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染天涯 上卷——素阳
素阳  发于:2012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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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得?不算吧,见多了,眼熟而已。”染墨还没说话,陌生男人已然替他回答。

只是这个回答弄得七钥更是云里雾里。

“过会慢慢跟你说。”染墨把七钥又往他这边扯了扯,向红衣男人挥了挥手,“走了。希望哪天来这里看不到你。”

“我每时每刻不这么期盼着。”男人撇了撇嘴,摆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七钥看了看染墨,又看了看坐在石头上仿佛入定的男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快走,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过会给你解释。”

“哦。”七钥一边答一边走,不忘回头看看那个男人,“染墨染墨,他,他消失了!”

“别回头,快点离开这里。那家伙喜怒无常的,什么时候翻脸就完了!”染墨巴不得让七钥变作狐狸扛着走,天晓得

他在唧唧歪歪个啥。

“他不是挺好的——”

“你知道个屁!”染墨忍不住把七钥吼得一愣一愣,“你该不会被冻傻了吧?”

“啪!”七钥一巴掌往染墨头顶上盖。

当他没爪子就没杀伤力了么!

二十八

弯弯曲曲的山道,不是七钥来时走的那条。

这里的雪积得不是很厚,依然可以勉强行走。

雪下得似乎大了点,密密的一层几乎遮蔽视线。

“染墨,你确定是这条路么?”七钥被转得头晕,外加雪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劲往他眼睛里钻,要看清眼前的路都很

难。

“呃,我不知道。”一直在前面闷头走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你,你不知道?”七钥有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

“你来的时候不是这么走的?”

“不是。”

沉默。

“我们找个地方避避吧。”心虚的某人顾左右而言他,“看,那边有个山洞。”

然后在七钥还来不及发飙的时候飞快钻了进去。

“快来快来,里面很暖和。”

“屁!再暖和也只是个山洞,湿漉漉的能怎么暖!”七钥记仇,之前那小子敢骂他,他非要几十倍的骂回去。

只是抱怨归抱怨,七钥还是往那个山洞的方向走去。雪越下越大,在这种情况下在山上绕圈子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洞口已经被一片皑皑白雪覆盖,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快点进来,没想到千冥山里居然有这么个好地方。”染墨的声音从山洞里传出来,略略泛着空洞,和平时听上去很

不一样。

“为什么里面不是一个坑把你给跌死!”见过傻的没见过那么傻的,洞里有什么看都不看就一头撞了进来,要是里面

是个狗熊窝,岂不好玩死。

“放心,这等霉事落不到我头上。”

七钥叹气,认命的低头,钻洞。

山洞其实不小,只是洞口很小。七钥踏进去之后继续走了好几步,才撞上染墨。

“喂,我已经缩到最角落了,你还往我身上撞。看大爷我鼻子太高嫉妒是不是!”

“是。我讨厌看到高鼻子,看到一个就想拧歪一个!”七钥丝毫不吝啬他的白眼,虽然一片漆黑根本不可能看到。

山洞里真的很暖。

和外面的冰天雪地比起来,七钥甚至错觉点了好几个炭盆。

“这个洞真邪门。”

“这里邪门的事情还算少么?”

外面的雪依旧纷纷落落,不晓得何时才是个尽头。

天光洒在雪地上越发耀眼,从黑暗里看出去几乎可以灼痛眼球。

“那个男人不是普通人。”好半天,染墨的声音才在黑暗中闷闷响起。

“废话。”普通人能有这样的气势么。

“小七,你应该知道千冥山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吧。”

“我知道。”七钥抬头,把后脑勺顶在背后的石壁上,略略泛凉的触感,却并不是冷得不能接受。

千冥山当然不普通,否则当年时砚不会在这里转悠,七钥也不会遇到他。

“我刚遇到时砚的时候他就是在千冥山找紫疏。”略略带着惆怅的声音,在山洞中回响,“你怎么不随身带个火折子

什么的,这样我们起码可以烤一烤湿嗒嗒的衣服。”衣衫上沾着的雪片已然融化,虽不至于打湿衣服,可冰冰凉凉的

依旧难受的很。

“你不也一样。”

“我都怀疑这个山洞是不是当年我离开的那个,一样的黑漆漆一片。”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有点像。

不过大小估计不出来,那时候的小狐狸实在是真真正正的小狐狸。

七钥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

“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

“千冥山上的紫雾,每隔五十年出现一次,雾气逐渐聚集,最后形成一道门。”染墨没意识到七钥的伤感,也没有继

续兜兜转转的绕弯子。

“门?”

“至少形态很像门。紫疏应该只长在冥界,你想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染墨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不该存在的东

西,不管让它存在的本意是什么,最后依然只会是灾难。

“有人把它带出来了。”七钥没有用疑问的口吻。这本是毋庸置疑的。

“有人把它带出来了,就是从这道门,但是却没能保管好它,于是流落人间,也就有了后来你和你家那位的故事。”

染墨说着说着又开始不正经。

“那刚才那个人是谁?”

