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脑子里飘飘然,周围看热闹的人估计也快肉麻死了。忽然,他眼珠一转,目光定在身后的什么地方,表情变得异
常紧张。
顺着他的视线,我转脸看过去,立马也愣住了。
一个年轻女孩站在那里,不是别人,居然是黎知知。
第四十七章
像是猛然挨了一记霹雳,我的脑袋一下子空白了,两眼直视过去,像做梦一样的感觉。
她怎么会来这里?!真是活见了鬼了!
对方也是差不多的表情,眼神似乎更加呆滞。周围簇拥着三五个人,大约是她的朋友,看到这样的情形,直愣愣地怵
在那里摸不着头脑。
钱遥没有说话。我起身想要过去跟对方说点什么,被他挽住胳膊让我少安毋躁。这么做是对的,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大家都需要撑住面子。黎知知也没打算跟我们打招呼,表现得远比我预料的要乖巧。短暂的震惊过去了,她回过神来
,转脸对朋友们说了几句话,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再说过话。好好的兴致被这出意外的插曲给莫名其妙地破坏了。我一直想不通:她怎
么会来这种地方?看着规矩清纯的小淑女,原来也有让我始料不及的未知面目。
幸好之前已经说明,对于她,我多少也可以问心无愧了。只是钱遥……世事难料,有些问题不得不提前去面对,而且
更加棘手。
他说:“没什么,反正我也要对她表姐那边说了。”
“你确定?”不是不信任他的表态,就像之前说起过的,看他这么为难我宁愿什么都不要捅破,能瞒一天是一天。自
私也好,卑鄙也好,谁都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强。
“我不管你是怎么计划的,”我说,“现在的局面不好对付,到时候你悠着点儿。”
不知怎么地想起卢佳楠来,想起她的一通通忠告。女人对感情总是孤注一掷的,如果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结束一切,会
让她们更加挫败、沮丧,怀疑自己从头到尾都没被真正爱过。更何况遇上这种情况,感觉就像被捉了奸,再也瞒不下
去了才摊的牌。如果我是杨曦,我会发疯。
之后几天里,他都没怎么跟我联系过,想必真是在跟那边展开交涉,估计不是那么容易处理妥当的。算不算是自作自
受呢?哼,骗人真的不会有好果子吃,没有谎言可以支撑到最后。
不管怎么说,这应该算是他的私事,我不会过问也没必要过问,只是一想到他在那头一个人焦头烂额,心里总不是个
滋味
又到了周末,我妈过两天就要回老家了,不知怎么老惦记着他,招呼我一定要把他请来家里吃饭。我请了,人来不了
,飞去上海了。我妈很是遗憾,吃饭的时候念叨个没完。
“看吧,做了这么一大桌子,以为你朋友要来……”抬头看着我,一本正经地皱起眉,“喂,我说你没跟人家闹别扭
吧?”
我摇头叹笑,“没有,您别多心了。”
将信将疑的眼神,好像我真会拿这种事瞒着她似的。过后叹了口气,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没有最好!多好的小伙
子啊,人又帅气又懂事……对了,他有女朋友没?赶明儿回去了我给他介绍……”
“妈!”忍不住打断她的浮想联翩,我轻声说:“妈,您别瞎操心了,他不是我什么朋友,他就是我的男朋友。”
轻描淡写的语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控制不住了,受不了了,想要跟他来个同甘共苦。事后想想,没有比当时
更好的机会了。我没做错。
她愣住了,这也在意料之中。过了大约几秒钟,忽然露出笑脸,强打镇定,“这这……你这是跟妈妈说什么笑话呢?
”
我也保持住平静,再一次清楚告诉她:“我没开玩笑,我就是那个意思——妈,我喜欢男人。”
“够了!”
她拍响了桌子,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很不好看。我是被溺爱惯了的,从小到大,她连一句重话都没跟我说过,今天第
一次吼得这么大声,震得我心惊。
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谁不知道该说什么。把筷子一撂,她站起来,摇摇晃晃的不太稳,我
起身去扶她,被狠狠推开。
她一个人进屋去了,我留在桌子桌子边开始抽烟。后来想了想,把饭菜收拾了,洗了碗,回来路过她的房门,听见里
面嘤嘤的哭声。心都碎了。
那一天里,我们都没再说过话。晚上我敲门让她出来吃饭,她让我滚,之后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该怎么办?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舅舅过来找我了。
气势汹汹的,一进门就把我推到一边,直接奔去房里我妈。舅妈紧跟在后面,尴尬阴沉的脸色也很难看。说真的,这
阵势多少把我给吓住了。我记得他今天在外地还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参加,为了这种事风风火火赶回来,不紧张也得紧
张。
我妈出来了,一张脸憔悴得不行,一夜之间皱纹爬了上来,眼泪都快哭干了。真想抽自己,可是有什么用?舅舅出手
解决了我的踌躇,一巴掌打过来,干脆痛快——
“你跟你妈说的什么?!混小子……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我妈哭了,扑上去劝他别打我。舅妈也来拽他,让他住手,被对方狠狠摔开出去。
“你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我这就把你废了都不可惜!”
