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一双大眼睛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但仍然泛着清明的光芒。青筋微暴的双手一只拿着针
线,一只托了件衣服,一看就知道是柴二的。
我和卓阳看看对方,有些尴尬,竟然冷落了主人,而柴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算是吧,以前有过一面之缘。”卓阳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柴二这孩子,从来没带人来过家里,既然你们来了,说明你们在他心中的地位一定是不一般的。”
也许是因为心中的歉意吧,我这样想,可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傻笑着问出了一直以来挥之不去的疑惑。
“大娘,柴二身上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变故?为什么我每次见他都是不开心的?”虽然提起旧事总会触及伤口,但我仍
然挑捡着字眼,希望不要引发太多的悲痛。
听了这话,柴妈妈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浑身满了戒备,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一时间闷了,不知道触犯了什么隐晦,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卓阳走上前去,温柔地扶柴妈妈坐下,和缓地道:“
大娘,别急,我们不是坏人,只是途经此处迷了路,正巧遇到了柴二大哥,他就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看着柴妈妈满脸不相信地神色,卓阳又道:“过年的时候柴二是不是受过伤?估计现在还没有完全好,那是我打的,
我们可谓是不打不相识。”
柴妈妈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又看了看我,笑着道:“你就是柴二认错了的小伙子?怪不得呢,长得水灵灵地,比大姑
娘还好看!”
我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那天他喝醉了,我怕他掉进湖里,就去拉他,谁知……唉,到底什么事使他那么难过?”
柴妈妈的脸顿时阴了下来,充满了忧伤和恨意:“都怪那个暴君!”说完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们。
“暴君?”我和卓阳同时惊呼。
卓阳走到床口看了看外面,折回来谨慎地提醒道:“大娘,这话对我们说了就算了,以后不要随便对外人讲,万一碰
到居心叵测的的人,会很危险的。”
柴妈妈彻底放松了戒备,幽幽地叹了口气,亲切而哀伤地道:“我看二位举止大方,神情高贵,定是非凡之人,目光
清澈坦荡,必定心地善良,所以才敢吐一下郁藏心中多年的真话。我苟且偷生至今也是为了柴二这孩子,这两年来我
的身体日渐衰弱,就怕哪一天去了以后,柴二再也撑不住,随后跟来。现在把我们所受的屈辱说出来,即使以后报不
了仇,至少有人知道我们这一世受了多大的苦难。”
柴妈妈的语气并不激烈,带着淡淡地忧伤,我和卓阳对视一眼,继续侧耳细听。
“我们原居京城,有一个幸福的家。月儿是柴二在京城的莫名湖畔救回来的落难小姐。”
“月儿?”我脱口问道。
“月儿是柴二的妻子。”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那日在沁月湖,柴二抱着我直唤月儿。
“她的父亲本是朝庭官员,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落得家破人亡,月儿被卖到妓院。就在大年初一那一天趁看守松懈
逃出来,正好在莫名湖畔碰到柴二,两人就一起回到了家。当时柴二在一家镖局做镖师,家里还有一些资产,也不愿
做那偷偷摸摸的事,就到妓院为她赎了身,堂堂堂正正地迎娶月儿过了门。”
“月儿知书达礼,聪明乖巧,不嫌弃柴二的笨拙、木讷,和他相亲相爱,和和乐乐,对我更是敬爱有加,嘘寒问暖,
好不贴心。柴二的父亲早逝,我含辛茹苦地将柴二带大,有了这样的媳妇,我的心里也如吃了蜜般的甜。就这样,我
以为日了就这样在幸福美满,其乐融融中永远的过下去。”
说到这里,柴妈妈顿了顿,眼中的怒气渐盛。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那年元宵节,柴二带着月儿到街头看灯,正好碰到了同样在游玩的暴君,他看到月儿面容皎好
,清秀脱俗,竟命人重伤柴二,带走了月儿。柴二被路过的同行带回了家,半个月爬不起床,我一边照顾柴二,一边
在外面奔走着,到处花钱请人打听情况,最后买通一个太监,才知道月儿因抵死不从,在宫里受着非人的虐待。我不
敢告诉柴二继续想办法,希望能救出月儿。”
也许往事太过沉重,柴妈妈的语气已经变得不带任何情绪。
“更加不幸的事发生了,几天后,有人在皇宫外的护城河里发现了被折磨得不成样的、赤裸的月儿的尸体,身上遍布
着青青紫紫地淤痕,还有密密的鞭痕,脸上也有一大块烫伤。听那太监说,是月儿为了逃避昏君,自己烧的。尸体捞
上来的那天,有很多人围观,大家的眼睛都红红的,敢怒不敢言,柴二竟气得昏过去,从此后不再多说话。”
“埋葬了月儿后,柴二的伤渐渐好了,不听我的劝阻,伺机刺杀昏君,想那昏君身侧皆是绝顶高手,怎能轻易得手?
