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管晓东怎么对我我都忍了。

他没说话，只是抽烟。

大概是第一次抽烟，一会儿，他就开始咳嗽起来。

我有些心疼，想要拿掉他手上的烟，可是他却紧紧地握着。

然后，他那双绝强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瞪着我。

“晓东，你可以打我，因为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个混蛋。”我终于忍不住说。

晓东眼里闪过一丝恍惚。

然后他突然叹了口气，身子上前，抱住了我。

“悦子，我爱你。”他说。

雷鸣响起，我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只来得及看见被闪电照射的他苍白而消瘦的脸。

“你说什么？”

晓东叹了口气，“我不恨你。”

我的心却突然乱作一团，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继续说，“悦子，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说，长大了你要娶我当‘媳妇’。”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了一群小孩围在两个小男孩，其中一个对另一个郑重的说，‘东子，长大了，我一定要‘娶你’

做我媳妇。’

那是一个错误的承诺。

一场错误的游戏，

却成就了一段错误的爱恋。

晓东突然笑了，然后他说，“其实那时候，我就一直在等着，等着咱们长大的那一天，等着你娶我的那一天。”

心，突然如撕裂般的疼。

我上前紧紧将晓东抱在怀里，那一刻，我的眼里含着水光。

我知道，那是泪水。

然后我说，“东子，我会对你负责的。”

其实从那一刻起，我心里就下了一个决定。

我辜负谁也不能辜负东子，因为他让我疼。

让我心疼。

这疼，几乎要让我晕厥。

第十章

嘉勐知道我和晓东在一起了，他的反应很平淡。

他只说了一句，好好对晓东。

我说，这个不用你说，我知道。

他点了下头，那天嘉勐有些心不在焉。

我想，或许和阿甲有关。因为阿甲已经几天没有来‘梦幻天堂’了。所以那段时间吧台只有我一个人自然是忙的焦头

烂额。

听酒吧里的同事说，阿甲要结婚了，要辞去酒吧的工作。

我一愣，当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嘉勐。

嘉勐现在怎么样了？

很多时候我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对于我来说是特别的。

我会特别在乎他的感觉的，他的想法和他的心情。

我想，那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种人。

我们都有同样的一种经历。

我想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在遇上对方的第一眼，会有好感。

其实人和人之间都存在着一种磁场。

所以有的人会相互吸引，有的人又会相互排斥。

而我和嘉勐之间，一定是相互吸引的磁场。

三年前，二十六岁的陈嘉勐来到了那个偏远的小镇，遇上了十八岁的我。

也是他，让我知道了我自己的性向。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同性恋，也是第一次知道同性恋这件事。

曾经在我的思绪里，从开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也能有除了友情之外的情感。

是他，让我接触到了不一样的自己。

也是他，让我正视了自己的性向。

当时他对我说，“惊悦，来C市吧，你会见识到不一样的世界。”

毫无疑问，我对这个男人有着很强的信耐感。

所以，我在我的志愿上填下了那所学校。

地处C市的学校。

陈嘉勐在我接到通知书之前就离开了。

他走之前，留下了他的电话给我。

当时他拍着我的脑袋说，“如果考上了那所大学，就给我打电话。”

接到通知书的时候我没有给他打电话。

直到去了C市，报道了，我才给男人打电话。

他当时接到我的电话有些震惊。

他大概没有想到我真的被那所学校录取了。

那天晚上，他带我去见识了这个城市不一样的世界。

第一次带我进入这个圈子的就是嘉勐。

我第一次走进GAY吧，和林晓东第一次走进那里一样。

当时我眼里满是惊奇，观看着这个我从来没有感知过的世界。

我看到很多和我一样的人。

我看到两个男人公开在酒吧里接吻。

我也看到两个男人在厕所里做爱。

说实话，第一次走进这里，带给了我不小的冲击。

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视觉上。

也是从那一刻，我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

原来，我不是自己认知里的那种畸形的变态。

他们白天大多都是戴着面具，也只有在这样一个弥漫而充满灰暗的黑夜，他们才敢卸掉脸上的面具，做回最真实也是

最原始的自己。

我突然想起，当时晓东跟着我从GAY吧出来的时候，他憋着嘴说，“悦子，这地方真乱。”

他皱着眉，那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那段时间，我突然发现，原来我对晓东简直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

