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医院。”楚越平复着自己失控的情绪，平静说道，“我很抱歉，我也没料到我二哥会对亦辰做出这样的事，真的很抱歉。”他顿了顿，软语哀求，“你能来医院陪陪他嘛？他的情况很不好，自从那件事之后一直没有醒来，现在都过了三天了，我很担心他，可是我知道他一定跟你一样恨透我们段家的人，有我在这里他一定不愿醒来。你是他哥哥，更是他心底最深爱的人，所以……我恳求你，陪他度过这段难过的时间，好吗？”

白沐辰本来是想对楚越破口大骂的，可是没料到他竟然会先跟自己道歉，更是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粗重的喘息几口，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楚越深吸一口气，报了白亦辰所在的医院病房便挂断电话，直接关机，然后离开了医院。

他走后没多久，白沐辰就来了。紧张地到了白亦辰的病房前，白沐辰心中忐忑万分——其实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是他的错，亦辰、楚越都没有错。抑或是他也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错的是他们的身份……

轻轻推开门，白沐辰看着眼前的一幕顿时一惊，冲上前夺过白亦辰手里的刀片颤声道：“亦辰，你想做什么？！”

白亦辰很是平静地仰头看则会白沐辰，轻轻一笑：“我现在已经是肮脏不堪的人了，如果这种事被媒体知道，那我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还不如自己了断，说不定还能得到同情，这样就不会有骂名传出了。”

他的语气平稳，毫无波澜，仿佛在叙述一件特别正常的事。

白沐辰听着他的话，再看他异样的眼神，心中一颤：“亦辰，别这样好不好？你还有我，还有爸妈，我们白家是不会放弃你的，你自己也别放弃你自己好吗？”

白亦辰低头不语，仿佛又恢复了最初的空洞麻木。

白沐辰上前搂住他，低语道：“司徒昊发布官方声明，现在公众都以为你是前阵子拍电视剧太累，所以想要休息一段时间。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

“他死了吗？”白亦辰忽然问道。

白沐辰一愣，随即摇头：“我不知道，虽然表面中了一枪，但是……我没有亲眼看见他死。”

白亦辰抬眸看着白沐辰，见他脸色苍白，想起段楚扬疯狂的举动，又问道：“你受伤了？”

白沐辰安慰道：“只是小伤，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我好像总是给你添麻烦。”白亦辰叹气，此刻的他已经找不到方才软弱无能想要自杀的样子，反而冷静得不像他。

白沐辰歉然道：“不，是我的错，我总是给你带来危险。”

“如果有一天，你杀了他，记得告诉我一声。”白亦辰不再多想，靠着白沐辰的胸膛轻轻启口，“不然，我的噩梦永远不会结束。”

“放心吧！”白沐辰轻拍着他的背，建议道，“回家住？”

白亦辰难得地撒娇：“我想跟哥哥一起住。”

白沐辰身躯一震，松开白亦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白亦辰可怜巴巴地眨眨眼：“可以吗？”

白沐辰能说不可以吗？他不能，所以只能点点头：“我会尽快安排这件事。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白亦辰点点头：“只当被疯狗咬了几口吧，我是男人，就算遇到这种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白沐辰欣慰地笑笑。

白亦辰搂着白沐辰没有再说话，好半天才问道：“是楚越叫你来的？”

“嗯。”

“他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吧？”白亦辰想起他迷迷糊糊中听到的楚越所说的，‘就算是死也无所谓’的话，心里还是很担忧的。

“没有。他只是让我好好照顾你，说你不想见到他。其实想想也是，你们就这样分开也不错——他是段家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你刀剑相向。就算你跟她是情人关系，可是这种事关乎到身家性命，更与他段家有深切的冤仇，他能够远离你，我才能放心。”白沐辰叹息着，“曾经我有一段时间很信任他的，可是没想到他还是让你出了这样的事……”

白亦辰恍惚地听着，忽然又问道：“你跟你女朋友相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呀！”白沐辰下意识地回答。

“是么……那真是恭喜了。”白亦辰自行收拾着行李，“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跟你一起住了，免得打扰你们二人世界。我回家，太久没见爸妈，真是有些想念呢！”

白沐辰看着他倔强挺立的背影，心中一痛，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跟叶冰语交往而心中不快，可是他没办法，他只能给他兄长般的爱，所以听他这样说，勉强点点头：“那好，我待会送你回去。我也有阵子没回去了。”

