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录音棚,安然在后面双手搭在康安肩膀上,推着他前行。康安就放了三分力气在后面,两个人一个推一个靠的在后面慢慢磨蹭的走。两个人都偷偷笑出声。傍晚时分,公司人已经不多,也不用在意他人。
他们以前上学,总是这样一路走去学校,放学又如此走回来。
李天益笑道:你们关系还不是一般的好,小心我到媒体去爆料!
李天益认识安然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毕竟是在娱乐圈,聚会之类总会碰到,两人关系只能算是泛泛之交。也没听说安然也没什么关系好的圈内好友。只知道这位大神,相貌好运气好家世好,对人还是很有戒心的。没想到会跟康安关系如此亲密,一点都没平时冷冷淡淡的样子。
康安笑道:李哥你别笑话我们,我们从小这么玩习惯了。喂,然哥,赶紧恢复正常,小心被偷拍。
这种时刻都能回到过去记忆的感觉让康安总是有置身梦里的错觉,仿佛这些年来安然就没离开过自己,以至于总是忘记,现在安然是个一举一动饱受关注的名人,而自己也即将追随他的步子往前行。两个人要真想在一起,还真得注意。
“好吧,不闹了。等会我们去哪里吃饭?”安然说。
李天益在一边笑眯眯听着,仿佛在看戏一般……
康安又道:“我还不饿,真要吃的话,我们去吃火锅吧,可以慢慢吃……有食欲。”
安然笑道:“都已经唱了一下午了怎么会不饿,你胃不是不好么,我看你是又嘴馋了吧,不行!我带你去吃西餐吧,怎么样?”
“嗳,‘小两口好恩爱’”李天益在一边忍住笑,刻意用平淡语气说。
“可不是。谁家老婆这么难养!”安然难得对外人开起来玩笑。
“也只有你家——!”康安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
“对,我家就是这样。”安然眼睁睁望着他微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就仿佛是第一次告诉他这秘密。
“好了,你们商量好去哪里了没有,我可要先走啦”李天益朝两人无奈摇摇头。
“算了,我们回家吧”康安在安然耳边小声说,“我们回家吃,健康!”
“对了,你昨天买了菜,忘记了。”
他们现在住一起的事,还是不宜被别人知道,娱乐圈没底线,什么新闻都能造的出。所以,康安连李天益都没告诉,就只告了红季同一人。
“康安,要不要帮忙?”
安然虽没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的坏习惯,可是家务事还是一窍不通,看着康安利索的在厨房忙来忙去又觉得不好意思。
康安一颗颗掰西兰花,下颏一扬道:大少爷,你会干啥?开始是撒娇抱怨的口吻,怪声怪气拖得老长,“也不知道谁曾经帮我切菜,一刀把手指划掉半片指甲。”显然,两人都想到偶尔他二叔不在家的日子,康安做饭自己帮忙的时光,那次一刀切下去,可足足半个月都钻心的疼。
“嗳,那不是年纪小,不会干么”
“我看现在更惨!”
“也就你有这么大胆子取笑我,要是我进厨房帮我妈一下,那老奶奶可高兴个半天,就是你倩雪姐,那也笑的合不拢嘴,切,居然看不起我!我可演过食神!”
安然依着厨房门,看着康安洗菜切菜一边逗他聊天,说着说着他们俩都笑了。康安还假装气愤地说:“那是他们没看到你呆头呆脑的样子!”
