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琳的天使+番外——萨福之歌
萨福之歌  发于:2012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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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提沙撒抱着耶利米,降落在旷野的一处小山丘上。他的眼睛已经渐渐能看见了,然而或许还是看不见的好。他知道

围捕的圣骑士已如银河一样涌出以琳,并紧随着他们形成了包围之势。可是他已经飞不动了,像今晚这样的战斗二十

年不曾有过,他身上被反复烧伤,大多数伤口已经来不及自愈。更何况现在天幕的颜色已经渐渐变浅,这时的光线对

他而言本就是一种伤害。但真正的绝望在于,他感觉得到怀中人生命的气息正在无可挽回地流逝。虽然曾得到乌西雅

的治疗,但耶利米体内脏器的损伤并没有痊愈。而离开以琳时,又受到了亚多尼洗德之阵剧烈的伤害。现在的耶利米

遍体鳞伤,他的血好像都流干了。

伯提沙撒把耶利米抱在怀里,如果没有暂时失明,而是亲眼看见耶利米的血肉被割开,他大概没有勇气走到这儿。但

在这里也只是等待永远的离别降临。他面向东方坐下,这样就可以在灰飞烟灭以前,最后一次迎接壮美而可怖的日出

。然后他把昏迷的怀中人唤醒了,耶利米勉强打量了一下周围,就开口说:“天快亮了,离开我,去找一个避难之所

。”

伯提沙撒只是苦笑着问道:“如果我是人类的话,你就愿意让我陪着你一起赴死吗?”

耶利米没有再坚持,而是抬手擦去了伯提沙撒眼角的泪水,看着血族那憔悴而俊美的面容轻声说:“其实我也不喜欢

那首诗。”

“你说什么?”

“就是那首诗,还记得吗,关于清晨的胡枝子。其实我也不喜欢那首诗,因为想要和你一起活下去,就像你说的那样

。再说一遍吧,最后一次了,再说一遍你想要的生活。”

伯提沙撒觉得泪水又要涌上来了,就用力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在耶利米耳边说:“我是哈拿尼雅,那个想要和你一起

生活的人。在阳光下和你一起犁地,流汗播种,把干草扎成捆;在迟暮的金黄色里,和你一起祷告,听见远方传来钟

声;可以一直抱着你安眠,醒来的时候能看见晨光照亮你的睡颜;和你一起慢慢衰老,失去力量和一切,直到我们除

了彼此一无所有,除了相守一无所求;在你之前或在你之后,爱着你死去,永不再恐惧死亡,因为我们将重逢在同一

个地方。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耶利米抱住了伯提沙撒的头,轻声重复着:“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他能够看见黎明前的天空,慢慢变成让人绝望的灰白色。

“上主啊,我本生而有罪,但你看我为圣洁。”耶利米闭上了眼睛,默然祷告,“你眷顾我,使我因信在你面前得称

完全。我曾行过死荫幽谷,也曾蒙受秋雨之福。我一生谨守你的诫命,也在地上代行你的权柄。所以现在我就呼求你

,让我的眼睛再次看见你荣耀的降临。”

然后他捧起了伯提沙撒的脸,很轻但很坚定地说:“你要活下去,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你看着我,不要看这个世界

。我要为你擦亮一切,没有什么不能重来,我必流尽鲜血为你偿清。”

伯提沙撒伸手覆盖住耶利米的手,用颤抖的声音回应说:“我相信你。”

“哈拿尼雅,你抬起头,你不会死于太阳,因为你在天上的父已将你从一切咒诅中释放。你已得着生命的冠冕,恢复

受造时的荣美形象。你不再畏惧死亡,因为我们要去同一个地方。从此以后你不再做黑夜的奴仆,造你的是众光之父

。”

耶利米放下手,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我在永恒之中等待着与你重逢。”

伯提沙撒的吻就像落雪那么轻盈,耶利米闭上了眼睛。那一刻清晨的第一道辉光照在他们身上,太阳从地极升起,于

是这辽阔美丽的世界为之苏醒。

尾声

太阳刚刚升起来的时候,以撒跟着兄长登上了小山,在山那一边就是卡格利阿瑞的广袤平原。原野上开满各色的花朵

,从东方来的敌人支起了无数绿色的帐篷。

“哥哥,我们的战士已经疲惫了。”以撒担忧地说,“也不知道卡格利阿瑞的义军现在情况如何。我们能胜过敌人吗

?”

