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有禾事 上——菠萝个蜜
菠萝个蜜  发于:201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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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禾后寒一行人等着银线回来的时候,禾后寒突然觉得背后一凉,让他霎时毛骨悚然。

这时他们在石洞内全都静悄悄地等着银线回来,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禾后寒看得十分清晰。

但,禾后寒确信无疑,他听到了一种,悉悉索索的,却又十分规律的声响,就好像有人在他们身边来回走动着。

钟泰夫妇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猛地抬头看向禾后寒,三人相视无言,只是脸色唰地都白了下来。这里不可能还有另外的人,若有,那也必定不是人。

禾后寒做了个手势,三人勉强镇定下心神,仔细听着。

禾后寒屏住呼吸,静静分辨着声响的来源,这一细听,却叫他冷汗涔涔。

那声音竟萦绕于四周,无所不在。

此时大概快到子时,在舜朝的道教理论中,此时代表的正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刻,这么一联想,加上那诡异的声响,顿时叫禾后寒冷汗直流。

禾后寒并不是个信鬼神的,但他对未知之事总是怀着敬畏的,此时三人中以他为首,他不敢妄断,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就在这时,禾后寒视野里闪过一丝银光,正是泰子养的银线回来了。

第三十八章:丞相有何惧(中)

那蛇长一尺有余,身形差不多有半截大拇指粗细,看起来十分灵活。它蜿蜒爬到泰子脚下,在她脚边不断打转画圈,泰子蹲下身子,就见那蛇嘴一张,吐出个铜钱大小的东西。

那铁灰色的东西在地上滚了两圈,泰子惊道:“是潮虫!”正说着,就见那虫子耸动了几下,伸出了细细的肢节,在地上爬行起来。

禾后寒顿时恍然大悟,这海边的潮虫比普通的潮虫大得多,圆滚滚的十分壮硕,尾部的硬壳延出来一块,随着快速的爬行不时和地面相碰,形成一种有规律的声响,和刚刚他们听到那种如同人走路的声音频率是一致的。

禾后寒这边刚放下心,那边又提了起来。这一只潮虫大小就已非常惊人,而若要形成那种声音,少说也要成千上万的这种虫子,那将是非常惊人……也非常瘆人的场景。禾后寒一想到在他们周围石壁的缝隙里夹层里满是这种大潮虫,只觉浑身汗毛倒竖。

泰子用两指掐起那潮虫,仔细观察了一番,就抬头对钟子道:“把山曲粉给我。”钟子似乎早已料到她要什么,伸手就递过来个红色的瓷瓶。泰子用指尖沾了些粉末,抹到了那潮虫背部的结壳。

禾后寒心中明白泰子这是在试药,以防这些潮虫万一威胁到他们,好有个应对的法子。

也不知这山曲粉到底是什么,不过看那潮虫爬了没几步就瘫在了地上,想必也是种专治这类虫子的特效药。

泰子点了点头道:“这虫子体盘虽大,却也耐不住这三年的山曲粉。只不过我并未带太多山曲粉,这一瓷瓶的量恐怕有些少。”

禾后寒道:“无妨,有这一瓶便可为我等争取足够时间。况这些潮虫个头虽大,却未必会袭人。”

泰子便回道:“既然如此,堂主可是要继续往下走?刚刚银线回来的意思是这下边有不短的长形窟洞,属下以为该是有条隧道。”

禾后寒疑问道:“隧道?难不成这望海崖内还自然形成了条隧道?这未免太过凑巧了罢?”

钟子突然开口道:“说隧道确实有些牵强,属下猜测该是许多大小不一的空洞,由于格挡变薄而连在了一起。”

禾后寒想了想,道:“不如下去看看罢,我倒是有些好奇这石崖内的隧道是什么样。”事实上,他做这样的决定决非是因为好奇或者好玩什么的,禾后寒天性里没有这种兴之所至行之所为的特质,这种特质是与江盛那种玩世不恭的人相配的。

