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怕谁 下——小兔兔布布
小兔兔布布  发于:2012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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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从那以后,我跟他就算是彻底断了。

再没有任何联系,电话号码确定是换了。不死心地上网试过几次,从来没有回应,估计是被拖进了黑名单。

哼,真够绝的!就是这种作风才像他——钱遥,你这只毒蝎!

没想到会像这样结束。拼了命地撞得头破血流,对方却好像不养不痛。一辈子的热情就这么耗尽了,倒头来却成了个

傻子。

说是这么说,日子还得过下去。周末一有空照样去逛酒吧、俱乐部,喝酒、跳舞,跟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打情骂俏

。对家人的承诺几乎成了空话,不是我本性难移,只有在那种地方,靠那些肆无忌惮的狂欢,才能觉得自己还活着—

—忘我地活着。

始终提不起劲找人睡觉,连自慰的次数也少了,清心寡欲,提前走近更年期,人就是这样变老的。

有时候也找上苏庆一起消磨时间,稍微说几句贴己的话。不管事实如何,对于他,我始终觉得有亏欠。之前无意识地

跟他争夺一场,不放在心上,最后还把人给赶跑了,害他们天南地北连面都见不到。可是他说——

“你不用对我感到抱歉,其实他走了,我也觉得松了口气。”

他怎么想的我并不那么关心,也不怀疑这样的念头是否属实。看来这人还真会把握我的心思,确实让人感到宽慰,但

同时也很危险。我也不止一次想到过,他应该会知道钱遥现在的联络方式——再怎么绝情也要留点余地,毕竟,人与

人要区别对待。

对此,我难免心存嫉妒,但也稍稍有些慰籍——好歹也算是对我另眼相看了。或者他也是信任我的,知道我不会再去

纠缠。承蒙他把我看得这么有自知之明。

就这样慢慢挨吧,就像那句话说的:时间可以治愈一切。时间真可怕。

过了一年,我顺利升上了市场部的经理职位,事业可谓是蒸蒸日上。同时还在舅舅的提拔下,破格加入了董事会,成

为其中最年轻的一员。

如此安排,不是没有招来过非议。起初我也想要推辞避嫌,可站在舅舅的立场仔细一想:他现在手下走了一员大将,

用人吃紧,从底下一个个提拔上来,人员结构的信任度什么的必须重新评估。他不是一个草率的人,既然能做出这样

大胆的决定,肯定不光是针对我一个人考虑的。

一眨眼就到了二十五岁,所谓男人的重要成熟期。承前启后,回顾自己的种种经历,再看看眼下和可以预见的将来,

这才明白从前那样子有多嫩,说是小毛孩子还真是。莽撞、肤浅,简直什么都不懂。征地、竞标、销售策划……明里

暗里的各种勾当干得热火朝天,近乎麻木了,才蓦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可以变得这么心狠手辣。

当初跟我一起混出道的几个人,除了老费等个别人跳槽走了,剩下的个个身手不凡,成了市场部的新生骨干,接连当

上主管、经理,前途无量。这样的现状让我偶尔想到什么,最后总是不了了之——人都走了,感慨还有什么用?

倒是时常想起苏庆和舅妈说过的话,时时提醒自己要以身作则。这不是什么恃宠而骄端架子,事实已经是这样了,装

模作样假谦虚不是我的爱好。再说了,处在这个位置绝不是什么潇洒气派的事,同样的职位上,我所肩负的压力和责

任比其他人艰巨得多的多。

这回大年刚过,由我领头,接到了可谓是工作以来难度最大最具挑战性的一桩项目。

买地竞标。位置在市中区,面积不算太大,根据市政府的规划,拟订修建一座标志性的商业建筑。盈利方面的考虑尚

在其次,这几年的金融风暴把人折腾得够呛,大大小小的房地产公司被淘汰了不少,“理盛”采取保守态度,暂时退

出大城市里的激烈竞争,主要在周边的郊县屯地,以此保存实力。现在经济呈复苏趋势,公司很有必要在本市这块大

本营亮出大手笔,体现自己的优势和地位,重整旗鼓。

这天上午召开董事会,舅舅当众宣布决定,把这件事交由我全权处理。事情是早就定好了的,几位老总表面上也没什

么异议。我所诧异的是:如此具有战略意义的重大计划,舅舅居然真的一股脑全撂给我——我有这么值得他信任?莫

非真是小看了自己。

会后开始忙碌,先召集手下把事情吩咐下去,讨论初步方案。

情况并不复杂,简单平常的土地竞标,无非是人脉通融和情报的搜集利用,以“理盛”现在的实力和我处理这类问题

的经验,应该说是游刃有余。稍微有点麻烦的是,参与竞争的对手中有个来头不小的——“尚合实业”。

响当当一个名字,业界的领头羊,其势力几乎覆盖全国。这次进军本市可谓来势汹汹,显然是要以这次竞标为契机,

高调竖立品牌形象。之前舅舅给过我提示,鉴于这一情况,我们的态度不必太强硬。对方实力雄厚,哪怕就此败下阵

来,对我们也无大碍。关键是要借题发挥,他们要拿也不能拿得太便宜,趁机抬高地价,刺激本地市场,带动本公司

其它各楼盘的销售业绩。

他这么安排就是不想让我太为难。无论结果如何,完成这件事,都不会损害我在公司的名声和地位。

是取是舍,总要确定一个行动方向,做好相应的部署。稍微讨论了一会儿,现任高级主管的李翰,也就是大李,忽然

大声叹气道:

“算了!依我看,咱们这次左右是拗不过的,还是退而求其次,专心考虑该怎么跟那伙人抬杠吧!”