“那不重要。”以诺微微低下头看着弟弟,柔声说道,“我们和卡格利阿瑞的人们信靠同一位主,诵读同一本圣书,

受洗于同一位圣灵,也在天上有同一位父。我们到这里来只因为这是我们的本分,就像当年父亲即使毫无希望也要起

来争战。不要在乎结果如何,只要记得神与我们同在。”

四翼的守卫者基路伯写信给亚伯兰公爵,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然而内战没有来得及打响,教廷局势就发生了剧烈的

动荡。反叛的大君撒拉弗被通缉,领袖基路伯被杀,卫尔特斯和阿克安杰尔亦叛逃。在这时列国才诧异地发现,以琳

的守卫者们都已经是陌生的年轻面孔。而他们前往各国宣召的说辞,又与卫尔特斯和阿克安杰尔流传出的说法大相径

庭。

“被赐予的名字是上主绝对恩宠的证明,如果守卫以琳的天使们已经分崩离析,教廷要如何证明她统治的正当性!”

亚伯兰公爵斥退了教皇的使节,“你的言辞无法说服我,亚伯兰公国不可能加入对撒拉弗的围剿!”

据说撒拉弗曾在卡格利阿瑞出没,因此教廷曾尝试在那里展开搜捕。但仅仅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东方异族埃米尔人

的入侵就又开始了。在交通要冲上的卡格利阿瑞首当其冲,最先燃起了战火。出于保存实力以稳固局势的考虑,以琳

教廷撤回了自己的军队,于是大陆的许多国家也为了自己的利益不肯援手出兵。

“所谓异端之说不是还没有大公会议的定论吗?而且无论如何卡格利阿瑞都是这片大陆文明的一部分,是我们可贵的

弟兄。”公爵对以琳的决议极为不满,“如果不能以信仰之名在上主之爱中联结我们,我不清楚教廷的存在还有什么

必要!”

于是亚伯兰公国独立聚集了几个国家的军队驰援。

“既然教廷与民众的信仰出现了偏差,分裂就是不可避免的。卡格利阿瑞当地的圣骑士们大都没有回应以琳的呼召,

而是留下来抵抗埃米尔人的入侵。”以诺对弟弟说,“这只是个开端罢了。如果以琳不能适应时代的激变,重新认清

她在属灵意义中的义务和责任,曾经的功绩不能带给她永恒的荣光。地方教会可能引发新的独立运动,而最糟糕的结

果会是,流血或不流血的战争将长久持续下去。”

但迫在眉睫的困境是,如今埃米尔人的攻势已推进腹地,阻断了他们与卡格利阿瑞人的联系。

“现在需要有人潜行穿过敌军的营地,去找到我们的战友。”以诺说,“上主在卡格利阿瑞兴起了一位士师,但我们

只知道那是位少女,名叫贞德。”

“那么,我去吧。”伯提沙撒在一旁站了出来,“卡格利阿瑞的贞德,或许她会认得我。”

“这任务很危险。”以诺郑重地说,“但您的力量和速度都胜过他人,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我们听闻卡格利阿瑞的

义军已经在北部收复了大片失地,穿过这原野再潜行三四天应该就能够找到他们。”

