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代价

猿吼，伴随着捶胸的声响。十几只两人高的黑色巨猿在四周窜来蹦去，紧密地盯着被逼至峡谷口的一群人。

利用从海底洞穴中取出的高级宝石，卡安德军紧急拉开了防护结界，才将那狂猿的疯狂进攻挡住。军队损失惨重，就连路都因保护他而负伤。这都是他过于求胜心切，错算了这一步所至。凯迪斯握紧双拳，翠绿的瞳孔狠狠瞪着在沙场另一头的红色身影。

狄瑞杰右手紧握着长刀，面无表情地看着低头跪在眼前的男子。军令如山，违者斩。弗杰德未听从他的命令，擅自唤出狂猿，违反军令，应就地处决。可狄瑞杰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手中却未有动作。

良久，长刀终于挥起，发丝纷飞。弗杰德只觉头上一轻，不禁错愕地抬起头，看到狄瑞杰背对着他，站在背光处。

“违背军令者，斩立决。弗杰德，你已死一次。从此尔后，绝不许你再一次违背我的命令。”

弗杰德深深地俯下身子，向自己唯一的主子行礼。但抬起头后，那目光中仍旧是那不悔的坚定。

殿下，即便是再一次，即便是您已告之我，凯迪斯绝对伤不了您。我也无悔今次的决定。

此时，狄瑞杰已不再去理会部下，现在他更在意凯迪斯的情况。看着被逼至峡谷口的卡安德军，他们现在仅靠着宝石所建起的结界来抵挡狂猿的攻击。但被击毁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后方，因为召唤的力量过于强大，魔法阵与宝石都已震碎，已无法进行狂猿的召回了。

凯迪斯，你不该过于自信而不听从哈维特的建议。那洞穴中的宝石不是用来给你装饰的。

双拳再次紧握，黑矅石般的瞳孔一瞬不移地看着前方。他们之间的胜负还未决出，若就在此结束，就算取得了卡安德的江山，那又能如何。

凯迪斯，你要怎么办？你甘心就此败北，将一切都赠予我吗？

突然，为首的那只最为巨大的狂猿仰头捶胸吼叫，然后其余的狂猿也随之吼叫。接着他们就全数集中到起来，向一个位置进行密集的攻击。再如何坚硬的结界也无法承受十几只狂猿的轮番攻击，很快，一道龟裂出现，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裂缝如网状般向四周快速扩散，结界随时都会被摧毁。

就在狄瑞杰认为凯迪斯在劫难逃时，从太阳落山的西边地平线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狼嚎。嚎声浩然雄厚，高傲威严。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愣愣地看向那边。就连狂猿也因这声嚎叫而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身子，停下进攻的动作。

在人们视线所及之处，一团暗红向这边急驰而来。待逼近看清暗红的全貌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狼。是一群血狼！

狼群瞬间奔至眼前，不由分说地就向狂猿扑了过去。反应稍慢的狂猿立刻被扑倒，来不及哀嚎就被咬断了喉咙。躲过扑咬的狂猿立马尖叫着散开，躲避着凶猛的狼群。

一只最为高大的血狼，没有加入捕杀狂猿的队列，而是转身向着兹利亚军方向走来。近两层楼高的可怕身影让兹利亚军的士兵们面面相觑，眼中都带着惊恐。狄瑞杰眯着眼看了血狼一会，便走上前。身旁的士兵极力阻拦，却被他示意莫需担心。

“阿杰。”

熟悉的声音从狼背上传来，狄瑞杰抬头，捕捉到了一抹微笑。“哈维特，果然是你。”能唤得动血狼的，想来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哈维特微低下头，对着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阿杰，我也不想以这种方式与你再会。但能不能拜托你，就此收兵呢？”

狄瑞杰看着他，眼中闪过几道复杂的光芒，仰头哈哈大笑，“你都这样来拜托我了，我又怎能拒绝呢？”

“抱歉……”

狄瑞杰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在血狼警惕的瞪视中走至身旁，抬头认真地说道：“哈维特，不管今日的情况如何，我都希望以后还能和你一起喝酒。不管哪里我都奉陪。”

