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点也不好笑,我们好容易能独处一会儿,别提这些好么?宣伦。”段临修长的手臂按在宣伦腰上,沉稳有力的声线把宣伦两个字的尾音拉得极长,带着缱绻缠绵的情愫在小屋中弥散开来,春情一室。
宣伦晶亮的眸子闪过瑰丽的神彩,嘴角上扬弯成愉悦的弧线:“长风,你这话算是求欢么?”
段临一旋身绕到宣伦背后,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北齐原本便比越国潮湿得多,难道不是你想我更多些么?”
“呵呵,潮湿,还真是个不可爱的形容词。不过你难得有兴致想要在口舌之争上占点便宜,我自然是欢喜的双手奉上咯。”宣伦一边说一边低低笑起来,眉目清浅,神情如画,披肩的碎发绕进段临脖颈里,带起一阵酥麻的冰凉来。
长风暖玉般的手直直压到宣伦唇边:“乖,先吃颗梅干,生津止渴。”
“原来梅干还有这等妙处,不过短短数年长风竟如此擅长风月之事了。”宣伦趁着开口说话的间隙把段临手上的梅干吸到口中细细咀嚼一番。
段临不答话,直接拿唇舌去品尝宣伦因为梅干刺激几乎充满口腔的津液,宣伦杨着头,眼角眉梢都逸散出欢愉来。段临足尖轻点,真气一提两人便直直飞上树梢。瞬息间如同蜕皮的蛇一样,留了满地的衣衫。他们立足的枝干极粗壮,承受两人体重丝毫感觉不到摇晃。
“宣伦,你这次能留几天?”段临英挺的面容上扬起近乎纯真的笑意来,那笑如同在新年收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喜气洋洋。
“长风,今天你莫非不想让我下去了?”宣伦口中温热的吐息肆无忌惮的冲到段临脸上,激荡起欢愉的气息。
“这话可是你说的哟。”段临拿唇舌盖了宣伦周身的风华,初夏的蝉鸣声风吟一般穿过耳际。异物突然冲进身体的违和感让宣伦浑身颤栗,短暂的适应之后涌起的是无穷尽的欣欢。
他们身体早已牢牢记住了彼此的味道,不过是两根手指就几乎让宣伦的呻吟脱口而出。段临突然把头整个埋进宣伦脖颈里:“想起来了么?宣伦,那年陆欢就站在树下,阳光透过去,他衣衫上的云纹清晰可见,我们也是这样的姿势站在挂满蜜柑的高高枝干上,你也是这般强自忍耐着。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没变过。”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就是不愿意等,也没耐心等。司徒宣伦可以在所有人面前都天衣无缝,行止坐卧不错分毫。却独独无法停止思念长风,和你分开的每一秒我的灵魂都在悲鸣。”宣伦激动的拥抱着长风,整个身子都和他契合在一起:“我甚至思念这些粗暴的进入和痛楚。”
宣伦的手按住段临的胸膛:“这颗心只有此刻不为了天下苍生,不为了五国烽火是独一无二为了司徒羽在鼓噪跳动的,其实,我只要这样便知足了,就算是落草为寇又如何,衣不蔽体又如何?只要时时刻刻你的眼底都只有我一人,如此这般,纵然是天下大乱也无所谓。可你就是太温柔,温柔到做可以做天下百姓的牛马;但你又最最残忍,残忍到永远成为自己挚爱的暴君,这样的你要让我如何是好?我到底是要倾覆了这天下一头撞进你怀里,还是要远远望着你小心翼翼捧着这虚假的安宁?”
“宣伦,对不起。”段临转头避开宣伦灼灼的目光。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云浩失去陆欢你怕他乱了天下放心不下,你却可以毫不留恋的把我孤身一人留在北齐,这到底是太信我有颗善良温柔的心,还是太相信你自己的魅力?我就是乱了北齐又当如何,就是领着北齐万千铁骑燃了烽火烧得生灵涂炭又如何?我本不在乎什么一世清名,又凭什么要一直忍受这连时限也没有的折磨?段长风,你到底将我司徒宣伦置于何地?”宣伦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处在崩溃的边缘。
段临只能把手臂缩得更紧了些,勒得宣伦生疼:“要不要上我一次试试看?看看威震天下的国柱将军在琅琊王身下是如何放荡和无能?”
