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挽月站在那儿,看着陈吟风握紧了剑一脸的凝重紧张,樱色的薄唇不自觉地弯出了一个魅人的弧度。哼,果然是笨蛋,我堂堂神界四太子,居然把我与那女流之辈放在一列。是啊,本宫是不会那人间武学,但那神界法术,即使是在神帝一族也是首屈一指的。三界之中,谁不知道神界四太子姿容绝魅,法术高超,为人深沉多变。或个性跳脱喜玩笑,时而又为人阴狠手段毒辣,所以素来无人敢过于接近。而如今那威名远扬的四太子殿下,只好装作手无缚鸡之力,与那女子妇人之辈共同受这位男子汉大丈夫的保护了。
远远的尘土飞扬,似乎能看到大队的士兵集结着向此处行来。“挽月,我先挡住他们,你带绿荷先行一步。”陈吟风的眉又拧紧了几分,俊朗的面目一片沉重的肃杀,这必竟是吴地的子民,他本该敬如父母的对象,可如今万不得已。为了更远大的抱负,他只能这么做。
身形一动,他用霜刃挡开兵士们的佩刀。一抬手,剑花满天,剑影重重,那道身影,端的是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剑气所指之处,草木枝叶尽脱,便有一片的人影倒下。
风挽月走至绿荷身边,微微惊讶的发现,那女子竟也是没有丝毫惧意。“你不怕?”
“绿荷的命也是两位公子所救。若是没有两位公子,小女子被那等奸邪之辈抓回张府,定不愿受那侮辱。活不过三日,便会自我了结”率和一脸的坚毅,秋水美目中是奕奕神采。不觉让人相信她绝对会这么做。风挽月也是微微的叹服,原来人间不仅有千娇百媚的美人,也有这等样的巾帼女子。
“你们,快走!”两人这才回到了时下的境况之中。只见那道墨色身影轻逸灵动,墨色衣衫上隐隐染了暗红的血,那俊美的面目之上也溅了星星点点,如同炼狱深处来的索命修罗。此时他身形微顿,咬紧了牙,狠狠吼出这一句,便又加入了战圈,又有数人倒下。远处的兵马已是愈来愈近了,似乎能够听到马蹄声响和攘攘人声。
风挽月也是一咬牙,拉起绿荷,最后望了眼那道俊朗伟岸的令人炫目的身影,转身冲出那道朱色的城门去。城外是一片小树林,他们还未置办马匹,只好一路步行冲入那树林之中。那树林枝叶繁茂,地上也都是断枝残叶与那碎石泥泞,分外难行。风挽月拉着绿荷,入了树林一路磕磕碰碰的好半天也才走了一里地,回头似乎还能见到那扇城门,那道身影,闻到呛鼻的血腥。风挽月也不觉微微拧眉,神界中人厮杀多用法术,不见血腥,这样的残酷之景他也是首次所见,但不知那个人……是否经历过了很多这样的残酷?
“风……风公子,你……”风挽月停下脚步,那双桃花眼里泛出了绯色的光芒,光华流转,如两颗上等玛瑙,鲜艳一如他身上的红衣。绿荷惊讶的瞪大了眼,随即又软软倒下。
风挽月听到倒地的声响,才发现绿荷已委倒于地,他眨了眨眼,察觉到许是刚才一失神灵气不受控制从眼眸中流出。他苦笑了下,扶起绿荷的身子,无奈的笑骂“没骨气的傻丫头,刚才那厮杀之境你都没有半分惧意,如今看到我这‘妖怪’倒吓得都晕过去了。”他把绿荷扶至林中一块巨石后的角落里。
风挽月,右手骨感的纤纤玉指拈了个指诀,一道红光从他的食指间流出,隐入了绿荷的眉心之间。“好绿荷,你就在这儿好好呆着,有本宫的灵气保护,你暂时不会醒来,但也不会有危险的。本宫且去看看你陈大哥的怎样了。”
又是一个指诀,红光散后,林中恢复宁静,不见了那红衣的俊美公子身影,只有那绿衣的秀美女子阖着眼轻靠在长着浅浅绿苔的石上。
钗头凤春日暖,城门乱。可怜侯门抱负缠。君可记,初相识。笑语盈盈,偎红倚碧。易、易、易。
安逸短,相聚散。血色长向墨衫染。凭灵气,探消息。林外枝深,有缘牵记。惜、惜、惜。
04.夜色沉沉霜露冷,傲看星月诉情深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此时虽没有漫天的萤火,那夜幕上的星子却是分外清净、亮丽。
绿荷揉了揉有些微钝痛的脑袋,支起身来,才发现自己是靠在林中的一面巨石之上。
她疑惑地望了望四周,才发现如今已然入夜。林中的寒气浸入骨髓,她不觉紧了紧身子。
正在不解间,突然发现不远处好像有一道隐隐的橘红色火光。
“啊!陈兄,绿荷醒了。”好像……好像是风大哥的声音?