我第一次那样‘宠’一个人。

我想，那大概是从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我已经习惯了万事都依着晓东。

那实在是一段很快乐的日子。

简单的幸福。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够给我安宁的人。

现在我知道了，我找到了那个能够给我安宁的人。

那个人就是晓东。

那时候我简单的想，这辈子如果和晓东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多好。

可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会朝着我们预想的方向发展。

就像很多时候，灾难会突然降临在无法预知的是事情上一样。

我第一次参与打斗，是在‘梦幻天堂’。

梦幻天堂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那里什么样的人都有。

而在‘梦幻天堂’的得罪了一个人。

这个人和我一样，以前是酒吧的服务员，他一直看不惯我。从我进入梦幻天堂开始。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不喜欢我。

我也没有去细想，因为一个不重要的人对我的看法还不足以引起我的情绪。

而这个人让我气愤的是，他居然侮辱阿甲。

我说过，在梦幻天堂这种地方，唯一真心对待我的就是阿甲。

那时候阿甲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来了。

他就那么凭空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甚至连嘉勐也一并消失了。

而那个人就是在这种时候说起了阿甲的坏话。

当时我去厕所，然后听到了那段谈话。

“你知道咱们吧台以前的那个调酒师么？”

“阿甲？”

“对，告诉你一件事儿。你知道那个阿甲为什么没来吗？”说着，那人突然笑了，很尖锐的那种，我最不喜欢的一种

声音。

“为什么？不是说要去结婚吗？”

“结婚？”那人冷笑一声，“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

“为什么？”

“你说一个男人，在自己老婆面前被人给上了，还能结婚吗？”

“碰——”我一拳打在门上，大声吼道，“滚出来。”

那一刻，我几乎已经气得发疯了。

门被打开了，露出两张脸来。

一张肥胖的脸，一张细长的脸。

肥胖的那个人看见我的时候，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惊慌，他的身体都在发抖。

然后他颤声道，“李京悦……你……你想干什么？”

“滚——”我咬牙吼出。

男人颤抖着，下一刻快速消失在了我的视线。

“李京悦。”他挑着眉，眼里含着鄙夷，然后他尖着嗓子，“哟，真是了不得了，有嘉勐给你撑腰真是牛B大了。看

来你不知道，你的靠山快完了。”他的语气，带着嘲讽和轻蔑。

我咬着牙，狠狠地瞪着他，“有种你TM再说一次，”

“怎么，你敢吼我？”他突然瞪着眼。

然后下一刻，我就用拳头将他打得闭上了眼。

我不喜欢这双眼睛，也不喜欢这张脸。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我发了疯的殴打着这个一直讨厌我的人。

而他触发我暴力的嗜血的因子只因为他侮辱了那个我尊敬的男人。

我尊敬阿甲。

阿甲与我而言就像是一个大哥哥。

我无法容忍别人侮辱他，就算是语言上的侮辱也不成。

那时候我也忽略了我心里的不安。

那种不安扩散到我的全身，我的四肢。

直到我被人拉了开去。

直到我看见了入眼的鲜血。

第十一章

我被送进了警察局。

我坐在审讯室里，这时候我的脑子才恢复了平静。

当我恢复平静之后，我心里突然有些慌乱。

也是在那里，我遇上了一个我想都想不到的人。

有的时候生活就像是一部剧，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你会遇上怎样的情况。

见到贺陵的时候我很震惊。

我几乎都说不出话来。

来接我的是小齐。

我不知道我能够给谁打电话，除了小齐。

嘉勐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联系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可是从那人今天的话语中我隐隐猜测到嘉勐或许遇上了麻烦。

而那个麻烦显然是和阿甲有关的。

小齐将我保释了出去。

我不知道整个过程是怎样的，总之我一直坐在那里，像一个木偶一样，一切手续都是小齐在办理。

当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抓住他的手，我说，“我会坐牢吗？”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什么叫害怕，什么叫惊惶无措。

小齐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说，“没事了。”

那一刻，我几乎忘了，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法律系的高材生。

小齐将我从警察局里接了出来。

他点燃了一支烟，他的样子好像很焦虑。

然后他递给了我一支烟，我接过，他替我点燃。

“惊悦。”他突然开口，“酒吧的工作估计保不住了。”

