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赋:受与天齐 上——恬恬
恬恬  发于:2013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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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错爱

流景踩着步子心里想着宗人府刚刚送过来的黄历,过了正月初五之后,下一个适宜嫁娶的好日子竟然要排到三年后,不由得眉头一皱,叹了口长气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就因为自己,沐清寒和婉儿的婚事就要往后捱下去整整三年,换了是谁心里都没办法舒坦。可你说这黄历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自然就有它的道理,破了道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但是还是去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吧。

“皇上驾到~”粽子拖高了音量在流景前面宣了一声,妍喜宫的大门应声而开,婉儿和只早春啄食的燕子一样,拎了裙摆出来接驾:“皇上万福。”

身后是英俊帅气的当朝大将军拱手作揖:“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朕都饿了,快进去。”流景心里有事儿,只好虚应了一声就往门里边进,倒是没看出来婉儿那双还带着点水珠的眼珠子,也没看出来沐清寒脸上那种分不清到底是痛苦还是解脱的扭曲模样。

三人坐下来,沈嬷嬷领着宫女过来倒酒,沐清寒下意识的皱紧眉毛,别的好说,可现在一看见酒,他就直觉的排斥反感,不说胃疼,那脑袋也是开始一跳一跳的了。

这皱眉的动作太大,流景不禁多看了他两眼,等酒菜上齐,流景给粽子递了个眼色,粽子就领着不相干的人齐齐退出了大门。

“清寒莫不是因为前几日的事情还在埋怨朕,连酒都不敢喝了?”流景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举了起来,语带笑意的问沐清寒。身为一个皇帝,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给足了沐清寒面子了,流景想着,就算自己有些对不住这二人,可他们还年轻不是。

“臣不敢,只是…”沐清寒听了这话赶紧看向流景,那人眼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却又让沐清寒噤声了一般的沉默下来。对视了半晌才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只是皇上,请以龙体为重。”说完自个儿倒先干了杯中的酒。

“让清寒担忧了。朕今个儿过来,有个不怎么好的消息要告诉你,清寒是打算吃完饭听还是听完再吃饭?”流景也干了酒,还是看着沐清寒,平日里他也很少拿这种口气说话的,今天无非是想缓和缓和气氛,却没想沐清寒还未应答,另一边始终低着头的婉儿却是起了身,噗通往流景面前一跪,流景差点没打椅子上弹起来,这,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婉儿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这是做什么。”好在流景的失态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反应过来的流景伸了胳膊就去扶婉儿起身,这几个月里,自己因为傅天的事郁郁寡欢的,总是以国事甚多不肯主动去看景太后,其实心里只是害怕看见太后便又会想起那人。倒是多亏了婉儿日日的陪在太后身边哄着劝着,替自己尽了孝道。

流景在江南养伤的时候就对这机灵单纯的小姑娘有着兄妹一样的情节,如今大典都举行了,那更是当亲妹妹一样的看待,婉儿这一跪到让流景莫名多了几分心疼出来。

“婉儿有一事,求皇兄务必成全,要不,婉儿就长跪不起。”这边跪在地上的婉儿却是固执的要死,虽然是没那个胆子拂了流景这皇帝的面子直接甩开,声音里边却透着在座两个人都全然陌生的坚定和气势。流景心里有些奇怪的暗流,可是没有头绪,此时没没心思多做思量,又不能太过用力去和婉儿一个姑娘家拉扯,只好一边说:“婉儿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皇兄尽力就是,你先起来吧。”一边拿眼神示意沐清寒过来搭把手先把婉儿给扶起来。

可平日里边忠直耿正的沐大将军今天却呆愣的和块木头似的,压根就没动作,婉儿也是固执的要死,嘴里说着:“皇兄先答应婉儿,不然婉儿是不会起来的。”一边就开始啪嗒啪嗒的掉起了金豆豆。

“好好好,朕答应你就是了,别哭了。”流景松开了拉着婉儿的手,信口就答应了下来,等着婉儿自己起来。

谁知道婉儿得到了回答也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对着流景就来了个叩拜的大礼,待再抬头,眼中虽然还带着水珠,嘴角却是往上勾画着:“婉儿要退婚。”

流景不得不承认,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但独独的就是没想到婉儿会带着笑容说了这么要命的一句话,他第一个直觉就去看沐清寒,此时,那印象中总是带着阳光般温柔和刚毅的男子却皱紧了眉毛,手掌化作拳头,敛着眉目,不作一语。

小两口吵架了?因为什么?因为大婚被自己给搅合了?