我抬眼朝他一睨,“怎么说这种话?”

虽然自己也有这样的打算,可一来就听到下面的人冒出这种语气,心里大不痛快。这小子也是神经粗得很,仗着自己

跟我熟络,也不顾我的脸色,继续得意洋洋摆弄他的“高见”——

“大敌当前,想不打退堂鼓都不行啊……”抬头看着我,睁大眼睛显得很惊异,“怎么?你还不知道?给,接着!”

说着就把一沓文件夹从半空中抛来。我稳稳接住,打开来一看,是参与本次竞标的各公司概况。之前忙着跟上层打交

道听指示,把研究敌情等准备工作先交给手下去搜集整理,届时再汇报给我。

别的那些没兴趣,直接翻到“尚合”部分。分量不少,内容也相当详细,重视度和针对性不言而喻。大李这小子表面

上嘻嘻哈哈没正经,办事能力却实在没得挑,不然也不会被我视为左右手,至今留用在身边。

一路看下去,突然一个名字跃入眼中,占据了全部视野。

脑中霎时空白。

钱遥,“尚合实业”派驻本市的分部经理兼执行总代表,本次竞标计划的头号策划人。

心底下隐隐感到吃力,有点喘不过气。

“怎么了,老大?你真懵了?”

听到大李的声音,我回过神来,狠狠瞪过去一眼。对方粲然一笑,“看你脸都快白了,还以为你怕他呢!哈哈!”

“瞎扯什么!”我不以为然,低头再看了看那些文字,不禁陷入思索。

虽然确实是断了往来,可毕竟都曾处在同一个生活圈子里,流言蜚语总避不开。之前听同事们谈论,大略知道他在那

家公司的就职的事;当初听到“尚合”这个名字,也有一些触动,只是想不到居然真有这样的巧合。关于这一点,舅

舅没有对我提起。但他肯定不会不知情,刻意不去强调,大概是不想让我关注进去,无端增加压力。

不管他们怎么想,事情已经按照每个人都担心的趋势去发展了。李翰说得对,我是怕他,可我更怕我自己。

下午接到苏庆打来的电话,约我晚上吃饭。一听到这样的邀请,我估计到了接下来的内容,果然听他一来就对我说:

“遥遥回来了。”

我说:“我知道。”

他眨眨眼,略有些诧异,大概是觉得我的表现太平静,让他有些失望。

我把工作上的事跟他说了一遍,不咸不淡的语气。之后他点点头,轻声道:“是这么回事,他也跟我说了。”

听他这么讲,我暗自冷笑:果然只有我一个人是被排斥在外的。

他问我:“怎么样?你放得开吗?”

“有什么放不开的?”我满不在乎地冷嗤,“那些东西扯不到工作上去,我管他是谁,该怎么做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

。”

他淡笑点头,似有些佩服,“你真坚决,让我……”

“又让你动心了?”我忍不住戏谑。他笑而不言。

两个失意的情场败将,不知不觉竟成了莫逆之交。这一年多下来,我们平淡往来,渐渐有了一种近似暧昧的默契。有

时我也想到,如果没有那场可笑的尔虞我诈,或许我们倒可以就这么在一起,相敬如宾,聊以慰籍。

他摇摇头,“不,你不会是认真的。”抬眼看着我,眼神似有些认真,“你心里的那个位子没有空出来,不可能真心

接受别的任何人。”

我不禁愕然,随之付以淡笑。

他这个人总是这样,看什么都清清楚楚。其实我也不糊涂,自己心里的事比谁都明白。从来没有忘记,也丝毫没有冷

却,硬生生压抑着自我,心底下的那团火却愈演愈烈,一触即发。

这样子算什么?

时间都治不好,我得的是绝症。

第三十章

没多久就跟他再见面了,情况再次出乎我的意料。

不仅仅是对手那么简单。过了一个星期我才知道,除了针对市区的行动,财大气粗的“尚合”早在几年前就派出先遣

部队,不动声色地对本市周边一些有开发前景的地段展开蚕食。

北郊的一座古镇,风景优美,人文气息浓郁,极具旅游观光价值。最近由市政府主持,意图将其打造成一处新的旅游

景点。“理盛”也算颇有远见,多年前就在那里屯下了不少土地,等着这个机会把地价炒起来。在这方面,“尚合”

