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朋友？”

“从小认识的。”

“本地的？”

“不是，你没见过。”

“怎么不留下来吃顿饭？”

“他们去市里面了，住不惯这里。我们晚上吃什么啊，奶奶。”

“放心，都是你爱吃的。”

“越说越饿……”

祖孙两人边聊边走进古宅深处，片刻就不见人影，只留下微弱交谈声飘散在空气中。

……

钟慕然从他们相遇以来，跟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康安到现在都记得分明，“慕西，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受委屈了，不愿意跟别人说就来找我，我一直等着。”钟慕然在他心里埋下种子，让他时时刻刻念着他的好，受了丁点委屈就会在脑子里转过弯想到他。

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人在等候，所以会一直一直忘不了。

现在这颗种子越来越大，而那个当初种下它的人却似乎早已不记得。

一个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但蓝康安总做不到忘记以前那些事情。寂寞的人总是会用心的记住他生命中出现过的每一个人，于是蓝康安总是意犹未尽地想起钟慕然，在每个星光陨落的晚上，一遍一遍数他的寂寞。

Chapter10

几《李氏家族》剧组正式进驻敬修堂，蓝康安跟剧组签了份简单协议，大致上说了租多久哪些地方不能随意动租金怎么算之类，并不正规。不要以为签给剧组就能赚很多钱，每个月几千块钱，跟游客来买门票差不了多少，不过这份收入对于蓝家老奶奶来说也算不错。

关里导演不愧是铁人，来敬修堂第一天就开始命人布置场景。康安又多待了两天，一来是怕这些人搭场景时不小心破坏老房子里古物，二来也想再见见钟慕然。

好在关导的团队果然训练有素，丝毫没破坏敬修堂半点，却赫然将普通古宅变成了奢华极致的大户官邸。第二天，演员们也都纷纷赶来，剧组用一楼几个房间作为演员休息和化妆场所。

外面正在拍街道上的热闹戏份，主要是说安然扮演的纨绔三弟李昌西在酒楼喝醉酒后打了人，大哥李昌南气呼呼带着下人去调解，要拍从敬修堂出去到酒楼的那段街景。本来很容易的一出戏，却因为一个老爷爷给耽误了。

剧组拍摄过程中，突然闯进一位弯腰驼背的老爷爷，跳着扁担喊“卖豆腐”，剧组人员上前驱赶，谁料到豆腐老爷爷还不服气，偏要叫卖，关里导演只好放下脾气放下架子去劝服他，答应买下他所有的豆腐给剧组吃，豆腐老爷爷还不罢休，于是关里导演就临时让豆腐老爷爷在剧中当了把龙套，念得台词就是“卖豆腐啦~”。

蓝康安从没看到过这么有意思的导演，觉得很可乐。只是在人群里搜寻了半天也没发现安然和助理小郑。问了下工作人员才知道，虽然是连贯的戏，但是不同场景都是分开拍的。安然那部分要到两天以后才开拍。不过今天第一天开拍，安然也来了，现在估计在化妆室。

昨天看着工作人员安排房间，他早就打听清楚安然会在哪个房间休息。蓝康安知道大厅左边第三间的房间里正坐着自己想见的人，这样贸贸然去找人家多少有些不合适。就转身回里屋，拿了些梅花糕，油酥饼之类的吃食，整个剧组都分了些。最后才留了点送到钟慕然的房间。

“这里的特产，拿些给你们尝尝。”蓝康安满脸堆笑，露出酒窝，对着里面的人说，有了前几天的一日游铺垫，康安想他们的关系多少也近了一层。环顾四周，房间里除钟慕然跟助理小郑外，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一个穿着花哨衣服，另一个倒是朴素很多，也是难得一见好看的两个人。

