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这伟大的任务就交给了白家兄弟。老骨头们拍拍白花花的肩膀:“年轻,真好。即使错了,还有机会更正。”
白花花想着重任,完全没有听到老管家的忠告“小少爷,不可打搅大少爷。”
“啪啦”一声推开大门,入目的是凌乱的被褥中,大哥慌忙地扯着被单盖着旁边的人儿,自己则是一丝不挂,胸膛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大哥恼怒的话语在看见自己之后变弱,“不是说了,不用伺候……”
非礼无视,白花花在呆愣了几秒钟后,才依稀想起子曾经曰过。啪啦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白花花回转身来,看到的便是丫鬟小红端着的铜盆坠地,洒了她一身的水,她的眼睛则直愣愣地盯着开着的门,目瞪口呆。
老管家喘着粗气,扶着拱门的柱子,“小少爷,不能这么欺负老人家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
白花花在乱了好一阵后,才记得合上了门,候在门外。“大哥,小弟有事商量。”
没有等到大哥出来,却等来大哥唤自己进去的呼声。白花花用衣袖遮了眼,才小心翼翼地进去。毕竟十三妹的教训深刻啊。
“小弟,不用避讳。是少津。”大哥已经穿戴整齐,捂着旁人的脸,很是着急,“少津是不是发烧了?”
白花花望进被窝里,层层被褥之中,少津的脸潮红,额上布着细密的冷汗,鼻息沉重,脸颊紧紧地贴着哥哥的手,喃喃自语:“热,热……”
从没见过大哥惊慌失措的样子,即使是敌军压境,即使爹娘相继去世,但一关乎到少津,大哥就失了分寸,此刻大哥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少津,糅合了担忧,自责,紧张,焦虑复杂的情绪。
门口传来敲门声,小丫鬟毕恭毕敬,“大少爷,老夫人问您起身了吗。老夫人想见一见姑娘。”
白花花发话:“知道了,你去告诉老夫人姑娘病了,二爷请了大夫正瞧着哪。”
白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着。白花花用眼神示意白韶,白韶才镇定下来:“让老祖宗就别来了。沾了病气,不好。姑娘好了,就去看老祖宗。”
小丫鬟答了一句“是”,就去复命了。
白韶的窝囊样让白花花于心不忍,咬咬牙,把知道的一切一股脑告诉了他:“大哥,少津大概是情事之后未得到清理,下次注意就行。我知道几味药,先用着。”白花花知道白韶不愿意让老祖宗失望,隐瞒了少津的男儿身份。这么一来,大夫自然也请不得。
白韶的手紧紧地握着少津的,十指相扣,开始了真情告白,“我不该鲁莽的。少津,快点好起来。”
大哥快点正常起来。百花花在心里默默祈祷。
第十二章:男扮女装的构想
小厮熬了药,白花花接了递给白韶。少津只觉得什么粘稠的东西一股脑儿灌进嘴里,干涸的嘴巴更是有苦难诉,一鼓作气,把它全吐了出来。
白韶用衣袖无奈地拭去少津下颚褐色的药汁,眼角有泪光闪现,委屈地要落又落不下来,无助地回转身来,憋着嘴巴:“少津全吐出来了。”
白花花紧张地看了看门口,要是大哥的副将看了大哥如斯憔悴的模样,会不会一剑刺死大哥,再来个誓死追随。
白花花气愤,向来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如斯神武的大哥也难免落入俗套。敛了敛沉重的眼皮,没好气地:“用嘴喂。”
白韶二话不说,把整碗药汁灌进嘴里,两腮鼓鼓的像癞蛤蟆涨破了的肚皮,白花花气愤背转身去。眼不见不生气。
白韶倒吸一口冷气,终于明白少津吐药是情有可原的,这药实在是太苦。赶忙把嘴凑过去,撬开少津的唇,用着蛮力把药灌进去。少津还在做垂死挣扎,就是不咽下去。流动的药汁在两人的嘴里开始了拉锯战。
白花花忍无可忍,死死压着大哥的头,给予大哥胜过少津的力量。白花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着大哥直起身来。突然静谧的厢房里响起喳喳的咂嘴声,只见少津狠狠地吸着大哥的唇,吮得津津有味。
白花花闭了眼,闭目养神,试图生生地把怒火压下去。其实连白花花也不明白到底是生谁的气,一直以为是在为大哥不值。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白花花才心有戚戚然地知道自己是在吃醋。
等到他们你侬我侬完,白韶神清气爽地伸了伸腰,一抬眼看见一旁闭着眼睛的小弟,才不好意思地脸上爬起淡淡的红晕。又觉得有损自己作为大哥的伟岸形象,赶紧找话题:“小弟,今天早朝有什么事吗?”