这通狠话我不敢不信。今天总算见识到了,他对我妈还真是天地为鉴的忠贞不贰赴汤蹈火。心中萌生出不合时宜的感
动,意外地想笑。妈说不出话来,虚弱地倚在舅妈怀里不停抹眼泪。姑嫂间的那些偏见芥蒂全都没了影儿,眼下所有
矛头都对准了我这个挨千刀的逆子。
大家都在气头上,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关键是先要把我妈安抚好。舅舅也顾不上劝她,招呼舅妈把我妈扶出去,待会
儿跟他们一起过去。临走时放话警告我:“你给我好好想想明白,想不明白别出这个门!”
砰的一声巨响之后,整个屋子静了下来,像是突然转入另外的时空。我站在客厅中间,脑中空空如也,不知所措。
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预料到,就是因为想到了,再面对起来,才知道现实原来可以这么残酷。是啊,我是应该好好想
想,想想自己都干了些什么,闹成这样的局面到底值不值?
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困惑怀疑什么了,心情压抑到了极点,什么希望什么鼓励都派不上用场——脆弱吗?茫然吗?孤零
零地陷入绝境,一筹莫展。
实在受不了了,下午我给钱遥打了电话,告诉他现在的情况。他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也没有安慰,事情到了这份上,
说什么也是废话。
“你给我等着,别忙着乱来……臭小子,你他妈真是一天也不肯给我安生!”
换来这么凶巴巴的一通训斥,我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还真是犯贱得厉害!他那边的事也不知道处理干净没有,现
在又被我乱上添乱,被骂了活该。偶尔又觉得自己这就像是故意的,非要把事情闹出来给他摆在天平上,试探出分量
。
第二天星期一,我将就老板的禁足令没去上班。不是我没想明白,是我不敢把想出来的结论告诉他们,而且我也用不
着想。
呆在屋子里一天了,没吃什么东西,浑身有气无力。真像那什么似的,等着人家上门来搭救。十点钟他给我打来电话
,事情出了大状况。
没想到舅舅的话是当真的,派了四五个人日夜把守在楼下各处,不许我擅自行动,也防备着其他人上门——看来他是
真了解我们两个。钱遥刚出停车场就被截住了。
“你现在怎么样?!他们有没有锁着你?!”
“我……”说不出话来,喉咙里被什么给噎住了,没想到自己真有这么忪!
话说不清楚,扔下电话开门出去,旁边一个人影冲了上来,果断地拦住我。我奋力挣扎,又来了一个,牢牢将我挟制
住。就在这时候,钱遥从对面安全梯里跑了上来。还没跑出门口,后面追上两个人把他拖出,这边又跑来了一个人伸
手拦在我们中间。这样子说来好笑,两个大男人被隔开来大喊大叫,闹得跟牛郎织女似的。
“放开,让我跟他说话……混蛋!”
他着急了,红着眼挣扎呼喊,平时那些风度和冷静都不知去哪儿了。老实说,这样子让我感到欣慰,得意,但也更加
难受。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挣了几下子就把力气全耗尽了,情绪这么激动,禁不住膝盖一软,差点没跪下去,被人扶
着往后靠在墙上。
“威威!”
这样子大概把他吓到了,着急地拼命挣脱出来冲到我跟前,拍我的脸,“你怎么了?你绝食是不是?!妈的,你小子
别跟我演戏了!”
有那个力气我就笑出来了,真的。他扶我起来,肩膀架着我。周围几个人慌了神,有点不知所措。钱遥凌厉的气势占
了上风,吩咐他们赶快去给我弄点吃的上来。回头教训我——
“别玩这些没用的把戏!你给我进去好好呆着,该吃就吃该喝的喝!这件事我会去办,处理完了我就回来找你!”
