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染天涯 中、下卷+番外——素阳
素阳  发于:2012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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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会觉得我多管闲事,可看着染墨这样越来越虚弱,我心里真的很不舒服。他帮了我那么多,甚至没有他

我根本不可能和时砚重逢,可我却一点都帮不上他什么——”七钥低下头,手里的动作一顿,就着死死抓着桌沿,似

要将它捏碎。

“关于染墨的事,抱歉,你问错了人。”

“……”七钥抬头,正好对上千烬的眸子。猛然发现,这个一直笑得没心没肺的人眼底也会有阴霾,。

“我只知道我曾经和染墨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发生了一场意外。具体是什么事情没有人告诉我,我只知

道我醒来的时候,脑子里是空白的,床边人告诉我,他叫千寒,我叫千烬。

“千寒是个话很少的人,要从他嘴里挖出些什么真的比登天还难。他只告诉我,我们所在的地方叫做千冥山,我们是

师兄弟。

“而至于染墨,千寒的嘴里从未吐出过这两个字。”

“那你怎么说,你认得染墨?”七钥有些糊涂。

“我见过他一次,只一次。他背着包袱似乎是找千寒辞行的,结果正好被我撞上。我问了千寒他是谁,千寒说是他的

一个远房亲戚,叫染墨,上山来看他。”

“你信么?”

“当然不信。”千烬笑了笑,却不复先前的洒脱,“就算是父母都未必有那么好的心思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远房亲

戚?怎么可能。而且,我记得当时那个叫染墨的少年脸色很差。千寒跟我说,那是他那个亲戚受不住千冥山的气候,

水土不服罢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少年?七钥想不起自己被人称作少年的时候。

“谁记得清。反正那个时候离我无意中救了你时哥哥还很远。”

“……千烬,有没有说过你失忆前后变化很大?”七钥脑子里忽然灵光乍现。

“……是有人说过,怎么了?”千烬看着小狐狸黑得发亮的眸子有不好的预感。

“我在想,为什么你说话的态度语气和染墨那个死家伙那么像?”

“……是他像我!”

七钥第一次有了得胜的感觉。

第二壶酒又很快空了,七钥找来小二又要了一壶。

“还有什么想问的,好奇的狐狸?”千烬不是心胸宽广的人,虽然灌了一壶酒依旧觉得憋气。

“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那么多?”什么三个问题根本就是幌子,七钥前前后后的问题少说也有十几个。

“因为——你这只小狐狸很讨人喜欢。”

无良的爪子又伸了过来,不过这次的目标却是脸颊,用力一捏,留下指印一道。

七钥摸了摸被掐得有些疼的脸,一时不知道听到这样的夸奖该摆出什么表情。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你时哥哥舍不得看到你这可爱的小狐狸整天疑心重重。”千烬的视线忽然瞟向楼上。

“啊?”七钥跟着看过去,就看到时砚寒着脸站在房门口,视线死死地盯着他们两个。

“好了。我的任务圆满完成,可以退场了。”千烬却是无视时砚冻人的视线,无所谓地耸耸肩,一口把小二刚送来的

酒灌下半壶,“对了,小狐狸,那个染墨,现在在哪?”

“染墨?”狐狸依旧很晕,一时转不过来。

“好歹也是故人,探望一下也是应该的。”

“他会在镇江扶芳阁等我们,你跟我们一起去?”

“一起?”千烬愣了一下,抬头看看时砚已经开始泛黑的脸,“算了,我还是不杵在这招人厌了,扶芳阁是么?我记

住了。”

千烬突然一顿,看向依旧愣愣盯着他的七钥,凑近。

“啵!”一个清脆的吻落在狐狸的唇边。

“砰!”下一刻,一个重物从天而降,千烬略略侧身刚好闪过。

“小狐狸,咱们不见不散!”

五十五

七钥是被时砚硬拖上楼的。

之前千烬唯恐天下不乱的一吻不仅傻了七钥,呆了路人,更是把时砚气得冒火。

大堂里一桌桌宾客的谈论声一句句接着往耳朵里钻,略带轻佻的调笑声,外加一道道不怎么收敛的视线。

“砰!”摔房门的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木板拍成木片。

“那个——你那朋友,挺有特色的。”七钥试着动了动被时砚握紧的手腕,动不了。

“你就当被疯狗咬了。”时砚似乎依旧没能平复火气,一句话出口,深吸口气,“以后别走门,省得惹麻烦。”

“不走门?永远爬窗?”