“不用了，你是大忙人，还要忙着抓坏人，又要应付你的女朋友，我已经没事了，可以自己回家。”

白亦辰的断然拒绝令白沐辰心中忐忑，他斟酌问道：“你不会再做傻事了吧？”

“傻事？”白亦辰轻轻一笑，“我死了清白就能回来吗？以前我在娱乐圈鬼混的时候有过肉体关系的人比现在少不了多少，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是真的真的想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报仇。如果有一天被我看到段楚扬，我一定亲手杀了他！”

“亦辰……”白沐辰本来想劝他不要轻举妄动，不过看他那压抑痛苦的样子于心不忍，只好默默应允，暗地里派了人偷偷保护他，并千叮咛万嘱咐，如果碰到段楚扬，一定要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如此下了决心，他才帮白亦辰伪装一下，然后送他下楼，叫了计程车，目送他远去，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希望亦辰是真的恢复过来吧，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082.白亦辰，你注定一世孤独

白亦辰真的回了家，三年多不曾回去的白家。

装饰的别具一格的欧式别墅令白亦辰有些恍然。

三年前离家的时候他还是十七岁的少年，一个人历尽千辛万苦打拼出现在的事业，本应是少年得志，可偏偏他的经历崎岖，如今刚满二十一岁，却已经心力交瘁。

或许，回家将自己疲惫的心抚慰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白亦辰叹口气，拉着行李箱朝别墅的大门走去。

守卫看着他精致的面容微微一愣，白家小少爷是娱乐圈的红人，所以他们并没有因为我白亦辰三年多不在白家出没而不认识他，反而天天在电视上看见，而且每次坎肩都会自豪地跟自己的朋友同学谈论一番。此刻看见白亦辰真真正正立在眼前，守卫青崖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爸妈在家吗？”白亦辰打断他的怔愣，轻声问道。

青崖呆呆地点点头，很快又摇头：“夫人在，老爷出去见客户了还没回来。小少爷，你……你回来了？”

“嗯，我要在家住一段时间，这件事不要对外人张扬。”白亦辰嘱托一句也不管他是不是回过神来，自行拖着行李箱继续迈步。

庭院里干净整洁，一如小时候那般恬静，还有好多摆设跟离家前一模一样。

白亦辰的心多少被触动，想到以前天天在外奔波劳累，只是因为自己喜欢哥哥而哥哥不喜欢自己便任性地离家出走，即便后来成为演艺圈的红人也不曾回来看望爸妈，平常的电话也是少得可怜，如今想来真是不孝呢。

打开玄关的门，白亦辰深吸一口气，好久没见呢妈妈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气自己这么久不回来……

大概是门的响动让屋里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言霓听到，白亦辰还未做好准备，便听到一声熟悉的慈祥声音：“李姐，你回来了？”

李姐是白家的保姆，负责一家人的日常起居，烧菜做饭，整理家务，从白亦辰记事起就是那个年轻的阿姨在他们家服务，过了这么久，他跟哥哥长大成人，当年的李姨也老了。

不知道妈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白亦辰如此想着，踏进门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快：“妈，是我。”

拿着遥控器的言霓惊愕地张大嘴巴，手里的遥控器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她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从客厅外慢慢走进来的白亦辰，惊讶地愣在那里。直到白亦辰走到近前，再次低声呼唤：“妈，我回来了。”才恍然回神，眼里蓄满了泪水，他一把搂住白亦辰，激动道，“亦辰……真的是亦辰？妈没有做梦吧？”

白亦辰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他凝声道：“对不起，妈，儿子不孝，这么久不回来看你们，妈你别生我气好吗？”

“傻孩子，妈怎么舍得生你的气？让妈好好看看你，好好看看你……”言霓恋恋不舍地松开白亦辰，很快用手捧住小儿子消瘦的脸颊，心疼道，“比小时候还瘦！一个人在外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言霓的声音哽咽，她勉强控制着情绪，低声道，“不过比以前更加英俊了，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

白亦辰不好意思地垂眸：“哪有……”

