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心致志的开车,蔚以然的视线始终不敢瞟到视后镜里,猛听寒恺修问到他,被吓到的他竟然以车当笔,在马路上画起了水蛇。
“蔚以然,你的脑袋里都在想什么深颜色的东西?”他不爽,他想到了刚刚蔚以然那张猴子屁股似的脸。
“路不好走,当然要集中精力。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仔细。”其实是一个字也没听到。
“哼!”话也懒得回,直接的一个鼻音。
草根很不满寒恺修冷然的反映,他好心的替寒恺修作了回答,“小然,你说现在就应该让宝宝独立吗?会不会太早了?他们还这么小……”草根嗉叨的说着,很自然的唠家常,神情语气都跟从前一样。
“小然,你觉得……”
“小然,你说这样可以吗?”
“小然,……”
以前,草根总是喜欢这样子问他问题,蔚以然倍感怀念那时候的美好,草根信赖他,透亮的瞳眸望着,满怀希冀的等待着他给出答案。
草根,这样平和的你我该怎么面对?
草根,每次看到你,我都无法原谅自己;每次你的善良都只会让我更憎恨自己。
草根,不要对我笑,我承受不了你坦然的笑脸,因为你的美好将我黑暗的灵魂照映,我无处遁形。
“小草,你……不怪我吗?”
草根一凛,“我一直不敢问,王伯,真的是……是你……”盯着他的后脑,草根屏息。
“我说不是,你还会相信我吗?”
草根胡乱的点头又摇头,“我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告诉自己,小然是好人,他不会对王伯做那种事情;可是,他们又说小然不是好人,小然一直在骗我,他对我好只是想利用我……小然是两个人吗?我好糊涂。”
为什么那个时候会那么混帐?蔚以然很苦闷,习惯性的想去摸烟盒,想想算了,还是在草根面前留点好吧,虽然他的形象已经一毁再毁。
寒恺修无声的长叹,笨蛋蔚以然,损他的时候不是挺贫的吗,怎么一面对草根就焉了?
“老婆,蔚以然然很内疚,因为他觉得你受到了伤害,他很不开心。王伯过世大家都很难过,虽然他对王伯有目的,可他也不知道王伯会在那个时候去世,这一切也只能说是太巧合。以你对他的了解,在心里问问自己,蔚以然真的会为了达到目的杀害王伯吗?”
草根在纠结,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很在意蔚以然这个朋友,寒恺修了解他的心理,所以,还是由他来替草根下个决心吧。
想了想,草根清楚了思路,他摇头,“不会。”
“如果不能跟小然继续做朋友,以后见到面也跟陌生人一样,相互不理踩,你会难过吧?”
这是肯定的,草根点头,“会。”
“真乖。”寒恺修得意的瞄蔚以然,“别愣着,赶紧跟我老婆认个错,这事就这过去了。”
差点被口水呛到,蔚以然使劲咳了两声。这句话从寒恺修嘴里说出来他听着怎么觉得那么别扭。
忽略掉中间的停顿,连贯成一句话,细细一品味,蔚以然的鸡皮都弹了出来。
狠狠剜了眼前边作恶心状的蔚以然,寒恺修详装可惜,“有些人啊,就是这样,死要面子,台阶都搭到他脚边了也不愿意屈尊降贵伸伸腿。老婆,算了,他没有那个心,你以后也别再惦记着什么狗屁朋……”
“寒恺修──”车轮在雪地里急剧刹车,冰雪飞溅,“别忘记了刚才你还欠我人情,现在就来拆我的台,你不觉得这种作为很无耻吗?”
下巴支在草根头顶,寒恺修很厚颜无耻,“我貌似听到某人说‘我是在帮草根不是帮你’,是你叫我别记你的情,我只不过是遵从你的意思而已。”
车子重新发动,蔚以然恨恨的咬牙,“寒恺修我算是知道,你原来是姓赖的。”
“!哧……”草根受不了笑了起来,“你们也真是,多大的人还这么幼稚。”
看着镜子里笑眯眯的草根,蔚以然心里轻松下来,“小草,我们还是朋友吧?”
“小然,以后别骗我了,再有下次,我真的不会原谅你。”
终于,阴霾散去……
“小草,以后再也不会了。”
125:幸福的哥哥,让人嫉妒
车子轻缓稳当的行驶在寒夜未霁的空寂街心,压辗在车道上的轮迹很快被纷扰的大雪覆盖,车灯穿透雪夜,召唤黎明的到来。
“谢谢!”