“刚才楼下人的那些话,我听到了些。”时砚叹气,松开七钥的手腕,转而搭上他的肩,“他们以为你是女扮男装。

我担心你一个人出去会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

“你怕我解决不了?”七钥有点好笑。想当年他和时翎在江湖上四处晃悠,简直是哪里人多往哪里钻,麻烦惹得还算

少?能笑着解决当然好,不行的话,一剑下去谁还敢在他面前咋呼……

下一刻,七钥脸上的笑忽然僵硬,猛地瞪大眼睛。

时,时砚忽然抱,抱住了他……

“小七,”时砚的双臂圈得很紧,紧得七钥有一瞬窒息的错觉,“你能解决,我当然知道你能解决。但是我不想再看

到你带着那样的表情。”

“……什么表情?”

“漠然。拒人千里。”

“……怎么可能?你初见我时我跟染墨闹在一块,怎么可能摆那么一张脸。”七钥用力推了推,却是没有推动。

“不是那一次。”

“……刚才千烬说,你其实来找过我。是那一次?”七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剧烈得像要跳出胸腔。

他忽然想逃,逃到哪都好。

“恩。”时砚的声音很低,萦绕耳畔,“以后有什么事不用自己扛——”话到一般戛然而止。

怀里莫名一空,下一刻,一团银光坠地,飞快钻到床底下。

“……呃,小七,如果你一不好意思就这么对付我的话,我会很难办的。”时砚终于在呆愣了好一会后找到了自己的

表情,却是蹲下,朝着狐狸伸出一只手。

小狐狸从床底下探出了脑袋,拿爪子刨了会木头地板,终于没忍住沿着手臂一路蹦上了时砚的肩膀。

“小七,你是狐狸,不是狼崽,别学些奇怪的动作。”

狐狸瞪,凭什么狐狸就不能刨地!

“好吧,既然蝴蝶能学会偷窥,我当然也没法阻止你去刨地——”

窗框的一角停着只色彩绚丽的蛱蝶。

由浅到深的紫色在小小的蝶翼上一路铺陈,在阳光下缀着点点银亮,美丽非常。

只是,它停在那一动不动的时候就像枚色泽绚丽的小叶片,应该一点都不引人注目才对。可偏偏,时砚看到它了。

暗香浮动。

下一刻,屋里多了一个人。

依旧是深深浅浅的紫色衣裙层层叠叠,依旧是明丽动人的容颜,也依旧是寒着脸欠她一屁股债的表情。

时砚不自觉摸了摸趴在肩头的小狐狸。他自认他和这个小美人之间应该也不至于有什么家仇国恨的,犯得着永远摆着

这副脸么?

“你姓时?”小美人的声音也是轻灵动听的,只是语气中有些咄咄逼人。

“在下姓时,单名一个砚字。”时砚弯腰作揖,不意外收获白眼一枚。

狐狸没有眼白,可时砚知道七钥一定在拼命飞他白眼。

“我不管你叫时什么,你只要告诉我,那根定魂针在哪里?”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三夫人已经不在了,你还要那根针做什么?”

“你管我要做什么!”秋澜恨恨地瞪着他,要不是之前吃过亏忌惮时砚和七钥的身手,她早就用武力解决了。

“那我就只好说抱歉了。在下还没有无偿送人东西的习惯。”时砚又摸了摸肩头的狐狸,当然如果是小狐狸的话另当

别论。

“那你要什么?”

“昨日我已与李二小姐谈论过这个问题。我提出了两个条件:一,你一命抵一命,既然你要了那个叫阿德的帮厨的命

,那就用你自己的抵。二,让月婵姑娘代替素华姑娘嫁给那个有钱有势的公子哥,让素华姑娘回李家并且放她自由。

两个条件二选一,都被拒绝了。”时砚耸耸肩,一时忘了小狐狸,七钥差点从他肩上滑下来, “当然,我也可以给

你多一个选择,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也许我心情一好决定无偿帮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秋澜的脸堪称五彩缤纷,“我想用定魂针让三娘回魂。”

果然!

时砚在心底叹息。

肩头忽然一轻,银光过后,七钥在床头坐定:“就算我们愿意替你把定魂针取来,这一来一去少说十来天。三夫人的

躯体能保存那么久么?”

十来天确实夸张了,不过七钥不确定染墨和韩潇是不是已经启程前往江南。如果要在屁股后面一路追过去的话,十天

确实不一定够。

“这个不用你操心。”秋澜瞥了七钥一眼,脸色更难看。毫无疑问,她还在为七钥夺了她的剑扫了她的脸面而记恨。

“你根本不是想三夫人回魂,你只是想让你的树精回来。至于到时候站在你面前的躯体究竟怎样,你并不在意。”时

砚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不同于一贯的淡漠,带着硬冷。

七钥闻言回头,被时砚冰冷犀利的目光吓了一条。

“……我,”被吓到的不只是七钥,那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蝶妖此时脸色也有些发青,“他在李府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我想让他有不一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

“你想借别的身体让他还魂就是错!”

