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母亲，秦天眸色暗了暗，而想要利用不该利用的人他自当让他后悔当时的“精明”。
挑眉轻笑，秦天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拿着锦囊的手瞧，光滑如玉堪称完美的一只手，谁又能想到刚刚上面还有伤口呢？
神既已死，他真的不介意……成为……新的神……
尉迟雨，我要你回来……
而这些心思出门的迦璇自然不知，要说她送出那个锦囊却是一时冲动，那是她打算留给另一个人的，全了那个女人的心思也还了女人的情。不过给了言归，她也不后悔。在她的人生信条里，做过的就绝不会后悔，不仅无事无补更是弱者所为。何况什么事情能没有代价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迦璇的眉狠狠皱了起来，一向温柔的脸上竟透出狰狞来。
割地通商又如何？这个国家早该亡了，要不是为了，为了？儿，她都不介意出分力……
脸上微微扭曲，微扬的嘴角看起来异常诡异。
她想她也该去看看了，要知道碧海可不是好照顾的。
“？儿技术很不错呢！”
这温柔熟悉的嗓音竟让蓝衣少女的手狠狠抖了一下，勉强笑了笑，她回头看向推门进来的人。
一袭白衣，温柔圣洁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这就是他们的殿下，百姓心里的信仰。
垂下的眸光扫到了盆里的植株，？儿瞳孔微缩，紧锁的眉头是掩不住的担忧。
碧海，腐尸为肥，毒物为壤，十年方开花，花儿初白，三月后迅速转为海水的碧色，成熟一日后若没及时摘下则凋零消失，茎叶则化为腐骨。
而它的作用……
迦璇抬起？儿下巴的动作打断了她的思绪，“你可怪我？”
迦璇定定地看着对方，那双水润的眸子此刻是深重的担忧和惊惧。她顺应心思，手抚上了眼前的眸子。
？儿没有急急地下跪表忠心，只是仰头让对方更好地描画她的眼形，她眼睁得很大，直直对着对方的视线，“殿下，你……汝，吾之神……”
哪怕第一次照顾这“娇贵”的花后，她吐了整整三日，甚至梦中都是那腐烂生蛆的肢体……但是，如果真的有报应的话，就都冲着她来吧。她的殿下本该立于云端之上啊，若不是……若不是这肮脏的地和那些人，殿下她……
眼里多种情绪激烈的交织在一起，？儿怔怔地保持着仰头的动作。
迦璇闻言却是轻笑了声，她头微微侧着，眼向上斜挑，语气有些意味不明，“你才是”。
？儿看着歪头浅笑的迦璇有些出神，待反应过来，有些不安地蹭着脚，“？儿逾矩了”。
“没有”，顿了顿，看了眼不安的侍女，微叹了口气，迦璇轻道：“？儿下去休息吧。”
“诺！”
？儿应完却没立即离去，咬了咬下唇，她嗫嚅道：“殿下心里不要太苦着自己，还有……我们在……”
微微一笑，迦璇眼中流光溢彩，“知道了！”
脸上忽现红云，？儿退下的身影怎么看都有狼狈的味道。
迦璇一直面带微笑，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
我会好好护着她的，我的，母亲……
她的眼睛异常雪亮，闪着不顾一切的光芒。
那些人，她要他们一个个的付出代价。
嘴唇渐现紫色，额上满是冷汗，迦璇却站的笔直，笑得肆无忌惮。
她绝不会像那个懦弱的女人，绝不……
第四十三章：妹妹灵儿
仅仅三日，秦天就到了言城。
所谓的天马，竟是亡灵的怨念形成的。
骨瘦如柴的黑马背生巨大的蝠翼，在空中迅即如风。
这样的生物谁能想到它竟无双目呢？
在它本该是眼睛的位置是黑色的空洞，眼眶处是森森白骨，这竟算是它身上惟一的白色。
不入轮回的怨灵啊，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会舍弃自己的心。
眼睛，灵魂的窗，亦被称为心窗。
若没有足够的怨和恨，又怎能忍受抛心之痛？
这就是迦的“天马”！
他该庆幸它的存在能让他快速赶到言城吗？
嘴角微勾，秦天眼底满是嘲讽，若是没有这曾被自己抛弃的血统，此刻他的心里只会赞声好吧。
毕竟是传说中的“天马”啊，似风的速度无形的躯干，当得起“神授天马，供迦王驱使”的记载。
狭长的眼微微眯起，秦天把手放在马头上，他能给它的不过清心罢了。
“你，好自为之吧。”
天马蹭了蹭秦天的手，空洞的眼窟窿动了动，似是想寻到秦天的脸。
秦天觉得他似乎听到了叹息声，马儿很快放弃了这个徒劳的动作，嘶鸣了一声，转身飞去。
划过天际化为黑点的天马很快消失在空中，秦天抿唇望着，天际已经再无对方存在过的痕迹。
风鼓起了秦天黑色的外衣，他没有回头，坚定地离去。
有些未来只有亲自走过才能知道结果。
不大一会儿功夫，他已置身于那片熟悉的林子。
那些逝者承认的王城竟只有一片废墟……
多么可笑，皑皑白雪中，秦天确实咧嘴笑了。既然来了这里，他也该去接个“人”了。