说着眼圈一红,嗓子都硬了。连忙低下头,继续洗菜,没让身后的人察觉出异样来。
见康安一直低头洗菜,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安然转身去客厅点燃一支烟,又回来倚在门口,继续看着康安认认真真把红的绿的辣椒切好摆在盘子里。
安然弯下腰,对着旁边垃圾桶弹烟灰,若有所思,侧过一只脚,换了个方向,仍是斜斜靠在门上,看着康安高瘦的背影,拿着菜刀飞快飞动的不算粗壮的手臂,以及只能看见三分之一的侧脸,一如当初在敬修堂,那个下午,隐匿在阳光里的那个像画里面的男孩子。只是现在多了点烟火气。“康安”他微笑着说,一半自言自语。“这样跟你住一起真好。”
吸了口烟,又笑道:“我们好像一直就这样过的,以前是看着你忙,然后吃饭,上学。现在是看着你忙,然后吃饭,挣钱。”康安只加深了嘴角的笑“我怕这种日子像是在梦里,没找到你的日子,我总是做这种梦。”他轻声说。
“傻瓜,现在不是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要不要我捏捏你的脸,看看痛不痛?”安然笑着取笑康安。
“这倒不用,我现在可清醒着。”又悄悄地笑道:“反正是做梦我也不打算醒了,你可得小心,我赖着不走啦!”
“本来就是让你住”安然微笑着,说了之后沉默片刻,又笑道:“以后我结婚,这房子送你都没问题。”
康安先没接口,顿了顿方笑道:“送我我也不要,我又不是女人,等我红起来,有的是钞票自己买。”就算不进娱乐圈,以他以前上班和杂志收入,也攒了一笔钱,不说多,在这个城市付个首付是没问题。“等我存够钱,我买个房子跟你做邻居。你给我作伴,我给你做饭。”康安自动忽略了安然会结婚这句话。
“嗳,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对于钱的事情总是跟我分的特清楚,请你一顿饭都非要请回来。”安然对着康安实在也很无奈,他是真心想要给康安创造一些好的生活条件,可是康安总是算的很清楚。
“亲兄弟明算账没听说过啊!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尽可能单纯。”
他接受安然的建议搬过来,又拖他的关系拿了电影片头曲,这都是因为他看中的是这样能有更多时间跟安然相处。并不意味着他就喜欢这样依附的关系,在他的人生哲学里,凡是依附的关系,必定没有好下场。所以,一等他自己有能力,总是要还回去的。
他跟安然也算是久别重逢。安然现在又是一个人,十分清闲,朱倩雪倒是经常打电话来找他,每次康安总是找各种理由拖住安然,一会要练歌,一会需要买什么东西需要他开车送,要么就是故意找些事,譬如假装胃痛,他就用过。
他私底下其实是个再善良不过的人,看见路边乞丐不管是不是骗子总是将口袋里的零钱给光,然后自己双手插裤兜里走路回家。看到电视里可怜人求助,总是边看边哭,然后拨电话捐款。可是面对安然,他总是想要更多。好容易跟安然重逢,又搬到一起住,安然对他一如从前般关心呵护,他实在舍不得把这份关心跟任何人分享。
每次安然跟朱倩雪出去,很晚才回来,他就在自己房间,缩在沙发上,一下一下的咬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想安然什么时候回来,直到把手指咬破。
听到开门声,安然回来了,他就跳下沙发,装作没事样,惺惺松松走到客厅,说声你回来了,饿不饿,不饿我继续睡了,你也早点睡。然后才能一夜好眠。
“我们晚上少吃点吧,我都胖了,你知道演员都要苗条。”安然看着康安已经切好三盘菜,摸摸肚子,觉得很危险。
自从康安搬来,他就很少出去吃饭,几乎没叫过外卖。最开心的莫过于小郑,以前自己肚子饿,不管几点,总是会打电话给他,让他买吃的过来。现在如果不是还跟自己跑跑剧组,小郑估计都要怀疑自己失业了。自己这段时间,除了工作,大半时间都陪着康安了,居然也不觉无聊,连倩雪委婉抱怨自己陪他时间少了尽也不以为意。他跟倩雪也不是那种纯情男女,都是成年人,以前就经常在一起过夜,最近这种想法丝毫没有,出去后,到点就送倩雪回去,赶紧加速赶回家。康安浅眠,自己几点回去,他就会几点才会睡觉。