我抽了一口烟，吐出了烟圈。

眼圈在我眼前一点一点消散。

“我知道。”我说。

从我挥出拳头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再也回不去那个地方了。

可是我不后悔，如果再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也会挥出那一拳。

他转过头，突然很严肃的望着我，他说，“别再和那些人来往了。”

他指的是阿甲和嘉勐。

曾经他不止一次的劝过我，让我离开酒吧，离开嘉勐和阿甲。

因为他说，嘉勐和阿甲都是最危险的那一类人。

“小齐，”我转过头，望着灯光下他英俊的侧面，“谢谢你。”

他转过头，皱着眉，“你还跟我客气？”

我笑，然后扔掉了手中的烟头。

烟头落在地上，溅起了火光。

我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星星。

今天居然还有星星，这真是不多见啊。

“惊悦。”小齐又开始叫我。

“嗯？”

他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他说，“走吧，去我那里，换一件衣服。”

“不了。”我刚说出口，他就瞪着我。

“你这样子回去，不怕把他吓着。”他笑。

我突然一愣，是啊，此刻我身上又皱又脏，还有这血迹，如果是晓东看见了一定会吓的惊慌失措。所以最后我还是坐

上了小齐的汽车，去了他住的地方。

如果我知道之后等到我的是什么情况的话，那么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坐上小七的汽车，也一定不会去他住的地方，换那

件衣服。

可是很多事情都不在我们的预计之中，如果我们能够预料所有即将发生的事情，那么就没有意外可言了。

第十二章

小齐住的地方在市区，离我和晓东住的地方有一段不算远的距离。

电梯公寓，二十八楼。

我又不得不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了。

我和晓东住在这个城市最贫穷的地段，住的也是破旧的楼房。

即便是这样，我们也要拼死拼活，马不停蹄才能够确保自己能够住下这样的房子以防有朝一日因为没有钱交房租而被

房东赶出去。

可是小齐却可以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考虑的住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公寓。

这样悲悯了一会儿，电梯就到了二十八层。

“叮——”地一声，电梯开了。

我一愣。

小齐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和两个浅浅的酒窝。

其实那时候我如果仔细观察，我会发现，这个笑容是那么熟悉。

我曾经在哪里见过。

小齐公寓的装修很精致，简约大方又不失高雅。

就像是他这个人。

小齐脱了外套，然后走进了厨房。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他的背影，说，“我不吃饭了，我换了衣服直接回去。”

现在已经接近九点了，晓东一定担心我了。

该死的，手机也掉在了酒吧，不知道晓东给我打电话了没有。

小齐笑，“你什么时候也成了‘夫管严’了？”

我说，“屁话，扯淡吧你就，咱们谁是还不一定呢。”

小齐也是不多能够让我袒露心扉的朋友之一。

他笑，然后说，“真的，吃了饭再走吧。”

他的声音很柔，让人无法拒绝，所以最后我还是流了下来。

所以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如果当时我没有留下来吃那顿饭，那么之后的事情也一定不会那么麻烦了。

换上小齐的衣服，我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看着电视。

原本我是要去帮小齐的，可是他却将我推了出来。

他说，你就别给我捣蛋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无奈，苦笑，然后回到客厅继续看无聊的电视节目。

门铃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

小齐在厨房里说，“惊悦，应该是我弟弟来了，你去帮我开一下门。”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还有一弟弟啊。”

小齐在厨房里笑，“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他说上次把东西搁我这了，今天过来拿。”

我穿着拖鞋，向着门口走了去。

“咯吱——”

门开了，然后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这张脸。

贺陵。

显然他也很惊讶来开门的是我。

他站在门前，还保持着按门铃的姿势。

我们两个就这样僵持着，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内。

知道小齐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你们在那里干嘛呢？”

那场景实在很尴尬。

小齐向我介绍，“京悦，这是我弟弟贺陵。”

我说，“你好。”

其实我心里想，如果小齐知道我非但和他弟弟早就认识了还上了床玩了419不知会作何反应，他会不会将我按在墙上

爆揍一顿？

小齐向贺陵介绍，“陵陵，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李京悦。”

贺陵低着头。

小齐有些不满地拍着他的脑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了。”

那孩子脸红了。

然后他用可以和蚊子相比的声音说，“你好。”

小齐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继续回到厨房忙活晚饭去了。

贺陵坐在沙发上，随意按着遥控板。

我坐在沙发上，无神的望着不断跳动的屏幕。

那一刻，空气好像也透着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