“哟，安然，这次拍戏待遇不错嘛！比上次那部强不少！”那个穿花衣服的男人拿起一块梅花糕调笑道。

“康安，还是你热心。”助理小郑放下手里的戏服，跑过来接过蓝康安手里东西放到钟慕然面前。“安然，吃吃看。”在外面他们只叫他安然。钟慕然这个名字，估计只有蓝康安记得最分明。

“你什么时候回去？杂志都不用管的吗？”大神安然看着满脸笑容的男人说，心里想：这人看起真显小，二十六岁的年纪，怎么看都只有二十出头，一副少年摸样。

“我只管拍照就好，照片早就提前拍完了。其他都是另一个合伙人负责。”蓝康安看着那个好看的过分的男人，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出当年的影子呢，难怪多年后凭容貌他们根本认不出彼此。

“你办杂志？”这次是花哨衣服男人旁边的少年问的，似乎不相信看起来大学生摸样的康安还是个杂志出品人。

“一本小众杂志。你可能没听过，叫《蓝白红》”康安对着少年回到。

“什么？这不是安然每次都叫我买的那本吗？”助理小郑再次兴奋的提高音调，众人无语朝他翻了个白眼。

“钟慕然，哦，不，安，安然，如果你喜欢，以后每期出来我都送你。”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叫钟慕然，叫安然还真不习惯。

“没外人你还是叫我钟慕然吧。书就不用了送了，对于书迷来说，买书是一份支持的心意。不过你倒是可以多分享些私藏照。”安然坐在椅子上，表情放松，脸上笑意渐浓。

钟慕然自小就是个狂热摄影爱好者，自己也曾找了老师专门学习过一阵子，可不知道什么原因，照例说自己学什么都很快，偏偏对摄影总是抓不住感觉，缺少那一分灵气。当年他疯狂迷恋摄影时，无意看到了在各大高校流传的《蓝白红》，就喜欢上了里面那些题材特殊画面感十足的黑白相片，就那么一期期买，竟也坚持了这许多年。

“那自然没问题，我回去整理整理再发你一些。不过你拍关导的戏应该没什么时间，我看关导好像很严厉的样子。”蓝康安状似很小声的说，引的大家一阵赞同的笑声。

“小心被关导听到，看他不剥了你一层皮。”小郑竖起手指，指指门外。

“没事，他在外面吃豆腐呢！”康安笑嘻嘻的回他。

“啥？”众人一副不解状。

“……￥#@￥%%……”康安又把外面那幕说了一遍，众人哈哈大笑。

接着几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总共就五个人，就有两个不认识，共同话题少得可怜，聊着聊着就冷场了。

“那你们慢慢吃，我下午就回上海了。如果需要什么可以跟我外婆说，她人很和善。”看看也没什么话继续聊，蓝康安只好打算告退。

“我跟小武也下午回去，你不开车吧，干脆跟我们一起回去算了，反正顺路。”那个花衣男子倒是客气，朝康安说。

“谢啦！不用了，我自己坐车也很快。”康安向来不喜欢麻烦人，况且他们并不熟。

“你就跟他们一起吧，他叫张源，是我朋友。在上海开歌城的，以后你多去他家店里唱唱歌，给他生意做就行。”一直坐着的钟慕然站起来，拍拍张源肩膀对着康安说。对于这个年轻男人，钟慕然总是存一份莫名好感。

“那好吧，麻烦了啊。我先去收拾东西，待会过来找你们。”既然钟慕然都这样说了，那他自然就恭敬不如从命，再拒绝也有点矫情。毕竟这样方便不少，这里到上海不远，坐车还是挺费劲，不如开私家车方便。

等蓝康安走后，张源笑眯眯对身边好友说：“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帅哥的？只知道你迷《红白蓝》，没想到还打入内部啦！”

