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染天涯 上卷——素阳
素阳  发于:2012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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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手指触碰花瓣,冰冷的触感。

“呀!它在发抖。外面好冷,我的手都快冻没了。”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冻得通红的小手忽然被另一双手握住。

很认真地搓了又搓。

“千,千寒?”青衣男童的脸忽然通红。

“师兄,你从来不知道照顾自己。”叫千寒的孩子依旧低着头,很认真的把对方的两只手握在掌心。

“呃,那个——千寒,你看这花,漂亮么。我给它取名字叫染墨。”赶紧把手抽出来,转移话题。

“恩,漂亮。”染墨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千寒的视线,接近冰点的温度。

“千寒,我只偷偷告诉你,你千万不可以告诉师傅。”

“知道。”

窗外忽然传来不知是谁的呼喊声,那个叫千寒的孩子拉着他的师兄头也不回的冲出屋去,嘴里似乎有说什么,可惜染

墨听不到。

那个青衣的孩子忽然回头,冲着染墨笑得很甜,嘴里说什么,同样听不到。

他只是觉得很冷,很冷,似乎有冰冷的液体,一路流淌进身体。

下一瞬间,却恍若浴火。

“凌子枢!你给他灌了什么?”

之前子枢急急忙忙冲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精巧的瓷瓶,二话没说就拔出塞子,很用力的扒开染墨的嘴巴灌了进去。

还生怕药水漏出来死死按住他的嘴。

“放心,我不会害他。”冰凉的液体还是有少数顺着嘴角滴了下来,沾到了子枢的手指上。

“快点放手,没病死也被你闷死了。”七钥一把把子枢拉开。

“还好我还记得有这玩意。”

“这是什么?”七钥的视线落到子枢手里的瓶子上。虽说精巧,但也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白瓷瓶,瓶身似乎有什么图

案,被子枢的手遮掉了。

“是师傅刚收我为徒那会给我的,说是可以救命的东西。”冰冷的瓷瓶,底部边缘稍稍挌手。

“压根没试过的东西你居然敢——”七钥还没来得及对着子枢发飙,床架子忽然传来剧烈的声响,回头,大惊失色,

“染墨!染墨!你怎么了?”

原本苍白的脸色染上一层异样的嫣红,本已冰冷的躯体越发冷汗密布,剧烈颤抖。

失血发白的唇更是被咬得齿痕宛然。

右手手指死命的抓着左手手臂,恨不得拧下块肉来。

“染墨!凌子枢,你呆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来看看!”七钥赶紧把染墨的左手拉开,防止他继续伤害自己。

原本白净的手臂上指印森然,隐隐泛紫的青。

“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抓住了染墨的手腕,却是全然杂乱无章的脉象,无从判断。

“快想办法!他的身体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

“我——”

“怎么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叶群和沈烟轻刚好路过想来看看情况,还没靠近房间就听到凌子枢和七钥接近争吵的对话。

却在看到床上人痛苦模样的一瞬间噤声。

“怎么会这样?”

近乎发紫的脸色,咬紧的牙关几乎听得到牙齿打战的声音。

“他很冷?”叶群看着七钥往染墨身上盖厚被子不明所以。

此时的千冥山确实很冷,但已然燃了两个炭盆的屋子决不至于冷成这个样子。

“他刚才还热得满脸通红!”

“这样不行。”沈烟轻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立即转身“叶群,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里?”

“砰!”房门却已在同时合拢。

“七钥,你拿被角让他抓着,小心受伤。”叶群低下头,叹了口气,视线无意中划过七钥,却发现染墨的手指死死扣

着七钥的手腕。

已然发白的指关节,可以想象其指尖的力道。

“七钥?”凌子枢如梦初醒般抬头,却在视线交错的一瞬间分明感觉到了七钥的闪躲。

“试过了,他拽地死紧。”

“砰!”门被人从外大力推开,重重的撞上了墙壁。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往门口看去。

一堆人站在门口,最前面的那个神情冰冷,一头白发。

“师,师傅?”叶群不知是吃惊还是吓到了,整个一哆嗦,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

“师,傅——”子枢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担心,低下头,不敢说多余的话。

“全部出去。”冰冷的视线划过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蜷缩在床上依旧不停发抖战栗的染墨身上。

全然被汗湿的长发顺着脸颊垂下,五官隐在阴影里。

“是。”