很快就被抓住了,关进了监牢,受尽酷刑,直到失去了呼吸,那帮人以为他死了,就扔到了乱坟岗。也许是老天有眼
,也许是他命不该决,一场大雨后,他竟活了过来,爬回了家。”
“我卖掉了房产,哭着求他不要离开我,他才勉强答应不再鲁莽行事,带着我浪迹天涯。后来到了平阳城,他说平阳
城的沁月湖象极了京城的莫名湖,就和我隐名埋姓,住到了这里。”
故事讲完了,柴妈妈的话里再没有了温度,眼睛里也不带任何哀伤,死气沉沉地,带着迫人肺腑的压抑。
没人说话,屋里一片寂静,只听到三个人沉闷的呼吸声,谁也不想开口,不想触碰那又泛出鲜血的狰狞伤口。就在这
时,门打开,柴二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粥,放在桌上,又拿来两个碗放在我和卓阳面前,面无表情的
说:“快吃!”说完又走出了屋外。
14.回府
我看看天色,并不是吃饭时间,看来是柴二特意为我们做的,想不到这个面貌粗犷,心思倒有几分细腻,心下顿生几
分感动。那边卓阳已经动手,为我盛好了粥。
“一定饿坏了,快吃吧!”柴妈妈已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慈爱地对我们说,由于吐出了心中的秘密,她看起来神色有
几分轻松。
整整一天多没吃过饭,只吃水果充饿,闻到了米粥的清香,肠胃已经受不了引诱,先行咕咕地叫起来,我和卓阳有些
狼狈地抓起桌上的碗,开始狼吞虎咽。
几碗粥下肚,吃得分外舒服,似乎比候府的山珍海味还要鲜美。放下碗就看到柴妈妈笑盈盈地脸,写满了慈爱和怜惜
,我心头一热,脱口而出:“您一定要保重!”
“我会的!”柴妈妈回答地凝重,脸色坚韧刚强,显示着对风刀霜剑般残酷生活的不屈服。
“我是平阳候府卓阳,他叫苏羽,有事到侯府找我们就行了。”直到此时卓阳才正式介绍了我们的身份,语气里带着
无比的尊重。
“原来真的是两位贵公子啊,真是慢待你们了!”柴妈妈笑嘻嘻地说道,竟然有些打趣的意味。
我和卓阳绷紧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随后又聊了些家常,气氛还算融洽,只是卓阳不时的抬头看天,我知道他是想急
着回府,毕竟出来已经快两天一夜了,又没通知家人,估计候爷他们快要急疯了吧,可是主人不给我们指路,也没有
放我们走的样子,更不想看柴妈妈失望的眼神,只好先留在这里。
屋外传来了马的嘶鸣声,卓阳看向窗外,脸色一喜,就听到柴二在外面叫道:“出来,我送你们回平阳!”
和卓妈妈告别后,我们走到屋外,就看到柴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马车,虽然简陋,倒也可以遮风挡雨,不由感叹
柴二的用心良苦。
上了马车,看到里面的坐位竟是用两块简单的木板搭成,正当我对着木板发呆时,卓阳一把将我拖进怀里,坐在他的
腿上,我知道他在担心我后面的伤口,有些难为情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引来了卓阳低低的坏笑。
“卓阳,回去后,不要把月泉谷说出去,好吗?”我仰起头,看着卓阳。
“为什么?”他有些好笑。
“因为那是我们的家,只属于你我的地方,我不想别人进去。”
“真是霸道的小东西!”卓阳轻点我的鼻尖。
“我不小!”我瞪着眼睛反抗。
卓阳失笑:“知道你不小,回家后,我就说带着你出来玩迷了路,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我满意得昂起头,结果引来卓阳的一通狼吻。
柴二在外面帮我们赶着马车,我闻着卓阳熟悉的气息,听着辚辚的马车声,沉沉睡去。到达候府的时候,暮色已临,
扶着我们下了马车,柴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卓阳本来想和他说些什么,却来不及出口,只好任那辆马车孤零零地
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随着候府大门的打开,传来惊喜的叫喊声:“小候爷和白羽少爷回来了!”
进了门才发现,府里灯火通明,并没有多少仆人,听到门房的叫喊,马上就有杂乱的脚步声向我们涌来,跑在最前面
的竟然是我的父亲,一向儒雅稳重的脸上堆满了焦虑和乍然相见的欣喜,在他身后是候爷和夫人,两人的眼睛都是红
红的,夫人的更是肿成一个桃子。看到卓阳,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将他抱在怀里痛哭不已:“卓阳,你可回来了,我
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
这边父亲也拉住了我,不住地上下打量,眼眶有些湿润,只是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和父亲的关系其实并不十分亲密,虽然心里爱着对方,语言上却拙于表达,看到他关切的模样,血脉相连的浓浓亲
情顿时喷涌而出,想都没想一把抱住了他,发现他的身体还在不住的颤抖,不由安慰道:“没事了,我不是很好吗!