不对,如果是因为自己,两人不应该是这个表情。以前的流景也许是看不出那细微的差别的,但是自从认识了傅天,流景好像就学会了很多很多以前并不知晓的事情。

比如,婉儿此时虽是面带笑容,说出的话也一样的坚定铿锵,但流景就是能从她的眼角眉梢里边看出来忧伤、悲戚、疼痛这些情绪出来。

再看沐清寒,虽然是敛了眉目看不清楚表情,但他握着的拳头却显然已经动了三分的内力,关节都泛着白,是种忍耐和激动的表现。

流景这么一分析就觉得这事儿不像自己看着这么简单,甚至隐隐约约的想,自己无意中搅合了他们的大婚,搞不好还是阴差阳错的办了件好事儿呢。可他也不能真把这得意写在脸上。自己妹妹和妹夫的大婚被自己亲手搅合了,然后还沾沾自喜,这被旁的人知道了,不是坏了皇帝的名声么。

“婉儿,大婚是御赐的,而且你和清寒也是两情相悦,如果只是因为婚期延迟,朕会再和宗人府的人交代,看看能不能找最近的时候补回来就是。何来退婚一说呢?”

“皇上恕罪,婉儿本就是一个卑微的山庄丫鬟,自知配不起镇北将军的威名,蒙皇上隆恩,赐了这公主的头衔,可丫鬟终究是个丫鬟,婉儿不敢高攀。更不想委屈了将军,求皇上收回成命,成全了婉儿。过几日婉儿就会和太后告辞,庄主这几个月定然也是不好过的,婉儿要回去,回去陪着庄主。”

流景听着婉儿前边的话还在努力的从字里行间分析着,可婉儿后边的话一出口,流景的心思就彻底了乱了。

【庄主这几个月定然也是不好过的…】

就这么几个字,流景的表情就彻底的僵硬了下来,甚至忘记要把又拜叩在地上的婉儿给扶起来,脸色跟着思绪迅速的惨白下去,太阳穴也是鼓鼓的疼着。

婉儿也不抬头,就保持着叩拜的姿势等着流景的答应,沐清寒这时候反倒成了最清醒的那个,看流景那张带着太多情绪的表情,本就压抑情绪和点着了的灯烛一样,瞬间便烧的火热。

“公主此言,让清寒无地自容,当日清寒将这玉佩交予公主之时,便是下了决心的。”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沐清寒自从山庄那日起,第一回认认真真的对着婉儿说了这般话,起身也跪在流景的面前:“臣愿用一生保护公主和皇上,求皇上成全。”

流景被身前挺直跪着的两个人终于是拉回了心神,胸口里边的灼烧却是丝毫未减:“都是一家人,这些礼数以后都免了。起来起来。婉儿,朕是拿亲妹妹看,所以不要再说那些贬低自己的话,你是公主,这就是事实。因为你是朕的皇妹,所以,你配得起天下任何一个人。清寒呢,他是一介武夫,可能不太会说话,你们俩之间必是有些什么误会的,如果他那句话让你不高兴了,朕就罚他,罚他一辈子就要好好的对你,好吗?”说完,流景亲自起身把婉儿给扶了起来,沐清寒也自己站起来,而婉儿却是因为刚刚沐清寒那句话完全反应不过来,一直到被流景塞进椅子里边都还愣愣的看着沐清寒,好像不认识这人似的,流景看着两人之间暗涌的那股子情感,心中感叹了一下,既然彼此都有心,就该好好在一起的。棒打鸳鸯这事儿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去做,因为这疼痛自己最清楚。所以他惦念着沐清寒和婉儿能过的好,这样让他看着,心中才能够多些释然……