很快发生的事,便验证了她的想法。风挽月站起身,几个急步走至跟前,轻柔扶着欲站起的绿荷。“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夜露寒重,我们且去烤烤火。”
哼,法术已解开多时,害我还以为指诀出了问题,再也醒不来了呢!真是虚惊一场。
“嗯?风大哥以为什么?”
“没……没有,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呢,这样便好……”
“走吧!陈兄在那里等着我们呢!”风挽月不由分说拉起绿荷向那火光绰绰的地方行去。
走至近前,果是生了一堆火,火下的干柴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在这微凉的春夜里散发出暖意。一串树枝串就的物事在火上烤着,间或流下几滴油脂。那着黑衣的男子轻靠在火堆旁的树上,手中握着树枝的一端偶尔翻动,神情似是甚为疲惫,又似在思考着什么。手上无意识地动作,心不在焉的样子。
绿荷随着风挽月在火堆的另一边坐下,瞬间暖意便袭上身子,让人舒畅无比。但她总觉得头脑沉沉的,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绿荷,这是风大哥方才打的野兔,你晕过去了好久,醒来也饿了吧,马上就能吃了。”
风挽月深深感到一阵的无耐,自己下这趟凡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以前哪一次不是在凡间偎红倚碧,但笑红尘?在美人的销金帐下,温香暖玉,玉食锦衣?这回不但晚上要住在这种鬼地方,而且居然要用自己引以为傲的法术去……捉……兔子!?
而且,到现在为止,美人都没见到一个。不对,现在身边不就有一个吗?风挽月斜过眼去,瞄了瞄绿荷,啊、长的是不错……不过,唉……还是算了吧,她那性子……估计要是……就算她旁边那个自认要拯救天下苍生的家伙不杀了我,她也得和我拼命。唉,我怎么就那么命苦,想我挽月在神界,凡间纵是不受器重,但至少从不缺美人如玉、锦衣玉食呀。
“挽月公子……”突然一道低沉的嗓音打断了风挽月的自怨自艾。
“嗯……?”风挽月迅速收敛起那那满脸的无奈,抬起头来。那张绝丽容颜上又恢复了那惯有的玩世不恭的浅笑。“陈兄,何事?”
“挽月公子方才说,在下与那余杭城的守军苦战不敌。向城外奔跑,你与绿荷姑娘恰巧尚未行远,便携我一同脱离官兵追捕。后来我因受了伤便昏迷过去,直到入夜才醒来。可是……”陈吟风剑眉微拧,似是在反覆思量是不是要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可是官兵为何没有追来,我们如今并未行远吧!”
