争吵几乎是家常便饭,就连当事的父子俩也是吵完就拉倒,互相不会记仇。难道是亲亲被吓到了?不会吧……
言子修紧咬着下唇,深藏在记忆里的珍贵回忆齐齐涌现,令他难以自控。言子修小的时候,父母离异,忠厚老实的父亲独自一人将他拉扯大,可惜由于积劳成疾,家中也没有积蓄给父亲看病,他只得眼睁睁看着父亲撒手人寰。
其实,父亲经常出门在外,不是因为他不想回家,而是因为他必须努力工作,赚钱抚养自己的孩子。
其实,父亲偶尔打骂孩子,不是为了发泄怒气,而是怕孩子会学坏。
其实,父爱一点也不比母爱差,只是父亲们都不善于表达。
可是当孩子终于明白父亲的一片苦心时,父亲却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样的悲剧,一次就够了。
吕克汀听完之后沉默不语,只是抱着言子修的手臂更用力了一些。
吕步心里也不好受,他掐了烟准备出门,省得继续冲当电灯泡。
“爸。”吕克汀突然叫住了他,内心挣扎得十分痛苦,最后才咬着牙憋出一句对不起。
吕步一震,刚踏出门的脚硬是停在了半空。
“……他娘的!老子一大把年纪了受不了这么酸啊!!”吕步烦躁地抓了抓头。“你们!给你们俩五分钟收拾收拾!老子要出去吃饭!你俩作陪!听见没有!?”
“出去吃啥呀,儿子媳妇都在,能让你饿肚子么?”吕克汀白了他一眼,“老爸,你先进来坐会儿看看电视,我跟子修给你做饭,等着啊。”
吕步闷闷地收回脚步。
“呃,吕叔叔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去做饭。”言子修抹了抹微红的眼睛,心情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啊,子修我跟你一块儿去!”吕克汀讨好似地跟着他进了厨房。
吕步独自坐在沙发上,心情有点复杂。事实上在他到达了Y市后,已经打听过了言子修的事,也知道了这孩子在失恋后遭遇过了什么。但是,要他很快就接受有个男媳妇,他还没那么大肚。不过看在这孩子还算懂事的份上,还是给个机会再观察一阵吧。
“咳,小言啊,弄个三菜一汤就行了。”
“好,番茄蛋花汤行吗?”厨房里传来言子修受宠若惊的声音。
“嗯,行!多放点葱花!别切成葱段啊!”
“靠!你个臭老头真麻烦!我都已经切好了……哎哟!子修别打!我重新切还不行么……”
听着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动静,吕步忍不住笑了出来。
嗯,阔别了十多年,这房子终于又有了“家”的感觉了。
29.三件大事
最近这几天,赛尔街上接连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奇克肖咖啡屋恢复营业了。
第二,楚维秋入狱了。
第三,王泽霖跳楼了。
先让我们来看看这第一件事。
在关门歇业了整整半个月后,奇克肖咖啡屋终于重新开业。不过,这头一位上门的客人却让众人有些措手不及。
“喂!再来一杯咖啡!”中年男子毫不客气地向某人喊道。
“我靠你……”「大爷」二字还未说出,吕克汀的手臂便被人掐了一下,外加一枚眼刀。
“……请稍等。”使劲儿捏了捏扫帚柄,吕克汀黑着脸前去下单。
吕步见状,心里甭提有多乐了。哈哈哈!不枉他今天特别请了假过来看看,这白使唤儿子的感觉真是爽!
“小言啊,帮我加份炒饭,多放点葱花。”
“好的,您稍等一下,马上就来。”言子修不敢怠慢,立刻走进了厨房。
墨奇见状,偷偷问王泽霖,“诶,这拽得二五八万的大叔是谁啊?”
“嘘,小声点。”王泽霖拉着他走到一边,压低嗓门道,“那可不是什么二五八大叔,而是吕克汀他爸!”
“不会吧?!”墨奇瞪大眼睛,“怎么外形变了这么多啊?我记得小时候吕叔叔可是院儿里最帅的人呢。”墨奇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位带着一脸坏笑大叔。而后者正继续以折腾自家儿子为乐。
“搞什么啊,我要的是卡……卡什么基,你给我端的是啥玩意儿啊?”无视身旁服务生露出的凶狠目光,吕步依然找茬不断。
“我靠!你他妈什么意思啊?!”吕克汀抹布一甩,终于爆发了。他撸起袖管,随时准备干架。而刚从厨房走出来的言子修也并未上前阻止,只是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有哪一天,这对父子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吃顿饭,那才叫不可思议。已经体会了多日“父子情深”的言子修如是感慨道。
“怎么着?你还想动手殴打顾客?”吕步挑眉,故意用十分夸张的语气嚷道。
“你——!”吕克汀的拳头捏得死紧,可他明白这是在店里,决不能做出会影响店铺形象的事。但眼前这该死的臭老头,不教训他简直没天理了!