寒恺修抱着熟睡的草根,正望着窗外闪逝的灯火,闻言转过头,“套用你的话,我是在帮草根不是在帮你。”这个结不解开,草根就不会开心。
“我明白,可还是要谢谢你的大度,容忍我的存在及过去那些造成的伤害。”
“人心复杂,简单的人直观都很准,假善真恶都是凭直觉。草根虽然看不透你的用心,只是凭着日常接触去感觉,你对他没有恶意;我做的,只不过是让他更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意,等到他自己想通,不知道猴年马月。”
“我现在总算明白草根为什么会选择你,我很欣慰。”
寒恺修扬唇,莞尔,“这话我当赞美收下了。”
蔚以然也失笑,摇头,“实在很难想像,当初自大的你怎么会对草根倾心。不过,像你这样声名狼籍的人就是要草根这么沌质的人来洗涤你的一身污垢。”
一句话,褒贬夹杂,祝福、调侃……蔚以然失落的同时,也高兴草根有了好的归处。
对的事情,错的时间,永远无法平衡,交集过后只有背道而驰的无奈。
草根沉睡中鼻息轻吐,寒恺修有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生在富贵家族,从出生上天就给了我很多别人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东西,可唯一让我感激上苍的,是让我遇到草根,他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宝贝。”
相偎相依的两个男人,不对……加上三宝应该是三个人,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组合看着也许会很怪诞,可蔚以然看到的只有幸福;相溶而满溢的和谐牢牢将他们连在一起,镶嵌在小小的镜片里,他们的世界无人可以插足。
蔚以然望向逐渐增多的车辆,“天快亮了,希望会是风平浪静的一天。”希望而已。
这个世界本来就暗潮汹涌,树欲静而风不止,寒恺修感觉到,还有更大的风暴在今年仅剩的几天里呼啸而至。
他们的预感没有错,几分钟后,寒恺修的电话响了。
安静的车厢里只有汽车微小的响动,寒恺修面色凝重,沉默的听着电话彼端的声音。
那边挂上了电话,寒恺修手里的电话还僵在耳边。蔚以然抬眼看镜子,“什么事?”
寒恺修长长吐出一口气,“报纸的样版已经送到爷爷那里,爷爷已经知道今晚的一切以及草根的事情。”
“这么快!”比他们预期的要快,“看来,对方是早有准备。”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再快也不会如此神速。
“先送他们回家。”
蔚以然踩下油门,“需要我做什么?”
“尽最大的努力,将报纸在发出去之前挡下来。”寒恺修的拳头握的很紧,“我去找爷爷。”让草根以流言的方式让爷爷知晓是他的失策,只希望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爷爷现在正在震怒之中。
加快的车速中,草根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眼,“到家了吗?”
“恩,差不多了,你接着睡,老公抱你走。”
睡意还很浓,草根倦倦的支着眼皮,“不用,我要抱着三宝。”说完,草根的头歪了过去,微微的响起了鼾声。
“累了一晚上,也真是辛苦他。”蔚以然停了车,解着安全带边回头,“我来抱三宝,动作快点,时间不等人。”
寒恺修抱着草根率先进了电梯,蔚以然捧着紧皱着小脸,很不爽看着他的三宝跟在后头,“我说寒恺修,你儿子还真是随了你,连表情都神似,一样的很欠扁。”
扫了眼儿子,寒恺修露出很懊恼的表情,“三宝要随我就好了,一点不识趣,逮着机会跟我作对;这个小王八蛋我倒是真想痛扁一顿,草根宠着我不敢下手。”
睇着气哼哼的三宝,蔚以然有同感,“要不要我替你教训教训他?”不是他儿子,揍着不心疼。
求之不得,寒恺修转过身,“别让他哭,草根要知道我就完蛋了。”儿子,别怪爸爸狠心,你是该长长记性。
蔚以然在后边笑,“三宝不哭草根也知道了。”
呃……寒恺修一低头,草根愤怒的盯着他,“老婆,那个……我是开玩笑的……”蔚以然,你这个小人。
草根松开抱着他的手,跳下地,“我知道你不喜欢三宝,只是想不到你这么讨厌他。”从蔚以然手里接过三宝,草根心疼,“三宝这么漂亮,还被人嫌弃,我儿子怎么也这么命苦?爸爸是坏蛋,我们不理他……”
蔚以然偷偷乐,“对,那样的爸爸不要也罢,三宝长大了用棍子打他,看他还敢不敢揍你。”
寒恺修苦哈哈,“老婆儿子,我是冤枉的。”
三宝谁也不甩,委屈无比的窝在草根怀里,两个都是坏蛋。草根凉凉的斜视他,眼神清凉。
恨不得将蔚以然烧出几个血窟窿,寒恺修陪着笑脸也不忘记眼神警告落井下石的蔚以然。蔚以然,你等着,逮着机会看我怎么番倍回报你。
轻松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草根刚踏出电梯,寒恺修艰难的开口,“老婆,你回家好好休息,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忙完了会尽快赶回来。”
不是询问,只是告知他。草根看着歉意的寒恺修,“记得要吃饭,开车小心点。”不问干什么,问了他也不懂。
不知道为什么,作为旁观者的蔚以然竟然眼湿湿的想哭。
如果,这句话草根是对他说该多好!