橙色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光芒，哈维特浅笑着回答：“谢谢，阿杰。”

狄瑞杰盯着他许久，想从他的眼中找到更多的东西。最终无果后，他转身大手一挥，“撤！”

兹利亚的士兵们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向肯鲁尔退去。哈维特坐在狼背上，一直目送着那个红色身影的离开。在那整队离开的士兵中，似乎有道怨恨的目光一闪而过，令哈维特微愣了下，不由苦笑。

当兹利亚军渐行渐远后，血狼转身往回走。

狂猿已全数被消灭，看狼群们的样子，似乎还打算着将它们带回去当作晚餐食用。卡安德的士兵们在振臂欢呼，欢迎他的到来。在最前面站着的，是冷着一张脸的凯迪斯。那如湖水般翠绿的双眼，不再是以往的平静，而是正波涛汹涌地翻滚着。

哈维特微笑，“听说路受伤了，他还好吧？”

“……还死不了。”凯迪斯的语气中包含着莫名的怒火，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那就好。”哈维特似乎没注意到他的怒火，看了看四周，接着说道：“兹利亚已经撤军了。回去后你们或许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谈商谈。虽然不保证他们一定会归还肯鲁尔等五城，但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战争不管对哪一方来说都是没有好处的，你们……”

“哈维特。”凯迪斯打断他，翠绿的眼睛瞪着那张浅笑的脸，问道：“你唤出血狼的代价是什么？”

原本还在欢呼的人们一下子安静下来，四周瞬间鸦雀无声。

血狼是极为孤傲的动物，相传它们是由战神的坐骑，三头战犬的血所幻化而成的，因此具有着超强的战斗力。但血狼不喜与人类为伍，一直居住在远离人群的深山中，人们一但有求于它们，就必须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所以鲜少有人请得动它们。

哈维特的视线落在远处，良久，他微垂下眼帘，“凯迪斯，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翠绿的瞳孔猛得收缩，凯迪斯的脸上苍白无血色，微颤的双唇只能吐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哈维特看着他，不再言语。

凯迪斯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疯狂地冲上前，想将他从狼背上拉下来。

“吼！”尖锐可怕的巨大獠牙出现在他面前，血红的狼眼发出嗜血的警告。士兵们急忙拼命架住他往后拖。

哈维特扯着血色的皮毛，阻止血狼，“狼王，你答应过我的。”

血狼瞪视着凯迪斯，缓缓地收回獠牙，但狼群中已流露出让人不安的敌意。

“哈维特！你曾经对我说了什么！那是你发下的誓言！你难道忘了吗！！你想毁掉作为自然之子所立下的承诺吗！！”被四五个大汉架住，无法前进半步的凯迪斯睁着充血的眼睛，对着他吼道。

“对不起……”哈维特垂下脸，隐在了血狼高大的背影中。

狼王对他警告式地低吼一声，扭头带着狼群准备离开。

“哈维特！我不会承认的！你这样算什么！！”看着那个身影在视线中远离，凯迪斯觉得心被一片一片地撕裂，“别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我会把你抢回来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把你夺回来的！！”

哈维特微转过头，可惜在太阳的背光中看不清表情。

狼群开始奔跑，向着夕阳的方向，带着卡安德的自然之子，一如来时般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尔后半年，两国派出使者，再一次签定了和平协议。因此战争由自然之子调停，故该协议被后世称为鲁鲁亚和平协议。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和重建，卡安德重新走向了稳定。卡洛森将大半的政权交给凯迪斯，处在了半隐退状态，并准备择日将王位交于他。

凯迪斯却对此事完全不感兴趣，将大部分的事务都引上正轨后，某日，他突然从皇宫中消失了。与此同时，兹利亚国内同样准备接手王位的狄瑞杰也失去了踪影。但因为狄瑞杰的失踪对他身边的人来说是家常便饭，因此并没有让人太在意。

一个月后，身上带着大小伤痕的两人又若无其事地回到皇宫，但对此间的行踪绝口不提。此后不久，偶尔会有人看到一个带着如阳光般灿烂笑容的人，在酒店里悠闲地喝着小酒。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