“去,给我重泡一杯。”吕步笑得张扬,似乎笃定对方拿他没辙。
就在吕克汀气得快发疯的时候,一份喷香扑鼻的炒饭被稳稳地放在了餐桌上。
“吕叔叔,您点的炒饭。”言子修面带微笑,态度温和有礼。
“哦……”吕步忽然有种危险的感觉,但一时之间也没多想。
“这是我亲自做的,请您慢慢品尝。”微微一欠身,言子修悄悄拽住吕克汀的衣角,示意他回去干活。
万般不情愿之下,吕克汀只能边磨牙,边走去另一头拖地板泄愤。其他人见没戏唱了,也都纷纷各归各位,谁都没有注意到言子修那一霎那间勾起的嘴角。
真正的报复,是要让人有苦说不出,有痛不能言,有吃不能吐。
所以,当吕步咽下第一口饭时,他的脸立刻就绿了。
多加了半勺盐的炒饭,足以让他回味无穷。而且言子修已经说明这饭是他亲自炒的,假如吕步跳起来大吼饭有问题,那么事情就会变成他这个恶公公在故意刁难儿媳妇了。
真够阴的。
吕步恨恨地想。不过,有如此能干的媳妇陪在笨儿子身边,他这个做爹的也能安心了。
所谓知子莫若父,吕步最怕的不是儿子喜欢男人,而是他那冲动的个性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虽然他曾动用权力保住了儿子的饭碗,但要是再来个比杨斐然更狠的,他可能就真的力不能及了。
“……买单,结账!”硬撑着吃完了整盆炒饭,吕步的嗓子都有点哑了。
没办法,被齁的。
吕克汀冷着脸将账单拿过来,拍在他跟前。
“多少钱?”
“免单,我请你。”
“啊?”吕步有点惊讶。难道这小子良心发现了?
吕克汀扯了扯嘴角,硬生生道,“请自家老头子吃顿饭的钱,我还有。”
吕步一怔,连掏皮夹的手都忘了收回来。
“老头。”吕克汀叫道。
“干嘛?”臭小子想反悔?
吕克汀嗤了声,撇嘴道,“以后想吃炒饭,就到店里来,我请你。”
难得温馨的话,却吕步不知所措,只好将目光偏向窗外,半响后才憋出了一个字,“嗯。”
言子修站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心里也由衷感到高兴。可是还没等他放心多久,两人又开始没事找事了。
“小子,你会炒饭么?”
“总比你连咖啡名字都叫不全的好!”
“你取的名字怪里怪气,一点都不好记!”
“臭老头!说你没文化你还不信!卡布基诺的名字又不是我取的!它本身就叫这名!”
“靠!臭小子!你是不是欠揍啊?!”
“明明是你找茬!”
“臭小子……”
言子修扶额。看来,要这对父子好好坐下来谈话,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到了下午,吕步正式告辞。临走时,大家皆出门相送。吕步也很满意这群年轻人,甚至对墨奇说,如果资金上或其他方面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给他。
吕克汀虽然不情不愿,但一想到下次再跟老头子见面又不知是何年何月,态度也就自然软了下来。
上车之前,吕步还拍了拍言子修的肩,大有“我把儿子交给你了”的意思。
“哦对了,有件事或许你们听了会高兴吧。”吕步摇下车窗,“楚维秋的案子审完了,判了三年,昨天人已经进去了。”
肖远凡坐在书桌前犹豫了很久。
这一周来,他几乎每天都能收到一封只写着收件人姓名的奇怪信件。信的内容他没有看,因为光是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就让他不敢轻易拆开。
既然当初已经决定了从此不再相见,那么这些信也就没有阅读的必要。
可是,楚维秋入狱的消息却如同一枚炸弹,在他心中激起了层层波浪。吕克汀特意去警局打听了一下,原来那人被关得很远,远到要乘两天的长途车才能见到他。而那几封信也是他提前写好,算准了日子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