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生气吗?”昔日的小警察已经变成了国际刑警,但是看着扎克的眼神依旧是小心翼翼的。
“我没生气。”扎克皮笑肉不笑的道。
“你在生气。”
扎克当然在生气,不过,他是在生某个躲在暗处耍花招的老男人的气。
明明已经说是不管了,却还是在这个时候出手帮忙,这种暧昧不明的气氛总让人觉得无比的讨厌。
艾利耶特·西蒙斯的出现算是一个意料之外的转折,显然这起牵涉多国的毒品走私案很让人怀疑这背后还会有什么别的东西。
“你不能在车内抽烟。”坐在边上的一名中国警察弱弱的道,结果被扎克一记眼刀吓得不吭声了。
艾利耶特咳嗽了一声,“就在不久前,刘琦的好几处住所都有人寄来了一个白色的盒子。”
“炸药?”
“不,是他所有为之工作过的客户的账号。”
所谓狗咬狗一嘴毛就是这样,不管是谁杀了刘琦,都是为了那个男人嘴里知道的秘密,但刘琦自己显然准备了报复的后招。
“你觉得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其中吗?”
在纽约的时候,扎克调查了杰夫·麦蒂森的公司,但是政府的税号上没有显示任何可能存在的问题,甚至连下面交易的空壳公司都没有。
——他走的干干净净。
在曼哈顿的大楼顶上,扎克开枪打中了那个杀手,可是,警探却不觉得那个人已经死了。
“你要知道,真田圣的死很有可能只是青帮的报复,毕竟,他杀了林祁御,而刘琦也为青帮做过事。”
扎克沉默的接过了那张调查文件,淡淡的道,“林祁御还有什么亲近的人吗?”
“有,但是不多,林祁御的母亲很早就死了,父亲之后没有结婚,但是有一个私生子,只是这样而已。现在林祁御死了,他的异母弟弟林祁非继承了青帮的位子。”
“这种小角色想要坐稳青帮的椅子,没有两下子下马威可不行……”
“下马威?”艾利耶特奇怪的看着他。
扎克很快的笑了,“是啊,比如说,杀了老大的仇人,这样或许可以赢得其他人的支持。”
“你觉得是这样?”
扎克将纸塞进了艾利耶特的怀里。
“去申请搜查令,所有的东西,全套,我要知道这个林祁非到底在做什么。然后在前面停车。”
艾利耶特奇怪的看着他,“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我想再去看看刘琦的凶杀现场,你先走吧,我一会坐地铁过去。”
Chapter4
羽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桌子上已经放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你醒了?吃早饭吧。”付言没好气的丢下一双筷子。
“你做的?”羽敲了敲筷子,然后吃了一口,慢悠悠的道,“你从来没做过饭吧?”
付言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轻微的颤了颤,含含糊糊的道,“谁说的?”
羽轻轻的将碗回了桌上,“这面条是生的。”
“……”付言脸微微一红,恼火的把碗抢了过来,“不吃就不吃,别用这种理由搪塞我。”
“这是什么?你的谢礼?”羽撇撇嘴。
“我为什么要谢你?”
“嗯,比如说,我没有把亡灵现在的啥样子贴到网上去。”
“我已经说了,我不是亡灵。”付言一把抓过碗,将大半碗面条全部倒进水池,然后咬牙切齿的道,“不吃你就给我滚出去。”
“……”羽站在那里,沉默的看了一会,“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你确实是个别扭的笨蛋。”
付言微颤的肩膀停下了,他转过头看着羽,支吾着道,“你说的他是……”
羽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转身拿起了已经准备好的背包,“我不回来吃中饭了。”
“喂,等等!”付言的叫骂声被羽不客气的丢在了身后。
林祁非已经在一年多以前休学,他最后登记的一条地址是在虹口区的一处小房子,羽转了几班地铁之后,花了不少周折才找到。
作为青帮继承人的房子,这里似乎小的有点可怜,糟糕的电力系统,还有很是差劲的门锁。
羽打开门只用了十秒钟不到的时间。
房子像是许多天没有人住了。
羽吸了吸鼻子。
灰尘,还有其他什么奇怪东西的气味在空气中飘散着。
他走到了衣柜的边上,里面的衣服还在,好像房子的主人只是像往常一样离开家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房子里没有保险箱,显然也没有什么放置贵重物品的地方。
羽在破旧的单人床边上坐下,在床垫下面摸了摸,找到了一把黑色的格洛克17,弹夹装在里面,但是没有上膛。
桌上放着一个相册,上面是一个和林祁御长的很相似的少年,而站在他旁边的人是……
这个时候,有人从楼梯走上来,羽拨开窗沿看了看,一个熟悉的人影正一步步的走上来。
SHIT!
