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春寒浅 下+外传+番外——等闲度
等闲度  发于:201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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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有一处于一街黑暗中,灯盏醒目,果有楣上牌曰:飞鸿楼。

陈吟风像失了魂魄般目光空洞,忽而竟大呼一声,双手用力捂紧了后脑,埋入臂间。厅中几名侍卫欲去查看,动了动才想到没有指令,不敢轻举打搅,只好于不远处静望,一脸忧色。

此时,周嘉正嘱了店老板莫要出声,带着小队人马上了楼来。

“周将……”

还不等一个侍卫出声,周嘉便急急作了个手势示意几人噤声。

他一摆手,让带来的人马守在木梯口处,亲自放轻了每一步,向陈吟风身后迈去。

“陛下,陛下?”周嘉的脸色瞬间一白,儒雅的眉皱了起来,因为他看到陈吟风埋在臂下的脑袋竟然在微微颤抖。

“陛下?陛下?怎么了?”连呼唤了3声也没有人回应,心下更是不安起来,不由伸出手来想来相扶。

“嗯……周爱卿?”却在他的手即将要触到漆黑的绸缎时,那人猛得抬起头,惺松疏散的样子。直直打量了几遍眼前的人,抚额想了想才迟疑发问。

目光相触,周嘉的心却愣是骇得漏了一拍。在场的所有人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67.想君天涯知何处,水染横塘路

陈吟风倏然抬首,所有的人都是一愣。

不知甚时,那原先乌黑深邃的瞳孔,竟然变得殷红如血。映着窗外纷飞的夜雪,妖异之中可见慑人的气魄。就在抬首的一瞬,如墨的青丝也开始有细微的变化,从发梢开始,像被窗外的飞入的雪花沾染了一样,一寸一丝染上雪色。直到,瞬间三千青丝变白雪。

“陛下……”周嘉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开着眼前这离奇的一幕。如此妖异的景象,让他重拾了一年之前的,几乎要淡忘的记忆。

那日帐中,那个红衣男子拿着传说中的生死之册。指尖光华流转,榻上黑衣男子命运倏地变却。

如此长的时间,长到以为那日只是自己的幻觉,抑或臆想。没想到,今日竟然又见。这世人无法接受的一幕,竟然发生在眼前人的身上。

“嗯?周将军?有甚事?”陈吟风转头四顾,看着周嘉和众侍卫的神情,甚是不解。只是些微的感觉有些昏沉,并无何不适。

“无……无事。”吞咽了两口唾沫,周嘉强定下神思,转过头去:“张副官。”

“属下在,将军有何吩咐。”羽林将军周嘉手下这位张姓的副官,平日里最是沉得下气,也是最受赏识。果不其然,面对这番场景,虽是震惊,比起他人,确实显然的淡定。

“你……”周嘉心下也为他此时的处变不惊微微叹服,朝他抬了抬下巴,指了一圈场中人。

“遵命。”张副官双手作揖,颔首应答。

“有劳副官劳心处理了。”转过头去,朝着那仍不明就里的人:“陛下,大雪深厚,外面更深露重。臣特备了狐裘锦衣,并了防风的皮帽。回宫尚有路途,陛下换上此些物件何如?”

“嗯……”大脑中的懊恼与纠杂的情思还未退去,有些微的茫然。陈吟风轻声应道,心下却有些起疑。

他本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既不是闺中女子,亦不是名门之中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区区长安之雪,又怎需如此。

周嘉心内庆幸今朝公干时,恰有同僚赠了入冬用的锦衣之物。推脱不得,这般倒有了用处。

草草披戴完毕,着意捂紧了防风的貂裘帽沿,把雪发掩在其后。周嘉亲自挡在他身前开路,下了木梯,向夜色中而去。

飞鸿楼之前的空地上积满了厚厚的雪,本应如墨的夜,竟如黎明般微亮。

“陛下,要遣人去唤车夫么?”出口的声音,不由有些黯然的惆怅。

“不用了。此去紫禁,不过半时辰的路程,走走松散松散筋骨也罢。”