七钥本来想呆在房间里的,后来被凌子枢死活拉了出去。

“师傅不喜欢被打扰的,他要是需要帮忙会叫人,我们——”子枢一边把七钥拽出门外,一边碎碎念的解释。

一扇木门,隔断屋内的一切。

“放手!”不自觉的冰冷语气。

“……”子枢顿了一下,表情瞬间僵硬,讪讪放手。

房间里忽然传出瓷质器皿被砸碎的声音,所有人的神经瞬间一紧。

等待良久,却是寂静无声。

“我记得房间里有一个花瓶。”小米不知所措。

“放心,不会有事的。”叶群摸摸她的脑袋。

“……子枢,我没怪你的意思。”七钥松了口气,回头看了凌子枢一眼,重又把视线胶着在紧闭的木门上,“我一急

容易失控。对不起。”

子枢低头,沉默。

“到底怎么回事?”时翎看着忽然降到冰点的氛围茫然无措。

他不过是觉得貌似以后要在这里住上很多天,一直白吃白住说不过去。正好小米找人在她做饭的时候帮忙打下手,于

是就离开了一小会。还没半个时辰就看到沈烟轻一脸凝重地冲进一间屋子。

没人回答他。

“烟轻,你好厉害,怎么把师傅拉出来的?”叶群看气氛不对,拼命找话题。

“很厉害?”烟轻扔了个白眼给他,“我只是跟他说他徒弟闯大祸要把人弄死了,让他来收场而已。”

“就,这样?”

“至少人家上山来的时候还能走走路,总不能让人横躺着回去。更何况,还是因为被逼着吞错药。”没有任何起伏的

语气,可子枢偏偏觉得背脊发冷。

冰冷的瓷瓶依旧被紧握在掌心,巨大的压力下几近碎裂。

“那个,烟轻——”叶群看了看沈烟轻,又看了看凌子枢。

“师妹说得对,我太欠考虑了。”

“是你自以为是,你觉得没有师傅你同样可以。可事实是,离开师傅你什么都做不了。”

“烟轻!”叶群看情况不对,拉了烟轻就想走人。

“放开,让我把话说完。凌子枢,你以为师傅为什么不把医术传授给除你以外的徒弟,你以为只有你一个天赋高人一

等,其他人都是废渣么!我告诉你,那只是师傅不希望他一生的心血就此失传,需要一个人来继承而已。”

“啵!”很轻的瓷器破裂声。

除了就站在子枢旁边的七钥,没人听到。

“而你——偏偏和别人都不一样。”原本冰冷的语声忽然变得柔和,带着说不出的惆怅。

“什么不一样?”

“跟你没关系!”冰冷的视线划过叶群,随后转身,“我累了,休息会。如果有需要再叫我。”

“烟轻,你说的,我都知道。”很轻的声音,完全不像凌子枢一贯说话的语气。

脚步声顿下,却只停顿一瞬,复又继续向前。

“啪!”有东西坠地。

很轻的声音,是很小的东西。

地上落着一片碎裂的瓷片,边缘,一片血红。

“师傅说,你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研习,去修炼,别被一些其他的事情分心。”沈烟轻走到一半忽然回头,视线似

是无意的划过七钥,意义不明。

“什么时候说的?”

“很久以前。”

二十四

“吱呀……”木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

“师傅!他怎么了?”

“前辈!他没事吧?”七钥和凌子枢几乎是同时冲上去的。

冰冷的视线划过凌子枢,在七钥的脸上停下:“你是他什么人?”

“啊?”七钥一愣,这话问得好生奇怪,他到底是医人还是帮官府查人来着,“朋友。”

“师傅,他就是徒儿之前跟您提过的朋友。”凌子枢赶紧把七钥护到身后。

“只是朋友?”

“呃。”子枢傻掉,记忆中他师傅从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怎么今天抽风了?

“当然只是朋友。”七钥抬起头,视线与那道几乎挤得出冰渣子的视线相交。

却莫名其妙地捕捉到一丝探究的成分。

虽然同是一头银发,可七钥直觉此人和他绝非同族,而且还有对他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是么?你们可以进去了。小米,把屋子打扫一下。”不带任何起伏的语调,就算突然转了话题也不会显得突兀。

“呃,是,师傅。”小米应了声,直接从七钥和子枢中间的缝隙钻进了屋子,“呀,那个花瓶——”

原本立在旁边架子上的白釉瓷瓶,碎了一地。

“……”子枢看着一地的碎片略略闪神。

他记得这个瓶子,很多年前一个年轻的陌生人带来的,那个时候凌子枢还只是个小毛孩子。

那个陌生人是师傅亲自带来的,说是,朋友。

陌生人对于师傅赋予他的头衔很不以为然,还摸着子枢的脑袋说,小子,你该叫我一声师伯。

那个时候,那个陌生人住的就是这间屋子,然后离开的时候,留下了这个瓶子。

说是,留作纪念。

这次七钥一行人上山,而千冥山实在没那么多的空房,所以就把这间关了很多年的房子整理了出来。

“咦?为什么碎片上有血迹?”小米的惊呼不期然打断了子枢的思绪。

“什么血迹?”

