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金主

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旗馆内来了一位非常大方的客人，并且指名要我。出手千金，让馆内的脔童男宠都睁大了眼。男鸨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他讨好的把那为看起来身子孱弱的公子安排到‘尊贵’客房，并要一向不在馆内出场的我服侍。

我喜爱月牙色的儒衫，飘逸萧飒，看起来干净纯洁。这让一直生存在黑暗里的我能够有些明亮的气息，即使表里不一。

纯白色却污染有点点猩红的缎戴束缚在腰间，让整个人妩媚妖艳，惹人心猿意马，他们都说，我骨子里天生就有诱惑的意味。不需怎样的装扮，只须简单素雅的打扮便可以慑魂夺魄。

来到特别的房间里，看见躺在床上苍白透出病容的脸微微一愣，骨瘦形销的身躯显得比一般人还要来得白。目光如炬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惨白无色的唇瓣逸出一抹灿烂的笑：“果然如传言般美。”

我向他点点头，并不多言，那些迷恋我的容颜与身躯的男人们都不喜欢多言的脔童，每每见到我总是迫不及待的把我按倒，然后粗暴的对我上下其手。

“你今年多大了？”不经意的话让我有些诧异，然后顺从的回答：“今年十六。”

“这么小？”他仿若是喃喃自语般呢喃。

我看见他迟缓的起床对我招手，“过来。”我乖乖的走过去并对他扯开微笑，以为他也不过是与那些男人没有什么分别，把衣衫一件一件解开，听见他粗犷着声音道：“虽然你回眸一笑百媚生，但你这是干什么？”

看着他急促的气息，苍白的脸透着绯红。我淡淡的笑着道：“公子来这儿不是要快活的吗？你叫我过来不是为了办事吗？”

他皱着眉头平静下气息邪妄的道：“那你坐到我旁边来。”

我赤裸着身体爬上床坐到他旁边，眼里有狐疑，似乎有些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他把嘴唇凑上前，狠狠的糟蹋我的唇瓣，然后伸进舌头与我纠缠。在透不过气间他把我放开，拣地地上的衣服，温柔的帮我穿上，“唉。”叹息响起。

对于他的举动让我着实惊讶了好一会，“感觉到了吗？那药味，我的身子不允许我有过激的运动，来找你，只是为了见识一下传言中美若天仙的容颜，在床上销魂噬骨的美男子。”

这就让我更奇怪了，他是一个古怪的人，让我摸不着思绪。我系好衣衫后媚惑一笑，“公子，真是大手笔儿，千金只为见我一面。”

“良辰美景几时有，温馨追忆中，梦里缠绵不觉晓，伊人天涯茫茫何处找！巫山云雨气息存，永夜描新眉，昨夜听君声声唤，句句敲心击肺何凄婉。”他凄清地呢喃离开。我盯着那道被关上的木门发呆，像是可以穿过木门看到他那寥落的背影一样。

我喜欢冬天的雪。那纯净的雪花让我爱不释手，不若自身这肮脏的身躯，万人枕过的躯体让我控制不住对自己的怨恨，若不是有大仇未报这一个念支撑着，默默的承受着那些苍老的脸皮，淫猥的嘴脸，总是在做过之后便发疯的洗擦身子，让白皙的肌肤通红一片才停止对自己的折磨。身上总是有一股恶臭的气息，是那些男人的气味。却也莫可奈何。

冬天的到来使整座苏州城雪白一片，我喜欢站在庭院中站在雪地里静静的享受着雪飘落沾在脸上的感觉，那冰冷的触感刺激着我皮肤内的血管，让我可以片刻忘记自己是多么的肮脏。

从万老爷的府邸出来时，夜已降临。幽幽月色，黯淡无光。旗馆的轿已等候在大门外，我拖着浑身疼痛的身躯上了轿，倦缩着身体闭上眼，这些已年迈的老头儿都喜欢来那种变态的把戏，才把我折磨得疲惫不堪，身体总会残留着许多的淤伤。