“哥哥，娃娃好想你！”一团虚浮的白影猛地撞进秦天怀里。
秦天眼底染上了淡淡的笑意，这算不算想什么来什么呢？
“哥哥来接你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哥哥不会忘记娃娃的”，发自内心的喜悦让那张虚无的脸都生动起来。
秦天轻触那越浓的一团雾气，眼里是自己也不知的温柔和怜惜，他笑着道：“忘了谁也不会忘记娃娃的。”
话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娃娃的声音里满是小心，“哥哥，真的能带娃娃回家吗？”
秦天眼里有着不忍，他安抚性地抚着白雾的边缘，“哥哥还没找到娃娃的家，但是哥哥能带你离开这冰冷的地方。你，愿意跟哥哥走么？”
娃娃长久地沉默下来。
秦天没有催促对方，只是一下一下地顺着这团白色的雾气。
“哥哥，对不起。刚刚娃娃入神了。”白雾忽浓忽稀，娃娃不安地扭动着。
“乖，哥哥又怎么会怪娃娃呢？”顿了顿，秦天不容对方躲避地直视着眼前虚无的雾气，“娃娃可愿跟哥哥走？”
“嗯，娃娃不想再等在这里了，哥哥去哪里娃娃去哪里。”
“娃娃真乖，是哥哥的不是了，让娃娃等了这么久”，秦天叹息般的说道。
“才不是呢，哥哥最好了”，雾气起伏的更厉害，好半天娃娃才嗫嚅道：“娃娃能去跟朋友们告别吗？”
“朋友？”秦天尾调略扬，眼底满是笑意。
“坏哥哥！”意识到对方的调侃，娃娃说完就消失在了秦天怀里。
秦天脸上扬起笑容，静静地看着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眼底倒映着一片雪色。
如此纯净的灵魂，永受冰寒之苦怨恨之痛，竟还能洁白如昔，真是一个孩子啊！
雾气很快飘回秦天附近，它徘徊了一阵才小声说道：“哥哥是好哥哥，娃娃刚才说的不是真心话。”
秦天翘起嘴角，“哦？”眼中满是促狭，“那什么是娃娃的真心话啊？”
秦天觉得要是对方有形体，现在一定鼓起了包子脸。
娃娃的声音充满怨念，“哥哥是坏人！”
“哥哥又成坏人了！”拉长语调，秦天狭长的眼睛斜斜上挑。
“哼！”
眸中笑意满满，秦天招了招手，“娃娃，咱们该走了！”
虚无的雾气在飘到秦天眼前后骤然停住，紧张而不安的声音小小地传来，“哥哥，娃娃真的能出了这个林子吗？”
秦天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唇角却扬起温柔的弧度，“娃娃是不信哥哥吗？”
“才没有！”娃娃急急地大声道，顿了顿，小小地加了句，“会伤害到哥哥吗？”
秦天眸中流光更胜，他的声音越发的轻了，“不会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啊！太好了！太好了！雪雪和树树们还说娃娃只能呆在这里，出不去的！嘻嘻，娃娃一直盼着能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
雾气飞快地旋着圈，来来回回地飘着。
秦天笑着举步跟了上去。
“哥哥，另一个哥哥怎么没来接娃娃啊？”
走了好一会儿，娃娃才乖乖地回到秦天身边，不在到处乱飘。
眸光瞬间一暗，秦天声音有些发干，“我和他走散了。”
“哥哥不要难过，娃娃帮哥哥一起找。”淡淡的白雾飞快地飘到秦天胸前，在他颈子上还环了浅浅一圈。
很冷，冰雪的温度。
秦天心里却暖暖的，他笑了笑，一手虚扶着怀里白雾的边缘，“好，娃娃陪哥哥一起找尉迟哥哥。”
“嗯，嗯。”白雾一晃一晃的。
秦天觉得自己好似都看到了对方此刻头一点一点的样子，真是可爱的灵儿啊，我的妹妹。
“哥哥，怎么还没到外面？”没一会儿，娃娃又静不下来了。
“快了！”
“有多快？”白雾离开秦天的怀抱，在前面忽上忽下地飘着。
“等娃娃唠叨地嘴长长了就到了”，秦天眯着眼，轻笑了声。
“坏哥哥，坏哥哥，坏哥哥……”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
秦天脸上的笑纹却越来越深。
雪越来越稀薄，空气都变得温暖起来，秦天却顿住了步子。
“娃娃过来！”秦天伸手招呼道。
“哥哥，怎么了？”白雾停住秦天眼前，扭了扭。
“哥哥送娃娃点东西！”
“哥哥最好了！”娃娃清脆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喜悦，“啪啪”的拍掌声在这片安静的天地传地很远。
秦天伸手咬破了手指，血一滴滴落在了眼前的雾气上。
白雾扭动地更加厉害，娃娃不安地小声道：“哥哥，娃娃不要你的礼物了，哥哥停下吧。”
“娃娃乖，已经好了！”顿了顿，秦天声音更加轻柔，“娃娃喜欢秦灵这个名字吗？”
“这是哥哥送娃娃的名字吗？”娃娃大声嚷嚷，“娃娃喜欢，娃娃要叫秦灵！”