“萧乐婚礼认识的，我也是偶然发现他就是拍那些照片的摄影师，还以为是个中年人呢，没想到这么年轻。”钟慕然回道。

“这就是缘分啊，想当初，我跟我们家小武%$$##$&&￥￥￥……”张源又开始说他们小武的恋爱史了。

钟慕然没理他，自顾自看起了剧本。

张源也不以为意，拉着旁边叫小武的乖巧男生继续说说笑笑。

张源算得上钟慕然不多好友之一，跟他是发小。家里也挺富裕，跟钟慕然一起毕业后觉得拍戏太辛苦，跟家里要了些钱，在大悦城那块开了个歌城。只要钟慕然呆在上海的日子，总是会到他那里打发时间。某种程度上说，钟慕然讨厌交际，酒吧酒会之类的地方，能不去就绝对不会勉强自己。

张源跟钟慕然年纪相仿，气质截然相反。钟慕然话少，大部分时间爱冷着一张酷脸，穿着打扮也是以灰白黑为主。而张源则显得尤为聒噪，总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特爱亮堂色彩，黄色外套，粉色毛衣，花花绿绿的东西他都超级爱。真不知这样截然相反两个人，怎么能做成十几年友人。

而张源搂着的那个少年是香蕉台外景主持，被张源看上了，费了好大力气才追到手，两人目前正是热恋期。

自己好友什么都好，家世好样貌好性格也豪爽，就是有一点太认死扣。初三那年因为一个小丫头片子争锋吃醋，跟个官二代打架，最后打残人家耳朵，还好钟慕然外公那时候官做的也不小，把他送出国外几年才了结了这件事。到现在这个认死扣的人还在跟那个丫头恋爱着，他实在不明白钟慕然怎么会喜欢那样一个左勾右搭的女人。不就是因为救钟慕然额头上留了疤嘛，现在整容业多发达，那姑娘偏偏死活不去，就用那块疤套着这个男人这许多年。那么有心计的女人，放在他张源身上，早就一脚踹飞了。要张源选，自己家小武不知道比那些可恶的女人强多少。

凭他张源阅男无数经验一眼就看出来刚才送东西吃那小子绝对跟自己一样是个同，看他对钟慕然的热乎劲，肯定是有些心思在里面的。看钟慕然对那人态度，也颇有些值得回味。要知道钟慕然这个人，表面看起来客客气气，其实对谁都疏远着呢，难得对那个男孩子另眼相待。

下午回去，我得好好套套话！搂着小情儿的张源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Chapter11

三个人下午两点准时出发，三月天，芳草碧连天。高速路上车辆并不多，一辆奥迪A6不快不慢的在路上驶过。车后座玻璃上放了整整一排小公仔。

说到这个蓝康安很恶寒，这样一辆稳重车子，为什么非要放那些花里胡哨的玩具娃娃？又不是女人。只能说张源品位很奇特。

许是路上没什么车辆，外面微风习习，阳光暖暖，张源不自觉放慢车速，三个人一起欣赏道路两边风景。张源开车，小武在副驾驶位子上一会喂他吃个东西，一会把自己喝过的饮料放在张源嘴边让他吸一口。康安在后面看着他们毫不避讳的互动，先是诧异，随后又想到了同样从不避讳跟爱人亲密的红季同。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翘起了嘴角。

一边开车的张源看了眼后视镜，吃一口小武喂来的橘子，“喂，你怎么都不好奇我们的关系？”

康安转过看风景的脸，放大笑容。“你们这么明显，还用我好奇？”

“老实说，你对安然有意思吧！”一直乖乖的小武用餐巾纸擦擦手，转过头问。

“我能否认吗？”

“不能，我们一眼就看出来了。你的眼神已经承认了。”小武摇摇头，煞有介事的说，看起来特逗，康安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们怎么认识的？”张源问。

“我要是说我们十几年前就认识了，你们相信吗？”康安反问。

“不相信。我跟阿远从幼稚园就在一起玩，要是认识我肯定知道。”开车的男人摇摇头。

“看吧，你让我说，说了又不相信。”康安眨眨眼，慧黠的抿抿嘴。

“好吧，能不能给点证据让我们相信你？反正路途漫漫，就当听故事！”小武一脸兴趣的样子。

“真想听？”