与我们算是不谋而合。被纳入规划范围的地段,两家基本上各占一半。因为是受官方调控的风景区,建筑风格什么的

要求统一协调,以求完美。应政府号召,两家公司就此展开了合作。

这天临时收到通知,被召去开会,不清楚具体内容,也没有多想,一来到会议室门口,蓦然看到那个人正堂而皇之地

坐在里头。

那一瞬间,说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却没有我预料的那么强烈。平静地看过去一眼,认清他的模样。不知是不是记忆

出了错,他看起来跟那天离开我的时候毫无二致,冷冰冰的表情和眼神,微微上翘的嘴角浮现出让人警惕的冷漠微笑

我保持镇定,若无其事地走进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会议由董事长的现任助理主持,没多久宣布主题,果然是要

讨论古镇的合作开发事宜。

这件事说起来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我明白舅舅的用心,他是要我借这次机会看看对手,当面摸底。上面手牵手搞合作

,下面腿脚相加斗得起劲儿,这就是所谓的“战略合作伙伴”么?

因为是初次会谈,对双方人员一一作了介绍。轮到钱遥,气氛显然有些尴尬。在座众人不会不清楚他的来历,眼下看

着他代表现任老板跟昔日的东家对面而坐,分庭抗礼,气宇轩昂的架势,各种感慨难以尽数。

两个钟头过去,会谈草草结束,双方以礼相待,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出了会议室大门,钱遥被这边几个负责人围得

团团转,交流联络方式,安排一些必要的应酬。他现在算是首脑级人物,不屑跟我这个不相干的小头目交手结识。对

我来说,这倒是个契机,不需要什么勇气,也没必要避嫌,光明正大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着打招呼——

“好久不见。”

他回头,眼神平静地看着我,“凌主任,有什么事吗?”

我垂眼淡笑,衣服里掏出名片,递过去一张。他拿在手里看了,眉毛抬了抬,笑道:“升职了,恭喜你。”

相应地伸出手,我握住了,依然直视着他,旁若无人地谑笑说:“用不着拍这种马屁,跟你现在的风光比起来,我还

差得远!”

他冷漠不语,对我的嘲讽不以为然。手伸进外套,取出名片礼节性地回了一张。我接过去看着,拿上电话,按照上面

的号码拨了过去。

他略诧异了一下,不慌不忙从裤袋里拿出抖动着的手机,笑着看了看,放在耳边接听。

两边传来同一声轻笑,“搞什么?”

我说:“看看这次是不是真的,别再忽悠我!”

一旁众人看我们这么面对面打电话闹着玩,一个个表情木然,一脸诡异地冲我们瞄来看去。

我继续说:“今天星期五,晚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Rainbow’叙旧?”

他看着我,复杂的眼神颇耐人寻味。像是思索了片刻,挺干脆地说:“好啊。”

我的心骤然一紧,无法遏制地激动起来,笑脸有点维持不住了,按捺住气息压低嗓音说:“八点钟,不见不散。”

两人一起挂上电话,没再说什么,他转身领着手下几人就这么走了。我站在走廊里好一会儿没有动作,脑中思绪纷纷

。刚才的邀请也许是突发奇想,但并非只是个纯粹的玩笑。

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换成别人,一定对这种死乞白赖的行为嗤之以鼻。我也知道这样子可笑,没有尊严,

没有底限。可要是不这么犯贱,我也不知道该对他怎么办。

下班回家,吃了饭换好衣服,跟往常一样打扮得光鲜亮丽,出门赴约。

推门进去,看他已经坐在了吧台边,热热闹闹地身边围了几个人。不愧是昔日的风云人物,过了这么久还被人念念不

忘。客观地去比较,我不敢说自己就是最痴情的那个。

走过去发现自己没位置了。他回头看到我,笑着跟面前坐着的一个人打手势,让对方起立让开。这个人我也认识,看

他认出我后,一脸的惊疑地来回打量我跟钱遥,不禁有些暗爽。

我说:“既然来了,怎么不替我先点一杯喝的?”

是我提出的邀请,这会儿跟他耍赖倒挺有趣。他没表示什么,招呼酒保过来,问我:“喝什么?”

点了杯软饮,端在手里跟他开玩笑碰杯。

“给你接风洗尘!”我笑道。忽然看到他身上穿的好像还是上班时那种正式的白衬衣,皱了皱眉,手指伸过去轻佻地

翻了翻他的衣领,嗤笑,“在那边呆了一年多,怎么就没学得洋气点?”

“怎样才是洋气?”他转脸看我,表情十分不屑。

即使这样,跟他视线相对的瞬间,我的心还是禁不住地狂跳。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这个地方跟他正式做伴交谈

。回想当初那些邂逅与过节,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就这么漫不经心地喝着酒,心照不宣的两个人脉脉不得语。有些话他不开口,我还真不知该怎么提起。不时转眼看着

他,暗淡迷离的灯光下,俊朗优美的轮廓清晰而雅致,头发似乎比从前更短了,干练刚毅,男人味十足。真是着了道

了,怎么看都顺眼,明明被这个人伤得那么深,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突然开口道:“你现在住哪儿?”

他转眼若有所思地看我,“你问这个做什么?”冷漠的口吻,再熟悉不过的轻蔑表情。我知道,我在他眼里又犯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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