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包见葛清幽张着眼睛听,喜滋滋道:“申嘉大哥早料到,葛家在雷州暗中会派人盯着你和小小,哼,你总自以为聪明,小小放信鸽的时候,申嘉大哥让我们混入一个杂戏班中,那信当然就是班主接去了。”接着笑说:“哈哈……最可笑的是,你葛家庄的人做事真是谨慎,把整个班十几号人都抓了,连着一堆什么:猴子、小羊、鹦哥……哈哈……”
葛清幽转念一琢磨:我真是……怎么这么大意!陆小小这个混球,他怎么可能料不到我适意留下的……把信的内容传送出去,不一定非要靠书小!
小荷包笑的下巴都要掉了:“再……再然后,申嘉哥哥说:葛家庄今夜,必定来抓人,我就问:“那我们岂不是要连累无辜了,申嘉大哥好生镇定,他说:“葛家庄还要指望他们做饵,至少大会结束前,这些人是不会有xing命之忧的,到时,我们再去救人。所以喽……我们当晚埋伏在班子里,投石问路。跟着葛少爷的人马一路探去,才知道,原来葛家庄就在太宗庙隔壁。”
葛清幽脸色刷的白了,他忙笑说:“那再然后呢?”
陆小小见状,却冷笑着说:“我不是你,没那么下流卑鄙,不过,也不怕告诉你。”
陆小小道:“信上虽没提到关于太宗庙的暗道一事,可我触摸那洞中土,竟都不潮湿。”
陆小小难道就从没有疏忽的时候吗?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他的神经绷的紧紧,他的心思莫测。
他有义气他却也狡猾他有时傻的透顶有时又鬼的怕人。他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成长的呢?
小荷包笑够了,她欢快的问:“明了??什么明了?”
陆小小:“葛公子,不要总认为自己最聪明。”
葛清幽苦笑:“我已经知道了。”可是,我能忍下去,一年不行,就两年,十年,我总会抓住那一点机会。
三个年轻人,各自藏着心事。
这二月天里,五个人一路前行。
倘若他们都能一起欣赏这大好春光,那该多么快活。
小荷包呼口气:“小小,你不是还有话要问吗?”
陆小小:“大会上我见到朱姐姐,就猜到你们都把事料理好了,可……葛老头他临时出的毒计,我是真的不知情,你们……”
小荷包也皱眉道:“大家都是始料未及的,当日,我潜入大会,便偷偷藏在内室的横梁上,只听一个臭老头,说什么:天山老人。”再自道:“几个大个子来来回回几趟,把个大箱子搬来,连同……”她扑哧乐了一下:“连同杂戏班子一干人”物“放在一间屋里。”
她恨声道:“我又听几个小子再说:沈砚石从今往后,可再也没消停日子过了。就猜到那箱子大有文章,忙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叫班子里人不要声张,把……”
陆小小大笑。葛清幽好不容易才露出个笑容。
小荷包叹气:“结果,我没有纸笔,干脆就到葛家庄兜了一圈,写个条回来。”
她接着说道:“那两个猴子真该死,为了弄晕它们,差点被抓伤。”
葛清幽、陆小小二人暗暗一愣,都心道:她也太胆大、鲁莽了,要是在葛家庄被擒,可就会坏了大事!
一个是松口气
一个是暗骂自家下人仆从竟都没长眼睛
陆小小并不关心那猴子,他道:“天山老人……不管他是真是假,那尸体呢?”
小荷包跳了起来,“碰”撞到车顶,一面“哎呦”一面得意道:“那干小老头,管他是真是假,哼,,姓葛的竟敢陷害沈大哥,我能饶了他么?”
她笑道:“你一定会夸我古怪精灵,告诉你啊。”她拉近二人距离道:“我去葛家庄写纸条,便把那干老头,放到一间最大的卧房去了,你知道那是哪吗?哈哈……葛老头的窝,我……把那小老头放到他床上了,哈哈,……等他睡觉的时候,非要吓个半死……”
:“什么!?”陆、葛二人异口同声。
谭寺文斗的在外冷道:“是真的。”
小荷包一怔,竟是傻傻看着众人。
葛清幽虽然没笑出来,他心里却开了花:看来,老天都在暗助父亲啊。这个姑娘真是有趣,你说她聪明吧做的事又当真可笑你说她木头脑袋吧明明她勇敢又机灵,鬼主意一堆,竟让父亲都着了她的道,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真真有趣,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想到这些,葛清幽就一个劲的看小荷包。
陆小小竟先是生闷气,他怎么好在葛清幽面前说小荷包的不是,那不是要让这葛少爷更加乐上了天?
他一拳就打在葛清幽肚子上
葛清幽闷哼,小荷包道:“你你怎么……突然、”
陆小小道:“他又不老实了。”
葛清幽挤着眼睛,捂着肚子,脸色微红,却不肯吭一声。
陆小小淡淡扫了他一眼,便将身子转到另一边。
他只恨自己这一拳打的轻了些!