才搬来那几天,自己以前晚归习惯,一时没注意,到家足有两三点。原以为康安睡着了,轻轻进门,走到他房间,透过门缝,看见康安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抱着膝盖,看着窗外。等自己悄悄走回自己房间,不小心踢到茶几,不得已打开灯,康安走出来,家装睡眼惺忪,揉着眼睛说,你回来啦,早点睡啊,又转回去关上房门。
康安是一个特别能隐藏情绪的人,别人或许会不太喜欢这样的孩子,可是没由来,从他小时候看到起,就只觉得心疼。
“糟糕,只顾着给你做吃的,忘了你不能胖。我以后是不是也要注意身材啊,好痛苦,我最喜欢美食。不能吃我会死啊~~~”康安哀号一声,把菜刀剁的铮铮响。
其实他并不是很喜欢娱乐圈,他喜静,不抽烟喝酒,拒绝婚前性行为,自律的有些不近人情。他坚定地以自己的方式做自己的音乐,即便只是为了小部分为他喝彩的听众。他以前不同意李天益让他进娱乐圈,就是怕有一天爱好变成工作会很痛苦。这样自己出来以爱好谋生,肯定不能自由做自己喜欢的音乐,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其实他很忐忑。
要跟安然在一起,任何冒险的事情都值得。
他是个最容易满足的人,一方自己的天地,一件自己喜欢干的事,以及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但是这三件事情非要排序的话,那么他愿意为了那个人放弃喜欢干的事,跟熟悉的环境。
找了安然那么多年,越到后来越灰心,甚至想过要不要定个期限,再找不到就放弃。可是想到再也不会遇到那么一个能用几年时间给自己第二次生命的人,就满心舍不得。
想不到缘分就这么不期而遇,自己又刚好有这么个机会。难道还要他放弃一次?仿佛说不过去。
安然看着那个跟菜刀作对的人,笑道:“你又不走偶像路线,难看点没关系!”
康安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半晌方恍然道:“谁说我难看的——怎么可能!我是世上最英俊的美男子。”
Chapter26
康安开始接触到一些采访,在电影主题曲曝光前,他要先露露脸,混个脸熟,稍稍让大家知道有这么号人物。用李天益的话说,就是先做足前戏,后面才容易进入高潮。
接受采访时他说,我明白,我的歌不是旋律朗朗上口的流行歌曲,或者,只有小部分人会喜欢。
其实他并不是那么适合娱乐圈的人,他大部分时候都像一棵树,安静地守在一旁。在镁光灯下,他害羞沉默,低头慢慢回答记者的问题。他像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在尖锐迷乱的娱乐圈,他身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令人无法看清。
一开始总是会不太顺利,他轻声提醒自己,既然选择了,他就会尽最大努力做好。
等到《圈内圈外》主打歌《春风吹》开始宣传的时候,每一家电台的DJ都兴奋地说,他是纯正地R&B和SOUL的歌手,他的身上,住着音乐的精神,他的唱腔优雅又苍凉。接着《圈内圈外》片尾曲《未来》出来的的时候,不到一个月,街头巷尾都想着他那首《LOVE SONG》,无论是前辈张真英还是同为媒体关注的新人王Aaron,都对他赞赏有加。
他的音乐终于有了无数的共鸣者,清瘦慧黠的他借助音乐的力量让自己骄傲地独立。不过他还是穿着帆布鞋牛仔裤简单T恤走在大街上,看着和邻居家哥哥并无区别,也就是他,囊括了今年年几乎所有的音乐奖项,甚至打败张真英、Aaron获得最受欢迎男歌手的桂冠。
拿到最受欢迎男歌手奖杯以后,他和安然去了曾经生活了10年的湘西小镇,那里的风景依然优美,那个曾在树下玩闹的小孩,终于长大了。