倏然声音像是被树叶吸尽了一般,安静的似乎能听到阳光落到地上碎裂的声音,一瞬间宣伦便被吸光了全身力气软绵绵的趴在段临身上,声音无比委屈:“长风,我……”似乎有千千万万想说的,却又一句也说不出口,于是只得奋力将自己揉进段临身体之中,借着撕裂身体的痛楚和深入骨血的欢愉来表达自己矛盾重重的内心。
段临只是安静的呆在宣伦的身体里,间或温柔的游动一两下,清爽的甚至看不到一点汗滴。
“其实并不只有激烈才能用来回味,在每个细雨深宵里透过雨幕安静的想念也很美好。我们的感情应该像清水一般,多清淡也会甜到心底,吹不散,敲不碎,温润长久好比细流。在这乱世之中,唯有这份纯净是我最不愿失去的宝贵。”
这是宣伦第一次听长风在耳边温言细语的诉说着对自己的喜欢,明明只是清淡如水的话,却能在心里激起滔天巨浪,几乎把整个灵魂都吸了进去,也许自己的灵魂早就遗失在那挂满蜜柑的树枝上了吧。
29.一壶风月(中)
初夏的风扫过庭院,阳光不咸不淡的透过窗棂漏进来。宣伦慵懒的像一只吃饱的猫,眯着眼瞥了身边轮廓锐利的男子一眼,轻手轻脚的滑下床,脚一刚落地,宣伦浑身便腾起一股酸软来,几乎歪倒。
“这么早就要走么?”长风眼底环绕着风暴,暗沉沉的看不清情绪。
“长风,边城不稳,羌胡必乱。北齐首当其冲,我一个闲散王爷又怎能在这种时候还让皇兄分心?”
“宣伦,他先是北齐的王,尔后才算是你亲哥哥。”段临声音很小,语气很轻,却凛冽如冰霜,打碎了一室温暖。
“可我只剩下这一个哥哥了。”宣伦没头没尾的回了一句便定了身子安静下来。
段临走到宣伦身后,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宣伦,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更依赖我一些的。只要你一句话,国柱将军便不战而降。”
宣伦放松了全身的力量,将头整个埋进长风身体里:“再多陪我几天吧。”
“傻瓜,每次都是你先走的。流景离羌地不过百里,大漠黄沙,塞北烟华,天下之大处处繁花,西羌游牧之地必有奇景,不如趁此机会去见识一下也好。”
宣伦眼眶湿润,目光晶亮,在段临怀里软软应了个好字。
羌胡游牧民族风俗简单,彪悍。好恃强斗狠,善马术,尚武。北齐边城流景往北八十里便是苍茫草原,地广人稀,乃是羌族属地。
宣伦半躺在马背上,段临不紧不慢的抖着缰绳在前面带路:“宣伦,这碧草晴天苍茫十里比之南唐风物如何?”
宣伦扬手丢一串葡萄到嘴里,俯下身子凑到段临唇边,嘴里扑哧溢出热气来:“南唐我是来来回回了走了几圈,可风景却是半点也没记到心里,不过,长风倒是比往日更了伶俐了几分就是了。”
段临扬手在宣伦唇边一抹,又放进自己嘴里细细品尝一番,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宣伦你这滋味也比往日更甜了些。”
宣伦顺手一拉便把段临带到马上,半真半假的说了句:“快些走,不然天一黑我们可是要在呼啸的冷风里过夜了。”
“回祁不过百里,不过两个时辰便到。”段临笑着拉了宣伦的手按在自己腰上,脚尖轻夹马腹,快马蹄急踏草如风。
“都说羌人好强斗狠,长风你这般张扬,莫要引来麻烦才是。”疾风里宣伦的声音棉花糖一般软软的带着甜腻的回音。
“真要是有麻烦来了也好啊,我们此番虽是赏景,若能顺道打探羌胡动向又何乐而不为呢?”长风说得风轻云淡,宣伦本身武功亦是不弱,也就由着他去了。
离段临快马不过十里,孟飞云带着吉生刚刚从兰极部落逃了出来。
“吉生,我们后面有一骑快马紧追而来,莫不是长老的追兵?”