言霓轻笑一声：“都知道害羞了。我跟你爸说过很多次了，想让你回来接管家里的生意，只有你二姐跟你二姐夫的话很难撑下去，你爸爸年纪也大了，偏偏你大哥就喜欢当那个破警察……不过，你爸说你喜欢的就是最好的，我们不勉强你。前两天我看昊天公司的新闻发布会，司徒昊说你要休息一段时间，未来几个月都不回接通告可把妈吓坏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给你打电话打不通，给你哥打电话也打不通。还是你爸通过司徒昊知道你没事，只是有点累，这才松了口气。”

“让妈担心了，对不起。”白亦辰默然道，“是有些累了，也想多陪陪爸妈了。”

言霓的絮絮叨叨让白亦辰心里温暖了许多，果然，家人就是这样，无论多久没见面，无论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只要你肯回头，他们一定在原地等着你，而且，爱你的心永远不变。不像外人，什么山盟海誓什么地久天长在世事难料之下还是不堪一击。无论你付出多少，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阿越……我们真的要越走越远了吗？

连白亦辰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现在心中的天平早就偏向了楚越，而他年少最喜欢的大哥应经被楚越挤出了心中分量最重的位置。

白亦辰瞬间变得爱上的表情让言霓心疼不已，不过她是有分寸的母亲，知道白亦辰肯定不像发布会说的那样，只是单纯累了想要休息，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亦辰如此心力交瘁。他现在整个人看起来消瘦不堪，而且精神恍惚，眼神涣散，那种哀伤的气息令言霓都心惊胆战。

都说母子连心，这话果然不假。言霓能够体会到白亦辰心中莫名的哀伤，此刻也不敢追问，只是温柔地接道：“嗯，回家好，回家陪陪我跟你爸，好好休息一阵，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娱乐圈还是太杂了，不想回去咱就不回去了，家里又不是没有钱，咱不去受那份罪了，啊？（那种发音的啊，乃们应该懂得吧）”

白亦辰声音也带了哽咽，他低头掩饰自己的异样，乖乖应道：“嗯……妈，估计我要当一阵子的米虫了，妈你跟爸别嫌弃我。”

“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话？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只要你好好的，妈就什么都不求了。”言霓安慰道，忽然想起什么，起身道：“你一定很累了，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妈给你李姨打个电话，让她多买点菜回来，然后再给你大哥、二姐、二姐夫打个电话，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白亦辰点点头：“好。那我先上楼了。”

走廊正中的房间正是白亦辰的，他轻轻推开门，里面一尘不染，所有的摆放还是离家前的样子，眼眶再次温热，白亦辰的泪掉落下来，他关好房门，将行李箱放在一旁，直直走向书桌前，伸手拿起上面的相框——那是一张全家福，十五岁考上高中时照的，那时候为了庆祝他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老爸老妈带他们三个孩子去巴厘岛玩儿照的。

当时本来想带着这个相框一起离家，不过他怕万一自己控制不住想念亲人的心情再回来才狠心将这个相框放在家里，如今回想，当时的他是多么残忍啊！

“对不起……”白亦辰喃喃着放下相框，返身回来即那个行李箱打开，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两个相框——一个事他跟白沐辰的合影，另一个是不久前跟楚越照的合影。

之间轻轻划过相框上笑得跟个大男孩似的楚越的脸庞，白亦辰的泪再次落下。心里仿佛哑了一块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好想大哭一场。

泪落在楚越的脸庞上，模糊了面容。

白亦辰捧着他们的合照抵在心口，压抑的哭声渐渐从他口中溢出……

阿越……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可是……我们回不去了……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先那天被粗鲁对待的画面，白亦辰蹲在那里缓缓跪倒，靠着墙壁身子不住颤抖。

他好恨！却不知道该恨谁。他知道楚越没有错，白沐辰没有错，自己更没有错，可偏偏段楚扬瞄准了自己开刀，就算是想逃也是逃不过的。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吧。以前一直任性、肆意妄为，如今报应来了。

白亦辰呆滞地靠着墙壁蜷缩成一团，嘴角忽然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他低喃道：“白亦辰，你注定一世孤独。”

腿边忽然有轻微的触感，白亦辰恍惚低头，看着不知何时从行李箱的小笼子里爬出来的小兔子正在用前爪扒拉他的裤脚，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自己，还真是渴望被呵护的表情呢。

白亦辰勉强稳住自己刚才几欲失控的情绪，将相框放回行李箱，然后伸手将小兔子捧起来，起身踱步到床边坐下，语调悲凉：“阿呆，现在，我只剩你了……”

只剩你……是他送我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