最上面的一片,沾着几点血渍,还没干,应该是刚刚弄上去的。

“时翎,帮我打盆水好么?怎么把嘴唇都咬破了。”七钥一早跨过那堆碎片跑到床边去了。

染墨的唇色惨白,越发衬得那几滴血色的触目惊心。

只是子枢觉得,这伤口怎么不像是被牙齿咬的。

依旧是苍白的脸色,但怎么都比之前泛青的样子好了许多。

七钥把手里的方巾扔进水盆,总算松了口气。

“子枢。”

“啊?”凌子枢满脑子还是那个白釉瓷瓶,一时半会回不来。

“把你的手解决一下。你准备一直捏着那个碎片?”

“呃……我忘了。”摊开手掌,两块瓷片已然插入掌心,一片血红。

“要我帮你么?”七钥皱眉。他身边的人怎么就那么喜欢没事受个伤,弄个鲜血淋淋的样子。床上的这个算他没办法

,站着的这个就完全是自找的。

“不用。”伸手直接把碎片拔出来,扔在方桌上。不小心溅起两滴细小的血珠,滴在地上。

看也不看伤口,子枢直接把手伸进水盆清洗。

“你处理伤口的方式真直接。”七钥眼角抽搐。

子枢没有接话,自顾自洗净了血渍,擦干,把手伸到七钥面前。

看不到一点受伤的痕迹。

“怎么可能?”

“我身上的小伤口一直好得很快,像这种程度的,一眨眼的功夫就可以消失。如果严重点,躺个三四天保管完好如初

。”

七钥瞪大眼睛。

“像你那个时候扎我一剑,两天,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一般人起码昏迷个两三天,然后躺个两三个礼拜才能勉强下

地行走。你那一剑相当的狠。”子枢故意冲七钥挤眉弄眼。

“……刚才被你师妹这么教训,那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七钥无视他,替染墨拉了拉被角。

子枢无言以对。

“你师妹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七钥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随后便觉得不妥,“算了,这是你们的内部的事情,我不该

多嘴的。”

“……那次,我回来以后,去见师傅。因为好奇,顺带问了句,紫疏是什么。就是给时翎吞下去的那棵仙草。”子枢

却不理会七钥的后半句话,自顾自借了下去。

“问那个干嘛?”

“习惯了。见到不认识的草都要观察一下,听到从没见过的药名自然想弄清楚。然后师傅的眼神,差点没冻僵我。”

七钥无言。那个冰山老头的冰冷视线,他也算是领教过了。

“然后他问我以前给我的那个小瓷瓶还在不在。我说在。他说,这就是紫疏。”

“什么?”七钥几乎跳了起来。

想当初他和时砚费了花了多少时间探寻,又花了更多的功夫去抢夺,凌子枢居然随便就能拿出一大瓶?

“然后其他的事情,他让我去问烟轻。没想到,从小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师妹居然知道的事情都比我多。”子枢对于七

钥的惊异不以为然。

“她喜欢你吧……”话题忽然被七钥扯远。

这叫什么?傻人有傻福?

沈烟轻怎么都是个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有头脑有魄力的女孩子,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呆瓜来着。

子枢一下瞪大眼睛,四下看了看,松了口气:“这话你千万别到处说,否则叶群非劈死我不可。”

七钥白他。谁都像他那么无聊么?

“也就是说,你把所有的紫疏都给染墨喝掉了?”

“……我听着很别扭。”子枢额上冒出几滴冷汗。

“当初时砚一共只得到三滴。一滴还魂,三滴不老不死。你说你一瓶倒下去——”七钥很有冲动用眼神杀死这个没脑

子的。

“……”

屋子里很暗。

只在靠墙的几案上点了一盏油灯。

黄豆一般大小的一点火光,微微摇晃。

屋外已是一片白雪皑皑,从傍晚就开始飘起的大雪,到现在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可惜窗子一开就有很大的风灌进来

,否则赏雪倒是一个很好的打发时间的途径。

时翎百无聊赖地靠着床架发呆。

七钥在染墨床头守了快两天了,看着他越来越白的脸色和发黑的眼圈别说凌子枢在那干着急连时翎也忍不住赶人。

最后时翎说,我和凌子枢留下,就算一个睡死还有另一个。

凌子枢白了他一眼说你以为人人睡着都是雷打不动的么?

时翎把他的白眼接过来,转移给天花板,可惜有人就觉得咱俩睡着就跟两死人似的。

七钥自然听得懂两个人的话里都在骂谁,外加他也确实撑不住,于是乖乖去休息。千叮咛万嘱咐一有不对马上叫他。

时翎白了他一眼说真正的大夫在这里你来顶个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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