不知那个人此时在哪里,可曾回到内城之中封赐于他的那处宅院。也许是不曾罢,他素来不喜人服侍。如此大的一座宅院,如此凄凉的夜,如此纷飞的雪,若只他一人,怕是孤单的可怕。

而心中却有另一个声音与他说,不,他并不孤单,并不寂寞。朝臣世人看他的那种艳羡倾慕的神色,还有吴玉方才担忧追出去的身影,一一在脑间回旋、叫嚣着。

两者相互缠斗,拉锯,最后却是后者占了上风。心中的嫉妒和愤怒再次燃起,泯灭了残存的一丝悔过。于这凉夜间,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陛下?”

“嗯。”声音出口却是不寻常的暗哑:“随我回宫罢。现时宫门应是关了,还要劳烦一番。”

“是。”

凉风吹在身上,冰冷的可怕。身上的亮银盔甲,被寒气侵染,如同渗人的坚冰贴在肌肤之上。周嘉却丝毫无动于衷,他的语声无奈而慨叹。

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成王败寇。甚以民为天,甚无私勤政。如果君王真的只是民众的奴仆,这如画江山亦能蛊惑人心?亦能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没有任何的真理,又是就是这般,只能愤恨命运的不公,祈祷来世生在帝王将相家。

没错,方才他与副官示意,便是吩咐其处置好在场看到这反常一幕的人。说是处理,无非是要么拿了钱财永不入京畿,要么是用最省事最果断的方法使其永远的消失。

也许,他能做的,只有祈祷此次所选为前者。没有办法,谁教流年不利,竟看见了此生最不该看到的画面。

“周嘉?”身边的人突然开口,原来已与他并肩行了这般距离。

“陛下有何吩咐?”

“以后于朝堂之外可否不唤我陛下。从前……你不是唤我陈大哥的吗?”陈吟风皱起来了眉,转首望着他。

“臣……遵旨。”周嘉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此时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充满帝王之势的男人,绝非凡夫俗子。即使……他爬得再高,即使他如今位列天下武将前茅,即使他可以比任何人付出的再多,也无法再多接近他一步之遥。

能与他相匹配的,也许只有那个同样不寻常的绝美男子罢。

所以,他不敢与之对望。他害怕再次陷入柔情的漩涡之中,像从前一样无法自拔。

“还自称臣?”陈吟风微挑了眉:“周嘉,你可有喜欢的人?”

“臣……我……有罢。”刹那心中竟然染上了难以言说的苦涩,比落在眉间的细雪还要陆离。

“哦?贤弟认为喜欢便要哪般?”眸中瞬间换上凌厉的神光:“我只觉得,喜欢一人便要竭尽所能,亲近所有得到他。即使无法得到心,我也要让他在我身边陪伴我,直到他心中有我,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为此一事,即使背离了天下,倾尽了江山,杀尽了忤逆的人,收受染上了罪恶的鲜血,也在所不惜。”

猛的转过头,惊讶的看着身边的人。一阵被风吹过,街道两旁落尽了枝叶的枯木残留着最后一口气,抵死做着无谓的挣扎。枝干分叉,晃动带起影子投影在轮廓分明的俊面之上,明暗交替。向来如他年年不改的墨衣一般,沉稳内敛,眸光深邃如谭的男子,白发三千,红瞳妖异,于此刻竟然妖邪俊美的如同魔神一般。

“也许便是如同陈大哥所说这般罢。”收起心下一瞬间的悸动,周嘉又回转了头,看着积雪之上两人一路踏出的深深浅浅的脚印。

喜欢?就是默默的付出,就是在不远处深深的凝望。就是希望有一个能与之般配的人出现,与他携手白头。只是希望他过得舒心,过得快乐,过得好。

陈吟风不再说话,他独自沉湎在自身头绪百出的心境中。迎着越来越大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向不远处漆黑高大的宫门行去。

