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到沙发上,端起粥吃了没几口,关昊唯便走了进来,头发有些凌乱。
关昊唯将外套脱下,李劼接过后挂在客厅一角的挂钩上。
“今天砂子岭那一区的搬迁户个个拿着家伙,竖着标语堵到公司大门口了。”
李劼走回来,将桌上的粥往里推了推,问关昊唯:“他们闹事?”起身给关昊唯倒水
关昊唯领带送了送,点头:“搬迁费我可是一个子都没少他们的,政府工作不到位,不去堵他们倒堵起我们来了。”接过李劼递过来的水,大大的喝了一口:“门口水泻不通,我们都是走地下车库绕出来的。我的车都被他们给砸了,我今儿个都是打的回来的。”
李劼皱眉,移民由于费用问题闹事的事情在地产业屡见不鲜,而伤人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你上班的时候小心点,可别被别人盯上了,政府毕竟是国家强制机关,移民拿他们没办法,对付你们业主的人还是很轻松的。”而关昊唯作为业主的头,正是移民户仇恨的对象。
关昊唯砸了咂嘴,笑“没事,我报了警,彭局长亲自出面,下班的时候已经抓了十个人了,量他们以后也不敢乱来。”
李劼还是不放心“还是小心点的好。”
关昊唯不以为然,撇嘴“倒是我的车被砸了,门窗、胎、保险杠……都被砸得稀巴烂的。得返回原厂家了。”看向李劼“你反正没什么事情,我这几天就开你的车上班。”
李劼点点头,“好。”这车本来就是他配给他的,他用就是。别墅在城郊,如果没有个车,出门的确是很麻烦的。正好,由于化疗反应太过严重,医生让他中止目前的化疗,在家里好好的静养,等他们研究出新的用药方案后再继续。除了买菜,他也没什么事情要出去,在家呆着就好。其实若是平常买菜也可以不用出去的,别墅区内就有个超市——万福隆,规模不大,东西也不全,但在没有的时候也是能凑合的。
接下来的几天,关昊唯照常去上班,有时候也弄得很晚才回来,甚至常常是醉醺醺的。移民是项目中最难的一关。如果搬迁户配合还好,不配合的话那将是没完没了。上次一帮子人都闹到锦天总部来了,看来还是比较棘手的。曾想过帮关昊唯分担点,可以最近身体实在衰弱得厉害,常常做点事情就气喘嘘嘘、浑身冷汗,越来越容易累。去了,连累别人的可能性更大。他甚至觉得,也许真的离倒下不远了。他告诉自己怎么也得撑住,昊唯现在是最忙的时候,怎么也不能让他分心。等过了这一阵子,他就离开……是真的永远离开关昊唯。他忽然有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好不了了,治疗的痛苦并不是如表面那般看似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他只是习惯性的隐藏,实际上,他的心里和生理真的都已经濒临崩溃。在那深褐色的药水流进自己血管的那一刻,在吐得天翻地覆的那一刻,他真的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放弃。人,终究是要死的,他只不是比别人找了点,他没必要承受那么多疼痛的。只是,他不想让关昊唯看到他的衰弱,也不想倒在他的面前,他只想在他心中留下一个比较好的印象。
关昊唯每日周旋在市政府、区政府、以及移民局之间。一个个当官的嘴上答应他一定将搬迁的事情尽快处理好,行动上却是没什么动静,暗地里还指使是那帮搬迁户大闹锦天,目的也就是为了增加搬迁费,搞得自己头都大了。这机关里面的人果然一个个地都人面兽心,自己给搬迁户的钱可是绝对符合国家标准的,而实际上发到他们手上的又是那么的少。问题出在哪?钱是公司直接拨给政府的,问题出在哪里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
关昊唯疲惫的回到家里,将外套一拖,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猛按,将温度一下调到最低。C城的夏天真的不是普通的热,站在户外根本连眼睛都张不开,才没几天就晒成了印度阿三。趟进沙发,全身放松休息下。想想以往这些和政府打交道以及处理移民等最棘手问题的时候都是李劼去做的,现在李劼辞职了而林建毕竟是个外人即使有能力,全部交给他,他也不能放心。想着昨晚身下那硌人的骨头,关昊唯摇了摇头,还是自己做吧。