回头一望,果然那在黑夜里像一头巨兽的高大城门还隐隐在望,依稀可见其上的零星的灯火,应是值夜的守卒。
“而且,我记得绿荷姑娘也是刚醒来。挽月公子一人又是如何带我二人行路的呢?”那双星眸抬起定定望入风挽月眸中,希望从中看出几分端倪。
“对,陈大哥说的确是在理。绿荷却是不记得自己为何晕倒的,貌似还是很长时间呢!”绿荷素手一拍脑袋,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说。原来这就是刚才一醒来就充盈着自己的疑惑。
“额,这……这……官兵可能以为我们已跑远了就不追了吧!至于……额……绿荷是因为身为女子一路奔逃体力不支才晕过去的。其实,我也没有带你们两个走太远啦!呵呵……”
风挽月眯了那双桃花眼,打着哈哈。废话,要是让他们知道是他用障眼法,把当时一民官兵化作陈吟风的样子,让他们一刀砍死把尸体带过去邀功领赏了的话,还不得把自己当作妖怪。
他可不想被人当作妖怪……一想到这里,更是一阵的气闷。为什么自己就非要救那个人呢,现在还要被怀疑!?按理说陈吟风既不是美人又没什么可图谋的呀,救绿荷还说得过去,怜香惜玉嘛。但……
一抬头,风挽月发现陈吟风仍是略带探究地凝视着自己,额上那朵晦红的五瓣桃花的光华,轻轻流动,那双眸像是收敛了天上星子的光彩于其中,熠熠生辉。
啊,桃花劫?!定是桃花劫!可以引发劫数的倾国美人还没出现呢,怎么可以不救?那美人出现时有本宫在侧,必是先衷情于本宫,那说不定还能化解人间一大劫数,不失为一桩两全的美事啊!这样想着,那双眸中也染了光采,淡定地回望向对面的黑衣男子。
望着那双似盈满一池春水的桃花眼,心中的隐秘某处似是被一双柔荑轻轻抚触了一下。陈吟风不觉眉头一皱,移开目光。他知道他大哥陈凌云是何等样人,如果真是下了令追捕自己,那定是违者格杀勿论的旨意。官兵既然已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不确认自己被捕或已死,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善罢甘休的。而那风挽月当时的神情,一看便知是敷衍之辞。唉,也罢,毕竟是对方相救,而自己如今也无恙,别人不愿说出原委,又何必深究?
陈吟风回过头来,再一次目光相触。那线条冷峻的唇一扬,眼中也敛去了夺目的光华,惟留一片漆黑无垠。“挽月公子不必多虑,在下也只是说出心中的疑惑。万不用在意,就当陈某全无说过此事如何?”
“嗯,不管怎么说都是风大哥救了我们嘛!”旁边的绿荷看这情势也忙搭了腔。“啊,你们看这兔肉都快烤糊了。风大哥、陈大哥,你们都不饿吗?绿荷可是饿得都不行了。”绿荷又做出一副饿极了的馋鬼表情。
两人见状都不由忍俊不禁,感觉瞬间那股萦绕两人之间的凝重气氛便销逝于了无形。
“呵呵,都说女子食量小,你两位大哥都没说饿呢!绿荷倒是先抗议了啊?”风挽月又一惯地调笑着。
绿荷也不羞,剪水秋瞳斜了风挽月一眼,“这饿呢,是凡人的常情嘛!风大哥难道是那九天之上的神仙都不食人间烟火的?”
“……”风挽月张大了樱唇噎在当场,那张绝美的脸上满是无奈。明知绿荷是在说笑,不过这次好像真的被猜对了……
“传说九天之上满是美貌的仙姬,连大哥都一直想一睹神人芳容呢。你风大哥虽容貌无双,可却为男子呢。倒是绿荷妹妹长得如此可人,说不定是那思凡,偷下凡间的仙子呢。”陈吟风突然悠悠冒了一句,这连绿荷也张大了小口。原来只以为风大哥素不正经爱调笑自己,没想到的是这看似“正经、为人深沉”的陈大哥突然冒出一句来,也是这么的……
她随即反应过来,脸在夜色下微红,佯怒啐了一口,“哼,娘说的是,男人果都不是好东西。绿荷不和你们玩了。”
“挽月贤弟,大哥帮你解了围,是不是应该有所感谢?”陈吟风见绿荷果不再理自己,便又转向仍处于雕像状态的风挽月。
“额,吟风兄大恩,小可自应郑重感谢。怎耐条件所限,他日定当正式拜谢。如何?”红袖一甩,玉面微侧,美眸斜倪。
哼!这么惊讶做什么?早该知道的,这姓陈的就是一伪君子,不然也不会染上那劳什子桃花劫。再说他本性再是风流潇洒,比得上本宫嘛?