时逾子时,雪还未停。也许明日,整个京畿便是一番银装素裹的模样罢。

68.霓裳歌舞犹未歇,梦醒朱颜成过往

上一章说道风挽月独立于城门之上,看一夜落雪沾染红衣,吴玉便也陪他立了一夜。另有陈吟风独自回了寝殿,也是一夜未眠。第二日醒来,那白发红瞳倒也如来时一般消失得无形,是以此间无话。

这一夜,端的是:两个人,两颗心,一处闲愁。

浮生偷闲,一夜浮沉,一夜惆怅,也匆匆过去。

第二日早朝,是时晨光微曦,群臣早早便来到金銮殿中。一切如旧,唯一与往日不同的是,殿中多出的那一抹耀眼的明红。此人乌发不簪,一路垂至腰间,用红纱的锦缎松松系住。一身如火的红衣,脸上的表情却是清冷至极。冰火两重天之间,异样的妖媚,异样的的魅惑人心。

这个人正是月朝新任的国师,只是从前从不见他来上朝,今儿个竟比以往来得最早的大臣还要早。离上朝还有小半个时辰,群臣疑惑的探究目光、低声的耳语愈来愈密集,而那人只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呦,这不是风大人么?”赵旭方从门外进来,不由一愣。

“赵大人今儿个来的可早,可不是么。仗着皇帝恩宠,身为从一品大员,八百年不来上朝的主儿,今日竟能在此处碰见,老夫可真算是修了福了。”长安府尹李儒吊着嗓子,笑的分外挤兑。

“是么。皆传大人惊才绝艳,今朝一见也不过若此而已,充其量是生的了副堪比美貌娇娘的好皮囊罢了。”赵旭咋着嘴,轻蔑的打量。

风挽月长身而立,如今一切世俗的评论都已不再入耳,他的心,冷如霜雪,一片死灰。

吴玉陪了他一夜,凌晨时分便随他来了此地,等待上朝。此时,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向来风流不羁的面上有着难以言说的情绪,他明白,今朝所为是他存世了廿多年来唯一想认真做的一件事。

“赵大人此言差矣,若只是堪比美貌娇娘便可以位极一品。那世上貌美之男子女子甚多,按照大人的说法,岂不是人人可做的紫衣大员?那要这朝纲,要这江山戒律作甚?”吴玉今朝没有携那把扇子轻摇,是以说出的话竟然给人以严肃之感,殿中众臣不由都是微微愣怔。

“这……”赵旭张着嘴,不知如何应对。

“哦?京中有传吴大人素爱寻花问柳,傲啸风流,好花容月貌,莫不是此回看上国师大人了?”一直于旁不开口的张敬德幽幽念叨一句:“我劝之仪贤弟莫要认真才好,难道你还不知风大人与陛下……”

此话一出,场中皆静,一众大臣掩口笑而不语,笑得促狭暧昧。吴玉略显儒雅的脸上现出薄怒之色,口张了几张,终还是没有底气的闭上。风挽月回首见此间情境,向来风雨不动的玉面之上也露出不悦,修长的眉微有拧起。

王逋、陆崇、仁德侯慕连城三人也是心生不悦。正要出口反驳,突闻内殿之中有内侍尖细着嗓子高呼上朝。只好长叹一声,一甩长袖,随人柳如得殿去。

“挽月,走罢。今日朝上我便随你辞了官,去余杭可好?”外殿中只剩下风挽月与吴玉二人。

“嗯。”低低应了声,收回遥望殿门外晨光中禁宫雪色的目光,回转身当先迈开脚步。

又是与从前每一日一般,先由长安府尹报备了京中诸类闲杂事物,又由各部大臣汇报昨日日程,最后由皇帝总结陈词,一日的早朝便又要终结。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内侍的声音长而细,听着让人心生不快。

“且慢,臣有事要奏……”

“老臣有事请奏……”

两人对望一眼,毕竟对方是德高望重的王侯,又是当今圣上的母舅,吴玉向后退一步回到队列之中,意指让其先奏。

“吴大人有事不妨先说。”

“王爷先请。”

对方既如此说,慕连城也不推辞,站前一步,朗声道:“老臣洛阳旧部前日传来消息,说江南又有异动。”

“哦?”陈吟风今朝起身便有些困顿,心力交瘁,朝上一直是心不在焉、神游太虚的状态。此时听得慕连城的上奏,不由精神一震,连忙整顿思绪:“王爷说的可是江南?”