他这样说,其一是因为泰子所说的隧道,禾后寒懂得些奇门遁甲,深知石中而通必有反常;其二则是因为那些大得离谱的潮虫。禾后寒没到过海边,看见这么大个的潮虫有些意外倒说得过去,但钟泰夫妇加起来六十岁的年龄,其阅历远非禾后寒可比。然而让禾后寒颇为在意的是,泰子竟特意拿山曲粉试了试,这说明钟泰夫妇也对这潮虫心怀疑虑。显然这大个儿潮虫是只生在这望海崖的,这就不得不叫人多想了。

禾后寒做了这个决定,钟子便又开始重复从上面下来的棍法,震碎五点,继而全力击破中间石壁。

如此重复几次,三人就向下深入了一丈有余,耳边那些潮虫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没断,但火光一到却都什么也看不见。

禾后寒万分庆幸这些潮虫虽然外观十分瘆人,但好歹还是惧火怕人的。他倒并非害怕这些虫子,只不过一想到那数不清的灰色甲壳虫层层叠在一切,还是叫他有点冒鸡皮疙瘩。

正运劲儿钉赤棍的钟子突然停下动作。这个窟洞比较小,只能容纳两人,禾后寒留在上边的窟洞没下去,因而从他这里看,下边岩洞里的火光使得钟泰夫妇两人的身形十分清楚,两人如同定格一般僵在那儿。

石洞里霎时静悄悄的,一丝儿声音也没有,禾后寒立刻警觉起来,收敛呼吸观察着。

这时他听到一种声音,时断时续又模模糊糊的,他细细分辨了半天,蓦地一惊,那听起来倒像是一个人在咀嚼什么!

禾后寒立刻想到那些潮虫,却又觉得有些牵强,若说一群虫子能发出人走路的声音他还可以理解,但若说一群潮虫能咀嚼这么大声他就难以想象了。

一时间,三人都愣在那,这么一静下来,那咀嚼声竟然也没了,禾后寒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望海崖渺无人烟,又是半夜十分,接连碰到诡异的事,总叫人心里有些发冷。

又等了半晌,依然静悄悄的,禾后寒做了个手势,意思是继续向下挖,钟子提起棍子又开始向石壁砸去。

那怪异的咀嚼之声好似幻觉一般消失了,禾后寒却暗自绷紧了身体,精神拧成了一股儿线。

第三十九章:丞相有何惧(下)

过了约小半个时辰,禾后寒发现海浪的声音变大了,三人都在崖体里边,本该离着海平面有段距离,这会儿海浪声如此清晰,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们已经到底了,二是周围有一个极大的空洞形成了回音。

他们三人在望海崖外边爬了十几丈才找到个能容人的洞窟,这会儿他们一直向下深入,没觉得如何吃力,这会儿一算时间,却也和在外面爬的距离差不多了。

禾后寒想了想,轻声道:“差不多到底了,你夫妇二人要小心。”禾后寒总寻思着刚刚那阵咀嚼之声,他并非自欺欺人之辈,那怪异的声响决不是错觉,但他此时摸不清状况,只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惕着。

钟子听命,攥着赤棍运气向下方石壁钉去——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只见那棍子似被无形之物从里边被猛地推了一把,连带着钟子一起被掷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石壁上,狭小的石洞内一时石屑飞溅,满是刺耳的刮擦声,钟子脱手的棍子当啷一声击在石壁上又咕噜咕噜滚到一边。

禾后寒早在那棍子去势稍阻的刹那就拉过了泰子,运起“风息水”以其气劲抵住了那阵冲击。这么急速的运功他只做过三次,第一次是他师父青山大师把他从山上扔了下去,第二次是去给崇渊帝护驾时,第三次,则是保险起见。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总是非常准确及时,现在更可以说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的反应极限。他一直紧绷着神经,才能在一瞬间做出了正确的反应。

这时,只听那幽深幽深的洞口里传出几声桀桀怪笑:“还有人能受老夫这一击活着?”

