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决 下——winnieflywing
winnieflywing  发于:2013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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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惊洪双目一睁,怒声叫道:“你方才说什么?”

葛清幽忙抬头,陪着笑道:“孩儿不过是胡乱开了个玩笑,父亲莫要和我认真,父亲动怒若是伤了身子那可就是叫孩儿担当不起的了。”

葛惊洪认真的看了他几眼,最后转身,垂头叹气:“我先去营地扎营房,你明日和那小荷包定要赶来,否则我就派人来抓你们去营寨。”说罢,头也不回,跨着大步走出房间。

葛清幽紧咬着牙,他的头始终未曾抬起,过了一会儿,他抬头冷冷笑了一声,看见这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忍不住讽刺道:“我葛清幽,恐怕当真就是一个废物。”

葛清幽随后心思转处,却见他提步走到桌案前,拿起毛笔,沾了些墨,摊开案上的白纸,站在原地,自那纸上胡乱画着字儿,眼睛反倒是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画不到几下,竟然一把扔了毛笔,他似乎还未解气一般,立刻伸出双手抓起白纸用力揉成一团,又将纸团狠狠摔在地上,半天才哈哈一笑:“这就是我葛清幽,我要拿什么和申嘉比?我可比的上他么?”不禁后退一步,喃喃叹道:“这事不能叫小荷包知道不能叫她知道”话犹未了,他突地冷哼一声,面上笑容尽敛,目光中恶毒之意竟又大现,虽然他的精神看上去很好,脸色却很沉重。

葛清幽低头思索片刻,而后转身向屋外急速走出,他一路沿着灯火往小荷包的院落急赶。

天上的锈升起,映衬着月亮的光采和晕黄,就宛如波波海涛里一颗颗闪耀的珍珠,可是葛清幽却偏偏还要在这样的夜空下,傻傻的立在小荷包的房门外,他扬起了手,在空中停了停,最后,那手还是软软的垂了下去,他并没有去敲小荷包的房门。

四面清风徐来,葛清幽回身缓缓走出几步,缓缓坐在台阶上,他只觉得这风吹在身上就好像刀子一样锋利,他的面容也渐渐失去了光彩和热情,同时也露出一种挫败感,一种无力感,可是,葛清幽又忽然像是被人用力抽了一鞭子,一下子窜了起来,他踏上几步再次扬起手,那手却依旧停了半刻,依旧再次软软的垂下,那房门依旧没有打开。

“我今后再不会问你,我和申嘉谁更好。”葛清幽的口气变得很温和:“我早就比的上他了,所以,今后就只有我和你。”葛清幽静静的站在那里,仰头面对着繁星闪闪的天空,静静的站了很久,才慢慢的回过头,凝视着那间房,一个字一个字的笑道:“申嘉永远也比不上我。”

第二十六章:逍yao岛——悲歌(三)

白衣人扬了扬眉,他的微笑动人,说的话更动人,好一个斜飞的双目,画中的人。

谭寺文迟疑着,道:“你说的话,我怎能相信?”

白衣人道:“你非相信不可,因为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谭寺文笑道:“好,既然你有如此把握,那今晚,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他当然并不信任白衣人,但却知道白衣人是他唯一的希望。

帐篷里的火把,发出“噼啪”声,白衣人知道谭寺文无论如何都不能不信任自己。

“那么,你岂非是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

死?很久以前,白衣人甚至就曾经想到过,用这种方法来解脱他的苦海。

死,对他说来,非但并不困难,也不可怕,因为活下去才可怕。

夜已深,春夜的星空是那么温柔。

白衣人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就看到谭寺文正向他走过来,谭寺文看鬃衣人,心里忽然有种羡慕的感觉,也许嫉忌更多于羡慕,谭寺文已停了下来,站在他面前,忽然道:“难道你真的能对习小雕下手?”

白衣人道:“我知道,谭公子心里不好受,可我的心里,也并不快乐。”

谭寺文的脸色很难看,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个问题?”

白衣人忽然笑了笑,道:“我不知道,在下只知道,如果谭公子再不离开,死的人很可能就是我了。”

谭寺文霍然盯着他,但面上并没有惊讶的表情,只是冷冷盯着他,像是想看穿他的心,他又沉默了很久,忽然也笑了笑,道:“你以为我害怕沈砚石?”

白衣人道:“难道公子不怕?因为连我自己,都非常的惧怕他。”

谭寺文动容道:“你是不是高估了他。”

白衣人谈淡笑道:“公子是不是也低估了他。”

他们这次行动看来本全无破绽,可谭寺文低估了沈砚石,任何人都不该低估沈砚石。

白衣人目中不禁露出敬佩之意,长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低估了他,我却没有,而且永远也不会。”他像是自言自语般,接着道:“一个最可靠的朋友,说不定会是你最可怕的敌人,但一个可怕的对手,往往恰是你最知心的朋友。”

谭寺文道:“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不得不承认,沈砚石他拥有伟大的人格力量(英文moxie),这种力量足以影响到每个人。”

白衣人道:“可有的时候,一个人太伟大了,本就是罪过。”

谭寺文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为什么我们偏偏要去杀死一个伟大的人?”