这段时间,忙于新朝各种事务,又憔悴于情愁之事。竟忘了江南那边的事,还未彻底平定下来,此回一经提醒顷刻便回过神来。

“正是江南姑苏,昔日吴郡繁华之地。”正声而道:“吴地有传消息:有民众见反王陈吟风又于城郊现身,与之同行的还有一个男子。经在场云州城民指认,应是不久前失踪的云州太守之子云溪,只是……”

“只是甚?”陈吟风从帝座上抬起身,略显急切。

“只是……”慕连城转头看了一眼风挽月:“只是其两人于吴地各郡四处散发传言,到当今天下妖孽当道,霍乱帝心。长此既往,盛世难长也。”

“妖孽?当今盛世,朗朗乾坤,何来甚妖孽?”吴玉心头有一种极不详的预感,急急问道。

“吴卿家,莫急。且听王爷说来。”陈吟风微皱了眉,心下节奏跳的极快,迫不及待却又害怕听到结果。

“妖孽……妖孽……就是……”慕连城频频转头看向那个不穿朝服,不拘于外、飘然若仙的人:“就是,当朝国师风挽月大人。”

风挽月掩饰不了的周身一震,好看的脸上表情变得狰狞可怕。

殿上顿时议论纷纷,有嘲笑的,有应和的,有颔首以待准备看一场笑话的,只有少数人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吴玉担忧的看着风挽月,慕连城也多次投来带有歉意的目光。而周嘉却眯着眼看着那个艳色的身影,若有所思的样子。

高高的帝座之上,那个男人眼神游离,闪烁不定。不知在文武百官面前要如何处置,如何交代。

“先且退朝罢,朕甚是劳顿,还有甚事明日再议罢。”权衡了许久,最后却还是只说出了这一句。

风挽月失了魂般立在殿中,目光飘忽,直直的看着那个身影从雕金的座椅上起身。一步一步直到,如墨的衣角消逝在了殿后转角。

原来,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相离如此之远。原来,你已经不是那个不论我做甚都会毫不犹疑为我维护的人。难道,帝王之位,江山之美,一步之遥,便能使我们分道扬镳。甚情比金坚,甚伉俪情深,甚执子之手、白头到老,一切都是功名利禄之前的流沙浮云。

“挽月,我们走罢。今朝不行,明日我们再来请辞。方才王爷的言语只是反王叛臣、无知愚民的臆传,不要当真变好。”

殿中的人都相互私语着,三五成群一路出得殿去,朝上的内侍也随帝驾回了宫中。殿中再剩下二人,吴玉走上前去,轻轻揽上他的肩,语声轻柔。

69.水波嫣嫣,正是江南风光好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内侍的声音长而细,听着让人心生不快。

“且慢,臣有事要奏……”

“老臣有事请奏……”

两人对望一眼,毕竟对方是德高望重的王侯,又是当今圣上的母舅,吴玉向后退一步回到队列之中,意指让其先奏。

“吴大人有事不妨先说。”

“王爷先请。”

对方既如此说,慕连城也不推辞,站前一步,朗声道:“老臣洛阳旧部前日传来消息,说江南又有异动。”

“哦?”陈吟风今朝起身便有些困顿,心力交瘁,朝上一直是心不在焉、神游太虚的状态。此时听得慕连城的上奏,不由精神一震,连忙整顿思绪:“王爷说的可是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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