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多久才能够完全脱离？

脱离了这样的日子以后，把那心里那一团黑暗也解决后，该何去何从？

呵。会是痴心妄想吗？

轿子停下。我睁开眼睛走出轿子，看见那一座气势滂沱陌生的府邸自嘲一笑，连回院净身也不用，可见这决定来得临时呀！

高挂的红色灯笼照耀着眼睛，微微一惊，听见旁边传来声音，“公子请吧！”一名驮背老儿在一旁提道。我微微点头，他带领我走进府邸，穿越回廊，拐过假山流水，进入一处精致别雅的院落，他便退下了。

月光下的院落精雅静心，不知名的花朵盛开，香味弥漫整个别院。白玉拱桥清澈流水上覆盖着一层层晶莹剔透的银白，景色真是美不胜收。

那白色的花瓣上竟是血色的猩红，我微微怔愣，为这在严冬盛开的花，也为这眩目的色彩与震惊，那一份美丽敛入心神伸延至骨骺，仍难忘那点点猩红的美。

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抚摸那些花朵，却在瞬间残败凋零一地，唉！一声哀怨叹息逸出唇间，再美丽的东西终究抵挡不住时间的无情索取，呵，痴儿呀痴儿，你该如何是好？手指间执着一块花瓣凄然地放进口里嘴嚼，心是悲哀一片的凄迷。

“这花美得过火，却太毒。彻记，服用过多会死得无声无色。”稳实的声音自后背响起，我猛然转身向他一躬，“苏清失礼了。”

“清儿忽见外，花的名字叫‘血猩红’很贴切的名字。来自西域珍贵的花朵，却极少人知道，这花名不经转，那些人总是嫌弃这血带有血腥之味，象征着杀戮的丑陋，所以没有人会喜欢这样奇怪的花朵，甚至是连瞧也懒得去瞧，可我却极喜欢。”他幽幽地对着黯淡的星夜道。

这寒峭的月夜，月光虽黯，却至少可使人看清一切。

我静静的听着他说，不多言。记得，他是那日那位出千金只为了见自己一面的人。面容泛白，似有绝症缠身，活不久的模样。

他对上我的眼，已没有刚才语气里的凄凉，眼底是一片和煦的笑意，“清儿，进屋吧。”他拉着我的手走进房间，房内准备好了净身用的热水，我呆呆地问：“你要净身？”

“岚。我的名字。”庸懒的声音充满了诱惑，“把衣服脱了。”命令式的指示让我讥笑，呵，再怎样奇怪的举止还是掩盖不了本性。

我没有多问，低垂下头轻声答道：“是。”

外面仅未着袍衣，内是一件银百色绸料的单衣，衣服一件件落地，我闭是眼睛不去看他的表情，仍旧可以听见他那一道细微的倒抽声。是的，万老爷喜好虐性，喜欢拿着特制的藤鞭涂上可以渗入肌理的春药。白皙的背面全是交错的鞭痕。忽地一股淡淡的温暖碰触冰冷的后背，我微微颤抖，看见他怜惜的抚摸着那些伤痕的边缘，我听见他好听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痛吗？”

“不。习惯了。”我表面上维持着平静，内心却波澜暗涌，这一句话里包含的关心究竟是真抑活只是虚伪？

“水快要凉了，进去吧，我帮你洗。”他听闻我的回答笑了笑，似乎意料到我的要说的话，俊朗的脸上有奇异的温柔。

我听话的踏进大木盘，散发着白烟的热水上弥漫着许多奇香的花瓣，花瓣的形状像及了刚才在庭院外的血猩红。

像是看穿我的疑惑一样，他眨眨眼道：“这是用血猩红花制成的干花瓣，用于沐浴可以使身体上的伤痕愈合得很快，并且没有疤痕，还会有香气缭绕在身体内，那是因为花瓣的功效渗入了皮肤内，隐约间便可以散漫湖一种独特的香味。”

他为我擦洗着身体，一点一滴温柔的像是呵护着珍贵的宝贝一样，他的手轻轻滑动过我的肌肤，让我的脸绯红成一片，从来就没有人用那温柔的神情那么小心奕奕的举止呵护我。

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我们只不过是仅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况且就连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蘧然，我恢复了原本带着虚假面具的我。