想什么呢,还能做朋友都是得天独厚的幸运了,还去眼馋永远得不到的东西有什么用。
寒恺修不舍的抱了将近一分钟,亲亲草根又亲亲儿子,“好好睡觉,好好吃饭,我很快就回来了。”
静等着电梯下到了一楼,草根才转身准备开门进屋。
“哥哥好幸福,真是让当我这个当弟弟的好嫉妒。”
不被人留心的消防通道的门徐徐拉开,双手插入衣兜朝他谑笑的不正是澄涣。
草根一愣,很惊讶,他从来没有料想过有天澄涣会来找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澄涣不是很恨他吗?
“我来看看哥哥呀,怎么?不欢迎?”澄涣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不到你会来。”不管怎么说也是兄弟,草根努力让自己表现的亲厚点,“天气挺冷的,进去坐吧,你饿不饿?我拿东西给你吃。”
澄涣摇摇头,忽然上前,“哥哥,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你陪陪我,好不好?”
亲昵的举动,撒娇似的语气,草根忽然萌发了一种身为哥哥可以让弟弟依赖的自豪感觉。
“当然可以,我们进屋聊。”钥匙在草根手里发出清脆的相击声,“你什么时候来的?一定冷坏了,洗个热水澡就舒服了。”
抓住草根开门的手,澄涣微微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跟哥哥相处过,里面有其他人吧,我会不自在。哥哥,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坐坐,我真的有好多话想跟哥哥说哟。”
弟弟在跟他撒娇耶,草根嘿嘿笑了,“那好吧!”
126:餐厅会语,兄弟情深
旁边就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草根仔细的将三宝身上的小毛毯扎严密了,跟着澄涣出了大门。
几步的路雪花就在眉毛上安了家,草根跺跺脚抖干净身上的雪花才走进餐厅。三宝以为草根跟在他玩,乐得眯起了眼睛。
“两位需要点什么?”侍者送了早点餐牌过来。
澄涣让草根先点,“哥哥,你想吃什么尽管叫,没关系的。”
餐牌上的图片都很精致,草根翻了两页不知道吃什么又推回给澄涣,“我不会点,还是你来吧。”跟寒恺修出来时都是他点东西,草根只负责吃。
“哥哥喜欢清淡的吧?”见草根没反对,澄涣才指着餐牌对侍者说道,“……这些尽快送上来,顺便再弄点适合小孩子吃的食物。”
草根好窝心,“你真细心。”
“因为是对哥哥啊。”融洽的气氛一点也不像是分隔几十年的家人,“哥哥,你也叫我小涣吧,以前妈妈也是这样叫我,我很怀念。”
提到妈妈,草根顿觉又亲近了许多,跟澄涣的相处似乎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么难。细细的观察着澄涣的眉目,还真的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心里酸酸的,这就是亲人的感觉啊!
“哥哥,你在看什么?”澄涣很温暖的笑,“是不是觉得我跟哥哥长的有点像啊?”
“我们是兄弟,当然会像。小涣,你怎么这么瘦?你过得不好吗?”弱不经风的小涣跟自己一对比,草根真想马上减肥。
“真好,能得到哥哥的关心。我过得很好,哥哥才辛苦吧,虽然跟妈妈只生活了几年,可是我知道那日子的艰苦。”
真的很好吗?看着澄涣苦涩的笑,草根心里很不舒服,“小涣,不要这样笑,我是哥哥啊,你有什么难过的事情都可以跟哥哥说,不要放在心里。”
哥哥……哥哥……
“我好恨为什么不早点跟哥哥相遇,你不知道我有多渴望能有个替我抱不平的哥哥。那个男人把我带到宛家的时候,我很不习惯,因为我害怕被打被骂,那时候经常会傻傻的想,如果我有哥哥,他也会跟别人的哥哥一样,替弟弟揉伤口擦眼泪,安慰弟弟不要怕……哥哥,你会不会也这样对我?”
草根憋着眼泪拼命点头,可怜的小涣。
“宛家很有钱,对我来说不是天堂是地狱,我恨宛家的每一个人。曾经,我想跑回妈妈身边,我宁愿过苦日子,跑过两次因为没有足够的钱买车票,被那个男人用鞭子抽,可我就是像中毒一样想念着妈妈……”抓着草根的手,澄涣悲从中来,语音哽咽,“宛家没有一个人对我好,那个男人不在的时候我比下人还不如。我以为自己会死掉,哥哥,那样的生活比贫穷还可怕;怕我会争宛家的财产,她们恨我,恨不得让我死,怕我死了那个男人会怪罪她们,所以,打我的时候从来不打脸,那些伤痕就是我的恶梦,痛的我晚上根本睡不了……”
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人?
草根替澄涣擦了眼泪又擦自己的,“爸爸……我是说那个男人不管吗?”竟然让小涣过那样的日子,真是不能原谅。
“他只看到表面的虚与委蛇,相信她们所说的对我很好,对我无助乞求视若无睹。”没有他们的狠心,他又怎么会有入骨的恨。
“这些年你都是这么过来的?”比起小涣,他受的那些苦根本就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