这么一说,白花花才想起自己肩上背负的重大任务,从怀中抽出那个伶人的画像,开始滔滔不绝:“六王爷最近迷上了这个伶人,老家伙们的意思是让大哥去抓了这伶人,到时太子登位,也多一个筹码。到时候……”
白花花还在无限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白韶盯着画像看了好一会儿,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小弟啊,你作画大有进步。把少津画得越来越像了。”甚是欣慰。
白花花一把夺过画像,从老家伙那里拿得画像,少津平身最看不惯伤风败俗之事,堂堂一男子汉,即便是论落街头要饭为生,也不能堕落青楼之地,管他如何地美艳动人,白花花自是不屑一顾。
白花花瞪大眼睛,眼神逡巡在画像与少津本人之间,不敢信。
白韶收起画像,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以为白花花是谦虚,哥俩好地拍着他的肩膀,“小弟,别谦虚了。大哥知道你画得好。赶明儿,少津好了,你给我们画一张。”
白花花冷了下来:“大哥,你有听到我刚刚讲什么吗?”
白韶笑呵呵:“知道啊,那伶人的画像哪?”
白花花的嘴角有点抽搐:“给你了,就是少津。”
谁知白韶大拍桌子,怒气冲冲:“我早知道那群老头不待见我,怎么一知道我娶了妻,就拿伶人来闹,好使得我们夫妻失和,家无宁日。”
白花花不知该讲什么,看样子大哥是不会绑了少津,大公无私了。白韶看着睡梦中的少津,几乎睡得很不安稳,老是翻来覆去。白韶帮着捻了捻被子,将护短进行到底,“少津一路进京,肯定是受尽了委屈,才会进了那地方。少津现在病成这样,我是决计不会将他交出去。男子汉,大丈夫,如果连妻儿家小都护不了,我还有何颜面统帅大军。”
白花花知道大哥的个,他决定的事向来无可动摇。眼下最紧急的事是如何藏了少津,而且不让六王爷的话柄落在白家身上。
说话天无绝人之处,何况是本文的男主。
那个去复命的丫鬟去而复返,手上呈着一大堆女子的饰物,大到夹袄罗裙,小到金钗耳环,一应俱全。这回学聪明了,站在门外高和一声:“大公子。”
“何事?”