李劼走近,将温度调回24度,这样大热大冷是很容易感冒的。望着横躺在沙发上的男人,李劼心疼得眉头直皱。才几天,昊唯不仅黑了,也瘦了。将脸凑过去,轻轻拍着男人的手“昊唯,吃饭了”
关昊唯睁开眼睛,点点头,起身直冲餐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下班回家,看见有这样满满一桌子自己爱吃的菜,以及这样一个无时无刻都在自己身后人,让他觉得很充实、很温暖。烈日渐腿,朝霞满天,映得别墅的餐厅里火红一片。两个人温馨的坐在桌旁吃饭,时时聊下工作的事情。浅笑地脸、低揉的嗓音、不断为自己夹菜而伸过来的手……就如一副名叫幸福的油画,深深地印在了关昊唯脑海,刻在了他的心上。
那天,是端午节的前夕。李劼想着明日关昊唯就得放假了,他决定将屋里好好打扫下。因为容易累,他都是打扫个地方就休息一阵,等整理的到浴室的时候,他忽然觉得眼前一阵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由于明天是农历五月初五,相应国家号召,锦天也放假三天。通常放假前一天的人都是疯狂状态的,没什么心情工作,即使工作也效益不高。关昊唯虽然是老板,但在这一点上绝不例外。下了班,关昊唯拎着公司统一发的粽子早早地回到了别墅。
开了门,没见李劼,许是在厨房里,拐入厨房“李劼,把这个粽子……。”也没有人!出来看看,觉得不对劲。已经六点多了,厨房里整整洁洁的,没有动过的痕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回到家就能闻到饭菜飘出的香味。难道又出去啦?不对呀,他的车他还开着,李劼怎么出去?这里叫车很难的。
“李劼?”有种不好的预感。关昊唯着急的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找着。找到浴室的时候,发现李劼就这么躺在地上。将他轻轻的抱起,拍了拍他的脸:“李劼,你醒醒,你怎么啦?“
李劼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自己躺在关昊唯的怀里。脑里立刻回想发生的事情,知道自己昏倒了。咧嘴笑笑:“没事,我只是睡着了。”
见怀里的人仍然在逞强“胡说,怎么可能在浴室睡着?是昏倒了是不是?”
李劼没有做声,勉强笑笑以示自己没事。
关昊唯将人抱上楼,轻轻放到床上,将薄被盖好。坐在床边,脸上显着忧心。
李劼拉了拉了拉坐在床边人的手,“对不起,我刚刚将屋里打扫了一遍,也许是太热中暑了,没事的。”
关昊唯看着眼前苍白的李劼,以及那虚弱无力的声音,一种莫名的忧心在心底炸开。“我送你去医院看下。”
李劼摇头,“我休息下就好,真的。”
关昊唯盯着李劼沉默,半响,才起身“我们都还没吃东西的,我去下去做饭吃。”
李劼被关昊唯盯得头皮发麻,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后又听到关昊唯说要做东西吃。什么,做东西吃?昊唯要做东西吃?他会吗?李劼望着关昊唯离去的背影一阵担忧。他并不是小看他。关昊唯从小就是个少爷,家里一直有人伺候,长大了进入了学校,不是吃食堂就是下馆子,工作后更不用说,什么事情都是李劼伺候的稳稳妥妥。不要说做饭,就是烧水,关昊唯也是没有做过的。
事实上,李劼的担心并没有多许。即使在楼上他也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传来。李劼不放心,怕他弄出火来,忙下床向楼下厨房走去。
看见眼前厨房一片混乱,犹如鬼子进村后一般。而眼前的男人更是一脸污黑,仿佛煤井里刚上来的工人,而他的手上那拿着盘不知是什么原料炒成的漆黑一团的“菜”。这和原本西服笔挺,举止潇洒的人比起来真是搞笑至极。李劼实在忍不住,扶着门框“哈哈……哈哈……”大笑不止。
关昊唯见李劼大笑,心刚刚还浮在心底也阴霾也一扫而空,不禁玩心大起。放下手上盘子,看了看手上的油腻“你竟敢取笑我,看我……”手呈魔爪状伸向李劼。
李劼见状当然不可能让他就这么得逞,撒腿就跑。两人就这么围着客厅不停的转悠。忽然,李劼脚下一软,跌入沙发,而身后的关昊唯刹车不及也一同跌入沙发,压到了李劼的身上。二人脸对着脸,呼吸对着呼吸……关昊唯的小弟弟就这么活生生的站起来了。
将张兮兮的手胡乱往自己的腿上一擦,轻轻啄着李劼细滑的脖子,手慢慢伸进他的T恤……
李劼睁眼“厨房……”
“不管”
“你不吃饭吗?”