“他不是人。他是看门的。别问的太详细,我也不是太清楚,别人告诉我的。我只知道你不可能打得过他,我也不可

能。所以,力气还是省着点吧。”染墨自有他的洒脱,不可能的事,连试都懒得试。

人说,人生苦短,须及时行乐。

染墨自然不吝啬这么点时间,人的一辈子不过是他的弹指一挥间,但他依旧懒得试。

费时费力都是费,何苦呢。

千烬教会他很多东西,像说话写字,弹琴吹箫一类的。还有一样,就是不该是你的,怎么都不属于你。

雪依旧在下,根本没有要停的趋势。

洞口的积雪似乎在增高,又似乎只是染墨的错觉。

身边的七钥一直没有吱声。

“在想什么?”太过安静的山洞,有种要把人吞噬的错觉。尽管几步以外,亮得灼眼。

“时砚刚找到我的时候我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狐狸,那么多年,自以为什么都懂了,却依旧帮不了什么忙,干不

成什么大事。”

“谁不是这样。”

“话说我曾经还是有很伟大的志向的。”

“好的,伟大的狐狸,继续努力吧!”染墨故意用一本正经的语气。

七钥起了胳膊的鸡皮疙瘩。

“不用嘲笑我,我知道我一无所成。”七钥的声音有些低,略略的模糊不清。

叹气,尾音融化在空气里。

“别用这种语气说话,我都困了。”染墨略略耷拉了眼皮,恍惚中,有热气自石壁渗透出来,暖暖的特别舒服。

“困了就睡。”

“待天明凌子枢时翎发现冻死尸体两具?”

“你觉得这里冻得死么……”越发低的语声。

“也是。小七,你不是不变狐狸睡不好么?”

“你又想干嘛?”

“缺个枕头——”

“滚!”

七钥不怕冷。

至少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冷得发抖的时候,即使是在千冥山一片冰雪之中。

只是他依旧贪恋温暖,就像当年时砚的那个笑,阳光瞬间黯淡,万物失色。

他还喜欢窝在时砚的怀里睡觉,当然那时他还是一只很小的狐狸,几乎不怎么能化为人形。

那个怀抱,很暖。

睁开眼睛,是一瞬的恍惚。

他都有错觉,那依旧是一个很普通的清晨,他窝在时砚的床上蹭来蹭去,虽然这个床的主人已经一大早修炼去了。

桌子上会有一只肉包,热气腾腾。

虽然只是肉包。

然后才意识到,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久到连记忆中的色泽都已产生了严重的偏差,光影不明。

稍稍动了动身子,染墨靠在他的肩头依旧睡得很熟。

可惜洞里一片漆黑,不然也许七钥能看到染墨流口水的蠢样也没一定。

轻轻把染墨的脑袋稍稍移开,让他靠在一边的石壁上,稍稍动了动手脚,起身,弯腰钻出山洞。以为会睡得僵硬麻痹

,谁知根本没有。

四肢充斥着暖暖的热流,是很久不曾感受到的浑身舒畅。

难道这山洞真有什么玄秘不成?

洞外的天空已然一片澄澈,洞口的积雪已经消融的差不多了,露出大片大片的枯枝烂叶,夹杂堆叠,满是萧瑟冷意。

身后传来脚步声。

“把你吵醒了?”七钥回头。

“没有。忽然就醒了,看到你站在洞口,把光线挡了大半。”染墨歪了歪脖子,“我们是不是睡了很久,你看雪都融

完了。”

“应该是。”

踩着层层叠叠的枯枝沿着异常狭隘的山路一路往下。

反正他们两个谁都不认得路,反正是往山下走就对了。

“一直住在山里还真不赖。”走着走着,染墨忽然间冒了句这个出来。

“啊?”

“你不觉得么?渴了喝喝山泉,饿了猎点小动物啃啃,拿皮毛到山脚集市上去卖,换点食物药品什么的,这生活多自

在。”

七钥嘴角抽搐:“你干脆也拜子枢的师傅为师得了。”

“要拜也不会拜他!到时候别的没学会,先把自己的脸给学僵掉了怎么办?”

“咳!嗯。”七钥硬咳一声把到嘴的喷笑憋回去。

“你听,有水流的声音。”染墨一把扯住七钥。

很轻的流水声,几乎完全被林间枯叶残枝的摩擦声掩盖。

“奇怪,我明明记得那个时候凌子枢说千冥山上游的泉眼被冻住了,难道那么快就完全融了。”染墨自言自语,也根

本不指望七钥能给出个解释得通的答案。

“那么大个千冥山难道只有一个水源?”

