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滋味+番外——错染落银
错染落银  发于:201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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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没有?」

曹通皱起两条粗眉毛,一脸莫名其妙。「我干嘛不信你?你说没有就没有。就算有好了,关我屁事?」

「有的话,你就能轻松应付各式料理,出大名赚大钱。」钱真说着挺自嘲的笑,讽刺而悲哀。

「我要那种东西干嘛?我炸的咸酥鸡未必比你的差。再说钱够用就好,多了麻烦。」曹通一屁股栽沙发里,两手臂挂在椅背上,很是悠哉的样子。「我只想过简单的生活。早上出门干活,晚上回家干炮,人生就是一个爽!」

直白粗俗的话令钱真听了都替曹通觉得不好意思,但他真没遇过这种人。嚣张,却不贪,而且很实际。

「呆站着干什么,过来坐。」曹通拍拍旁边位子,当自己家一样熟。

钱真不计较,也没必要计较,便老实坐下,丝毫没别的想法。这个姿势像曹通将钱真搂住,曹通一阵心猿意马,却只能压下。

「所以,他就为这东西一直找你麻烦?」

「嗯。」

曹通心里正打算,钱真忽然问:「你真的要跟我……」

「交往?」耐不住手指捏捏钱真泛红的耳朵,钱真缩了缩脖子,但没拒绝。

「我不太懂,交往要怎么做。而且,现在恐怕我没心情配合你什么。」钱真转头望着曹通,既尴尬又不好意思,可是他的目光不曾闪避,硬撑着想表达自己认真的态度。

「老实讲,我也不是专家。我没交过男朋友,你是第一个。」曹通心虚,不知道履历表这样算多还少。

「我觉得你很有经验。」

「像你说的,我是纯天然脸皮厚。这种事情当然有人要主动一点。」捏耳垂的手改托住钱真一边脸颊,而后往下,拇指摩娑着颈侧细腻的肌肤。

钱真眯起眼睛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曹通调整身体坐得更靠近些,「排斥么?」

钱真几不可见地摇头,曹通松开手,揉揉他的脑袋,说:「我暂时还不会对你怎么样,别太紧张。」钱真缓出一口气,曹通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眼神骗不了人。他少见的犹豫一会,语带斟酌着问:「有些人分不清楚自己是直的弯的,可能朋友或者兄弟之间感情太好,一时错乱也常有。」

钱真回过头看向曹通,后者立即接收到对方投射而来的怒意。

「你跟别人不一样。我很清楚,没有错乱。」钱真直勾勾盯着曹通讲:「我喜欢你。不过可能比喜欢做菜少一点。」

曹通歪着嘴巴笑了,「搞半天我只有第二名啊?」

钱真严肃的思考一下,才说:「因为我做菜的时间比认识你长吧。」

曹通哈哈大笑,「以后都不让你做菜,等到我第一名为止!」

钱真闻言一滞,说:「想做也不能做了。」

「别想太多,应该是你压力太大,过一阵子放轻松一点就会好。」

「已经来不及了。」

曹通知道钱真说的是米其林评监,找不到话安慰,说什么都太虚。曹通手臂搭上钱真肩膀,哥俩好一样的半搂着。

「叔想看你成功是当然。可要是他看到你现在这样,还会高兴得起来么?」

「这个道理我当然懂,但是……」

「但是你想尽孝心嘛。从现在开始,拿到一颗星星就是你人生最大目标,不管怎样你死之前一定要做到。这样就不算对不起你爸,懂么?」

钱真垂下肩膀,遗憾地叹气。曹通拍拍他脑袋,讲:「是男子汉就要振作起来!」

这时候,钱真的手机响了,一看竟然是医院来的电话,心头涌上一股不祥预感,忽然间不敢按下通话键。

「钱真,还愣什么,快接!」

拇指用力按下去,将电话贴上耳壳,护士着急的声音传出。钱爸的病情突然严重变坏,就在他们离开医院之后不到半小时。本来钱爸坚持不连络儿子,可是后来陷入昏迷,医生见情况不对,才赶紧让护士打电话找钱真。