“老夫人着奴家备了些衣物给姑娘,还要小的转告大公子。”于是小丫头学起老夫人的语调,按捺着隐隐的笑意,“年轻人,不要猴急。凡事慢慢来。”白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小丫头顿了一下,“王管家也有话带到,小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两兄弟异口同声。
“当年少爷……撕了几百条裙子才有了大少爷。大少爷要好好努力,老朽等着抱小小少爷。”
白花花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哥。原来大哥来得那么艰辛。
白韶却看着呈上来的女装,灵光一现,“就让少津名正言顺地作我的妻吧。”
第十三章:男扮女装的实践
病来如山到,病去如抽丝。少津觉得自己已经抽到蛹了,白韶还是大惊小怪地不让他下床。少津好动的一个人,病恹恹的时候还可以听话,病好了的时候,管你天王老子啊。
每次少津嚷嚷着要出去的时候,白韶就别过脸,红着脸,支支吾吾:“你的腿受得了吗。我最近看了好多龙阳之书,上面说在下面的那个会很痛。我……那天肯定是弄疼你了。”
不说还好,一说少津就来气。那个未开垦的处女地,就这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闯入。要不是对方是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白韶,少津早就砍了他,哪还于这边唧唧歪歪的道理。
看着少津的脸上积了一层乌云,白韶慌了:“下次,我肯定会小心的。”
少津直起身子,被单滑落下来,看到自己一身青青紫紫的烙印,才知道自己是赤条条的在被窝里。白韶的眼睛滴溜溜地打转,咽下口水,拿起早已备好的女装,伺候着穿上。
少津是少爷脾气,不会穿衣是自然的,但还不至于不分男装女装。当即停了下来,“这是女装。”
“我知道,妻室穿的。”白韶的手没停下。
少津怒了,“我是大男人。”
白韶穿衣的手陡然停下,仿佛触了雷电,木木地触着冷冽的空气。他怎么没想到这点。一个大男人忍受得了吗?
白花花从门外进来,催促白韶例行公事。
最近白韶总是很忙,白天大部分时间不在家,少津不知道白韶是去装装样子地抓自己。六王爷也是坐立不安,日盼夜盼能早点有信息。当然两帮人马都没能得了好处。
不过这个伶人倒成了上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说他是惊鸿一瞥的仙人,有人说他是惑国殃民的狐狸精,也有人说他是梦死编造的虚无人物。更多的人还是倾向于传奇色彩,男人们觉得是,不然不会长那么好看,女人们还是相信他是仙子,来尘世造福百姓。
一时间各种舆论沸沸扬扬,白韶当然相信少津是仙子,还是他的专属仙子。
白花花知道大哥没有如期到军营的原因,肯定是少津。一进门,就觉得气压不对,大哥拄在一旁,拿着女装,接着穿不是,脱了也不是。白花花了然,“少津,你可知为什么要你穿这个?”
少津撇过嘴,拿眼白对着花花。
“少津,可知道六王爷。”
白花花感觉到了少津不再那么敌对,乘胜追击,“六王爷正在上京城里寻你。凡是年轻男子都被扣下,要你扮成女子,也是无奈之策。你可知大哥最近辛苦着干嘛?”
“大哥也在抓你。”少津不可置信地看白韶,“太子一党也想拿你要挟六王爷。但是大哥没有交出你。”白韶的眼睛里一片清明,与梦死破门而入的将军重合,那般英俊,那般神武。
少津没再说话,自己拿了衣服穿起来。奈何女子衣物繁杂,少津怎么穿也穿不整齐。白韶过来帮忙,轻轻呵在少津耳垂,“让你受委屈了。以后,为夫定恢复你的男儿身。”
少津本就是男生女相,穿上女装,更是衬得蛮腰纤细,不盈一握。白韶不禁看痴了,扶着少津的腰,甜言蜜语起来:“下辈子,我还要娶你。”
许是穿了女装,少津也柔和起来,含羞带恼地嗔了一眼白韶。白韶只觉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白花花愤愤地拉了白韶,“快去军营,副将已候多时。”
小丫鬟进来,端了水替少津梳洗。小丫鬟的手灵巧,轻巧地梳着少津黑亮如绸布的头发。少津不可能真地做女子打扮,于是说:“不用梳了,就散着。”
谁知小丫鬟直直跪下,颤颤巍巍地说:“可是奴家弄疼了少夫人。”
少津平生最讨厌女子哭哭啼啼,遂冷了语气,“不是,你走吧。”
小丫鬟急了,“少夫人待会还要见老夫人哪。不可披头散发地去,求少夫人让奴家梳了头再走。”
少津闭了目,真是麻烦啊,还要扮媳妇见公婆,真把自己当女人了?该死的白花花。几乎是咬牙切齿,“那就最简单的,快点。还有,不许哭。”
小丫鬟不敢怠慢,轻轻巧巧地绾了个最常见的结椎式发髻。少津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气不到一处来。把白家兄弟骂了个遍,最后把总账算在六王爷身上。都是那小子,调戏不成,还到处宣扬。
小丫鬟缩在那儿,看着日头渐渐西移,催促少夫人快些不是,傻站着也不是,硬是大气也不敢出,很是焦急。以后凡是少夫人的活,能推则推,小丫鬟在心底暗暗下了决心。
少津也很不满意,想自己十八年来调教了二个丫鬟莺莺和燕燕,也就一个莺莺差强人意,燕燕还是不合格。之后少津问起,“为什么伺候我的都是些丫鬟,没有一个小厮?”