“自然不是,部落的勇士们都和我交情甚好,即便是碍着长老命令,追赶出来也不过做做样子罢了,长老又笃定你解不了我身上的毒,就算下令追我们也不过是丢不起这个脸罢了。”吉生稚嫩的声音稀稀落落回荡在草原里,素白的袍子在风中翻飞若青莲盛放。
“吉生你此番离了部落可有什么打算?”
“飞云,听这口气你似乎不愿再回藏剑山庄了?”
“山庄中不过整日铸剑比武,既然出来了,何不趁此机会在江湖上闯出个名号来,也不枉我辛苦练就这一身武功了。”
“如今北齐日渐强盛,族中又派系杂乱,恐怕再也没了往年威势,也要早做打算才是,不如我随你一道去中原吧,常听人说起江南风物精致秀美早有几分向往,既然在部落已经和长老们撕开了脸面,就索性带着支持我的族人们在中原定居吧,留在草原自相杀伐实在非我所愿。”
草原空阔,风声很大,孟九慢了下来,细细听吉生说话,心中泛起暖意来,虽然吉生口口声声说是为追随他的族人做打算,但吉生是何等伶俐之人,又何尝不是怕自己离了山庄寂寞。但孟九不会说破,因为吉生面皮极薄,既然遮遮掩掩的做了,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宣伦他们速度本就快,再加上吉生他们这一耽误,正好追了上来。宣伦随意一眼瞥见吉生头上顶着白狐圆帽,腰上垂着半截兔毛便知他是地道的羌人,忙开口招呼:“前面的小兄弟可知道回祁部落还有多远到?”
吉生一转眼看宣伦风华气度料想他必不是一般的中原人,浅色的眸子绕了弧线,嘴边扬起浅笑:“可巧,我们也正要去回祁赶集,不如就与公子同行吧。”
宣伦虽惊讶于吉生的突兀,却留意到这半大孩子面上扬起的媚色,当即便应了。前面两个马夫自然是没意见。调整了速度并肩齐行。
回祁虽只是羌胡中的小部落,却因为位置特殊独立于部族之争以外,意外的热闹。城内商人颇多,不同部落的羌人们在这里和睦相处,带着各自部落的特产来此交易,极有羌胡特色的小物件在此地随处可见。
段临和宣伦虽是初来,却因为有吉生引路,玩得很是尽兴。
天一客栈之中,四人围成一桌吃饭,席间吉生说些羌胡族的习俗趣事,倒也气氛融洽。宣伦嗜吃甜食,慵懒的把整个身子都靠在长风身上,段临挑了最大的一颗糖葫芦塞到他嘴里,因为实在太大,宣伦唇边滑出一丝猩红的糖汁来,他也懒得擦,甚至姿势也不动分毫,口中却咀嚼极快,很快便将一大颗糖葫芦吃光,半张着嘴等段临送新的吃食进来。
吉生在一旁嗤笑:“宣伦公子既如此酷爱甜食,若是留在回祁定然过得快活。”
宣伦眼珠一转,不着痕迹的问了句:“不知吉生公子是哪个部族出来的,若是本家便在回祁,那宣伦就是留下来盘桓几日又何妨。”
吉生拿指尖挑了半片龙须糕递到段临手中:“这道小吃便很有我本家部族的特色,宣伦公子尝尝便知道了。”
段临不着痕迹的将掌心酥糕温热一番,方才慢吞吞的放进宣伦口中。孟九眼中精光一闪,插话进来:“阳炎诀如此上乘的内功心法竟被段公子拿来热吃食,实在是有些大财小用了。”
“孟公子真是家学渊博,宣伦跟着长风这么久都不知道这一手是什么功夫,每次他不在身边便分外想念,今日既得了这名目,他日必要好好找寻一番才是。不过宣伦还有一事不明,望孟公子赐教。”
孟九闻言以为宣伦要问武学方面的事,想自己所学颇便胸有成竹的应了句:“公子但说无妨。”
宣伦眉眼一挑,不咸不淡的接了句:“兰极部族的龙须糕在下就是再寡闻也还是知道一二的,只是不知道吉生公子在部落中是什么位次,腰悬皮毛必是族中颇有声望之人,只是观吉生君容貌年不及弱冠,宣伦实在是好奇的紧。”
孟飞云没料到一句话引出如此尴尬的话题,只得无奈的看了吉生一眼,收了声音安静下来。