这时,一双青葱一样的手缓缓搀住葛清幽,竟是轻轻的问:“你手上的伤好些了么?”
她那仿若春风般轻柔的语调缓缓道来,二月天,只因这一句话,就似乎要将葛清幽融化了一样。
葛清幽再没想到这姑娘还记得自己……手上的伤。
葛清幽先要摇头,忽“哎呀”一声,摩梭着小荷包绿色的袖口。
他惨笑着道:“手上还好……可,这小腹……恐是……受了些内伤了。”
小荷包:“别说话,快快躺下。”她挽着葛清幽,这善良的姑娘对谁都是这般温柔的。
小荷包回头看着陆小小,几分薄怒:“欺负这样个人,你好意思吗?”
陆小小并未看他们二人,只道:“你问问他,他那手是如何伤的?”
葛清幽道:“……我。竟觉得好些了,多谢姑娘……挂念。我没大碍。”
小荷包却道:“我不管你呢,到底做过什么坏事,小小为何如此厌恶你,我只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你老老实实的,最后自然就会让你回家。”
她又嫣然笑道:“若是你耍心眼,吃了苦头,可就怨不得别人了。”
葛清幽道:“有小小在,姑娘还担心这些么,什么都瞒不过他。”
陆小小忽叹道:“你一心想等救兵来,是吗?”
葛清幽道:“哪还有救兵?已走了这么远,蜀地又不是我葛家的范围。生死谁管?”
陆小小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总有人会来救你。”
葛清幽道:“那小弟的面子也太大了。再说,家父敬重各位英雄,他是极放心我跟着各位一块走江湖的。”
“走”江湖,葛清幽的江湖走的也太心不甘情不愿了。
陆小小侧头道:“辛十三刀,他纵有天大本领,也再也救不得你了。”
葛清幽看着小荷包,却只笑道:“家父和他只是偶尔来往,葛家庄虽和朝廷通商,他倒也犯不着丢下一堆的事,跑来救我这个无名小卒。”
小荷包撇嘴道:“太谦虚了吧,朝廷军队所有的马匹,几乎都是你葛家庄负责买办,这个商”通“的不小啊。”
葛清幽忽喜滋滋道:“姑娘知道的真是不少,你还知道些什么,在下愿领教一二。”
陆小小睁大眼,看了葛清幽一下,道:“看来。你还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陆小小又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如此肯定?”
葛清幽心不在焉:“你们方才所提到的申嘉大哥,如果不出我所料,想必已经着手准备对付辛大捕头了,我操那个心干吗?”
申嘉不在习小雕不在沈凤仪也不在
葛清幽是不认得他们的,他从小小二人口中,只听到申嘉一人的名字而已。
不过,他又何尝不知道,对付辛捕头申嘉一人足以。
葛清幽复又忙道:“姑娘,你有那么多江湖阅历,快快讲讲,兴许我就会不记得这伤了。”
小荷包道:“给你讲讲我是如何闯荡江湖的也行,不过,你要先叫我一声好姐姐,。”
陆小小翻了个白眼,小荷包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四处收小弟。葛清幽竟破天荒害臊了片刻,那“好姐姐”含在嘴里,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他不想小荷包做他的姐姐。
忽听朱漪罗的马在外嘶鸣,她厉声道:“有马过来。”
一句话,车上四人目光具是一动。
小荷包刷的一下竟把头探出右窗,对朱漪罗道:“是不是红燕子大姐啊?”
小小却将头探出另一个窗,听了小荷包的话,笑说:“红燕子大姐老早就和我们分道扬镳,纵使要追赶,也不能这么快。”小荷包自觉在“后生”葛清幽面前失了前辈的面子。
她气道:“就你经验最老练,行了吧。”
陆小小居然还笑眯眯的。
谭寺文的耳朵动了一动,他冷道:“马有两匹,蹄子放慢了。”
本来是两匹疾驰飞骑。片刻功夫,却忽璇马慢行。
这马车恐怕是太扎眼了些。
小小忽转到小荷包这边,同她一块向外张望。
朱漪罗连头都未回,她暗暗弓紧了袖中右手,这修长白洁的手,随时都可以发出要人命的飞刀!