白衣人叹了口气,道:“这么样说来,我们其实比那些已死去的人还要可怜。”

谭寺文也叹了口气,道:“你可曾见过有死人会后悔。”

白衣人道:“在下就从不后悔,谭公子也不会后悔。”

谭寺文道:“你我连死人都不算了,何谈后悔二字?”他脸色变了变,突然转身步起,微微向前迈出一步道:“等你将事情办妥了,我再踏进这个帐篷,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我自己后悔。”

白衣人道:“等谭公子再次光临之时,在下必将此处收拾妥当。”

谭寺文变色,失声道:“你!?”

白衣人笑道:“在下哪里冒犯了公子?”

谭寺文道:“但如今是你步下这圈套,要亲手杀了他们的也不是我而是你。”

白衣人道:“那么就让他们都死在我手上好了,谭公子本来就是这么安排的,死在我手上,也就是死在公子手里。”

谭寺文默默而立,似乎也认同了这一说法,只在那里细细的瞧鬃衣人。

过了半晌,忽听得脚步声响,帐内走进一个五十来岁的瘦子,脸色焦黄,留一丛山羊短须,身上衣着也颇为讲究,他向那谭寺文行礼,说道:“三爷,人已经快杀进短兵营了,瞧他那行头一定是下了决心来救人的,也没有出您的预料,果真那厮是单身一人。”他刚说到这里,就听帐外一片骚乱,那白衣人心中一动,笑道:“谭公子,你可要加紧了,莫要和他撞个正着才是。”

谭寺文冷笑一声,随即伸手点了白衣人身上几处穴道,当下又跺一跺脚,将那白衣人推倒在桌前的藤椅上,说道:“剩下的就要看你的戏演的真不真了。”谭寺文一躬身,拍拍白衣人的肩膀,随后寒着脸带着那瘦子立时走出帐篷,他二人才离开大帐不消片刻,就只听“硿隆”一声响,帐外登时一人惨呼,又见一条人影如老虎也似的进了皮革大篷,背后的帐篷给他掀得“霍”地一响,那人高呼:“申老三,你可在这?”白衣人只觉眼前一黯,强自宁定心神,身子倚靠着紫檀木桌,他看见此人的蓦然闯进,眉毛都未曾动半下,只慢慢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那人忍不住“嘿”的一声,大笑了起来,说道:“我他妈的抓个倒霉蛋,他就什么都招了,快跟老哥走!”说罢火一般冲了上来,他方要去拉白衣人,忽听白衣人苦笑道:“小雕,我被点了穴,如果不是如此,我何苦被困在这里呢?”

习小雕脸上一红,大声说道:“嗨,一着急连这个也没想到。”慌忙伸指解kai了白衣人的穴道,白衣人起身,扬了扬手,接着又扬了扬眉,再轻轻地把手放在木桌上,只见他的脸色在黝黯的火光下越发惨白:“穴道淤住太久,且要等等才可使力小雕”声音虚弱低沉,似断若续。

习小雕拉住他,道:“你怎么如此没用!?我可是背着大哥跑来救你和沈姑娘。”

白衣人垂眸沉面,叹道:“小雕,大哥他们怎样?大家都还好吗?”

习小雕道:“朱姑娘、小小他们和我们失散啦,我要先救你,再去找他们……也不知朱姑娘她——”

白衣人叹了一口气,更加倚靠在桌上,说:“你就不怕这是陷阱?真敢一个人来。”

习小雕颤声道:“我我,你到底还走不走!”

白衣人叹息,摇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踏前一步,已到了习小雕的前面,他双手紧紧握住,才控制得住心头的颤动:“你真不该来,你来错了”他喃喃地道:“可不杀了你,我又怎能杀他”

习小雕一呆,似乎没听清楚,颤抖道:“你你说什么?”倏地,白衣人猛然回身,双指一弹,几丝银光自右手中急电也似的飞射而出!

习小雕只觉喉口一麻,脖颈一痛。

紧接着“嗖”地一声轻响,几许鲜血自他脖子窜出。

背后的大帐帘布之上,插着两盏柳叶刀。

刀不沾血。

习小雕抬手握住脖子,才蓦地发现自己的喉咙已划了一个口,正在汩汩流血。

他才醒悟那一刀是贴着他的喉咙穿过去的。

他睁大两眼,身体向后一靠,桌子立时歪到了一边,桌上的文房四宝“哗啦”散落在地,他抖哆着的声音,嘶哑道:“你……申嘉……你!?”

白衣人充满哀伤的看着他,无限惋惜的道:“你太愚蠢了,我是犯人,怎会被安置在帐篷里?”