“先吃你”
“可是……”你不是饿了吗?
不等他说完,关昊唯封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嘴,尽情的品尝着。手也没有闲着,解开二人的裤子,掏出自己昂扬的宝贝,分开身下人的双腿找了找位置,狠狠地一个挺身,连根没入。
李劼痛得一个机灵,上身向上一挺,紧接着又随着关昊唯密不透风的撞击而向后倒下去。嘴还被封着,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二人从沙发滚到地上,又从地上纠缠到床上。关昊唯像只发情的野兽一直做到筋疲力尽才罢休。
第二天的李劼浑身酸痛,仿佛没有一个地方是属于自己的,躺在床上实在爬不起来。这就是纵欲过度的结果,李劼自嘲。身旁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只在枕头边上留着张字条:“中午想吃麻辣锅,食材已经在厨房准备好,出去取包裹,马上回。”
李劼笑了笑,讲字条收在一边。关昊唯前几天就喊着要吃麻辣锅,由于小区里的超市材料不够,自己又没有车出去买一直没能做成。想不到他忍不住自己出去买了回来。关昊唯取的包裹是关昊唯的奶奶从新加坡寄回来的粽子,李劼不用问也知道。老人年年都自己动手包粽子,包了就从新家皮分别寄给几个孙子,年年如此。
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十点半,不早了。李劼定了定了神,忍着浑身的酸痛爬了起来。
洗漱完毕,李劼走进厨房一看,果然满满都是食材。现成的鱼片、肉片、毛肚、百叶、虾子、各种各样的海鲜丸子、面条、粉丝、豆腐、青菜……又打开另外一个购物袋看看,蒜油、山胡椒油、色拉油、橄榄油、麻油、耗油、酱油、料酒、醋……这个不懂厨房的男人是把整个超市的调柜都搬过来了吗?李劼摇摇头,将东西一一分类摆好,洗净手开始做麻辣锅。
麻辣锅的重点在锅底。李劼的麻辣锅愣是和别人做得不一样,他在炒制锅底的时候和别人就不同。先放什么后放什么,那都是有顺序的,错了,味道也就不一样了。李劼生性就不毛躁,做事也细心,他的锅底做出来后硬是比别人的锅底来的香,爽口还不油腻,只要吃过的人都会上瘾。关小齐和关昊唯就白吃不厌,隔三差五就会喊李劼做一次。
等锅底炒好,加水、盖好盖子李劼又拿出一叠盘子,将现成的鱼片、肉片、丸子、虾子等装好。再洗干净青菜,安排好等下吃火锅的面条……他专心的忙着,以至于不知道有个人正在站在餐厅朝厨房看了他很久很久。
李劼将准备好的东西端出来放到餐桌上,发现关昊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而且直直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李劼将盘子放好,擦了擦手上了
水,走向关昊唯“什么时候回来的?”将他身后的椅子拉开,示意他坐下:“你饿啦?等等啊,水开了就可以吃了。”说完转身准备回厨房。
关昊唯将他的手一把拉住,又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半天不语。
李劼慌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发现靠在他肩上的头有些颤抖,紧接着又些湿热的东西滑进了他的脖子里。李劼正准备问个究竟,关昊唯突然抬起头来,眼角闪着光。李劼缩回准备安慰他的没有被关昊唯捉住的另一只手。
关昊唯从口袋掏出几张纸,打开。是李劼的病例!