“也是。”拨开齐腰的灌木丛,向水声传来的方向走。有水的地方八成有人,就算不是要找的那拨子人,至少有个指

路的还是比在山里胡乱转悠来得强。

冰雪初融的泥地泥泞湿滑,一个不留神就是一个跟头,染墨的手下意识抓住可以借力的地方,结果被带刺的木茎划了

很长一道口子。

“什么鬼地方!”忍不住骂了一句,却没听到有附和的声音。

回头,没有人。

低头,一只狐狸。

“你!”染墨看着小狐狸悠然自得的在灌木间的草丛里穿来穿去,气得牙痒痒。

狐狸朝他摆尾巴。

想他一身银白的衣衫,可经不起泥巴的糟蹋。

银光一闪,一瞬没了踪影。

“你这只死狐狸!给我慢点!”却在拨开挡在眼前的枝叶的同时噤声。

一双手,轻轻巧巧抱起体积已然不算太小的狐狸,似乎一点不在意它爪子上沾着的随时可能粘到他雪白衣服上的泥。

“小家伙,就算你转悠的不累,撞到人还是很罪过的。”

二十九

浅浅的溪流,清澈见底。

一旁的石头下面的缝隙里还有积雪的残痕,底下的常绿杂草横七竖八。

残破的木桥,走上去咯吱作响,桥墩满是被流水腐蚀的痕迹,青苔漫布。

前面的人走得稳稳当当,染墨一踏上却觉得心里发毛。虽然桥下的溪水极其轻浅,即使桥塌了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惨痛

损失。

小狐狸依旧窝在那个人的怀里没有动弹。

简陋的茅屋,与四下散落的残枝枯叶融为一体,似乎风一吹就会跑。

“寒舍简陋,多有怠慢。”前面的人稍稍放缓了步子,微微欠了欠身。

“呃,打扰了。”染墨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小狐狸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染墨不认为它能在一个陌生人的怀里睡过去,所以,应该是傻掉了。

能傻上那么长时间……染墨自然猜得到前面的人是谁。

好家伙,往这里躲,绕是那只痴心的狐狸把头想成方的也不会想到成天想着斩妖除魔,替天行道的人会稀罕过上与世

隔绝的幽静日子。

“我给你们泡茶,随便坐吧。”小狐狸被轻轻地放在地上,动作异常轻柔。

“喂,傻啦!”看着时砚转身离开,染墨一脚踹。

这只狐狸有的时候很贱,不下狠药缓不过劲来。

银光一闪,狐狸终于化出人形,却不说话,只是闷闷地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兀自出神。

“终于见到了,不高兴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闷闷的声音,和一贯的清冷通透极其不符。

鞋底与枯枝的摩擦声,然后踏上茅屋老旧的木板,同样咯吱作响。

“可惜雪融尽了,不然可以采些梅花上的落雪融了泡茶。”时砚进门,看着化作人形的七钥,微微笑了笑。

“我对茶叶没有研究。”

染墨闻言一愣,抬头。七钥的神情,完全可以用冷若冰霜来形容。

“你可以试试,这个确实不错。”时砚不以为意,亲自把茶杯送到七钥的手边,下一杯,递给染墨。

轻轻打开杯盖,一瞬清香四溢。

“又是紫阳毛尖。”染墨轻轻的嘀咕了声,然后抬头,刚好对上时砚疑问的目光,“没,我不讨厌。只是以前有朋友

特别钟爱这种茶。”

“时砚,我不记得你以前喜欢这个。”冰冷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原本融洽的气氛瞬间几乎冻结。

“不是我喜欢,是这里的主人喜欢。”时砚似乎一点没有觉察到七钥的不快,笑着指了指一排的架子。

大大小小的罐子,整齐的摆了一溜。

“全是紫阳毛尖?”

“不,是所有装过的罐子。他想留着于是就留着了。”

“那,这里的主人呢?”

“他呀。”时砚的笑忽然变得明朗,“谁知道。神出鬼没的,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了。反正这里是他的地方,我

充其量就是个看屋子的。”

“砰!”“染墨,我们走。”杯底被大力碰触一旁的几案,但发出的声响绝比不上七钥挤的出冰渣子来的声音来得刺

耳。

“啊?”

“我们出来那么久,子枢他们也该着急了。”

“呃,哦。”

染墨想不出拒绝的话,回头看时砚。

“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该走了。这山路不好走,野兽出没也多,角落的那个灯笼,你们带走吧,这样也方便点。”时

砚依旧维持着嘴角的弧度,丝毫不失风度。

“不用,谢谢好意。”七钥拽了染墨就往门外走。

“你连句再见也不说?”染墨故意把声音拔高,让屋外的声音可以传到屋内。

“呸,再也不见!”

“呃,你这只死狐狸怎么那么感情用事。”染墨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把声音放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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