曹通比钱真动作快,马上从沙发跳起来拖着傻掉的钱真往外冲。

三十分钟内赶赴安宁病房,钱爸已经戴上氧气罩。由于入院时签暑了放弃急救的文件,医生只有替病人施打麻醉药,并供给氧气和监控心跳血压。钱真跑进病房里的时候眼睛都红了,却又忽然不敢靠近,轻轻喊出一声:「爸。」

曹通在后面推着钱真往前走到病床边,喊:「叔!我是曹通。钱真来看你了!」

彷佛有所感应,钱爸缓缓张开眼睛,虚弱的模样和不到两小时之前截然不同。医生在他们进来时交代过,这一两天或许得有准备。于是现在才醒悟过来,早上的精神好很可能是人家说的回光返照。

「……我……我想……」

氧气罩因呼吸而一雾一清,钱真俯下身低头想听个仔细。

「……我想……吃……你妈妈做……做的粥……」

钱真直起身问护士:「我爸可以吃粥么?」

护士颇为难,病人到这状态,什么都不能吃,也可以说吃什么都无所谓了。

曹通很镇定的对钱真讲:「你现在就做,缺什么材料我去买。」

钱真咬牙忍过一阵冲上鼻腔的酸气,带着哽噎向曹通报食材。曹通揽住他的肩膀紧了紧,说:「给我十分钟。」随即掉头就走。

钱真守在床侧听医生讲解之后可能发生的情况,钱真死死握住父亲的手,感觉温热正点滴流失。

没多久,曹通喘着气杀进病房,球鞋在地板上磨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把一袋子简单材料交给钱真,后者看看父亲再转头看曹通。

「你快去做,我在这里陪叔,有事情马上call你。」

钱真没时间再多考虑,压低声音对曹通讲:「帮我试味道。」

曹通一顿,拉着钱真的手就往外走,不管有没有人在看。

两人进到医院设的小厨房里,钱真动作俐落地煮开鸡汤块,将买来的现成白饭倒入锅中。其实配料很简单,唯独有一种山楂酸梅很难找,曹通飙计程车去最近的中药铺子才买到。

钱真拿汤匙自己试一口,然后把汤匙扔在一旁,另外拿一支干净的给曹通,说:「拜托你。要有一点咸,有一点酸。两种味道一定要平衡。」

曹通神经紧绷的快打结,他试了又试,还闭上眼睛尽全力只感觉嘴巴里的味道。

「我觉得可以了。」

这时也只能相信曹通的判断,钱真忍着不掉眼泪。最后的最后,自己的无能竟然连一锅粥都煮不成。曹通只能从背后抱着他,沉默却稳定给予支持的力量。

清淡的白粥煮好了,钱真与曹通回到房中,钱父好像睡着了一样安稳,但谁都知道,时间就要到了。

「爸,我煮好了,我喂给你吃。」

颤抖的手拆掉氧气罩,旁边的护士立刻接上软管塞进鼻孔里。曹通帮忙将钱爸扶起来一点,钱真吹凉一匙粥,喊:「爸,吃粥,张开嘴巴。」声音已经扭曲的说不全一句话。

钱父勉强睁开一条缝,曹通在旁边讲:「叔,我帮你啊。」然后动手轻轻捏开钱父的下颚,钱真才将粥送入他口中。

「爸……爸!」

钱父歪斜着眼睛看钱真,「……一样……跟……你妈做的……好吃……」

钱真的眼泪早就控制不住,连曹通也眼眶发红。

「照顾……自己……」钱父枯干的手指动了动,彷佛想回握住钱真的手。他眼珠子往另一侧转,曹通感觉到马上应话:「叔!我曹通!」

「……真……拜托……」

「我一定会照顾钱真!这一辈子他都是我的兄弟!如果我说谎,曹大光的棍子抄死我!」

末了,钱父极轻极轻的弯起嘴角,看着自己的儿子,缓缓地,永远地阖上眼皮。

(13)

钱真木木地看着护士和医生『整理』自己的父亲,豆大的泪水无声却沉重地砸落。曹通最大的责任就是一路带着钱真办理所有手续,纵使是一张简单的表格他也仔细先念过一遍,然后牵起钱真的手在指定的方框内签名。到现在他们才知道,钱爸已经买好生前契约,穿着朴素黑西装的男人很快就找到钱真,迅速地将大小杂事全都处理完毕。钱真只需要决定火葬日期,剩下的葬仪社都会安排妥当。