白韶拥着他,一笑而过。白韶没告诉他,少津的病半好半坏之际,曾有一个玉面小厮来喂药。少津说着胡话,“这小厮漂亮,爷喜欢。”
从此之后,白韶以少夫人喜静为由打发了西厢所有的小厮,别说是小厮,连公蚊子也飞不过来,白韶才放心。
第十四章:假媳妇见真祖宗
少津讨厌女子,偏偏要做女子相。这恐怕是他十八年来最憋气的时刻。想着怎么走路才不露馅,忆起十三妹的小碎步,遂扭着腰小步小步地迈进老祖宗的万福庵。
一路上,打扫的丫鬟无不侧目。敢情这少夫人是青楼出身?走路的样子要多妖娆就有多,大少爷的品味还真真奇特。
少津看着无处不在的豺狼虎豹似的目光,习惯地甩出扇子,才发现手中空无一物,好不尴尬。小丫鬟以为是召唤自己,战战兢兢地上前来,低着头,“少夫人,有何吩咐?”
少津急中生智,“还有多久才到?”
“过了这园子,前面就到了。”小丫鬟不敢埋怨,其实要是走快一点,早几百年就到了。
过了园子,前面绿竹萦绕,流水潺潺,鸟语花香,好一派田园风光。少津几乎要舞着扇子,脱口而出那些个闲情逸致的诗句。少津没啥文化,但攀风附雅,装装样子还是会的。要不当年师傅也不会看着他两眼发光,一时脑热收了他当关门。
幸好一丫鬟杀鸡般的嚎叫打断了少津的雅兴,“老夫人……少夫人来……了……”小丫鬟见了少津像见了鬼,撒腿就跑。其音高亢,绕梁三日,以至于少津午夜梦回,恍然听见,惨绝人寰。
少津定了定神,强自镇定,扭着腰走进屋内。霎时间,屋子里几十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少津,老祖宗几乎是热泪盈眶。
老祖宗马上迎上来,不管不顾一旁无数大娘的便秘面色,拉起少津的手,大义凌然,“好孩子,英雄莫问出处,以前的日子过去就算了,如今入了我们白家的门,决计不让你受委屈。”
少津不动声色地移了移手,抿嘴不语。老婆子什么意思?英雄莫问出处?哦,知道了,真是慧眼识英雄啊。
少津了然地笑了笑,登时对这位老祖宗多了几分亲厚。于是乎,大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婆慈媳孝的样子。
少津依着祖制,奉了茶,老祖宗盼了那么多年的孙媳茶如今正盈盈地握在少津的手中,虽说这孩子出身青楼,但模样好,总算不负了白家的优秀基因,最主要的是白韶喜欢,老祖宗自是乐呵呵地接过,一口气喝下,好不畅快。总算了了心头一桩大事,接下来白邵的婚事也多了个参谋。
茶也喝了,话也零零总总讲了好些。无非是要守妇道,要早生贵子,要好好地相夫教子。在一群大娘你一句我一言的氛围里,少津毫不吝啬自己的笑颜。除了笑,少津真的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应对,总不成谦虚受教地一一应下。其实心思早已飞得好老远,把那些个始作俑者骂了个遍。
也许是少津怨气太大,以至于上苍也感同身受,来了场华丽丽的太阳雨。日落西山的时候,白韶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一进门,就大步流星地赶到了万福庵。身后拖着不情不愿,一副苦瓜脸的白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