我点点头,什么都不用说了,有他这句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本来就是这样,有些事他可以干,而我却不行;他能干得好,而我却一败涂地。逞强对我们都没好处,他比我有能耐
,比我强,他什么都能行,我……
我不能没有他。
承认自己的软弱,其实也是一种坚强,又一次把所有的信任都交付了出去,又一次迎来了失望。
他确实是把事情给处理了,但我却没有等到他回来。
第四十八章
当然,他这么做不算是逃避。虽然没有说明,但我确信他当时一定是去找上了我舅舅。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面对面的,
两个人骨子里都不是服软的,再加上积怨下来的一通是是非非,情况一定不堪想象。
这些我都不想理会。照他说的,我一直等着。两天后,舅舅找上我。我妈已经被他劝着回老家去了,好像这里的一切
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看他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我的心沉了下去。
没有问我想得怎么样,只告诉我一个结果: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个人已经走了。
“他已经跟我承认了,是他带坏了你。这件事我也不想追究了,说多了不体面,从今往后,你给我规规矩矩做人,不
许再碰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知道他没有骗我,是有人骗了他。不想争辩什么,我也对他坦白,告诉他我本身就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几年里我都经
历过什么,干了些什么。把他气得发抖。
“我不想讨论您跟他的其它恩怨,”我说,“就我的这件事而言,您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我不会像现在这样明
确地找到自己的位置。他是完全照着你的意思去做的,把我培养成您心目中的后继人。只不过中间有些因素任何人都
左右不了,连我自己也没办法。如果可能的话,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招惹上他。不是他带坏了我,是我在引诱他……
”
话一说出来,我不出意外地又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心里却是意外地舒畅,差点没笑出来。舅舅摔门走了,之后再
也没跟我谈起这件事了。
那之后第二天我就跑去上班,脸皮厚得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公司里冒出了传闻,大概是那几个临时保镖透露出
去的,我当然是无所谓。舅舅要是觉得难堪,就让他自己去处理吧。
然后我就知道了,舅舅那天说他已经走了是什么意思——钱遥辞职了。这个消息是舅妈转告给我的。难怪那天舅舅那
么轻易就饶过了我,也许是拿出恩人的姿态要他保证这么做的。看来还是不死心,以为罪魁祸首一走,我就该老老实
实地走回正路。太幼稚了。
这么一来,事情确实是“解决”了,至少其他人是这么看待的。一切就像是两年前的重演,电话打不通,甚至连他的
后续消息都不再有人传言了。连房子都卖了,这一次,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真的断了吗?我不信。有时候我以为
自己已经完全了解了他,原来还是这么捉摸不定。
过了足足四个月,还是音讯全无。某天忽然接到一通电话,居然是杨曦。
没有骂也没有吼,看着泼辣倔强的一个女人,原本是很知书达理的,随和淡然的语气倒是让我不禁有些忐忑。
“那天表妹看到你们,确实是给我说了。她太稚气,还以为是误会,以为你们只是……只是在开玩笑。”
我说对不起,不该欺骗你们。可是心里并没有嘴里说得那么愧疚,事情到了这一步,我没有觉得对不起任何人。
她也叹气一笑,有些自嘲,也很坦然。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其实我也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一开始他就警告过我,说是以前有过男性情人,可我不死
心,还是那样死缠烂打上去。我真傻,还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得了他,犯这种幼稚的毛病。我相信他也喜欢过我,对我
是真心的,可是从他一回到那边……情况就变了。他再也没主动正眼看过我。呵,知道我那么频繁跑过去看他是为什
么?我不想他走得太远,虽然我也知道他迟早会跟我摊牌。可是我没想到,他会就这么一走了之。”
我又说了一遍对不起,这一次是真心的了。
她说:“行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究竟错在什么地方。”
是吗?其实我也是这样的感觉:也许我们都错了,但原因又是什么?
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知道那钱遥现在的处境,最后还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我。如此宽容大度,令我自惭形秽。忽
然明白到那个人的一些想法:只有当她原谅了我们,一切才有继续的可能。
这个虚张声势的混蛋!
一个星期后,我请了年假,把事情料理妥当,收拾行李上路了。
根据杨曦的描述,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偏远的小县城。先乘火车,再换汽车,折腾了七八个钟头总算到了目的地
。找了家像样的宾馆把东西放下,来不及缓口气,马不停蹄地上街打听到那所学校的位置。
微寒的初冬,细雨绵绵,清新的空气中有一股大都市里已经绝迹了的微酸的泥土味道。站在校门外,隔着围墙栏杆,
看到学生们在操场上三五成群地追赶打闹。触景生情,让我想起了当年如出一辙的青涩时光。淳朴的小城,治安不坏
,门卫管得也不严,随便一个借口就放我这个外地口音的陌生人进去了。
刚进去没走几步,像是有预感,一眼望向不远处的篮球场,一度朝思暮想的身影不期然跃入视野。
没有太多感慨,单纯的愉悦油然而生。脚步随之轻盈起来,不假思索的快步走过去。来到场边,拨开围观的人群,面
不改色冲进交战正酣的队伍中。
趁人不备,一举将球夺下,娴熟地运球,炫耀似的停在原地而不急于进攻。看到我的出现,他毕竟免不了惊讶,但眼
神迅速恢复如常。彼此心照不宣地对视,深黑的眸子里目光固然坚毅,而微微皱起的眉头表明他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