“公子何必待我那么好？”我看着他拿来干净的新衣为我穿上，淡淡的问。

“岚。不是说了吗？唤我的名字。我不喜欢你像对待那些人一样对待我？”

“那些人？”

“清儿，你明白的。好了不多说，夜很深了，我们就睡吧。”

那一个夜晚，他缩在我的怀内睡得香甜，我看着他颦起的羽眉，看着他挺扬的鼻梁，看着他泛白的嘴唇，心正在悄悄的陷沦。

第四章：不怀好意

我看着那一朵在细雪漫天里瑟瑟飘曳的血猩红发呆，来到岚的府邸已经两个月有余，每天不是陪着他练字便是陪他吟诗，再不然便是要我弹琴唱曲。夜晚则是一起拥抱着入睡，他温暖的怀抱让自己依恋，虽然他举止古怪，可惜却透着从来没有的温柔与宠溺，这是别人无法给的，那是因为他们只当自己是一名低贱的男娼，纵使藐美如花，也改变不了自己是脔童这一项身份，万般凌虐，以宠物的姿态玩狎，而自己则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改变一生的机会。

他没有轻蔑没有鄙视之意，总是虚寒问暖无微不至的关心着自己，日子过得快如流水，转瞬便是二月有余，不用每天坐着轿子去个方府邸，不用去面对每张不一的淫猥的脸孔，不用忍受着那些不堪的淫言猥语。

岚？你是来救我出这地狱的神吗？呵，这世上又怎会有奇迹？我这痴心妄想的心态还倚赖着希冀着神会听见自己黑暗里的祷告吗？

在这的日子以来，岚除了亲吻自己，拥抱自己就未曾作出越轨的举动，是因为尊重自己么？

无语。雪飞舞飘零，最终的结果还不是消失得无踪无影？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才片刻没有见他，心竟在思念。

赫然的回神，大步向书阁走去。我要弄清一些事，他是否真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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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一片银白，一片洁净，而雪花仍如柳絮，如棉花，如鹅毛从天空飘飘洒洒。岚身穿狐裘头戴雪屹立在窗前静静的看着漫天大雪纷纷飞。

“岚少爷，苏老爷来访，要见么？”下人禀报的声音勾回他的神游，他转身淡淡的吩咐一声，步到暖塌上，坐在上面等待着苏老爷。

“岚公子，不知可满意这货色？”那名面目乌贼可憎的苏老爷笑得阴险。他就是苏清的生父吗？呵，他冷笑着，这般乌贼竟生得出国色天香般的儿子，命真带福，可惜，终究敌不过人性的贪婪，若不是因为有利可图，他会如此爽快的把摇钱树交出手？

他不作声，端起下人刚端进来的热茶，吹一吹，喝一口，优雅的动作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苏老爷提心吊胆的等待着，脸因紧张而苍白，他知道万万不能得罪这位在朝中当官的年轻人，态度可是卑微到地上去了，可他还是不满意？难道是因为他忤逆他？他想到这里面色发青，开始盘算着回去的时候要怎样折磨他调教好他如何听话。

“苏老爷，他可是你儿呀。你怎忍心推搪他进火炕？”岚慢不经心的开口。

“岚公子有所不知了，他并不是我亲儿，当初他娘亲作我妾侍时已不是完壁之身，且怀孕一月余，我因念在她孤苦无助便好言安慰她收留她在府，岂料，她不知廉耻的下药，让我与她发生关系，想以此来威胁我迎娶她进门。”苏老爷敛去眼低寒光，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哦？”岚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那你告退吧。你想要的东西，我明个儿便差人送给你，以后他就是属于我的。”岚示意侍侯在一旁的奴仆拿去早已准备好的契约放在苏老爷面前。