好比五雷轰顶,震得李劼一阵晕眩。他知道了!
关昊唯举起手上的病例“这是假的是不是?”
李劼沉默,他觉得什么都完了,他知道了。
“是不是?”关昊唯搬过李劼的身体,让他直视自己。
李劼嘴唇颤抖着,发不出一丝声音,眼里的泪无声滑下,为关昊唯解答着一切。他也希望是假的,是场梦。可惜不是,身体的衰弱、浑身的不适无不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真的是患了绝症,他会死,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下个月。
看着李劼的表情,关昊唯也知道不可能会是假。他重重地坐到李劼为他拉开的椅子上,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可从嘴里泻出的颤抖音调还是泄漏了他的情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劼还是不语。
看见沉默不语的李劼,关昊唯简直就要爆炸了。他站立来,伸手朝李劼走过去。李劼反射性地闭上双眼,准备迎接关昊唯沉重的耳光。预料中的耳光并没有到来。关昊唯伸出颤抖地手将他揽入怀中。看着他因为害怕而紧闭的眼,颤抖地睫毛,关昊唯更是心痛得无以附加。到底,他到底给了他多少伤害?双手轻轻环着他的背,抚摸着,将脸埋在他的颈后,企图掩饰不受控制的泪水。
“告诉我,什么时候查出来的,恩?”用手轻轻拍打着李劼和背,安慰他,却不想自己抖得厉害。
早上将食材送回来后,又接到航运公司的电话让他去取包裹。正值端午放假的期间,航运公司只留了一个人值班,来取包裹的人又很多。他等得无聊,准备抽烟,却发现自己没带打火机,想想李劼虽然不抽烟,但车上说不定也会有打火机,毕竟以前接送客户都会准备一些的。于是上车四处翻找,却不想在副驾驶的抽屉里发现了这份病历。他当时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看错了,不然病例上怎么会清晰的写着:李劼男28岁……诊断为慢性细胞粒白血病2期、恶性溃疡、心脏轻度萎缩。他不相信!这一定是假的,是假的!那么健康的李劼,那么坚强的李劼,那个一直如铁人般李劼怎么可能会患着些病?
哪还管什么包裹,关昊唯调转车头立马向别墅飞奔而去。途中,李劼消瘦的脸、硌人的骨头、昏睡在浴室地板上的场景不断的飞人到自己的脑海。他只有加速、企图甩掉那些令人窒息的信息。别墅里的人已经起来了,想是看到了自己留到枕边的字条,他现在正在厨房忙碌着。细细的胳膊、瘦瘦的背、还有那今天显得格外苍白的脸色不停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忽然很害怕,很怕打破这种宁静,他怕打破这种宁静之后将会是一场毁灭性的灾乱。他想象着这就是一场噩梦,醒来就好了。然而,现实就是现实。李劼将准备好的菜端了出来,看见了伫立在门口的他。他轻柔地打招呼,轻柔地拉开椅子让自己坐下。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这么好的一个人,这么温柔的一个人,这么深深爱自己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患上这样的病呢?
李劼还是没有说话,他只是僵直着背,在关昊唯的怀里一动不动,仿佛刚刚问的根本不是他。
关昊唯心急如焚,好像一个正在等待判死刑或者是无罪释放的囚犯。他轻轻晃动李劼的身体“或者说,根本就不是真的是不是?”
李劼仿佛被晃醒,靠在关昊唯脖子上的头动了下“你让我去公司住的那天发现的。”
回忆,就像一把铁锤重重地砸在了关昊唯的心上……以往没注意到的一些细节,此刻在脑海慢慢清晰起来,汇成一条名为心痛的河流,几乎就要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