”
父亲怔了一下,也紧紧地抱住了我,不一会我肩上就被温热的液体浸透,我知道那是父亲的眼泪。
“娘呢?”看不到母亲,我有些奇怪,不禁问道。
“你娘在佛堂为你们祈福呢,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睡了!”父亲揉了揉眼睛,放开我,先一步向佛堂走去以掩饰他
心中的脆弱。
夫人抱着卓阳还在那里哭成一团,候爷在一边看着他俩愣愣地发呆,我快步追上父亲,转过几道门,来到了佛堂。就
看到母亲双手合什孤零零地跪在佛像前,嘴里默念着什么,原本丰腴俏丽的面孔消瘦了下去,头上也多了几丝白发,
深深陷下去的双眼微微闭着,说不出的憔悴和凄凉,不由一阵心疼,走到她身边跪下叫了声:“娘,我回来了!”
母亲剧烈一阵,睁开眼看到是我,有点不确定似的又看了一看,才“哇”得一声哭出来,不带多少力气的拳头密密地
落在我胸前:“你这个臭小子,到哪里去了,不声不响地,想急死我啊。”一边哭一边瘫倒在我身上。
“娘,娘!”我大叫着。
父亲走过来抱住他,对着我道:“你娘她又急又饿,晕过去了,你快去弄点热水来!”
我手忙脚乱地倒了热茶喂到母亲嘴里,不一会她就悠悠转醒,嘴里还不停地叫着:“羽儿,羽儿!”
我心中绞痛,忙抓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娘,我在这里,羽儿在这里。”
听了我的回答,母亲才在父亲的怀里安心睡去。
“我已叫他们准备好热水,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你母亲我来照顾!”父亲看着我道。
我点点头,看着父亲抱着母亲离去,才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心里想着,不知道卓阳那边怎么样。
也许是太累了,淋浴过后,就觉得头重脚轻,爬到床上蒙头便睡。谁知到了半夜就发起了烧,身体内好象燃着了一把
火,浑身连翻身的力气也没有,头更是疼得要炸开似的。生病的人总是脆弱的,总希望自己最亲密的人守在身边,以
前每次生病,都是卓阳衣不解带得守着我,这次明知不可能,可是嘴里还是无意识得喊着“卓阳,卓阳!”
也许是太想念了,迷蒙中我竟闻到卓阳身上熟悉的兰草气息,感觉到了他温柔的抚摸,不由得紧紧得抓住了那只手:
“卓阳,是你吗?”
“小羽,是我,是我在你身边!”果然是卓阳的声音,我顿觉安心,失去了知觉。
15.昏迷
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卓阳爬在我床边睡得正香,边上放着毛巾和水盆,想必昨夜他一定没怎么合眼吧。我心疼地看着他
略带苍白的脸,想给他盖上件衣服,却绵软无力,伸不起胳膊。这时卓阳也醒了,摸了摸我的额头道:“还好,烧退
了!”
此刻的卓阳还带着些许疲态,只是对我看过来的目光柔柔得,暖暖地,夹杂着令我心潮澎湃的丝丝情愫,烫得我的心
底发痒,鼻子发酸,低低地道:“卓阳,我想尝你的味道!”
卓阳怔了一下,接着邪邪地笑了,俯下身含住我的唇,此刻我有点情难自制,伸出舌尖闯进了他的口中,不顾一切地
吮吸着他清香的滋味,卓阳任我在他口中横冲直撞,不时地回应一下,当我舔到他的上鄂时,卓阳忽然将整个人压在
我身上,反客为主,追着我的舌尖吮吸挑逗,喘息也逐渐粗重起来,我的力气已经用光,无以为继,只有跟着他辗转
沉沦。
“砰”得一声门开了,韩落目瞪口呆得看着我们,卓阳放开了我,唇角拉出条条银线,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刺眼的光
,卓阳伸出舌尖舔断了它,而我更是满脸通红,气息不稳。
韩落红着脸,手指颤抖:“你,你们!”
“关门!”卓阳冷喝道,我从来没看到他这样的神态,心中吓得一颤。
韩落仍然以激动万分地看着我们,一动不动。
“关门!”卓阳重复一遍,韩落这才反映过来,转身关好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向我射来冻死人的目光。
“什么事?”卓阳开门见山。
“吴太守来访,候爷请你到客厅去!”
“知道了。”看到韩落没有走的意思,又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粮行……”
卓阳打断他:“粮行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没其它事,先出去!”
“表哥……”韩落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说出来!”
今天的韩落万分失常,不再吊二琅铛,不再目空一切,双眼好象能冒出火似得指着我,大吼道:“你和他算什么?别
忘了,你是有婚约的男人!”
卓阳脸色一寒,眉尾高挑:“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出去!”
“可是,表哥,为什么是他?”韩落还是不愿意离开,满脸的愤怒和不甘,倔强地看着卓阳:“他算什么?手不能提
,肩不能扛,百无一用的废物而已!
“啪!”一巴掌甩在韩落脸上。
“不许你这样说小羽!”卓阳怒道。
韩落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卓阳,眼眶发红,委屈地道:“表哥,你打我!自从进府后,你从来都没打过我,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