“恩”

“好吧，那就来个一见钟情版本的。话说，某个学校运动会。他穿阿迪运动服，个子目测一米六零左右，有点壮，看上去粗粗壮壮，感觉还是有肌肉线条的那种。当他跑到看台的时候，我们班的那些女生就沸腾了。“189”（他号码布上的号码）加油！！”

我们班参赛的那个男生当时就汗了……最后两圈的时候，跑第一的那个因为一开始冲太猛基本不行了，钟慕然依然潇洒地保持匀速，气息平稳，以完美的姿态遥遥领先。

我当时就荡漾了，沉沦了……铅笔一挥，洋洋洒洒就写了两行字当稿子投了。过了一会，操场广播里就传出了播报员动听的声音：“初二三班来稿初二三班来稿，189同学，强烈求烛光晚餐……”然后广播里传来另一个播报员的声音“换下一张吧……”

当时，结束比赛正从操场跑回自己班级场地的钟慕然同学，背影明显变僵硬了……”康安看着车窗外，表情很温柔，说完噗茨一声先笑了。

“你确定你说的是安然帅哥？他那里胖啦！再说人家那时候是个胖子，你也能一见钟情？你不会是编故事唬我呢吧！”小武一边笑一边表达出自己强烈不相信的怀疑。

“是你让我说的啊！”蓝康安继续笑。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又是一直开车的张源，他倒是记起好友小时候体型确实比较壮实。

“初中，他那时候应该有两年没跟你同班吧。”康安难得正色回道。

“确实，那两年他爷爷重病，他爸爸就让他在老家待了两年，初三才回来。”这么说张源也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

“你不会就因为一次运动会就喜欢上他了吧？”好奇宝宝小武又问。

“自然不是，我看天气不错，拣些好玩的跟你们说。其实那时候我们已经认识一段时间了，那次不过是我第一次站在观众席跟别人一起看他。那感觉到现在也还记得。哎，还想不想听搞笑版本的？”康安看起来心情很好，他和钟慕然的秘密，真是好久好久没跟别人说过了。

“想”小武连忙点头。

“某个礼拜天，我坐3路公交车去书店买书，车开到永康路站停下，我不经意地往门口一瞥，就被固定了！！他！！竟然是钟慕然同学！他穿着一身休闲服，背了个大书包，慢悠悠地上了车……我大脑又开始升温了……

同学上车后，就拿着公交卡一刷。小喇叭欢快地响了起来：“请投币后上车。”他拿起卡，又贴了一次，结果又无情地响起了：“请投币后上车。”钟慕然同学乱了，手忙脚乱地翻起书包找零钱。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了！！

我迈着轻盈的步子，浑身发着光亮啊……拿着公交卡就潇洒地往上面一刷……“请投币后上车。”……我瞬间石化了……“叔叔……这机器坏了吧……”我顾作镇静地望向公交车司机（当时根本不敢正视钟慕然同学）

“你说呢？”司机叔叔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算了……我有零钱。”我听到身后的钟慕然同学豪气的说了句，然后就投进了两枚硬币。

我当时那个汗啊，脸烫得都可以煮鸡蛋了，我真想让钟慕然同学直接无视掉我的存在……于是我以螃蟹的走路方式，一点一点挪到后面，和钟慕然同学保持了很远的距离，根本不敢再去看他……

“下一站，新华书店，请下车的乘客做好下车准备。”

我埋着头，飞快走到车门前。突然，我的余光瞥到，那个穿浅色休闲服的身影在向这边靠近。果然！他走到我旁边停下，也等在了车门前。车晃晃悠悠地驶向新华书店站点，轻微的颠簸让我们的手臂不时地撞到一起，我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心底里那个波涛汹涌啊！！！”陷入回忆里的康安脸上露出羞赧色，仿佛回到当时场景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