这顿家宴,三个人带着三种不一样的心思,最后流景好歹是半克制半被沐清寒、婉儿劝诫着才没有再喝多一回。

流景没说宗人府今个儿禀报的事儿,打算回去再让他们仔细的查查,早日了了这二人的心思,也算功德一件。

起驾回清平宫之前,流景攥着手里的杯子,低声的笑了一下:“婉儿,大婚虽然延后了,不过既然你那般的惦念着傅天,朕准许沐清寒陪着你回去看看他,如果来得及,可以让他来参加你的大婚。”说完一仰头就干了杯子,起身离开了。

流景走后,沐清寒起身给婉儿斟了杯酒:“婉儿,当日里是清寒对你不住,你是个好姑娘,好的让清寒自惭形秽,在清寒眼中,你从来不是个丫鬟。承蒙错爱,无以为报,清寒只能拿这一生答谢公主的错爱。”说完碰了婉儿的杯子。

婉儿这一顿饭吃的始终是云里雾里的不敢置信,现在就更完全没了招架的能力,下意识的喝了酒,然后看着自己面前突然放大的一张脸,再然后,再然后那被自己亲手摘下的祥虎玉佩稳稳当当的重新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第五十八章:朝歌

沐清寒走后,妍喜宫的大门就被婉儿给伸手关了,并且吩咐了下人自己要歇息,都不要来打扰。

歪在贵妃椅里边的婉儿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额头也渗着细密的汗珠,嘴角有些发青,眼里带着挣扎和疼痛。身上的几个大穴已经被婉儿自己给封住,可经脉里的汩汩热流还是烧得他难以应对。骨头缝儿都被他自己给弄的咯咯作响。

没人看清屋子里边是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人的,直到那人开了口:“到底是什么事儿让你高兴成这样,连自己的酒量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世上可是有个词,叫做乐极生悲。”

婉儿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是如何都提不起力气,只好堪堪侧了头:“教主。”

黑色披风的兜帽挡去了傅天大半的面容,连那平日里温润的眸子都被那黑薰的有些模糊,傅天一步一步走到婉儿面前,俯身看着她因为疼痛和隐忍而遍布汗水的脸,伸出手,捏了婉儿的下巴:“别以为我不知道赵文庭是怎么死的。还有,假戏永远不要想去真做,沐清寒几句好听的话你就心软了?你可想过当他知道你身份的那天,这一切都不过只是镜花水月。你一直是最聪明的,我希望你能一直聪明下去。”傅天这话说的残忍,语气更是带着不屑的嘲笑。说完也没松开捏着婉儿下巴的手,而是死死盯住婉儿的眼睛,像是非要从里边寻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一般。

“教主多虑了。”婉儿的下巴被傅天捏的生疼生疼的,却丝毫也不挣扎,半天才回了傅天的话,后者又是一声冷笑这才撇开手坐到婉儿对面的太师椅上边:“你送来的消息我看了,依你的意思是说,流景的武功是深藏不露,远远不是探子回禀的那样。可你给我好好想想,他要是真有那个本事,还会给我机会三番四次的英雄救美吗?我看这皇宫的日子有些舒坦的过分了,让你连最基本的理智和分析能力都没有了。”傅天声音很低沉,音量不大,却字字句句说的清晰真切,婉儿听了不由得脸色又白下去几分,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居然就没有想到,这并不是很难想到的事情,难道真的如教主所言,这皇宫太过于安逸舒适了?

“别忘了你当初是怎样存活下来的,也别忘了那些亏欠你的人,仇恨,才是你赖以为生的信念,不要去试图爱一个人,特别是自己要杀的人。”傅天看着婉儿沉默不语,便接着说了下去:“这次流景让你回江南便是最好的机会,不要再让我失望。”

……

傅天离开之后很久,婉儿都还是保持着当时的姿势,心里却慢慢的平静下来。体内的酒精随着汗水被强逼了出来,脸色也开始渐渐好转,深吸了口气,婉儿打贵妃椅上坐起身,抬手摸上胸口那冰凉的玉佩,葱白幼细的指尖在纹路上反反复复的摩挲了几个来回,等半眯的双眼再睁开的时候便没了平日里的温顺乖巧,透着股深深的戾气。