“我只想用李府下人的——”

“奴仆也是人!也是一条命!不是给你随便糟蹋的!”

七钥从没见过这样的时砚,本就清晰的侧脸线条越发显得冰冷,咄咄逼人,不给对方留有任何余地。

偏偏那个小蝶妖也是任性惯了的主。

“你叫秋澜是吧,”七钥叹气,走上前隔断两人的视线,“你今日是什么时候离开李府的?我之前有看到李月婵烧了

那棵枯树。”

“什么?”秋澜的脸色彻底变了。

“我想,虽然那是枯树,但应该依旧是回魂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秋澜惨白着脸飞快地离开。

“我本来不想动你的,虽然你不是人,可好歹也是一条命。但如果你一意孤行,执意要糟蹋更多人的话,那我也只有

把你打回原形。”时砚在她离开之前说了这么一段话。

“其实这个小蝶妖本性并不坏。”七钥坐在窗框上,看着那个浅紫色的影子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谁能保证不犯错

呢?如果她犯的错是不可原谅的,那我早该被打会原形十七八次了。”

“你这算是替她求情还是威胁?”时砚似笑非笑。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恩,”时砚点头,嘴角带笑,眼神温柔,和之前的冰冷凝重根本不像同一个人,“那个树精也不希望她一错再错,

李月婵也一样。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去哪?”七钥嘴角抽搐。

“去李府看热闹。”

火,依旧没有熄灭。

可惜,枯干早已承受不住烈焰的吞噬倾倒一旁,此时只是徒留余焰。

一地漆黑的灰烬。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秋澜惨白着脸尖声质问。原本整齐的发髻因为跑得很急而有些散乱,零星碎发被汗水打湿,

粘在脸颊上越发显得脸色苍白。

依旧伸着的手,在抖。

李月婵却是捂着脸颊,没有说话。

她似乎一直站在此处等着枯树烧尽,发上脸上都沾了薄薄一层烟灰。

七钥一眼就看到李月婵捂着的那边脸不正常的红晕,似乎还有点肿。想冲过去,却被时砚一把拉住:“别多管闲事。

你去了只能添乱。”

“可是——”

时砚坚定地摇头。

“这是三娘的遗愿。”李月婵语声淡然,仿佛刚才那一巴掌根本不是抽在她脸上的。

“你胡说!”

“三娘希望你能过得自在点,她说,忘了她,对你只有好处。”

“骗人!三娘走的时候明明我就在旁边!她怎么可能跟你交代这些事情!”小蝶妖漂亮的小脸一瞬泪痕宛然,原本鲜

艳的唇色瞬间被咬得发白失血。

“就在你去找那只小狐狸的时候。三娘早知道她的结果。”

“我不信——”哽咽到几乎无法出声。

“啪!”膝盖着地的一瞬震起落叶,下一刻,连膝盖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下坐在地上。

“秋澜——”李月婵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悲哀的神色,却不是对着已然化为灰烬的枯树,而是对着软在地上的小蝶

妖。

向前走了几步,抱住秋澜的头,轻轻压在自己身上,不一会,上好的布料上晕出一团水渍:“放手吧,对大家都好。

“我,我做不到——”

“慢慢来,我相信你。”

不知何时风大了些,吹起地上的灰烬,吹灭最后的几点火光。

“小七,你的鼻子怎么红了?”时砚收回视线,无意中扫过七钥的脸,却是惊叹。

“别看我!”狐狸恼羞成怒。

“你真是只多愁善感的狐狸。”

“比你这冷心冷面的道士好多了!”

五十六

睁开眼,身后的暖意却已不在。

之前聊着聊着居然睡着了,染墨揉了揉因为睡了太多而有些发涨的额头,一时有些神情恍惚。

外间有人。

放得很轻的步子来回挪动,伴着重物被拖拉与地面缓慢摩擦的声响,下一刻,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却是一个高得惊

人的瘦长身影。

染墨一吓,定睛一看,傻愣:“李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看,这门帘脏得吓人,就拿下来洗了洗——”李素华站在木凳上,手里捧着一叠布料,想必就是洗净的帘子。

“你放着,让韩潇来挂就是。”染墨看着李素华站得老高摇摇晃晃的样子,不由头晕。

“韩公子去租马车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素华努力够了够,却依旧没能把布帘搭到杆子上。

本就凳脚开裂不怎么稳当的木凳狠狠地晃了晃。

“你快下来!让他回来再弄!”一不小心,音量大了点。

“……哦。”李素华小心地看了看染墨的脸色,颤颤巍巍地下凳,小心翼翼地走进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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