亲手为钱爸盖上白布,钱真与曹通目送冰冷的遗体被送入零下的停尸库。每一排长长的抽屉里装的都是人,各形各色的,另一个世界的人。

太平间外,曹通不避嫌抱住钱真偏瘦的身体,好像抱着一大把骨头。这种时候,没人会用有色的眼光看他们,所有悲伤都是被容许的。

「哭吧,钱真,快哭!」

曹通低声催促着,钱真呆呆立在原地,隔离着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曹通手掌托着钱真湿黏的脸颊,两眼空洞无神的模样简直剐他的心。没办法,以钱真的忍抑的性格,这么死憋下去一定要出事。他心一横,扬手就给了钱真一巴掌,‘啪—’的清脆声响吓住身边经过的路人。

「你爸死了,你不哭就是畜生。快哭!不哭我揍你!」

钱真嘴唇颤抖,终于熬不住‘爸——!’地歇斯底里大哭出声,曹通紧紧搂住他,把钱真的脑袋按进怀里,让温热的眼泪染上胸口,白色的T恤湿了一片。

附近的家属看见这一幕,纷纷跟着鼻酸。曹通极其耐心地拍抚着钱真,揉揉他的头发,一遍再一遍哄着他:「哭完就好了,哭完就要振作起来,你爸在天上看。」

两个月后。

这两个月之中,可以说有很多变化,也可以说一切都和往常相同。

曹通退掉租的小套房搬进钱真二楼的家,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这话说的其实挺贴切,因为刚开始那两个礼拜,曹通怕钱真出毛病,连洗澡上厕所都得守在门外,一听见里头没声音就直接开门进去查看。

钱真的味觉依然没有恢复。对于进食的抗拒,让曹通挖空心思想尽花招做菜,有时候真的没办法,只好用流质的牛奶逼钱真喝。喝多少吐多少,吐多少再灌多少。幸亏到后来曹通跟洗脑似的心战喊话终于奏效,钱真慢慢开始自己吃东西,亦逐渐从丧父的打击中撑过了七七。本来曹通做好准备要应付很多人来参加钱爸的葬式,可讽刺的是人走茶凉,就连以前手底下那些徒子徒孙们,最多送个花篮来不错了。这时候曹通就会想,幸好钱真傻了没反应,否则不得难过死。

这一天上午,曹通又在例行性软硬兼施的让钱真多吃一点。原本就瘦的身材,现在不用脱衣服都能准确的摸到肋骨。

「燕麦粥行么?配老咸菜。菜市场一个客家婆婆自己亲手做的,保证道地。」

钱真待在被窝里,感冒时好时坏,来一阵停一阵,于是都入春了还在盖厚被子。钱真缓慢抬起头看向歪坐在床边的曹通,忽然说一句:「这段时间,多亏你。曹通,谢谢。」

受不了突如其来的煽情场面,曹通难得不太自在的抓抓脑袋,听了这话心中当然觉得很欣慰,更值得。

「谢我就多吃两口。」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不像个男人,软弱又没用。」

「以前会,现在不会。」曹通也老实,因为他已经把钱真当『伴侣』,他可以随便对谁说假话,却不想用这种态度对钱真。「哪个人亲爸走了还能开开心心大吃大喝,那才有问题。」

「但是我能改。像你说的,我爸妈团聚去了,是好事。他们在天上看我,我不能丢他们的脸。」钱真泛红的眼睛湿润地望着曹通,说:「而且,我有你在。你可以……做我的亲人么?」

曹通鼻子里发酸。总算,总算要走出来了。他眉毛一挑,说:「是家眷。我是你老公,叫一声来我就应。」

钱真被堵住,悲伤的情绪里终于掺和进对曹通的气恼。可是也梗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反驳一句:「……为什么我是老婆?」

「你也是男的,当然一样算是老公。」没想曹通理所当然的回答,接着讲:「你要怕吃亏我先喊。」曹通嘴一歪,目光笔直注视着钱真,压低了沉沉的嗓音,轻唤:「老公啊……」

钱真突然觉得浑身跟过电似的一颤,又麻又痒。曹通哼哼得意的笑,想比谁厚脸皮,你行么?