此情此景,只叫人觉得是从地狱传来的声音。

禾后寒不敢轻举妄动,只屏住呼吸紧绷着身子。那火折子早不知被撞飞到哪里,四周黑漆漆一片,钟子瘫在禾后寒脚边人事不省,一点动静没有,泰子站在他身侧,僵立在原地。

那粗噶嗓子又响起来:“嘿,竟还护着个人,这般功力,这样的内力……该不是青山那老头儿!”那人越说越慢,最后一句几乎是惊的大喝。

禾后寒一听这话,心里瞬时转过七八道弯儿,不过这都是一晃的事儿。

禾后寒从碎石遍地的洞口里探出身子,知道那人武功异常骇人,便干脆不躲不闪躬了躬身子道:“前辈与家师乃是旧识?”他问出这句话,是因为这人称呼他师父为青山老头儿,那口气虽说不上多么亲切,但对比先前那不分青红皂白戏虐的一击,这老头儿一词倒显出一丝高看来。不过端凭这禾后寒并不能确定这人同他师父关系是敌是友。

事实上,老头儿这词里边还有更深刻的东西。青山大师今年六十有余,看起来却仍是中年模样,叫人说不准他的确切年纪,因而,不熟识的人断不会称之为老头儿。

果不其然,只听那人沉默半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禾后寒道:“晚辈季瑞声,八岁拜于青山大师门下,十五岁出师。”季瑞声这名字的确是当年他拜师所用的化名,同他师兄荣嘉禄化名赵明远一样,皆是以字作为名字。

却听那黑漆漆的洞穴中蓦地里传来声幽叹:“你师父现在可好?”

禾后寒一听这话,心里就松了一口气,恭敬地道:“师父归隐多年,不问世事,悠然自得。”

那人声音低了下去,“他现在六十有三了罢。”

禾后寒此时确定这人同青山大师的确颇有渊源,连忙回道:“正是。”

那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又夹杂着喃喃自语,“十年了……十年了啊!……十年……“。那声音凄厉嘶哑,回荡在幽深幽深的洞窟里,直叫人浑身汗毛倒竖。

禾后寒此时已经凭借着洞窟中的回音判断出这洞穴的大小,心中正暗暗惊叹。这洞竟同皇宫中的嘉毓殿差不多大小,若单论纵宽恐怕还要比那嘉毓殿更长些,谁能想到这望海崖中竟自然形成了如此巨大的空洞?

那人情绪似是稍稍平复了些,嘶哑着嗓子道:“火折子在你左脚边三步,点着了过来让老夫看看。”

禾后寒依言照办,火光刺啦一下散开,不过他并没有急着靠近那人,只是在火光下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一看,却叫人冷汗直流。

那人劈头垢面,身形瘦小,蹲伏在地,不辨年龄,让人触目惊心的则是那人周围一圈的笼子,禾后寒离得有些远,分辨不出那是什么材料,只见那笼柱颜色黑中带银,根根皆有成人脚腕粗细。笼子底部嵌入石岩中,根柱旁边深坑遍布,看似以人力强行砸开,但其根部深入石岩不知多深,仍旧牢牢立于深坑之中。

只这么一扫,禾后寒心中已有了数,这人怕是被人设计囚于这牢笼中,听那人自语,怕是有十年了。但与此同时禾后寒不免疑惑,看那人刚才一击之武力,其内力之深功力之凶猛前所未见,这般人物,是如何被囚至此境地?况,此地阴暗荒凉,无水无食,那人如何活得十年不死?

这时只见那人从头发中露出一只眼睛,正好同禾后寒对上,禾后寒强自镇定,却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那人眼神如恶鬼,怨毒残虐至极,正是鲜血和仇恨淬出的眼神。

禾后寒心中警惕起来,这人即便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也必是个大魔头,何况又是被人囚在七巧教的老窝底下。

只听那人嘎嘎怪笑几声道:“青山老头儿教出的好徒弟,见了师叔竟还不跪拜?”

第四十章:丞相有何骇(上)

禾后寒一惊,他倒是知道他师父有个姓葛的师弟,不过青山大师在他出师之前曾说过,他那师弟已经不在了。禾后寒八岁拜师,至十五岁出师他也从未见过青山大师的师弟,因而他并不晓得他师叔长什么模样,也并不能认定此人就是他葛师叔。这人说他被囚十年,十年之前,禾后寒才不过十二岁,若这人果真在他十二岁那年被囚,那之后禾后寒自然无缘得见。

此时听这人一说,管他是真是假,权衡利弊之下,禾后寒扑通一声跪下,快速酝酿了下情绪,哽咽道:“莫非您就是葛师叔?”