满口假仁道德，竟然为自己脱罪而胡说八道一番，他以为他真的会相信吗？真的这般愚蠢吗？呵。大难临头而不自知。

苏老爷没有看便签了字，他忽略掉岚唇边那一抹诡异之笑。

“不知你是否知道，有一种人是最安全的，永远也不会说出秘密。”岚用极淡极淡的口气说着这一句话，可苏老爷却毛骨悚然，全身颤抖看着岚，眼里尽的不可置信。

岚走到他面前，看见他惧怕的目光爽快一笑，在笑之间，某个人已经以极快的速度贯穿而过他的心脏，他两眼暴凸，死不瞑目。

“颐，把属于他的家产全部吞并，并且以他的脸孔出现。我要慢慢的让猎物心甘情愿的爱上，再毫无怨言的听任我摆布。”岚阴森一笑，缓慢地说出他的目的。

颐心惊，迅速地回答：“是。”

房内恢复了先前的平静，似是没有任何人存在一样，除了倒在地上双眼突兀的苏老爷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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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到头很昏，身体持续着疼痛着，耳边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我想要尖叫，可是，喉咙干涩灼热到像要撕裂般难受。是谁在说话？缓缓地睁开眼睛，那一幕幕的往事迅速的闪过脑海。呵，我扯出一抹笑，牵扯到伤口，痛楚瞬间传遍全身神经。

“醒了？”一道粗犷的声音孑然从上面劈落。我冷冷的望过去，赫然看见一头浑身是毛的大熊居高临下的盯着我看，一整张脸都是毛茸茸的，除了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珠子之外……

我吓得愣住了。不禁又笑起来，想不到我苏清大难不死竟然又落熊口。

真是讽刺至极！

我安然的闭上眼睛，等着这头黑熊把我当晚餐。

“搞什么鬼？又昏过去了。？”粗犷的声音显得懊恼的嘀咕。

我猛烈的睁开眼睛来，瞪着一直眼也不眨的盯着我看的大熊。

“你又醒了？”大熊有些惊喜的看着我，黑亮的眼珠子瞪得杏圆。

“你……你，妖怪……”我模糊不清楚的吐出几个字来，大脑仍然残留在‘熊会说人话’这个事情上。

“什么？你说什么？”大熊压低他的头，黑乎乎的毛扫落在我的身上。

一阵撕裂的痛楚让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多得这头大熊让我的意识一直惊诧而忘记了自己浑身是伤。现在被大熊的毛扫到，让我鲜明的体会到遍体鳞伤的疼痛是多么的巨大。

“……呃”我仍不住呻吟出声来。

“喂，你没事吧？”大熊看到我面色乌青的模样，一阵手慌脚乱。

“妖怪……拜托你一口吃了我吧！”因为痛我留出了眼泪来，然后提气依靠丹田的力对着大熊一吼。

太痛苦了。

不要废话了。要吃就快，让我死的干脆点吧！

“妖怪？！哪？在那里？”大熊用手护住我，然后东张西望了起来。

我已经无力了，最后的力气都用在刚才的河东狮吼上，望着这个白痴的妖怪，我有种想要自杀的感觉。但事实也不用我自杀，我体无完肤脆弱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我醒来之后，惊惧，激动，受气及痛觉心扉自动的昏了过去。

第五章：阴谋（一）

不知何时，下雪了，坐在窗前，久久凝望窗外。

那晶莹剔透的雪花飘飘悠悠地从天空中落下，我来到玉府已有一年了，岚对我温柔至极，宠我，疼我，对我无微不至。我已经不可自拨的爱上了他。即使我知道，我这肮脏的身配不上清雅如月的他，但是我已经别无他法。身体内的这颗心已经不受我控制……

收回神思，缓步走出雅阁，望着这梵天的雪花。多么的美丽。岚常说我如雪，如雪……岚，你不知道，雪的美丽，雪的冰洁，雪的晶莹，雪的玲珑没有一样是我比得上的，我这张脸，这个身体已经肮脏不堪。与那些地下之鼠已无两样。

本来这一颗心装满的全是憎恨，丑恶，报仇。自从你出现之后，让我这颗对天下绝望的心又起了一点火焰，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丑陋恶心的。所以我才敢爱上你。无声无息的。

我伸出手来，接住了飘落的雪花，看着在我手心里融化，变成一滴小水珠，淡淡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