「快点,一人一次,换你了!」

话说的没错,钱真自己也认为不能白占曹通便宜。况且对方喊的那么干脆,他再扭扭捏捏不就更让人看不起了?钱真瞄了曹通一眼,终究没勇气盯着曹通看,便低下头,结结巴巴地喊:「老、老公!」

「乖。」曹通暗爽到不行,伸手勾起钱真尖尖的下巴,忽然有种揭开新娘子盖头来的fu。钱真果然脸红了透,隐忍着羞耻与些微恼怒瞥向曹通,后者被这水润润含羞带怯的小眼神扫过,顿时心痒痒不得了。默数着七七四十九天,这都第六十天,应该不冒犯了吧?他想:叔啊,您要是火大晚上托梦来揍我都行,千万别找钱真。

曹通挪动下屁股,往钱真那里坐近点,一手臂撑在床上,身体稍微向前倾。

「可以么?」

曹通破天荒含蓄地问,拇指在钱真下唇摩娑着,暗示意味不言而喻。钱真慌乱的视线四处飘移,过几秒钟才好像鼓起勇气抬眼看曹通,小声说:「……我、我也想。」

这种回答令曹通意外而惊喜,本以为顶多说可以,没想还更进一步。曹通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别太急色。想着应该是钱真的初吻,一定要给他最美好的体验。

曹通对钱真笑了下做预告,便缓慢地,如慢动作播放般一点一点缩短距离,直至四片嘴唇轻轻贴合。

一下、两下。短暂的轻触,只来得及感觉唇与唇的微妙柔软。

三下、四下。开始有些不满足,延长了停留的时间。

五下、六下。偏过脸,换另一个角度。干燥的唇逐渐渲染上水气,温温热热的熨入心底。

曹通暂且后退不到十公分,盯住钱真半眯着刚刚张开的眼睛,问:「感觉怎么样?」

钱真不自觉舔了舔嘴,又抿直起来不说话。

曹通带着厚茧的手掌摸摸钱真微微发烫的脸颊,「别紧张。放轻松,会很舒服。」钱真显然对这种过来人的说教很不服气,伸出手握住曹通的手腕,一跳一跳的脉搏加速,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曹通没料到钱真这一手,被抓包了只好笑笑,「其实我也满紧张。第一次跟真正喜欢的人接吻,感觉果然不一样。」说着曹通得寸进尺,干脆爬上床从侧身将钱真搂住,不要脸讲:「累了你就靠着我,这回要来真的啊。」

「什么真的?!」钱真急了,不明所以的害怕,却同时有些说不出口的期待。

曹通嘿嘿笑,「亲了你就知道。」

不同于语气中的奸诈狡猾,曹通先是拨了拨钱真垂落的额发,趁对方反射性闭眼的时候,才将自己的嘴唇往下压。于是就听见钱真‘唔—’一声,便由着曹通抱在怀里亲吻。

几乎是无意识地,钱真主动双手环上曹通的腰背,张嘴感受着湿热的舌头在口中搅弄,耳边顿时响起暧昧的水渍声。钱真忍不住了,勉强转头躲开曹通的侵略,可惜细细银丝牵扯,断开在半空中。

钱真胸口一起一伏的努力呼吸,曹通体贴的替他顺气连带吃点豆腐。「换好气没有?可以再来么?」

钱真恼羞成怒,吞下不晓得谁的口水,「不可以!」

曹通双手捧住钱真的脸,不由分说直接亲下去。这一回,可再没有临阵脱逃的机会。取得主导权以后,曹通甚至手伸进了单薄的棉衣里面,然后还皱一皱眉,因为摸到太多骨头。

终于,等曹通放开钱真的时候,后者已经除了喘气也骂不出话。曹通用自己的T恤掀起来为钱真擦擦口水,钱真还在头昏眼花找不着北。

本来想中场休息,待会再占点便宜,结果楼下的门铃响起来,两人偕是一愣。

「谁会来啊?」

「……我、我怎么知道。」

「阿别、别喘了,你在这里等,我下去看看。」曹通恶劣的学钱真结巴,后者狠不得踹他一脚,就是脚伸不直,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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