那人声音多了丝感慨道:“不错,老夫就是葛长天。”

禾后寒的师父青山大师只提及他那师弟姓什么,其余的并未多说,因而禾后寒压根儿不知道他那师叔是何名字,这会儿一听,却觉得这名字好生耳熟,禾后寒少有这种情况,这让他感到有点疑惑。

这时泰子忽然颤抖起来,本来她刚刚撑着钟子挪了过来,这会儿不知怎的手一软,钟子就双膝嘭的一声磕到了地上。禾后寒听见声响回了头,却见泰子惨白着脸,双眼大睁着,整个人像被摄住了一般。

只听她哆嗦着嘴唇,声音细不可闻,“葛长天……长天……长天教主……”

禾后寒刹那间惊醒,继而只觉不可思议,匪夷所思。

葛长天,可不就是七巧教建教时的教主?他竟不知青山大师提及的葛师叔竟就是七巧教教主!不过仔细一想,倒也可以理解青山大师的苦心,青山大师退隐山林多年,又收了两个朝中大臣之子为徒,与江湖邪道七巧教牵扯到一块儿的确有些不妥。

葛长天此人于十年前由七巧教宣告武林称其去世,尸身葬入望海崖海岸,自此江湖一代传奇逝去,当年多少人为之震动。这之后七巧教便几乎从江湖销声匿迹,不复当年风光盛世,直到去年重现江湖,手段隐晦地灭了武林两门派,如果不是皇家探子查到了那雪宗堂,恐怕现在江湖上依然不知那两桩灭门惨案皆是七巧教所为。

禾后寒想起了一些事。他十二岁那年,他师父青山大师的确有那么两三个月不见人影,也不知去了哪里,回来之后又闭门数日,这让禾后寒当时还疑惑了好一阵。现在一想,恐怕那时青山大师正是去找他这位师弟了,但也不知七巧教用了什么手段,竟瞒过了他师父的眼。

想通了这些,禾后寒稍作停顿便问道:“家师当年还特意去寻过师叔,只是无功而返。不知师叔到底是因何被囚至此地?”

这似乎触到了葛长天的痛处,只见他猛地几掌拍向地面,其力道与速度十分骇人,那石地却只掉了几片碎石渣,映衬着周围那大小不小的深坑,只让人觉得叹为观止。

半晌石洞里才静下来,只听葛长天声音粗哑嘶厉地道:“老夫当年瞎了眼看错了人,被奸人所害!他杀不了老夫,就下毒晕迷老夫,将老夫囚禁于此。他怕老夫不死……日日往这崖底投药,想毒死老夫,哈哈!可惜,可惜没毒死老夫却养熟了这一片虫子!这十年来,老夫渴了,就舔舐石壁上的咸水,饿了,就抓几只虫子吃……“

葛长天蓦地一顿,发狂吼道:“奸人齐怀书把老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十年,害得老夫如今人不人鬼不鬼,齐、怀、书!”那最后三个字字字含血,咬牙切齿,让人觉得葛长天恨不得对那叫齐怀书的人食其肉饮其血,其声音之凄厉怨恨直叫人头皮发麻,其内容之辛酸凄惨又叫人心怀怜悯。

但禾后寒心中倒平静得很,七巧教建教之初血洗江湖,之后数年作风手腕强势狠绝,大有一统江湖的架势,那不过是三十几年前的事情,若不是后来武林中出了个边锋盟主,恐怕如今江湖正道早被打压没了。

如今葛长天落到这个地步,不能不说是自作虐不可活。然而,这人虽心狠手辣,却是一代枭雄,又是他师叔,落得如今这生不如死的境况也着实惨了些。于情于理,禾后寒都不能置之不理。况,私下里,这葛长天乃是七巧教前任教主,禾后寒此行又是那般目的……

禾后寒此时心中已有了打算,早已随着葛长天的叙述换上副悲愤欲绝的表情,刚才他搀扶钟子起来时已经站起了身,这会儿又扑通一声跪地,火折子随着他的动作忽明忽暗,使得这夜半时刻隐秘之地的一切都诡异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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