扑哧一笑，秦天扫了周围一眼，意有所指，“娃娃摸摸自己嘴长长了吗？”
白雾在半空停了会儿，娃娃气愤得哇哇大叫，“哥哥骗人！”
“那灵儿看看咱们现在在哪里？”
黑色的地，绿色的草，阳光透过身体是暖暖的，不是雪林那种冷冷的温度。
秦灵倏然哭了，透明的水刚刚出现就渗进那团雾气。她边说话边打嗝，声音却有着喜悦，“哥哥，谢谢你，谢谢你——”
“谁叫灵儿是我的妹子呢！”
“灵儿最爱哥哥了！”雾气轻蹭下秦天的脸颊立马离开，“哥哥也要最爱灵儿！”
秦天笑的很开怀，近日的抑郁之色一扫而光，“灵儿要不要听哥哥唱歌？”
“要，要！”
掌声围着秦天响起，阳光好似都撒进了他的眸子，他哼唱的调子很欢快，却有些断断续续。
“哥哥这曲叫什么啊？很好听呢！”待秦天哼唱完毕，秦灵停止了她的胡乱舞动，飘到秦天脆生生道。
“叫碧海，灵儿要记住哦。”
秦天的视线落在远远的前途，目光逐渐幽深。
第四十四章：月神殿
昔日繁华的言城此刻竟像陷入了深眠，家家门户禁闭，阳光落在地上层层的落叶和尘土上，大好的天气更显出街道的萧索来。
偶尔响起的几声犬吠传出很远，即使叫声很是有气无力。
户户“月”字招牌高悬，那些人家哪里还记得家里有着待哺的看门犬，毕竟是不值一提的小东西不是吗？
秦天唇角嘲讽地勾起，眼里冷光渐盛。
“哥哥，你不开心？”灵儿怯怯地问道。
“灵儿开心哥哥就开心了”，秦天睫毛半垂，脸上是安抚的笑容。
雪灵秦灵自出了雪林就隐去了身形，即使哥哥并没要求她这样做，但从他逐渐绷紧的身形和越来越黑的眸子，她觉得自己应该尽力帮哥哥，哪怕帮不上忙也不能拖哥哥的后腿。
而这样温暖的阳光在给她冰冷的身体带来一丝温暖时，也最大程度地削弱着她的能力，除了隐去身形，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她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所以她从进了这个城再没开口，她想哥哥看不到她或许可以当她不存在。
只要能跟在哥哥身边就好——
可是，看到哥哥露出那种表情她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她果然像雪雪和树树说的缺心眼。
懊恼的秦灵听到秦天那句“灵儿开心哥哥就开心了”瞬间获得了治愈，因为激动稀薄的雾气显现出来，她快乐地转着圈圈，话里透着无比的欢快，“哥哥开心灵儿就开心了”。
“傻丫头”，秦天眸中有着淡淡的笑意，“跟上来，哥哥要在天黑前赶到月神殿，要不该失约了”。
“哥哥才不会失约！”秦灵大声抗议，接着小声道，“灵儿不会让哥哥失约的。”
“哦？”秦天身形似风，眼睛盯着前面，对灵儿的说法不可置否。
“哼，灵儿可以让雪雪拦住跟哥哥见面的人！”话里满是愤愤，对亲爱的哥哥不信任自己，灵儿鼓起了包子脸。
而为了让秦天看个明白，团得圆圆的雾气出现在了对方眼前。
秦天此刻真心想扶额，他一边加快速度，一边几乎可以说是叹道：“灵儿果然最聪明了。”
“那是！”
雾气飞快地起伏了几下忽然消失，灵儿一边傻笑一边贼兮兮地凑到秦天耳边故作神秘地说道：“哥哥放心，灵儿不会嫌弃你的。”
秦天从来不知道自己有笨到被一个孩子安慰的时候，他扯了扯嘴角，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道：“灵儿真是个贴心的好妹妹。”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越发的凉了，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还待在他耳边。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秦灵略带羞涩的声音从他耳旁传来，“灵儿还有很多要学的。”
秦天对此的回应是轻咳了声。
“嘻嘻——”灵儿反而是笑出了声。
在秦天越来越快的速度中，一人一灵到了月神殿天才刚刚擦黑。
“灵儿咱们进吧。”秦天神情复杂地望着那高高的金色门柱，呼啸的风几乎吹散了他的低叹。
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
“哥哥，灵儿不能进去，离得越近灵儿越不舒服。”
秦天轻咬下下唇，眉峰微皱，喟叹了声，“是哥哥的不是了——灵儿在这里等哥哥好吗？”
“嗯”，秦灵小声地道，“哥哥能早点出来吗？”
“当然，哥哥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啊！”
秦天对着面前的虚无笑了笑，风扬起了他满头的黑发，渐昏的天色投射在他的脸上映出层层的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