羽几乎是咒骂出声。
他不知道为什么扎克·克莱斯顿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羽知道,这个人绝对会造成麻烦。
杀手无声无息的爬出了窗外,他抓住陡峭的公寓边缘,尽量把自己的身体贴在了窗外。
这个麻烦还真是难甩掉。
他听到扎克在房间里走动、翻找东西的声音。
羽沉默了一会,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扎克听到脑后枪栓拉响的声音,接着是一个低沉的嗓音。
“别动。”
他本能的侧过头,然而,在那瞬间,一颗子弹已经擦着他的侧脸打入了墙壁,耳边的巨大响声令扎克自己也跟着震了震。
“我说了,别动,杀了你对我来说会方便很多,克莱斯顿探员。”
扎克笑了,他的身体没有动,但是他的脸上却已经被狂喜所充斥。
“这就是你吗?我找了几年的家伙。”
“你最好停下你这种无谓的举动,你不会找到任何的答案。”
这个人不仅是赌徒,更是疯子。
羽皱了皱眉,他知道,自己可以杀了扎克,然后让事情一了百了,但事实上,羽从来没有因为调查之类的,或者是任何其他的原因而杀过警察。
“你如果想要阻止我,最好现在杀了我,不然我是不会停下的,我会找到你。”扎克用力的吸了一口气,低声喃喃道,“你知道我始终会找到你的,因为我知道你是谁。”
“……”
“另一方面,我们可以合作。”
“我不需要跟什么人合作。”羽压着嗓子,冷冷的答道。
扎克微微的吸了一口气,他缓缓的道,“我知道你在找什么,我知道是谁杀了真田圣。”
手枪慢慢的靠近了,扎克的身体微微绷紧,他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所有的答案在一瞬间变得很近。
或者说,他就要死了。
他感觉到枪口慢慢的划过自己的后脑触及自己的脊背。
然后,一个东西滑入了他的口袋。
“我会打电话给你,”他听到杀手很轻很轻的呢喃,那不带有一丝温度的呼吸让人感到害怕,“如果我发现你继续跟着我,我会杀了你。”
当扎克回过头的时候,羽已经消失了。
第一次如此的接近目标,这种感觉让他兴奋的发抖。
他知道那个杀手一定不会放过真田圣被杀的案子,而现在,他需要找到那个杀手。
“你是谁?”他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低声喃喃着。
……
羽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蠢的事。
扎克·克莱斯顿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调查伙伴,让羽感到惊讶的只是,艾利耶特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份。
他在路口站了一会,然后掏出了另一个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瞿子初?我要你帮我查一个地方……”
两个小时后,他到达了酒店的房间。
羽并没有潜入什么的。
他直接的敲了敲门。
一脸睡意朦胧的艾利耶特敞着睡衣打开了门,头发乱糟糟的顶在脑袋上,当他看到站在门口的羽时,几乎是惨叫了一声,转头就往房间里跑。
“还在倒时差吗?艾利耶特。”
羽伸手阻挡了即将要关上的门,然后走了进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J。”跌跌撞撞的艾利耶特一下子坐倒在床上,睁大眼睛,手足无措的看着羽,“你知道的,扎克他……”
“你还是没有告诉他我的身份,是吗?艾利耶特。”羽低笑着轻轻扣住了他的下巴,被吓坏了的小警察连连的向后退去。
“你躲什么?艾利耶特。”羽低低的笑声在艾利耶特的耳边回荡,那轻柔而暧昧的呼吸令艾利耶特感到恍惚,他甚至有点不知道要怎么是好了。
羽的嘴唇颜色总是淡淡的,那大概与他透明的肤色有关系,黑色的眼睛看上去带着几丝夜的气质。
艾利耶特的喉咙发出了咕嘟的声音,他感觉到自己急促的心跳,靠近自己的冰冷呼吸带着淡淡的气息,令他有点莫名的恍惚。
他不是笨蛋,他当然知道羽在利用他。
艾利耶特在知道羽的真实身份的那一霎那,就已经很清楚了。也是因为这样,羽这种若无其事的诱惑让他半是恼火半是害羞的转过了头去。
他咬牙道,“我应该逮捕你的。”
“逮捕我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羽微微勾起嘴角,他快步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
当他转过头的时候,艾利耶特已经从床垫边上摸出了一把手枪,他不轻不重的咬着嘴唇,年轻的脸上,隐约的带着警惕。
羽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的保险没开。”
“啊?”艾利耶特低头的一瞬间,他的手枪已经被羽夺了过去。
小警察睁大眼睛,而入侵者对于其无声的控诉却看都没看一眼就将手枪拆成两块,分别扔向两边。
“别做蠢事,艾利耶特,如果我要杀你,我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告诉我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
“我不想解释什么。”羽微微眯起眼睛,好像回忆似的轻笑出声,“说实话,这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但是……我想,我们之间的问题可以理解为——我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你。”
“你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我?”艾利耶特脸气得通红,“你是一个杀手,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羽微微一笑,“我只是来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小警察一脸气嘟嘟的扭过头去。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告诉我扎克·克莱斯顿最近都在做什么而已。”
艾利耶特一脸诧异,“你知道吧?他在调查真田圣的案子。”
“我知道。”
“你不是来复仇的,对吧?”