“宣伦君一直以表字自称,既然对吉生来历颇为好奇,不如说出姓氏来,也好让吉生心中有个斟酌掂量,公子有几分可信。”吉生似是早就料到会这样一般,神情自若应答如流。
“在下敝姓司徒,单名一个羽字,北齐国君正是家兄。”宣伦慢条斯理的又往口中塞了一块松糕。
“琅琊王心思细腻,言语间滴水不漏,看来流言不可尽信也。”吉生小小的身子往前斜了斜,目光灼灼盯着宣伦。
“凡事只有在意料之外方算是奇策。吉生君大可不必多虑,宣伦既然问出口了,自然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站得越高,身后觊觎之人便越多,以琅琊王的身份地位自然是感触颇深,吉生虽在兰极有一点影响力,却始终是居于人下,只是这一步之遥往往都颇费周章。”
宣伦几乎将手里的葡萄碾碎了去,汁液脏了一身素衣:“公子既有意远走,宣伦也不过是想做个闲散王爷,能伴着身边人逍遥一生,如此一来我们两人也算得上是一拍即合了。”
“得王爷一言,吉生心头大定,只是不知四国之中,王爷认为吉生去哪国最为妥帖?”
“北齐连越而邻羌胡,又羌人素有磕绊自是不合适,而南唐有军神穆子陵坐镇只怕很难扎根,如此一来便只有相对封闭富庶的东临国是首选了。”
吉生将宣伦的话细细听了进去,极小心的从袖中取出一柄折扇来,素色的扇面上空无一物,红漆的扇柄末端方寸之间却栩栩如生的绣着一只玉兔:“此扇乃是族中信物,这个也算是吉生的诚意,望王爷能悉心教导,不吝赐教才好。”
宣伦面色如常,伸手接了扇子视线从孟飞云脸上扫过:“吉生君既然有孟公子这般出色的江湖朋友,不如就行江湖之事好了,如此则可一劳永逸高枕无忧。”
吉生眉眼垂的更低了,只是耳际的一抹红晕泄露出几许尴尬来,宣伦却仿若未间,自顾自的往下说:“千行百业之中,江湖中人唯经营镖局,赌坊和风月之所三处最为常见,公子此去东临,自是不愿多抛头露面,索性就开个赌坊,一来有机会结识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好让公子日后行事多条门路,二来可以积累些财富充做各处打点用度以备不时之需。赌坊玩乐之所花样繁多,交换信物之事极为常见,即便是宣伦亲去也不至遭人怀疑,如此岂不是两全之策?”
宣伦语尾虽用了问句,可吉生心里却明镜一般,丝毫疑虑也未留下,生生按下身子深深朝宣伦拜了数次,方才和孟九一同离开了。
30.一壶风月(下)
耳边吉生和孟九的脚步声一散在人群里,段临便郁闷的吐出话来:“就算是要走,也不至于这么赶时间啊,竟就把我们两个中原人单独留在羌人的部落里,真是无趣的紧。”
宣伦拿沾满葡萄汁液的手在段临的脖颈里游走几圈,将粘乎乎的汁液胡乱涂在各处:“长风果真是不识风花雪月之事啊,那吉生年纪虽小,却是天生媚骨,风月欢好之事不知经过多少,你我间的情意自是瞒不过他,所以才当先走了,免得我们尴尬啊。”
段临惊讶的张了张嘴,半响才闷出一句:“我又没打算要瞒着谁,就算不是天生媚骨,你我间的事还不是一目了然,回祁虽然是中立部落,我们到底是中原人士,难不成还真在这里行那鱼水之欢?”
宣伦鄙夷的瞥了段临一眼:“在回祁做生意的羌人就算不是本地部落的,多半也在这里有聚居之所,我们住的客栈本就是给中原人准备的,为何不能行欢好之事?草原夜里阴冷,太阳一落山市集便散了,中原的客商们多是远道而来又怎会连夜赶路?像你我这般住在客栈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