意识到自己竟然为此怔住了,风挽月又羞又怒,咬咬牙恶狠狠的回敬过去。
夜幕低垂,分吃着那半焦的烤兔,火堆渐渐欲熄。夜风下,三人却丝毫不觉寒冷。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这萍水相逢的三人,嘻嘻笑笑,毫无隔阂,像是相识多年。
是谁听见,那个黑衣男子笑面下的感叹,要是、就这样永远都不到洛阳,该有多好啊!
七言杭州城外夜色深,巧笑靥靥洗风尘。
相对围炉篝火暖,星汉皎皎霜风冷。
月下谁家好儿郎,玉面如冠锦衣成。
但愿岁岁共此时,今生不向洛阳城
05.林中巧遇劫财客,得马一路入云州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晨光微曦,鸟鸣阵阵。林中,没有诗人所见的落花风雨,却有缕缕朝阳的光辉从枝与叶的间隙中射入。照亮了一地的树叶,还有那三道在这春朝初醒的身影。
昨夜因本也没有地方入眠,三人便交谈笑闹到了很晚。才刚靠着林中粗壮的枝干眯上了一小会儿,天色便已亮了。
籍由林中不远处的小溪里汲来的水,稍稍洗漱,便得上路了。幸有昨夜那只野兔垫饥,否则三人怕是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陈大哥,你说你是从姑苏来的,为什么一路上你都没有带马匹、盘缠包袱之类的呢?”伸了一个懒腰,摸摸肚子。绿荷撅着小嘴,语带抱怨地说。
“额……马匹一路上过于劳累,我便在近余杭城的地方换下了。至于盘缠包袱嘛,额……被贼人偷了。”陈吟风一看便是不擅谎言,俊脸低垂,像在拼命酝酿怎么说才好。
“啊,陈大哥作什么跑那么急,马匹都能累坏?嗯……应该和昨日的官兵有关吧。”昨日一路奔波竟都没思考陈吟风为何会受官兵抓拿。后来既然他不说,大家便也不问。
“那……偷走!?大哥武功那么厉害也有人能偷到东西?”绿荷显然就是一脸的不相信。
“呵呵,是大哥一时疏忽,一时疏忽,让贼人得了空子。”强笑着,总不能说自己当时急着奔出吴王府除了父王临终赐予的吴王剑和母亲的玉佩,什么也没拿吧。
玉佩……!?一摸胸口,还好,玉佩没丢。等等……剑呢?昨夜醒来起好像就一直未看到剑……
一直站在一边看好戏的风挽月,看到那张俊脸上露出惶急来。这才开口,“别看我,天下谁人不识君?小可一向潇洒不羁,行到哪便是哪,自然不缺那金银美人,自不会带那等累赘之物。”他又悄悄打量了一下仍低着头不语的陈吟风,这才又悠然开口,“咦?陈兄,可是不见了什么重要物事,那日贤弟倒是捡了个宝贝,不知可是陈兄所找?”
闻言,陈吟风猛地抬起头来,星眸中精光迸出,声音似压抑的低沉“剑!拿来!”神情严肃,与那昨夜嬉笑的男子恍若两人。
“哼,自己晕过去了。人家好心帮你拾剑,还这副样子。喏,在那棵树后,自己去拿。”风换月樱唇一撅,也学着绿荷刚才的模样,装作受了委屈的样子,楚楚可怜。连一旁的绿荷也没有了开始的抱怨,捂了嘴偷偷的笑。
陈吟风一个健步冲到那棵树后,翻开地上的碎石草叶,乌金的剑鞘在阳光下分外夺目。他握住剑柄,刷地一声抽出剑身,银色的霜刃寒光凛凛,那颗一直吊起的心才算回了腹中。他这才意识到刚才紧张所致,对风挽月的态度可能是过于不妥了。刚想等会好好向人家道个歉,不要影响了兄弟情谊。
突然,风挽月与绿荷所在的方向好似有什么动静传来,他赶紧加快脚步向那行去。
林中“前面的人!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财!”听着那万年不变的土匪专用口号,风挽月抿紧了唇,显然是在强忍笑意,只幽幽眯着桃花眼望着挡在面前的这群人。绿荷却不用像风挽月那样维持所谓翩翩佳公子的形象,毫不在意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