葛清幽眼神闪闪,伸过头来,在小小二人背后向外看。
“啪趿”“啪趿”
蹄子声渐渐近了,两匹骏马卷着尘土从后而来,一层灰霎时飘进车内,小荷包忍不住“阿嗛”一声,打个喷嚏。
一白马、一棕马,再看两匹膘壮马上,竟是两个陌生的青年男人。
靠外侧的棕马之上,是个短髭胡子,国字脸、年纪略大的男子,淀色上衫、黑色长裤,两道倒八字蚕眉,眼睛一大一小。他瞧也不瞧马车一眼,似乎并不很想让马慢行。
另一个却是锦衣长衫、书生装扮,虽说不上是个葛清幽一般的翩翩美少年,倒也眉正眼清,一双桃花眼贼溜溜先是绕着众人看了一圈,便稍稍皱眉盯着朱漪罗的背,忽的又把眼睛定在小荷包的脸上,小荷包被他看的一震,心中竟泛起恶心。
书生“呵呵”笑了两笑,扭头对身旁的短髭男子道:“走吧,前面就是梨花镇,赶了半日路,是要好好休息一番。”
那人只道:“恩,驾!”他“啪”打个响鞭。马儿忽立个倔蹄,扬起一阵尘土。一下就窜出好远。
朱漪罗只觉风擦过身。
她的眼角便只暗暗留意这书生了。
书生拉紧缰绳,马笼头一紧,马儿便猛晃了两下脑袋,他笑眯眯的转过头来,竟对着小荷包挤了个眼睛,随后,他“哈哈”一笑,猛的一夹马肚,扬长而去。
小荷包登时只想飞出去,将那书生踹下马,把他打成个三花脸,看他还敢如此放肆!
她是想这么做,小小却不会答应谭寺文也不会答应她不能再给朱漪罗姐姐惹事端了,此刻只能努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小荷包“碰”的坐下,“咣咚”砸在车壁上,胸口起伏。
陆小小若有所思,他看着小荷包:“那小子长的还不赖,再说他看你,是因为你漂亮,你应该高兴才是。”
小荷包几乎跳起:“你……你这是兄弟说的话吗?”
陆小小:“是兄弟才对你说实话的。”
小荷包:“我最讨厌臭男人盯着我看。”
陆小小笑道:“申嘉大哥看着你时,你也讨厌吗?他不是臭男人,是香男人,对吧?”
小荷包咬着嘴唇,她紧张的时候最爱咬嘴唇。
小荷包幽幽道:“要是申嘉大哥在就好了,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会,他说的话是那么有趣,他若在,我们就不会寂寞了。”
葛清幽道:“姑娘若是烦闷,在下倒也不才,我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佛经趣闻还是颇有一些在肚里,讲来同你听,姑娘就不会枯乏无味,一路上在下一定叫姑娘开开心心。”
小荷包莞尔一笑,楚楚动人:“我偏就不爱听你说,劝你老实些,我可不想带着个遍体鳞伤的人到处走。”
陆小小忙道:“哎……!我又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不会没事就揍他。”
葛清幽刚张嘴,忽又听小荷包竟娓娓道来:“申嘉大哥说要送沈姐姐回沈园,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这么久了,他怎么还不来找我们呀?”
她的话虽守心之意,可隐隐却泛着落寞、酸气。女人有时总会拿个借口骗别人、骗自己。
葛清幽微笑道:“沈姐姐?莫不是那美貌倾城,文武双全的沈园的二小姐。她的名声真是不亚于沈大侠。”
葛清幽又道:“有申嘉大哥一路细心照料,沈姑娘一定会安然回到沈园。”他竟跟着小小一般,称申嘉为大哥。
他叹道:“沈二小姐天人一样,但愿我能有一日见上她一面。”
陆小小冷笑着看着葛清幽,葛清幽垂头再叹道:“只可惜,沈小姐早就与江南九常府的陈老爷之子陈璇,有了婚约了。应该就快嫁过去了吧。”
葛清幽道:“天下不少男人,是又妒又羡。”
小荷包听到这里,缓缓转过身子,她的活力。她的快活,就像魔术一样,都消失不见。
她呆呆望着窗外。
飞花流彩入雪影
半点尘埃半缈尘
最恨相思无尽时
一片清泪一缕魂
葛清幽竟暗暗在心中作了首诗,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他曾记得小的时候,美丽的娘亲得到一枚石榴石(英文:Garnet:深红色,极为宝贵的宝石之一),她日夜不休的亲手将它打磨成了玉佩,用了天蚕丝将玉佩穿好,她亲手将它带到父亲的脖子上……这样母亲,竟会抛下了自己的丈夫儿子,走了。
天下的女人都是善变
越美的女人越难以捉摸
葛清幽见不得别人幸福,他看到别人欢乐,心里竟是苦的
他什么都有,年轻俊美富有智慧才华
他却永远不快乐,一点都不。
他心里不愿意承认,他竟然羡慕陆小小。
陆小小是那么的欢乐什么都不怕
而他呢。他自己什么都怕。
陆小小敢做的事,他连想都不敢想。
一片乌云笼罩而来,朱漪罗看看天:只能到前面的小镇上稍作停留了。
谭寺文脸上的肌肉都是松懈的,他木然的道:“朱门主,路标已做好。”
留下路标找上门的只会是自己的兄弟。
二
车磷马嘶,百余人马并着两列,塔塔塔……脚步整齐。
风从两边林子里吹过来,阳光透过树叶斑驳了一地,雷州的城廓已不远了。
老冯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要一到了雷州,少的不得要大开杀戒,不过,私下听别人说,这次去雷州兴许不是围剿。
想到家里的妻子,想到爱喝的烧刀子,他心里就象是有好几百斤的石头压着。
最前头,两匹黑色大马。
快快快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