对于艾利耶特的质疑,羽沉默了片刻,接着转过头,很快的笑了笑,“我会再过来的。”
“等等!”艾利耶特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羽淡淡的转过头,逼近的呼吸交错的同时,带来过去那种熟悉的感觉。
艾利耶特忽然想起自己还是纽约市的小警察时,什么都没有,在冰冷的下雨天被房东赶出去时的情景。
他慢慢的松开了手。
“我不能保证什么,你知道的。”小警察低低的道。
回答他的是房间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艾利耶特很讨厌这样。
羽好像把他看透了,这种从容的态度他甚至很想要告诉扎克一切。
可是,每当他想要拿起电话的时候,他却又有点隐约的不甘心。
扎克为了找到羽几乎快疯了,他不管上级的命令,跟着这样一个影子满世界跑,如果他爸不是参议员,或者背后有什么强有力的支持人物,克莱斯顿探员应该已经被解雇一百次了。
很多时候,人们并不知道要怎么做。
尽管内心的理智不断的告诉艾利耶特,他应该把羽关进监狱,可是,却又有点东西又隐约告诉他,如果这么做了,他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所以,他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号码。
“陆警官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单独见一面。”
……
你到底是不是来复仇的?
每个人都这么问他。
说实话,内心深处,羽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为了复仇,或者说,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如果自己没有最后被杀,就会变成像付言那样的废物,或者是成为黑崎羽一那样的幕后操纵者。
遗憾的是,羽对权力这种东西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瞿子初在他的手机上留了言,要他去一次诊所。
羽讨厌去医院。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消毒水的气味飘得到处都是。
瞿子初的诊所在一栋上世纪初期的老房子内,老旧的木地板还有嘎吱作响的声音,作为某些有钱人的私人医生,瞿子初似乎年轻的有点不可思议。
实际上,他也并没有什么客户。
医生只是一个幌子,杀人才是他的本职工作。
此刻,羽正一脸不爽的坐在沙发上,左手则是按着抽血之后的针孔。
“你去见了那个西蒙斯?”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你查他的地址?”
“我不知道,也许……他是你的目标。”
“他知道我是谁,但是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他过去不会说,不代表现在不会,你最近都没有吃过什么甜食吗?”瞿子初的手里拿着抽血报告,皱着眉头,“为什么我觉得你的血糖又增高了。”
“没有人会在我这个年纪得糖尿病。”
“的确,除非他吃那么多的甜食。”瞿子初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神色,“你最近觉得还好吗?有什么忽然晕倒,或者流鼻血的症状?”
羽沉默了一会,接着很快的道,“没有,干嘛这么问?”
“头也不疼?”
“你这么跟我废话啰嗦让我很头疼。”
瞿子初难得没有继续说教下去。
他只是将一叠检验数据扔在了一边,然后淡淡的道,“如果出现这种症状一定要告诉我。”
“那说明什么问题吗?”
瞿子初扫了他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很快的转过了头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杀手很多都会有这种毛病。”
羽没有追问下去,他将沾血的棉花扔进垃圾箱,然后穿上了外套。
“你要去哪里?”
“随便哪里,但我不会待在这里。”
瞿子初站了起来,吞吞吐吐的道,“老师,你知道,你其实并不需要这样的……你已经有了足够的钱,不管到哪里都可以,复仇这种事情,你觉得有多少意义?”
羽很快的笑了笑,“我以前做的事情,又有多少意义?”
瞿子初微微垂下眼眸,没有说话。