婉儿喊了沈嬷嬷进来,要她准备热水沐浴更衣,沈嬷嬷领了旨意就出去张罗。

妍喜宫里的下人都知道雅娴公主有个习惯,就是沐浴的时候是不许任何人在旁边的,下人们也大致可以明白,这来自民间的公主,许是不习惯这样翻来覆去的被人侍候着,却没人想到,婉儿这么做是为了隐藏另外一件事情。

热水准备好了之后,婉儿就遣沈嬷嬷下去了,微红着脸蛋说着要沈嬷嬷千万把好门,后者露出个长辈般慈爱的笑容答应着,关了房门亲自守在门口。

等屋子里又空荡了下来,婉儿脸上的红润早已不再,拉了两层屏风挡住所有可能看到内室的死角,这才对着铜镜取下发鬓上的金步摇,三千青丝散落,衬着婉儿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愈发的精致妖娆。

衣衫被一层一层解开,等最后一件里衣堆在脚下的时候,镜子外的人看着镜子里的身体,突然就笑了,声音不大,却嘶哑的瘆人。

如果只看脖子以上的话,并看不出什么端倪,可这锁骨一下就不只是惨不忍睹形容的了。

因为骨骼的强行错位导致那身体看上去特别的扭曲,像一团面被肆意揉搓之后,风干晾晒,特别是肋骨处,原本应该是相对的两排骨架生生的拆折成一排,相互交错,看不出人体该有的形状。

等笑声戛然而止,只听一连串的【咯咯咯咯】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等那让人耳膜发胀的声音停止之后,镜子中哪里还有婉儿的影子,赫然就是一个成年的男子。

用手揉搓着耳后的穴位,摸到已经生长如血肉里面的细小金针,轻轻一点,镜中那人的脸皮便也开始慢慢变化,圆溜的眼睛开始变得细长,清秀的五官也开始变得立体,当房中再度安静到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时,镜中的人微微侧着头勾起了轻薄的唇瓣,凤目微挑,眼神邪魅,浑身那股子妖娆的风情又岂是【妖孽】二字就能形容的了的?

木桶内的水散着氤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一张惑人心神的脸,男子伸手摸上光滑的镜面,嘴里的笑意慢慢的扩大:“步朝歌啊步朝歌,好好看看吧,这才是真正的你,难道你想拿这副模样嫁给沐清寒?你就是个妖怪,没人会爱你,所以你只能爱你自己。”

……

过了正月十五,流景就下了旨意,让沐清寒随婉儿一道回明月山庄,圣旨上说的是让沐清寒亲自去提亲,只有流景心里清楚自己的私心,他想再见傅天,哪怕只是见上一面呢……

沐清寒那日里将祥虎玉佩再次交予婉儿之时,心里便是真的有了决定,说不上来凭着的到底是股子什么冲劲儿,可沐清寒有一点清楚的很,他不讨厌婉儿,对于那日里坚强倔强的婉儿,甚至有一刻让他失了神。

沐清寒回到自己将军府之后还是经常会想起当时婉儿的表情,那是他从未在任何其他女子身上看到过的气势,坚定,固执而又强势,完全不是自己印象里婉儿乖巧的模样,却的确美让人难以忘怀。

婉儿在宫中的人缘极好,临走之前,连太后都拉着她的手千百个舍不得,眼睛里边带着湿润,沐清寒来旁边看着,倒是明白这素来强势的景太后也是真的拿婉儿当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对于流景说的,如果来得及,就让傅天来参加两人的大婚,沐清寒最开始心里是不高兴的,可他又想到婉儿毕竟是自小在那山庄长大,傅天于婉儿,除了是庄主和丫鬟,更像是兄妹或者说父女。

而流景这些日子里边越来越频繁的低声叹息也让沐清寒彻底明白了一件事儿。皇上这是动了情了,还是用情至深。

这事儿要是搁在几个月前,沐清寒对着傅天那除了不信任和提防,就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可看过流景这些日子的表现之后,沐清寒一天比一天释然,就算自己不喜欢傅天,可自己喜欢流景的笑容,喜欢原本那个虽然会因为皇帝身份而刻意压抑自己感情,但骨子里却仍旧单纯快乐的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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