他们在行军途中遇见了伯提沙撒叔叔,这原本是个惊喜,但老师不在了。伯提沙撒只说,老师已经安息于父神的怀中

。然后他就加入了亚伯兰公国的军队,并很快显露出无以伦比的战斗才能。他几乎能使用所有的武器,但最常用剑。

虽然只过去了两年,他却和以撒记忆中那个曾寄住在家中的人完全不一样了。曾经的伯提沙撒是那么苍白、优雅而阴

郁,几年间容貌没有任何变化,也从不出现在阳光下。如果他偶然出席了晚宴,依然年幼的以撒一定会因为感觉到巨

大的压迫力而吃不下东西。“他是个吸血鬼!”那时候和下人们这样非议,被父亲狠狠地训斥了:“一位圣徒怎么会

包庇一只魔物!”

如今的以撒会为自己当年的刻薄无知感到羞愧。疾病治愈以后很喜欢晒太阳的伯提沙撒,这几年也显出一点沧桑的味

道了。他的容貌依然是锐利逼人的俊美,眼神却开始变得柔和,但还是那么不合群,常常独自在角落里保养他的剑。

不过,要是看见了以撒,他会用披风铺在地上拍拍,让这个少年人在自己旁边坐下。

“伯提沙撒叔叔,你说,现在大君撒拉弗还会躲藏在卡格利阿瑞吗?”以撒抱着自己的膝盖,向伯提沙撒问道,“父

亲说六翼曾经代表着胜利,为什么他不再为我们起来争战了?”

“或许已经不再有撒拉弗,大地吞噬死者的血液,而气息重新归回赐予它的源头。”伯提沙撒低头看着自己的剑刃,

“或许剑只是被暂且隐藏,蛰伏的火焰并未消亡。要相信上主的剑在尘世必不失落,总会有传承者再次展开撒拉弗的

翅膀。”

“那么,如果是像叔叔这样勇敢刚强的人成为继承者就好了。”以撒说,“叔叔总是独自承担最危险的任务,你真的

完全不怕死吗?”

伯提沙撒收剑入鞘,转过头来对少年说:“孩子,那些值得让我们为之赴死的东西,正是生的意义。我也珍惜我得来

不易的生命,因我是死而重生的人。但我相信上主自有祂的旨意。只要在地上依然有需要我来完成的工作,无论任何

境遇都不能击倒我。而如果祂赐我的日子已经到了尽头,我也会没有任何遗憾地安息。”

以撒点点头,说:“你和哥哥都是那么坚定,为什么只有我还会害怕呢?”

伯提沙撒摸摸以撒的头,轻声说:“不要害怕,无论如何,你都是回到你父亲的家中。”

“我明白啊!”以撒低下头说,“但面对血的试炼就还是想要逃避,如果没有战争就好了。”

“这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伯提沙撒说,“哪怕只为了保护更多一个人免于死亡,我们都必须起来抗争。但你也要记

得,真正可贵的战利品不是土地和黄金,最伟大的胜利乃是从黑暗中拯救坠落的灵魂。”

“我知道,伟大的爱让恶者变为圣徒。但那样付出的人是少有的,我自己就不可能做到。”

“然而你至少可以引领一个人进入奇妙光明,那就是你自己。在生命之中永远有一种神圣,与高贵或卑微无关,与富

足或贫穷无关,甚至也与时代的复兴或沉沦无关。没有逼迫能将祂夺走,没有苦难能将祂摧毁,在你里面已经充满了

荣耀与圣洁。即使整个世界都深陷罪恶,只要你依然坚定持守,在天上的父就会感到喜悦。”

以撒看着伯提沙撒,沉默之后忐忑地说:“但我常常是软弱和畏惧的。”

“我知道,因为曾经我也一样,我们的灵魂都好像一片荒芜的旷野。”伯提沙撒注视着以撒说,“但现在,就在你的

心里,有一颗金色的种子,将要开枝散叶长成一棵大树,让万鸟都来栖息。”

“叔叔你相信我对吗,你相信我能做到?”