这是两个大忙人难得出游时光,康安想着就用这难得的时间守在一起。怕麻烦他们早上起来就自驾出发,天上一只飘着小雨,温情而浪漫,高速路上,康安困了,就把头躺在他的腿上睡着了,醒来时车已经下了高速,发现安然的手一直护在他额头,怕刹车时他的头碰到方向盘,又怕有光他睡不好一直用手帮他遮着光,康安假寐,心里觉得很幸福。
到了小镇,他在村口那棵歪脖子树下微微地眯眼,突然想起十岁时,为了防止自己自残,安然拿着超大收音机,给他听南方二重奏的歌,懵懂中那种奇妙的感觉,好像这一生与这缓缓流动的音符有种奇妙缘分,只要能听到,只要能唱出,他就能从中获得平静和自由。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所做的一切梦,都和音乐有关,因为那些因为都是他对安然的思念。
康安回来最主要是想跟安然看看小时候生活的地方,重温旧梦是最好的感情增温方法。再者,他想带安然来看看二叔,他走的时候就说过,等自己找到爱的人第一个就会带给二叔看。虽然不知道安然到底爱不爱他,反正他就只喜欢过他一个人。现在找着了,自然要带回来。平时没有借口,这次拿了大奖,是最好的油头。安然答应过他,会满足他一个愿望,他不能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要跟你在一起,只好退而求其次。
他们同样是在阳春三月天气来到这里。
康安将二叔坟上加工修葺了一下,坟前添了两个石头做的人,又建了一座很结实的房子,按照他们原本住的那座小楼的摸样原样缩小做的。但是坟前那座石碑却没做改动,只是巧妙的把他按到房子的屋檐下,避免让它遭受风吹雨打,石碑题着“吾弟钟清之墓”。碑阴还有托人撰制的新式的行述:
“……钟清是一个温柔坚强的人……三十一岁死于胃癌……爱绘画,爱摄影,爱亲人……无限的爱,无限的依依,无限的惋惜……安息罢,在爱你的人的心底下。知道你的人没有一个不爱你的。”
全然不是这回事。的确,他是喜欢摄影,温柔坚强,三十一岁死了。可是怕是因为毫无依恋,才选择那条不归路。
钟家一家都是出奇地相貌好。从他二叔起,他二叔生的就跟明星似的,以前总有女孩子对康安说,你二叔跟周恩来穿军装时候真像,剑眉,星目,一脸清秀气质。
康安自是遗传了优良基因,五官也是生的极好。只是经常笑,倒是多出了一份调皮气。
此时那个爱笑的康安却蹲在坟头,一边烧纸钱一边掉眼泪,小声的抽咽。
安然就在一旁帮着烧纸钱,沉默不语。
在春日正午的街边,康安跟安然慢慢寻找属于他们的少年时光。
小镇是个充满变化的地方,以前破落小镇,变成如今人潮如织,有人络绎不绝。以前熟识的街坊邻居也早已不知所踪。就连他们以前居住的小楼,现在都不复存在,变成一家农家菜馆。
可奇怪的是,纵使事物再多变迁,他们总能找到当初生活的痕迹。
曾经两人并肩走过的街道,依然歪歪斜斜穿过街道,绕过村口那棵歪脖子树,直到跟那座吊桥接起来。吊桥架在水汽粼粼的湖面,倒影在碧绿的水里,随着波纹荡漾开来。
有些东西还是不会变的,就跟他与安然一样。康安这样想。
在少年的日子里,安然会跟他一路并肩走到湖对面的初中。放学后,两人在学校门口买些吃的,一路吃一路往家走。安然总是说,那些东西不能吃,自己不以为意,硬是塞给他一口。两个人吃的一脸油,打打闹闹。
在春日正午的街边,康安急急拉着安然,跑到对面中心学校来。
学校还是在那方块地,围墙好像才修葺不久,散发着油漆特有的气味。学校里面的房子由二层小楼变成现在整整齐齐的五层,里面隐约传来读书声,吵闹声,学校大门却是紧闭。原本学校外面一圈小吃店早已不知影踪,只留下空空马路。康安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看着康安一直盯着学校发呆,安然问。
“不要了,我们四处走吧!”他要的只是想找找那时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