习小雕红眼道:“你,你却——你怎么能——”他瞪大眼,本想扑上来,忽然语音骤然而止,喉咙发出“咳咳”两声,桌子边他抓碎,他终于“噗”地滑下,终于倒地毙命。

白衣人纹丝不动,眼睁睁瞧着习小雕,眼睁睁瞧着他。

帐外那寂静的山风吹拂入来,便也开始有了些寒意。

白衣人霍然上前,盯着他,眼中布满忧丝,脸上却连一点血色都没有。

“我相信你一定会来,只要你不死就一定会来。”白衣人自语道。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没人可以阻止你。”

“从今而后,我的身边就再也不会有人会像你一样待我了。”

白衣人心里忽然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伤,忍不住走过去,轻轻蹲下来,将习小雕睁大的眼睛合上。

“当我动手的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了。”白衣人说:“可我却一定要做下去,什么是后悔?你告诉我?”

“你现在如果不告诉我的话,我也只好继续下去了。”

白衣人苍白的脸上完全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连悲伤都没有。

可是无论谁看到他心里都会被刺痛的。

白衣人心中不禁哑然失笑,暗道一声:“疯癫”,起身向帐外走去,他跨出帐外,全身便又不由自主地泛出一阵寒意,呆呆地站在门口,几乎再也没有勇气跨出一步。

他对月而立,只觉吹在身上的晚风,寒意越来越重,脚下一动,方待要起步,但心念一转,便又自暗中低语道:“你既然已走到这一步,无论是福是祸,再也不能罢手了,更何况,罢手也来不及了”他胸脯一挺,右手微挥,一溜银白之光,突地一闪,那柳叶刀“刷”的一字排开,钉在黄土地里,又是一阵风吹过,一条淡灰的人影,竟也随风摇动了起来。

白衣人冲那条人影微微一笑,道:“习小雕已死,告诉谭公子他不必亲自过来查探,他若信得过我,肯定也不会亲自过来的。”

这人影“呵呵”笑了笑,拱手道:“果然在下未曾猜错,申大人真是对朝廷一等一的衷心,办事就是利落干脆,那在下这就代您去传话。”他身形倏然飞跃三丈,笔直地掠过白衣人,双足是微顿又起,数度起落间,他的面前已是一条狭长的山道,两边山峰渐高,那淡灰人影过得片刻,便落定在一处土瓦小院前,他大步而行,前行数步,回头偷望一眼,嘴里不断低语,不知在说些什么,面上的神情却甚是不屑,他再尽心定一定神,拍门入院,竟也无人把守,便顺着一条窄路,婉蜒而上,停至于道前一片小山花丛间,他微一驻足,暗中一调真气,摇摇摆摆地行到青色木门前,突地笑道:“谭三爷,小的来报信了。”

“我这便出去,你不用进来。”谭寺文自屋内大声道,随后就见房秒开(英文:ajar),他迈出门槛,走到花丛尽头,叹道:“你要告诉我的消息,不必讲出,我着实是害怕听到这个消息。”

他真的有点怕,他害怕自己会觉得太难过,因为他一旦觉得难过,就等于失败。

谭寺文一头漆黑的长发随随便便的披散在肩膀上,他的穿着虽然也随便,可是他这个人看起来却是那么的严肃。

尤其是他的脸。

他的脸轮廓极分明,线条极明显,生得是星目长眉,俊容之上却又带着种无法形容的冷漠和高贵。

看见谭寺文的神情,淡灰衣人立刻恭敬的拜倒,立刻大声说:“谭三爷可是舍不得?”

“我本来就不想。”

“三爷的苦也只有小的明白,可是不杀他,又如何拿下沈砚石呢?”

“那你说我还算是个人吗?”

“当然算!”淡灰衣人竟叫了起来:“谭三爷对待手下最为体恤,为朝廷、为丞相那是费心费力,说到忠心二字,谁人可及公子?”

“可我却杀了自己的朋友,说到背信弃义,谁人又可及我。”

淡灰衣人怔住,怔了半天才开口。

“公子身为朝中人,自当清楚何为重,哪为轻,属下就不多言了,况且,公子从一开始本就是朝廷的先驱,你并未背叛,属下决不认为公子乃寡情薄义之徒。”

“不必再说下去。”谭寺文用手轻抚太阳穴,甚是不耐,随后问道:“你究竟有没有找到蜂蜡(英文beewax)?还有骑兵的马匹可还好,船只又当如何?”淡灰衣人笑道:“没有一样是再需要三爷过问的。”

谭寺文问他:“申嘉那边呢?”

“三爷要属下如何安排?”他反问谭寺文:“习小雕已死了,虽然虽然申嘉他”

谭寺文凝视着他:“一个人如果能主宰别人的生死,是不是很快活?”

淡灰衣人抿唇,垂头道:“属下不稀罕这种快活,不过,属下倒认为真正背信弃义的人,是那申嘉!”

谭寺文看着他。

淡灰衣人面冲下,接着道:“习小雕、沈砚石是他生死弟兄,逍yao岛乃是他的家!若论起恩情,这岛上之人哪个不是他再生父母?同胞兄妹?他如今竟然可以眼也不眨便可对他们下毒手,里应朝廷屠杀恩师,至亲兄弟于死命,纵然是属下也做不出这样的行径来。”叹一口气,抬头道:“公子,你可会为了名利而而对亲人施以毒手?”

谭寺文忽然转过身,走到木门前,然后他才淡淡的说:“这已经不是紧要的事了,只可惜我也实在没能力去改变现状,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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