“我相信你,不是我希望,而是我知道。就像现在的我一样,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在你里面那永不衰残的意志

已经战胜了这个世界。”伯提沙撒将他的剑立在面前,“我来此战斗,正是为了让像你这样的孩子能够走到那样的未

来。”

以撒低下头沉思,再抬起来时眼中充满了亮光:“那么伯提沙撒叔叔,当战争胜利的时候,你也和我们一起回亚伯兰

公国好不好?”他想了想,又说,“我可以把哥哥送我的马借给你骑!”

伯提沙撒微微笑了,说:“那就先谢谢你。”

“你要和我们一起住吗?”以撒说,“或者我也可以让父亲送给你一座大房子!”

伯提沙撒笑着摇摇头。

“谢谢你,但我更想要前往原野深处,那里有广阔的土地等待开垦。”

“为什么?”以撒睁大了眼睛,“在公爵府生活不好吗?”

伯提沙撒又一次摸摸以撒的头,他的笑容那么温柔。

“那当然是很好的,但我需要的,其实是更简单的生活。在阳光下犁地,流汗播种,把干草扎成捆。在迟暮的金黄色

里祷告,听见远方传来钟声。可能的话,收养一些孩子,看着他们长大。慢慢衰老,失去力量和一切,却依然活得喜

乐自由。最后安静地思念着一个人死去,没有恐惧,只有期待重逢的欢悦。如果能度过这样的一生,我就会感到完全

的满足。”

太阳已经升高的时候,伯提沙撒独自一人出发。他摘取了一朵谷中的小花别在衣襟上,金色的花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站在山顶远眺,绿色的敌营密密麻麻地钉在原野上,风中隐约传来了不祥的鼓声。但在更远处那波光粼粼的湖泊

,就像一块剔透的水晶,美丽得让人静默。他抬起头,闭上眼睛,落在额头的阳光像一个最深情的吻。有金色的光华

从他背上生出,羽翼伸展如同巨大的花开放。赤色火焰攀爬上他的剑,而围拢的翅膀如同满怀爱意的拥抱。季风跨越

七海而来,拂过原野四境,生命伫立在人世之外,战火的尽头。

他感到平静的幸福。

他感到这世界是如此温柔。

我是清晨

放在你窗沿上

那支意外的胡枝子,

灿烂又迷蒙;

来而复返,蹑足而行,

如同被晨辉晒干的梦境;

我行将消逝,

伴着鸟儿第一声啁鸣;

宛若一夜殒落的星辰,无人得见,

却为你照亮所有的黎明。

——正文完——

番外:来自平行世界的HE

在离埃米尔人军营尚有一段距离的树林里,贞德几乎轻捷无声地穿过灌木丛,像猎犬那样蹲在溪流旁饮水。她一手撑

着地面,一手搭在刀柄上,全身肌肉紧绷,未敢有丝毫松懈。当她直起身,快速解下腰间的皮囊预备灌水时,从茂密

的枝叶后头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谈话声。警觉地伏下身,她握紧了腰间的长刀,却惊讶地发现那闲谈的人们和她使用一

样的语言。

“年纪大了没有办法,有点吃不消啊。”这声音是温柔而愉悦的,“你果然是我搬运过的行李中最重的。”

“那还真是抱歉,但我一直认为我们根本不应该来卡格利阿瑞!”另一个声音不满地回答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

本不应该再参加战斗!”

“嗯?或许在某些时候你可以稍稍克制一点,那样似乎对我更好。”

“……对不起,但如果你开口我一定会停下来。”

“好了,这只是个玩笑。”讲话的人似乎忍不住轻笑出来,然后又柔声说,“去盛点水过来好吗,我想我得坐下歇会

儿。”

贞德几乎完全没有听见树丛后的男人们在说什么,因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分辨那声调和音色是否与记忆中的相同

。震惊和狂喜在心头涌动,她跃起身一把拨开面前的灌木丛,难以自禁地喊道:“耶利米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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